[原创]清水莲花

红雨妖刀

橘红色的夕阳如咸蛋黄，在摇摇欲坠中将最后一抹余辉替云朵镶上金边，然后染红半壁天际。初秋的傍晚，街上人群如潮，归家的潮水一波接一波，显得忙碌又庸懒。

她站在景观阳台上，斜靠护栏一动不动，整个人如雕塑一般，细碎的余辉洒在光洁的脸上泛起有质感的光晕。一席白衣，与身后的白纱窗帘相辅相成，而风也时不时撩动她的白衣。双眼凝视前方，眼前硕大的人工湖中，满湖的莲花，花开灿烂。

就在她醉心于眼前景色之时，腰间一紧，一双大手圈于细腰之上。回头，眸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带着温柔，似呵护宝贝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老公！”有几个字硬生从嘴里咽了下去，一个亲昵的称呼不然的飘进身后人的耳中，微微一笑，圈住腰的手加了几分力道。随后，她也笑了，因为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冰糖莲子羹，也只有他是自己的最爱。也只有他会做，做出他的口味。而更重要的，则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夕阳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表演落幕。在阳台上，白纱窗帘随风飞舞，隐约间能看见两个人深情相拥。

…………

（一）

两年前

“咦，这不是清水嘛！清水！”坐在露天咖啡座的清水带着迷茫站起身，看着眼前和自己打招呼的女子。

“你是……？”暗暗在脑海搜索一遍，却未发现与这张脸匹配的名字。于是，她带着恐慌，小声问。

“你不认识我了？不会吧，怎么说我们都十几前老同学了。”那女子有些娇嗔，“噢，是你啊。怎么会呢。只不过很久不见，漂亮很多，有些认不出来了。”清水灵机一动，顺着她的话接过话岔。

“我就说嘛，咱们清水怎么会把我忘了呢。最近好吗？”女子听她如此一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还不错。你呢？”清水感觉自己心跳加快，敷衍道。“还好。呀，时间来不及了，这是我的电话。有时间记得CALL我啊，一起喝茶。”女子说话的速度飞快。留下一串电话号码之后，和她打过招呼，匆匆而去。

“拜拜。”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清水仿佛大病初愈般跌坐在白色的凉椅上，看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良久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恶作剧般的问候在清水耳边响起。“嘿，你在想什么呢？”声音来的突然，吓的她猛然一震，慌忙间抬起头，却看见有着调皮微笑的脸。

“嘉文，干嘛呀，吓死我了。”看清出眼前之人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后，清水抗议道。“嘿嘿，谁叫你想的那么入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说完，拉开一张凉椅坐了下去。待侍者送来饮料后，嘉文凑到清水耳边小声道：“刚才，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他？”说完，脸上露出狡洁的笑容。

听完她的话，清水脸上布满红晕，嗔道：“哪有！你再乱讲，我就不理你了！”说完假装生气似的，低头喝着饮料。

“你看看，你看看，还说我乱讲，只不过说了个他，脸就红成这样，还不承认？”见自己好友有心撤开话题，嘉文继续道。

“还说？哼，不理你了！”清水扭头装做不看她，而心中却砰砰直跳，如小鹿乱撞。

安静，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微风轻轻抚过两人脸旁，看着人行道上的行人，各自想着心事。过了许久，清水转过身，盯着好友一字一句道：“嘉文，你知道吗，我发现最近自己似乎健忘的厉害。”

见她表情严肃，嘉文也收起开玩笑的心情，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见她不明白，清水便将刚才的事情向嘉文讲述了一遍。

“可能是你太累了吧。别多想，没事的。”此刻，嘉文的心情很沉重，却故作轻松道。因为，有一个秘密，清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而她也是无意间得知，且要保守这个秘密。

“或许是这样吧。时间不早了，走，我们吃饭去。”又坐了一会，两人闲聊一番，虽然结伴出了露天咖啡座。

…………

（二）

到家已经近深夜。清水开门那会，门卫送来一个大纸盒说是下午送来的快递。谢过门卫，清水捧着纸盒进屋。

面对摆在桌上的纸盒，清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盯着纸盒数秒后，忍不住将其打开。打开纸盒，里面还有层精美的包装纸，漂亮的丝带宛如蝴蝶，安静伫立在一角。小心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只迷你鱼缸，满缸的清水中，一朵粉色的莲花随波浮动。

“好漂亮啊！”清水情不自禁出声叹道，接着寻找卡片。找了半天却未发现赠送者的名字。

难道是他？

种种假设在脑中盘旋，带着这样的疑问，清水进入梦乡。

（三）

次日

当清水醒来时发现手机上多了一则留言。打开看，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那莲花喜欢么？

看完，清水抿着嘴笑了。她已经知道，昨晚的莲花是谁送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小？是不是男人啊，不见得要本姑娘亲自开口吧？笨，还真是笨。”望着书桌上的迷你鱼缸，清水不知不觉笑了。

“嘉文，他又送我莲花了。”坐在阳台上，一席白衣，清水煲着电话粥。而听筒的那端传来嘉文酸溜溜的声音。

“开心吧？笑的好甜呀。你也真是的，喜欢他么，就给人家一个机会呀。这样钓着人家，多难受呀。”

“哪有？我哪有钓着他呀。”清水辩解道，随后声音低了，似蚊鸣一般，“谁说我没给他机会，是他笨而已。”说完，脸上泛起红潮。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大点声！”

“没听清就算了。好了，不和你聊了，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去和你的他甜蜜吧！”说完，两人互道拜拜后，将电话挂断。

放下电话，嘉文的话依然在清水耳边回绕。以舒服的姿势斜躺在凉椅上，凝视远方。

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怎么想的。大笨蛋！

（四）

数日后，清水口中的大笨蛋似乎开窍了一般，腼腆的出现在她面前。陈新，人如名，普通，无特别。

两人默不作声，肩并肩走在购物街上。不施粉黛的清水如初开的莲花一般，让人砰然心动。而陈新却微低着头，时不时瞄一眼对方。

“我走累了。”见他不开口。没办法，清水只得主动开口。“累了，那……那休息一会。我去买冰激凌。”还未等清水同意，陈新已一溜烟跑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清水觉得有点头晕，只得在一旁供游人休息的长凳上坐下，闭着眼，揉着太阳穴。

“清水，你的草莓薄荷冰激凌。”陈新兴冲冲举着刚做好的冰激凌冲到清水面前。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让他心凉的一句话。

“请问，你是谁？”清水抬起头，望着楞在当口的陈新，柔声问。

“啪”，冰激凌从他手中跌落，一阵目眩后，陈新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道：“清水，你不要吓我啊。你不认识我了？”见她的表情口气都不像是开玩笑，看自己的眼神犹如陌生人一般，陈新急了。

“请问，你是谁？我们似乎不认识吧？”清水站起身，对着陈新露出歉意，未等他回答，侧身与他擦肩而过。

与自己擦肩的刹那，整个世界陌生了，时间似乎凝固在某一点上，陈新看不见，也听不见，唯一有的是自己浓重的呼吸，与一声声清晰的心跳。

沉默。然后转身，拉住清水，焦急道；“清水，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么？”清水被他拉住停下脚步，两人四目相视，随后清水轻轻抚去他的手，摇摇头，继续向前而去。

看着清水这样离去，一时间陈新不知所措，伫立原地，无助地摊在长凳上。

刚才，那人我真的认识么？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印象呢？——归家的路上，回想起刚才那幕，清水纳闷了。

快到家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眸。“陈新，你刚去哪了？买个冰激凌怎么买了半天都没回来？害我被别人骚扰。”陈新左手捏着新买的冰激凌，被清水说的一头雾水。但他没有多想，只是递上草莓薄荷口味的冰激凌。

“哈，你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啊。”接个冰激凌，刚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清水脸上又露出笑颜。

看着她的笑，陈新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恩了一声。然后，安静地注视着清水，一言不发。待清水吃完冰激凌，两人又在人工湖攀小坐了片刻，陈新便借故回去了。

“陈新！”有些落寞的脚步随着声音停下。回头望，清水向自己招招手后，大声喊道：“谢谢你啊。莲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只是简单的感谢，此刻在陈新耳中听来宛如天籁，压抑的心情阴转晴，开心的笑了。那样子好象孩子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向清水用力挥挥手，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向前。

当陈新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清水明朗的笑容立刻黯淡。她突然记起刚才在购物街的那一幕。那一瞬间，清水的心似跌进万丈深渊，不断向下沉，向下沉。

身后，天色渐暗，万家灯火点燃。

…………

（五）

我究竟是怎么了？

躺在床上，清水辗转反侧。

此刻，在另一个地方，陈新在站阳台上，遥望清水家的方向，独自叹息。

今天下午，她是故意的么？

…………

因为意外，两人有一段时间刻意不再相见。或许在心中的结还未打开时，见面只是一种尴尬。

关于这点，清水明白，陈新也很知趣。只是时不时让快递送去新鲜的莲花。

（六）

“嘉文，我估计自己得病了。这段时间健忘的厉害。”某天的下午，清水与闺中好友坐在咖啡馆中，心不在焉的聊着天，搅动调羹片刻后，清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哪不舒服？”听了她的话，嘉文心中一颤，平静问道。

“没有哪不舒服。就是觉得健忘。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清水看了看四周，平日的咖啡馆中生意清谈。小声道。

“恩，还有呢？”嘉文的心也在往下沉。心中想：难道，这种病真的会遗传？

“我老记不住别人的脸。就是熟人，或许片刻后，我就忘了他（她）长什么样了。”说到这，清水抿了口咖啡，一脸无辜的望着嘉文。

我该怎么向她解释？难道告诉她实情么？不，绝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要崩溃的。想到这，只听清水道：“喂，你在想什么呢？说话啊！”

“哦，我想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下。”说完，嘉文匆匆向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莫名其妙。今天她怎么了？”看着她的背影，清水嗔道。

待嘉文回来，迫不及待喝了口茶，随后道：“最近，你们有见面吗？”上洗手间只是托词，因为嘉文无法回答清水的问题。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只不过他时不时会让快递送莲花来。”提到陈新，清水明亮的眸有些暗淡。

“你们怎么了？”嘉文问。“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这样暂时不见面了。”清水搅动调羹有气无力道。

完了，难道是她的病被他知道了？不肯能啊，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啊。难道……难道，清水在他面前发过病？

“叮”嘉文的手一抖，银制的调羹落入咖啡碟中，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咖啡馆中有些刺耳。“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清水关心道。

“噢，没事，没事。一时走神，一时走神！”嘉文为了不让清水怀疑，急忙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从没有的沉默降临在两个人之间，百般无聊望着窗外，各自揣摩着心事。看着清水安详的脸，嘉文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

…………

晚上

“你说的是真的？”捏着电话，陈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电话那端，那个人说的话。

“是她告诉我的。根据这些症状，我觉得的她的病加重了。为了不耽误你们，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清水是个好女孩。但这个病目前依然是绝症，毫无治疗办法。我只想说，她很单纯，请不要伤害她。”

“我明白了。谢谢你，嘉文。”放下电话。微弱的壁灯宛如萤火，面对一房间的黑暗，盛满清水的鱼缸中，莲花摇曳着。

而他一个人独坐在床边，生平点燃第一支烟，看着袅袅白烟缓缓升起，然后散开，陷入沉思……

天灾或人祸面前，面对巨大的伤痛，是相儒以沫，还是相忘江湖。或者说，谁都不再是谁的谁。

（七）

“你想清楚了？”

“恩。我想照顾她。”

“谢谢。”

“为什么要谢谢啊？”

“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的承诺让我感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这样，我才能安心的把清水托付给你。”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清水的健忘症愈发严重。与嘉文喝茶，竟然只是短短的数秒，便忘了她的容貌。一场聚会不欢而散。而嘉文知道清水的病，却没多说什么。而清水与陈新也越走越近，虽然清水时常在约会中，在转头或眨眼的片刻将陈新的容貌遗忘，但陈新依然陪伴在她左右，小心呵护这个心爱且易碎的可人儿。

“新，如果哪天我把你忘了，你怎么办？”靠在温暖的怀中，清水眉间忧伤隐隐约约。“不会的，你怎么会把我忘记呢？小傻瓜。”陈新低下头，抚摩着她的长发，眸中含着深情道。“我是说，是说，万一哪天，我把你忘了，你还会要我吗？”此刻的清水仿佛是受伤的小猫，紧紧蜷在他的臂弯中，神情楚楚可怜。

“就算你把我忘了，我也会陪着你的。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莲花么？”轻啄清水的鼻子，陈新笑道。“不知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送我莲花呢？”说到莲花，乌云从清水的眉间散去，而她也来精神。

“莲花的话语是默恋。”说到这，陈新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哪天你把我忘了，我也会像莲花的话语一样，默默恋着你。”未等他说完，清水白皙的手臂已勾上他的颈间，将他紧紧抱住。

丝丝的淡香飘入鼻中，似莲花的香气让陈新心驰神往。不过，此时，他安静的体会着清水的情意，从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感觉到她的激动。

窗外，月色正亮，繁星闪耀。似为这对情侣默默祝福。也只有经受住风浪考验的感情才是牢固的，才是永远的……

（八）

一年后。

嘉文出国留学了。而陈新也向清水求婚。清水流着泪答应了陈新的请求。在这一年多的时间来，健忘症让她身心俱疲。曾偷偷去医院看过，而医生的话宛如晴空霹雳，让她万念俱灰。与陈新吵过，闹过，分手过，但最后，他依然回到自己身边。心里很清楚，这种病目前没有治疗的办法，不想拖累他，可他却给自己一个永远的承诺。

当清水留着泪，看着陈新替自己戴上结婚戒指，那一瞬间，巨大的喜悦与甜蜜充斥在身体内，声音到嘴边成哽咽，无法语言描述的感动，是因为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的陪着自己。

披上洁白的婚纱，隆重的音乐响起，挽着心爱的人走上红地毯，一切都不重要了。无论记得还是遗忘，生命中刻下的烙印是无法磨灭的。什么健忘症，什么间歇失忆，统统见鬼去吧。泪光中，清水笑如春花。

…………

第二年

“喂，嘉文，你在那边还好吧？什么时候回来啊？”白衣飘飘，初秋的午后，清水站在阳台上与远方的闺中好友通着电话。

“快了，就回来。没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买好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了。这次回来带给你们。”

“我们这么熟了，你还客气什么。”清水笑着，拢起被风吹散的头发。

“要的，要的。”

“最近，你好吗？”

“不错。不过，我的病依然没有起色，比你走前更加严重了。”清水笑着，仿佛与嘉文说着别人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道：“你……都知道了？”

“面孔失认症,对不对?”

“我去医院做过检查了。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所以没告诉你们。”

“清水，其实，我是知道的。不想你有太大压力，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又一轮沉默。片刻后，清水咯咯笑着，道：“好啊，你也瞒我。告诉你，清水很生气，后果严重。哈哈……”

“清水……”

“恩？”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还要谢谢你呢。谢谢给我带来这么好的老公。嘿嘿。”话语间，往昔又在清水眼前浮现，脸旁现出久违的红晕。

…………

讲完电话，夕阳西沉。清水伫立阳台上，凝望面前的人工湖。湖中朵朵莲花，花期依然。而她则一动不动。

良久，背后伸出一双大手将她抱住，她回头，眸中映出一张容颜，空气中飘来熟悉的香味。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碗冰糖莲子羹。

远处，飘来一阵歌声。歌是这么唱的：

男人的好，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

       

此贴由 红雨妖刀 在 2006-08-14 22:42:12 最后编辑
       

此贴由 红雨妖刀 在 2006-08-14 22:55:15 最后编辑
       

此贴由 红雨妖刀 在 2006-08-15 17:48:05 最后编辑

关山忘月

最后一句或许就是作者要表达的意思吧

bestgunner

刀刀，好久没看见你了 呵呵
谁会知道我的好啊

HOGWARTS的猫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知道"你"的好?

好不好是自己的事,知道不知道是别人的事,好不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为了让别人知道而好不是真的好.

Leslie

一刹那觉得，我们都像是旧人了

shimlyfeng

男人的好，只有在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

红雨妖刀

2,3个月没写东西,果然手钝了.看来还是要回归老路.

红峰

没看懂故事，不说什么。

oO闲Q虫Oo

上帝只给我这一生

需要我自己去学着走路学着成熟

一年又一年,不会再回来的时光

我除了摇头无语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marinos

恩 8错 不过我的风格不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