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寂寞无风

七日小妖

绯岚：茗芷，为何有你便不能有我？有我就不能有你？
茗芷：人生戏台，火凤展翅，我不过是你的一个虚影而已。莫非你到现在仍是怨我？
绯岚：半身焰魔半身仙灵。告诉我，焚凰，你可是悔了？
焚凰：绯岚，为何你总不愿相信，我焚凰这一世心中只有一人，你以为那会是谁？

楔子

绯岚，我总想问你，究竟你是否爱我。

如果是爱，痴情如你，又怎会忍心留我一世孤独？

如果不爱，骄傲如你，又怎会要我用这孤独一生来葬你。

我总不能明白你的心思，就如我永远看不透你浓郁的眼神里，那仿似沉淀着七百年的深沉。

绯岚，我又总忍不住想起最后一天的你，和那最后一眼的决绝。

你说：你不会给我机会赎罪，你也不会给你自己机会原谅我。

你说：你要我这一辈子心里只有“绯岚”两字。

你说：你要断了我这一生的幸福。

你应是恨着我吧，恨里却掺着爱，如血连着肉，丝丝相缠，环环相扣。终究还是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恨？

穿过滚烫的鲜血，是我冰冷的手，在胸口的血肉里摸索深入。

再深入，越过那坚硬的骨，是心脏微微的颤动。

撕心裂肺，在那一天我已尝过。此刻手在胸口处握着的，不过是一个冰冷空落的死物。

绯岚，我守着你的一个诺至此地步，你是否已经愿意见我了。

那从胸口流出，在地上汪成一片的艳红，不正是你最爱的颜色。

从生命最终的结局回到故事最初的开端，你看，我总记得你的最爱。

这里原来有着许多你所憎恨的人，我要他们与我受一样苦。所以我并不寂寞，只是孤独而已。

如今他们都已不在，现在的我，又寂寞，又孤独。

绯岚，请你容许我任性这一次，我的诺就守到这一天为止。


一

十岁以前，他是个被遗忘的人。

他没有父母，没有出身，甚至没有名字。

只是寂寞地活在昙府角落里的一个小屋内。

他终年蹲在门前，等着别人的经过。

除了给他送一日三餐的一个丫鬟外，一直都没有人靠近他。

他在门前一遍一遍摸索过脚下的石板，听着石板与指间的沙沙声流过，就像听着淌过的时间一样。

茫然寂寞的岁月里，那是唯一的声音。

他在被人遗忘的安静中长大，像一只茧咬开了层层束缚，褪去了一身的旧壳。

石板上他的手日渐修长，一寸寸滑过，是优雅瘦削的指。

他保持着这个小小的习惯，一直到他十岁的那一年。

那是一个平常的月圆之夜，他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似的，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方寸天地。

他来到昙府中的某个院落，愣怔着看到了满地盛开的暗红血花。在那片暗红中，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血红的衣裙逶迤在地，与地上的暗红连成一片。此刻她正仰望着头顶那一轮简约苍白的寒澹。

女孩听到声音，缓缓地回头。

他隔着一地血红，遥望过她。

女孩很小，甚至比他还小。

眼神却浓郁得有如一轮金日，沉载着七百年的深沉。

他张着口用力吸气，似被这满眼的艳红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息。

月光下，她转身向他移来。

一双白玉般的赤足，踏落一地的嫣红。

“你是谁？”她问。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声音却像是从遥远遥远的地方飘来。

“我不知道。”

浓郁的眼色中，映出的是他的轮廓。

“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知道？”

“你是凰家被弃的一个子孙。”

“凰家？”

“是。你怨吗？”

他茫然的摇头。

“你没有名字吗？”

他点点头，他没有名字。

“焚凰，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焚凰？”

“是的，我把它送给你当名字。”

“那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因为我不需要。”

侧身，轻飘飘的离去。留下一地红，散着撩人也杀人的芬芳。

焚凰，她送了他一个名字。

他不再是一个空白的人，他有自己的出身，他也有了一个名字。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不管是谁，他等着这样一个人也好久好久了。

白天，他不再蹲在门前，摸索着石板听时间的流逝。

明月生凉时，他又悄悄来到那个院落。

只是昨夜满地的血红花朵早就凋零，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残。

他在那一地干枯的生命中等了大半夜，却没有等到她。

她和那片花就像月圆的夜里，他做的一场迷离的梦。

天亮，梦醒，剩茫茫一片失落，再无处可寻。

可他固执得不肯醒转，夜夜跑去寻那梦的残像。

又是月圆之夜，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一片红。

他忙加紧步子，匆匆跑了过去。

仍是那样艳丽的一副画面，又或者是另一场相同的梦。

“你夜夜来此找我吗？”仍是她先开的口，声音带着遥远遥远的距离。

“是的。”他坦然承认。

“告诉我，白色和红色的衣服，你会选哪一种颜色？”她不动声色地问着毫无关联的问题，眼神里的深沉也不动声色地浓郁下去。

他看着她一身耀眼的红，毫不犹豫地回答：“红色。”

简单的答案，却轻易换取了她一朵绯红色的笑容。眼神中深沉褪散，取而代之的是瑰丽如满地血红的繁华。

“选了红色，你就要承受起这种颜色不同与众生的悲哀。”

她的话太过深奥，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她的笑也牵扯着太多的凝重，毫无一个孩子应有的欢快。

她甚至比他还小，看上去却深沉如许。

“以后不用夜夜来，你想见我的话，就月圆的时候来吧。”

“好。”他欢快的应着，笑容璀璨又毫不掩饰。

日子仍这样不经意的走过，月圆之夜的相会则是他灰色的岁月中，唯一的一抹红。

他仍不知道女孩的名字，他问过一次，她不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她常引颈出神。

“焚凰，你说为什么选了白就是生，而选了红就要死？” 偶而她又会突然问一些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不懂。”

“是啊，我也想了好久，总也想不明白。”女孩淡漠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无语。

只是这沉默令他心安，他宁愿她带着在不说话时深沉浓郁的眼神，也不希望看她在得不到答案后的悲伤怨恨。

她发呆时，他便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她的背影，同她一处发呆。

她的心思是五彩的缕金，纵横交错，盘根错节，他看不透。

秋后的一日，他坐在小屋门前眯着眼晒暖暖的日光。脸上的表情是满足而又温浅的笑容。

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小轻微的猫叫声，他睁开眼，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伏在他的脚边，细细地冲他叫唤。琥珀色的眼中带着怯怯的而有单纯的神色，专注地盯视着他。

他看着它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小猫“咪呜，咪呜”地叫了几声，声音又细又微。
“雪儿。”一声细微得如同小猫叫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小猫转了转尖尖的耳朵，立刻扔下他扭头往外跑去。

他目光追逐着地上奔跑的一团雪白，看到它扑入一个同样雪白的怀抱中。

女孩直起身，目光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立刻惊得跳了起来，是她！

细看时，明明眉眼五官都上一模一样的，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总是一身火红，而她却白衣胜雪。

她的眼睛总是浓郁深沉，而眼前的眼睛却清灵透明的似山泉，不染一丝尘埃。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迷茫着，到底是她？还是不是她？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也没有回过神来。

“我遇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月圆之夜，他兴冲冲地对她说。

“为什么你不认她便是我？”

“我开始以为她是你，后来发现她不是你。”

女孩笑了笑，笑容苦涩：“你错了，她其实就是我。”

他困惑地看着她，想不明白，如果她就是她，怎么白天和晚上的差别会那样的大。

“你想离开这吗？”女孩突然问。

他忙摇头：“不，不想。”离开这，便是离开她，他不想。

“外面天大地大，总比关在这里强多了。”

他沉默着，外面是很好，可外面没有她。

“到外面学好了本领再回来。”

“你希望我离开吗？”他问着。

“当然。”

他垂下了头，轻微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着：“好的。”随后忙摇头说，“还是不行，我走不出去的。”

“你等我一下。”女孩说完，转身出了院落。

他忐忑不安地在原处等了许久，才见女孩抱着包袱和一把长剑回来。

“跟我来。”女孩带着他穿过院落，钻进一堆芭蕉树叶后，发现原来这处的围墙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应被芭蕉树的叶子挡着，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

他从女孩的手中接过包袱和剑，踌躇着不肯离去。

“不想走吗？”

他低着头，不敢看女孩的眼睛，怕看到她眼中的轻蔑。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才刚问他想不想离开，一下子他就要离开了。

“我们一起走好吗？”他小声的提议。

“如果我们一起走话，那就谁也走不掉了。”她叹着气。

“是吗？”他失望地应着。

“等你在外面学了本事，再来带我一同离开。”

“好。”他的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一起走的。”

在十岁的那一年，他遇到一个眼神浓郁的女孩，她送了他一个名字——焚凰。

也是在十岁那一年，他离开了昙府。

二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青衣无风自飘，手中长剑胜雪。

慢慢的他从平静中幻变出笑意，不拘泥于礼法，率性而为。对她露出了一脸如春云浮空的明媚笑意。如身旁的一树梨花月色，有似午夜的一场凤萧鹤梦。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是长空中乘风而来的一曲笛音，带着款款深情。

我，回，来，了。

不经意间，茗芷总会想起这句话。就这么短短的的四个字，有着催花开谢的温柔语调，听来竟是别样的销魂。

你是谁？

从哪来？

回来又是回到谁的身边？

茗芷其实很想问问他的，可他就那样走了，在救了她之后，留下了四个字，就这样飘然而去了。

这濯濯春风，梨花鹤梦的公子，就这样走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她本该叫住他的，可她又不能。

她是毗摩国的祭司，是为毗摩人民祈福的圣灵，是一朵盘心清露的昙花。

她的眼睛应该是澄净空灵的，是不占情欲，不染尘埃的。

她不该在一个男子的目光下走情动的钢索，她的心也不该因一个男子的温柔话语而起伏。

五彩琉璃的眉目，初发芙蓉的体态（注：请勿联想芙蓉JJ）。她仍年少美丽，人生像是还未开始，却已然到了尽头。

她唯有在烟波浩淼的岁月里沉睡，梦着她与他如昙花一逝般的交错。

月圆之夜的相约，他从未曾忘过。

她最后一晚曾对他说，学好了本领再回来带她一同离开。

他也从未遗忘过。

如今他回来了，不知算不算是学好了本领，他只是想与她同在一处。

冷月，轻烟，赤足踏落烟水华；

夜来，谁知，素手舞动万缕香。

深蓝的天幕下，她的背影依旧如梦似幻。

她像第一次那样缓缓回头。

眼神浓郁得有如一轮金日，沉载着七百年的深沉。

“你……”她只说出了一个字，眼前青衣一闪，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微微挣扎。

“别动。”他在她耳边轻喃，“我就想这样抱抱你，想了好久好久。”

他抱着她坐在台阶上，优雅修长的指轻轻揽着她的肩。

“白天见到的她，其实并不是你，对吗？”

她窝在他的颈边轻笑。

“傻瓜，我以前骗你的。她其实不是我。”

“是吗？”他看着满眼的红喟叹。

“不高兴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要是能每天被你骗，那该多好。”

“每天，太贪心了吧。”

“是啊，好象是贪心了点。”

“一个月一次。”

“嗯？”

“一个月骗你一次。”

“说好便不能反悔了，一直到永远。”

“永远啊……”

“绯岚，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怎么？”

“你送我一个名字，我把她也送给你当名字可好。”

“我不需要名字的。”

“可我想叫你。”

“那就随你吧。”

“绯岚……绯岚……”

他在她耳边轻呼，像是从世界的尽头呼唤着自己的爱人，语意绵绵，情深款款。

血色的红花被风吹起，在月下舞出一曲凋零。

他看上去像是个没有伤口的孩子，那么的干净。

或许，他的伤口太浅，还未知道疼痛，就被抚平了。

为何她的伤口，却总也愈合不了。那殷红殷红的颜色，仍日日焚烧着她的灵魂，让她的心永远得不到平静。

是了， 她有一双浓郁的眼睛，一双可以看透世间冷暖的眼睛。

当她从最深最黑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注定了，她的伤口，将永远无法愈合。

她轻声的叹气，像凄清的风悄悄地流过。

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回来，教她又如何能甘心！

“绯岚，我带你一同离开好吗？”

每次月圆的会面，他都一如既往地抱着她坐在石阶上。

她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就很好了。”

“是吗？”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优雅修长的指再不是当初只能摸着石板听时间流失，而能把自己想抓住的紧紧地抓住。

她埋在他的肩膀上，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冷寂的遥远中飘然而下。

“两个人这样靠着，不会寂寞，也不觉得寒冷，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可我总贪心得想要更多。”

“求而不得，那才最珍贵。”

他笑了，带着一脸缱绻不散的温柔。

“骗我的时候，一定也要把自己骗住，那才行。”

她回他一个轻灵的微笑，宛如风中飞扬的艳红花瓣。

“你越来越聪明了。”

笑过，她又轻叹：“可是聪明一分，便又离快乐远一点了。”

“可对我来说，那是离你更近一点，快乐也就会更多一点。”

他很高兴，她不再如小时候那样遥远，总是问着他听不懂的问题，或是他无法了解的沉默。

哪怕只是坐着随便聊聊，所有的烦恼似乎就在唇齿间擦过的风中幻化成了轻松。
永远这样，其实也挺好。

一辈子，就这样过吧。他只有她，而她也只有他。

可惜，一辈子，原来是这么短的。短到如刹那芳华，短到如昙花一逝，短到他措手不及。

“茗芷！”谁的声音从破空而来的利箭，惊醒那一双相依相偎的小儿女。

他看到一位美丽的妇人，带着冲冠的怒火，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想起身，却被她紧紧抱住脖子。

“绯岚？”

他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流金。带着恶意的兴奋。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如顽童般的调皮，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乘着他怔忪之际，她低头吻住了他，吻住了他嘴角淡淡倦倦的笑意。

“茗芷！”

耳中尽是妇人的尖叫，那么的惊诧，那么的不可置信。

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目光。

“如果我不是我，你当怎样？”她问。

浓郁的眼神渐渐褪去，深沉的目光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淡到尽头便消失了一切。

清灵灵的目光转过，不沾尘埃，不染世俗。

“你？”清灵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迷惘中慢慢变得清醒。

发现自己竟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怀中时，茗芷慌张地跳了下来，羞得满脸通红。

他木然地看着这一变故，表情清清冷冷，如玉山，江月一般从容，毫不惊讶。

“茗芷，你竟和一个男人在此私会。”妇人气急怒喝。

“娘，我没有，我不是……”

“还要否认，你怎会变得如此……如此……”妇人气得哽咽出声。

“娘，我真的不知道。”

她轻声抽泣着，她真的不知，自己怎么会在这，会在他的怀中。

“娘，不是姐姐，是我。”

谁的声音从茗芷的口中说出，带着遥远遥远的声音，如鬼魅般幽怨。

“什么？”妇人如遭当头棒喝，一时呆立当场。

“是谁？是谁在我的身体里说话？”

“姐姐，你竟忘了我吗？”

幽怨的声音再度想起，清灵的眸子浓郁下去，深沉有如七百年。

她慢慢走到血红的花中，像是回到了远古的幻景中，仰头看着那一轮满月。

回头微微一笑，虚幻而艳丽，宛如满地的血红之花。

“说起来，我便是死在这样一个月圆的夜晚。”

幽幽的声音是从地狱的深处传来，带着刻骨铭心的恨，和永世不忘的怨。

往事，挣脱不开。如在梦中，不肯醒转。

万物蜕化成空，只剩红与白。

两张相同的脸孔时时在更换，一歇而欢笑一歇而哭泣。

回头，匆匆只有模糊的影象。一切变得遥远，又好象回到眼前。

光影交错，画面班驳，红色与白色缠绕又割离。

“如果我不是我，你当如何？”

“如果我是我们，你又当如何？”

婴孩的啼哭，自远古的幻境中传来。由远自近，由低自高，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声响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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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无聊的一个故事，未完

如果五·一有长假的话，我会把它填完

红雨妖刀

小妖一直走婉约派的仙侠路线.行文中很有古典韵味,喜欢.

顺便问一句,小妖你的小说好拿去试着出版看看.出书的话记得通知我,我买本留纪念.

txj0101

我喜欢那一路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