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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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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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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7-19 21:47: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创]美人劫(去年写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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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劫之桂花怨

    我本不该说什么,孽缘、良缘,我这一生所发生的一切在旁人看来合该是我的宿命。

    我的命运不好,是出生的时间不好,正好是两国交战的时刻,地点不好,刚好是在交战的那两个城市,是遇上的人也不好,母亲在战争中不知道去了哪里,父亲把我当菜人卖了。知道什么是菜人吗?就是没什么吃的了,拿人来吃,像猪一样宰了论斤两来卖。所以我不敢想我母亲去了哪里,可今天到了这里不想也不行了,因为我现在就在这个店。到了这个杀人成了合理合法的世道和地方。

    “这个女娃我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我雷声轰鸣的耳朵里,多日没有进食,我早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耳中也因虚弱而鸣响不已。就这样我逃过了做菜人的命运。

    你可别以为我是被富贵人家的太太看中,而他们正好无有子息,认我做女儿了。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事。我是做了人家的女儿,却是做了金陵飞凤楼的牡丹春的女儿,不错飞凤楼是妓馆,牡丹春是妓女出生的老鸨,也算是个有胆识的女人,竟然敢到这种烽火连绵的地方来收购女娃,不过,现时现刻买咱们是二两银子足够了。吃人肉的都是穷人,其实是自己的女儿不敢也舍不得吃,所以卖了,别人家买去吃,而自家去买人家女人的肉吃,这就是所谓的“易女而食,易妻而食。”由此可见,女人的轻贱。富贵人家是断断不会吃的,他们吃牲畜的肉,所以现下人肉一斤是三个铜钱,而猪肉是二十个铜钱。牡丹春是这座城市解围后第一批进来的人,她出的价格是那些人肉贩子的两倍,所以那些想卖女儿的都找上了她,卖给她多得一两银子不说,女儿的命至少可以保住了,但她也挑得很,最后她买了二十六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回去。

    七年了,当年买回去的,粗笨的做了差使丫头,色艺颇佳的也挂了排,而我绝对是其中出类拔萃的,所以,我成了秦淮河畔的名妓,当真是一曲舞罢,几斛银。若是不遇上王魁,我想我会在我年老色衰时嫁与商人为妇,那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归宿。王魁是我今生的劫数,是我命里的魔星。

    听王魁自己说是出身于江南王家,此话应该不假,这些日子来他挥金如土,在我身上花下何止万两。而且他文采飞扬,在言语之间自然流露出的神态让我倾心不已,因此我有了从良的打算。所以这些日子我也就推拒了其它的客人,专心的和他相处,耳鬓厮磨之间我日益喜欢他了。

    有千金,也就有散尽的一天,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天天有,可真轮到我头上了,我还真不敢相信,妈妈真的让人把他的日常用的东西都扔了出去,我不顾钗斜鬓乱跑过去拉住他,替他挡掉迎面而来的拳脚,我赌妈妈舍不得我这张脸的,果然,他们停了下来,我和王郎紧紧相拥。

    我被妈妈拖了回来,在房间里妈妈开口了:“桂英,不是妈妈心狠,只是这世间男子多薄幸,我看你是把真情用进去了,听妈妈一句,不要用情了。”鸨为鸟名,喜淫无厌,鸨儿爱钞这是千古通例,我是她苦心培植的一棵摇钱树,她怎肯就此拱手相送?

    万千思量之下,我言道:“妈妈宽心,我刚刚是被油脂蒙了心了,竟然不顾脸面去护他,但妈妈也有不妥之处,好歹他也在女儿这里花消了不少,现如今他是没钱了,可看他当初的样子,那的确是家道殷实的人家的子弟,今儿个你如此作践他,他日他如何还肯来啊?这等花钱的主也不多啊!”

    妈妈思忖了半晌答道:“也是,可这打也打了,你看怎么办?”
    我双手一摊:“这就难了。。。。,要不,我去见他一面,跟他说句好话,咱们做事也不要做绝了?”
    妈妈到底是见过大阵势的人,我这么点伎俩竟然叫她识破了:“桂英,我知你怜惜他是真,我也不绕圈子了,我留他不得是怕你动真情,把你自己给毁了,这再大的恩客我也不在乎,我在乎桂英你啊!”

    听她如此说,我自然是泪眼婆娑扑进她怀中道“我知道妈妈疼我,如果没有妈妈,桂英早就不在人世了,妈妈我只想见他见,成吗?”再这样的恳求下妈妈答应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家破旧的客栈里,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发起了烧,见他憔悴的病容,我走上前:“王郎!”

    他目光呆滞的坐在床上,原本丰润的嘴唇因为发烧而干涸、发白,上面的皮翘了起来。那时那刻,那种样子,让我的心揪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扑了上去,他将我揽进怀中,轻抚我的脸,为我拭去接连滚出的泪滴,到后来他粗糙的嘴唇印上我的脸,柔软的舌头舔去我的泪珠。

    他越是对我如此,我越是惭愧,他有今日皆因我而起。。。。。。
    想到这有可能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相会,他的心当如我一般,我俩紧紧相拥,两具身体间不留一丝缝隙,我此时只想用我身心倾诉我全部的爱恋。

    清晨,看着晨曦中他熟睡如婴孩般的脸,我抽身离去,留下了我几年以来的积攒的八百两纹银、一点首饰,还有一枝桂花。。。。。。

    花开花落又三年了,想来也无人相信,一个娼妇竟然为人守节。而我却办到了,我这三年卖艺不买身,在我寻死觅活之下妈妈答应了我,其实我知道她也是有点怜惜我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大方到如此地步:“桂英啊!今天是你跟了妈妈我整整十年,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由身体了,妈妈我不管你了。”

    她拿出了我当年的卖身契,经她的手撕得纷纷碎。“你愿意留这也行,不留也罢!不过妈妈劝告你趁自己年轻有姿色早日挑个老实的汉子嫁了!”妈妈真心劝我。

    “莫非妈妈也叫我嫁个卖油郎?”我打趣,我总有奢望想要等他的出现。

    “卖油郎有何不好,总比薄幸郎好!你莫要想那个王魁了。。。。。。”又来了,三年来她每日必然给我提三遍,真是受不了她。

    得了自由,我真是高兴至极,王郎说他会去京城应试的,京城兴许能找到他,找不到就去江南-他家乡,想到能见他一面我走在路上也会笑出声来。

    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我和王郎便是,我还没有上路,他就已经派人来接我了,可见妈妈是多虑了。

    这女人还真是水做的,这喜事憾事,到头来都要付诸一哭!
    我不期然又笑起来,嘴角一扯开,就尝着了那咸咸味道,真是的!
    王郎,我魂牵梦萦的人,正站在我面前。

    如我在路上心里重复了千百遍的样子,我无法自控得扑了上去,泪水湿濡了他的肩头,他轻抚我的背安慰我。

    我和王魁成亲了,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婚后我们住在他的府内,瞧我高兴的,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交代了,王魁这三年里先是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又外放到这湖州做了知府。

    每日我必亲手料理三餐,他看卷宗我绣花,他读诗文我奏琴。每晚枕着他的臂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含着微笑睡去。
    可是这两天我又做起了多年不曾做过的那个梦,与其说是梦到不如说是童年真实而悲惨的回忆。

    梦中我回到了小时候,我和娘亲在河边洗衣,那水清可见底,映出娘清丽的面容,我看见河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听见有人在叫我,我回头看见爹举着刀边喊着我的名字边向我走来,越靠越近,那脸换成了王魁的。。。。。。
    我被他唤醒了,两腮挂满泪痕。
    他温柔得为我拭泪,问我:“桂英,怎么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双手抚上他的脸道:“王郎,不要伤我!”
    他笑着对我说:“犯傻了不是,睡吧!别想太多了!”
    说完将我拥紧睡下,没多久我听见了他均匀的鼾声。
    这一夜我无眠。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今天一个自称是王家大管家的人找到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王魁在他高中状元的时候就成亲了,和他成亲的是京城李相爷的九小姐,我不知道他下面还说了什么,我再也听不进去了。。。。。

    我晕过去了,等我幽幽转醒时,他在我床边深情地注视着我,轻声地呼着我的名:“桂英!”我马上推开他,我浑身颤抖,蜷缩在大床的角落里,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瞒我?今天的他是如此陌生。
    我爬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臂,泪眼迷蒙得看着他。

    “桂英,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是我的妻子她出身高贵,他父亲是当朝首辅,她能让我平步青云,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不能为我带来利益。”他在那里急切地说道。

    我心如刀绞,可事实就是事实,那是我无法也不能否认的,我不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还有更致命的,那就是说我是普通女子已经是留情了,我算什么?窑子里的一个娼妇而已。我能要什么?我有资格要什么?我都没有。

    我没有离开他,我不要名分的,我可以不要的,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虽知不该,心却早已陷落。 再、不、复、返,再也不能复反了,了然于心后,我微微的笑了。

    因为他真正的妻子要来了,所以我要搬离府衙了,他帮我在城东置了一座宅院,我就住在那里,衣食无忧。衣食无忧啊!我的心里有一丝的不服,我怨老天的不公。人总说大难不丝必有后福,我的后福在哪里?就是这些吗?

    我黯然神伤,已经七天了,他没有过来过,来看我一眼,今早在市集我见他和一位贵妇相协出游,眼中漾满柔情,比对我犹过之。看到这一幕,当真是一如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灌到脚底,把我冰个通透。神情恍惚地回到屋里,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几日来,心理千般委屈一并发泄了出来,哭累了也哭罢了,抬头看见菱花镜里映出一个披头散发、污糟邋遢的女人,当真吓了一跳。赶紧梳洗干净了。对着镜子里鼻子通红,眼睛血丝满布,却依然楚楚堪怜的女人,我深信王魁只不过是因为那个相府千金能给他带来权势。

    她的容貌和学识未必就如我,更何况我的万种风情是多年积累而成。我要抓住王魁的心。黄昏时分,他的贴身家仆过来道:“奶奶,今儿个爷不过来了,您自个儿用膳,爷叫我送来点点心,请您用。”我叫他搁我的桌上。

    我还有力气心痛吗?没有,看来真让妈妈说中了,天下男儿多薄幸。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妒忌,我妒忌。

    支开了身边的丫头,我知道那点心其实是那位相府千金送来的,我在上面洒了点巴豆粉,等丫头们送晚饭进来,我将那些点心赏了些个给她们,我自己也吃了一块。

    别奇怪我身边为何会有巴豆粉,其实我们为了要飞燕般轻盈的身段,平时常服这种药末的,只是量少而已。吃了这么大的量各人都狂泻不止。终于,盼来了他,他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不用我说我身边的丫鬟都说了,说还不是吃了他叫人送来的点心才会这样的。我想看他的表情,可他没有表露丝毫的情绪,只是急急地回去了,我知道起效果了。

    他为我请来了医生,在我身边片刻不离的照顾我,我好象又回到了前些日子,和他只有两个人的日子,我害怕他的离开,一刻也不行,因为那样他就不属于我了。

    我猛然发觉我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贪心,原来我只想看他一眼,现在我真的好想要他的全部,他的整个的心。我不能和原来设想的那样和别人分享他,不能。就象一个穷人过了富贵日子以后,对于回到贫穷身份已经恐惧了,我就处在这样的恐慌中。医生在他那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面露喜色。

    他在我耳边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喜讯,我有身孕了,老天真的很眷顾我,在这个时候让我有身孕。在知道了我有身孕以后,他对我更加呵护了,我轻抚着小腹,希望母凭子贵。而且也如愿了,王魁带了车马来接我回了大宅,第一次,我真正见到他的那位相国千金的夫人,连我也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女子,除去那天仙般的容貌是我不能相及的,还有的就是一份凝聚于眉宇之间的高贵闲雅,举手投足,一言一语,雍容不迫。我想在容貌上胜她的希望破灭了。我给她奉了茶的时候没有亲热地将我拉起,只是给了一丝笑容。我想她是不愿意我进府的。

    我已经不住原来的院子了,搬到了小一点的修竹馆,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把我安置在这个院子,“天寒薄翠袖,日暮依修竹。”出自杜甫的《佳人》那是写一个被夫婿离弃的女子的幽怨的诗句。是暗喻我已经到了旧人哭的时刻了吗?我轻抚着小腹,恐怕不能如她愿了吧,只要我肚子争气一举得男,恐怕她也未必好过。

    每日里,我都起早做早膳,一日三餐我都亲自下橱。在我不经意的暗示下,王魁以为是她让我做那么多的家事,故而对我格外怜惜,她竟然也不解释,其实就算解释他会听吗?更有一件事情,让他更加证实了这个看法,那日我在厨房做菜,她的管事丫头进来说她想吃芙蓉羹,我说没有,那丫头就说怎么没有,这些菜叫人怎么吃云云。。。。。。

    到后来,还说叫我要好好休息了,别老是到厨房里来,也别老是勒根细腰带,搽脂抹粉的,当心小孩保不了。这分明是诅咒我吗!因为有人在场,我不和她计较,众人都同情我这个出身低微的二奶奶,这些话也刚好被来找我的他听见。

    “够了,桂英,你不是下人,你用不着做这些!”王魁心疼地喊道。
    那个碧玉不服气地顶嘴:“谁叫她做来,她自己没事找事!”
    这句话引来了王魁的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个丫头在她房里很得势,哭跑了回去。

    王魁去了她那里,她没有依王魁严处那个丫头,王魁回到我这里的时候,火暴异常,我细心得伏侍他,消了他的气。温柔,永远可以克敌致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从此,虽说我有身孕了,王魁几乎每夜都在我这里过的。

    如果说母凭子贵是我做的美梦,那这个梦未免醒得太早了,今天我知道了一个本就不是秘密的消息,她早就育有一子,已经半岁了。多么可笑,我竟然现在才知道。王魁的母亲今天带着她不足岁儿子来到了府中,为了给婆婆一个好的印象,也为了在容貌上不输于李氏,我精心地装扮着自己。

    那是一个极具威仪的中年美妇,坐在了首位,我听王郎曾经说过他父亲早逝,是他母亲把她养育成人,撑起了王家偌大的家业。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犀利的目光让我不敢抬头。我屈膝向她行礼之后侍立在一旁,听她和李氏说话。太太看了我一眼说:“二奶奶,你有身孕了,要什么尽管说。别让人以为我们王家不仁厚。”听了这一句,我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定然是李氏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对我如此,我心里更怨恨于她。

    晚间,我与王魁哭诉白天的种种,甚而流露出怨恨之情。
    王魁对着满脸泪痕的我大喝一声:“够了,你还要闹多久,你当真以为我会信吗?以宁是何等样人,会搬弄是非,会处处刁难于你?你现在已经要名分有名分了,你还要什么?难不成你当真要王家主母之位?”说完转身就走。我顿时跌坐在地上,名分?从几何是时起,曾经那不变的情变成了的名份?我感到阵阵腹痛,一阵热炽正沿着腿徐徐地泌出来。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我,那一夜,我失去的不止是我的孩子,还有我赖以为生的那一点情,我绝望了。天下男子皆薄幸!!皆薄幸!我疯狂得恨如洪水般狂泻而出,但这恨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到了外面不过就是山间的小溪。除了自己谁都伤不了。
    前尘往事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我这一生悲多欢少。而不管是悲亦或欢,每每都让我心痛。

    前世的冤孽,今生还在纠缠,带给我的只有更多的悲哀与绝望。
    无论有多少情与爱,恨和怨,我只愿今生缘尽于此,来生永不再相逢。
    心已去,身又当何存?
    将胭脂点于唇上,对着镜子再次理了一下鬓角,吞下了准备好的毒酒,腹部一阵抽搐,绞痛。我开始神智模糊,朦胧中,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脸……,我勉强吐出:“我恨。。。。我恨。。。。”之后,我看见我娘来接我了,她来接我了叫着我的小名:“桂花。。。。。。”


           

    此贴由 椒盐花生MM 在 2004-07-19 21:52:14 最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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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5-5-19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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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沙发
    发表于 2004-7-19 21:49:55 | 只看该作者
    楼主将文章编辑一下,这样看的话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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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7-18 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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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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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7-19 21:54:05 | 只看该作者
    美人劫之别离恨
    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床上坐着我的新娘,我不想要,却不得不要的新娘。面对着眼前盖着喜帕的人,我忽然有点后悔当年为何要去赴秋闱了。如果这喜帕下的人是桂英该多好啊?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揭开喜帕,这喜帕之下的,是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虽说,现下于我,不是桂英是谁都无所谓,可在这一刻我似乎有丝窃喜。

    洞房花烛我照样过,其实这个和吃饭的情况一样的,未必是美一餐都能吃的尽兴,很多时候只不过是到是时辰就该吃的,说粗一点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不禁觉得好笑,天下间如我这般的新郎官恐怕不多,把这个比做和尚撞钟?
    我内心还是轻轻叹息。
    看着她初试云雨后,疲累睡去,已经有均匀的鼻息声了。她是一个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在她身上我无法找到那种巨波狂涛中翻滚的感觉。

    可是客栈里的那一夜,我当真是几生几死,让我彻底的爱上了那个女子,那个风尘中的女子。
    小小的房间,只有一盏油灯在燃烧,那幼弱的火苗乎明乎暗,照着一室的旖旎。
    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粉白中透着红晕的胸脯上,肉欲的惊涛骇浪也能将人淹没,满心的征服,让本来病体有了强劲的力量,身下女人,泣叫声,让我越发兴奋。郁积在胸口的愤怒也好,委屈也罢,在此刻一倾而尽。。。。

    之后,也如身边的她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床头放着几件东西:八百两纹银、几件首饰,还有一枝桂花。
    思及于此,我再也睡不着了,去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锦盒,打开,里面的首饰纵然看了无数遍,还是让我的心一阵刺痛,这支玉簪上面依稀还留着桂花香,我凑近闻了闻,桂英的头发上喜欢抹桂花油的。

    当年,我用桂英的这八百两纹银上京赶考,这枝桂花,是桂英,也是蟾宫折桂之意,发下誓言定要夺魁,定要风风光光将桂英娶进门,可转眼成空。
    再多的山盟海誓,都及不过寡母的一句:“我儿,能娶到相府千金,总算没有负你的祖父的重托。”当年,我尚在襁褓中时,父亲为一农家女与人大打出手,以至伤重身亡。祖父与我母共同撑持这个家,祖父弥留之际要母亲答应两件事,一件是不得改嫁。二则是为我成家,娶的女子必须出身高贵。母亲从江南赶到京城为我操持婚事,望着母亲洋溢笑容的脸,我连跟母亲说桂英的存在的勇气都没有。我恨自己懦弱。。。。。。

    桂英,我王魁今生当真要负你了,我的心再次抽紧,往事历历在目。
    那日我与几个书友结伴游秦淮,见到桂英,我们都被她那解不开的愁眉吸引,立下了赌约,谁能让焦桂英,解开愁眉一个月,就算赢了赌局。
    原未有真情,只想赢得赌局,可相交日深,对她愈是怜爱,她的身世让人唏嘘不已。而她本身又是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子,让我忘却赌约,将身上母亲与我进京的赶考的万两银票与值钱的配饰一并花尽,如所预期的那样,我钱财用尽了,老鸨开始赶人,先是冷嘲热讽,但桂英依旧和我相伴,后来老鸨叫人赶我,将我那一点行李连人一起扔到大街上,还要拳脚相加,谁说婊子无情,桂英为我挡下了拳脚,她眼中的坚定,令我刹时觉得眼这个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女人比平时倍加觉得可爱。

    我长叹一声,枯坐到天明。
    在那些传奇故事里,象我这样男主角要么是对富贵出身的夫人言听计从,从此将那个苦守寒窑的女主角完全忘记,把过往当成过眼云烟,还没心没肺得怕新人知道旧人的存在结果这个负心汉还要杀人灭口。要么就是仍然深爱那个女主角,把新婚妻子冷落一边,甚至怨恨她的存在,每天苦苦思念,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实这样有情或无情都是一件好事,即不用如我这般每夜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怕在梦里把“桂英”的名字叫出声来。也不必和身边的妻子相谈甚欢的时候,油然而升起一股罪恶感。
    一场秋闱,我独占熬头,竟然引来了当朝首辅的垂青,愿意将爱女相许,李以宁,我的妻子,这位才名满京城的女子,眉宇之间罩着一层难以形容的贵气,那种气派架势尽在于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 她很得母亲的缘,以前难得在母亲的脸上看到的笑容现在常常展现,甚至那天她说:“以宁比你更像我的孩子。”对于母亲的这句话我不知该是喜或悲。

    照理来说,我刚中状元应是入翰林院做个修撰的,日后再行外放的。我今天被皇上封了杭州知州外放了出去,而且所任之地就是我的家乡,这是绝无仅有的,上一场的状元现在不过是个通判,由此足见相府权势。
    对于我的妻怎么说呢?可以和我一起探讨河道治理,可以为我出谋划策,筹得灾民的救济款。我对她应该是只有敬,没有爱,可我也曾设想过,如果没有桂英,我想这场婚姻,我会很满意的,她有足够让人痴狂的理由。可我有桂英了!我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再把心也背叛了!

    我两年的知州任上政绩卓然,我被升迁为湖州知府,此次是以官员考绩而来,可是其中也有我妻的一份功劳不可埋没。
    我妻没有和我一起赴任,除了她刚产子,不宜舟车劳顿外,还有就是她和我母亲现在共同打理王家的家业,也抽不得身。
    路过一家青楼,看见那些浓妆的女子在依门而笑,看在眼里,如针扎进我心,桂英也过着这种日子吧?
    又是一个展转难眠的夜晚,好象整夜不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这一夜让我下定决心,要把桂英接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在期待中度过的,见到桂英时我竟然在心头闪过一丝陌生的感觉,让我暗暗震惊。
    我和她成了亲,但没有禀明老母,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会多的,犹如偷下凡界的织女明知是犯了天条,还是和牛郎在一起。管他呢!

    我真的很奇怪,看不到桂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在一起了,我又不时地想到我妻,今天我在看案卷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你来看看这件案子!”
    桂英就很奇怪地看着我,然后温柔地笑着说:“爷,奴家是个女人,怎么知道这案子的事情。”

    我这两年来每次办案和公事上拿捏不定,都会问问以宁的,她都会有精辟的见解,为我分忧。桂英不是以宁,我此刻有点失望!
    晚上,我照样没有睡着,我看见桂英在极其惊恐地挣扎,泪从她的两腮不停的涌出,她是做噩梦了,不知做到了什么?我昨天做的梦也很可怕,梦中我把桂英遗弃在雪地里,哪怕她如何呐喊,我也不回答她!我越走越远。。。。。醒来,让我单衣浸透的汗液。我是如此狠心的人?

    推醒她后我轻轻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问她:“怎么了?”
    “王郎,不要伤我!”她捧着我的脸,声音哽咽地说。
    难道,她的梦里的我也是如此不堪?我的心剧烈震荡着,努力定了定神,笑着说:“犯傻了不是,睡吧!别想太多了!”
    说完拥着她睡下,假装睡着。这一夜过得再苦不过,我知道她没有再睡着,也知道她总是对着我痴痴看,我除了假寐还是假寐,我怕她再问什么。
    该来的也总是要来的,今天,我们家的管家福叔先过来了!母亲已经知道桂英的存在了。她让以宁先过来,福叔是先来通知我的。我娶了桂英没有告知母亲也罢了,而且,这几个月桂英在府内一直是以夫人的身份出现的,这样的话置以宁于何地,我不禁后悔起我当时的冲动来!

    丫头来报,桂英晕倒了!看到躺在床上的桂英惨白的那张脸,我心除了痛还是痛!我一遍一遍的呼唤,她终于醒来了,醒来后瑟缩在床角,又急切地爬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臂,在她脸上用泪水写满了疑惑与哀伤。
    我惊慌万分,脱口而出   :“桂英,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是我的妻子她出身高贵,他父亲是当朝首辅,她能让我平步青云,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不能为我带来利益。”此言一出,我在她脸上看到了绝望。而我也被我所说的话震惊了,这是我的心要说的话。
    我是个男人,我可以爱桂英,在她身上我得到的是无私的爱,对我的千依百顺,使我可以感受到一个男人无比的尊荣,她是以我为天的。但我也爱以宁,她的才气可以为我出谋划策,她的名望家势押得住阵,出得场面。我可以在她们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普天下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又有何不可?

    我的心一下放宽起来,桂英同意了,我给她在城东购置了一处宅院,把她安置在了那里,以宁要来的日子里我是异常忙碌的,桂英喜欢的布置,不合她的胃口,我把各间房间重新布置好,就等着它们的女主人的到来。
    看着以宁优雅得掀帘从轿子里走出来,经过长途跋涉的她在脸上丝毫不见倦容,从容地坐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接受家丁们的见礼,我有一丝错觉,觉得她有点象母仪天下的皇后在接受命妇的跪拜,她竟然有这等威仪?

    回到房里我等着她开口问桂英的事情,没想到她只字未提,说道:“相公,妾身累了,我们就寝了?”看着她的暖和如三春的笑脸,我能不说好,这一夜我出奇得睡得好,其实,自从我理清了我的感情归属后,已经能很好地睡觉了。
    早上,我迫不及待地跟以宁提议,带她去湖州最繁华的市集,让她看看我这半年的辛苦已经见到的成效,看见她目光里的赞许,我不禁看痴了,我早知道她是人间绝色,可在绝色的女子脸上挂上睿智的光芒,对睿智的光芒。

    好古朴精制的凤钗,眼前这对凤钗凝重而不失灵秀,富贵雍容,纯黄金的东西极少能打造得如此出彩的,在进来了这家店以后我就看见以宁被这凤钗吸引,拿在手里出神。我立刻买了下来。
    “夫人,为夫为你戴上。”我说。

    她对我浅浅一笑,“恩!”我将凤钗为她戴在了她如丝缎般的秀发上!“再也没有谁比你更适合这双凤了!”我由衷地赞叹。
    “是这对凤钗好看,谁戴上都好看!”她说。
    “这位夫人,这对凤钗可不是每个人戴了都好看的,不是谁都有夫人这种华贵的气度的!”那个掌柜的忙说道。
    以宁听了后笑着说“谢谢掌柜谬赞了!”
    男人也是有虚荣心的,在听别人如此赞美自己的妻子的时候,真的是如同服了一碗温热的汤,通体熨贴。
    回到府里,她特别高兴,亲手做起了点心,原以为身为当朝首辅的女儿,当然是口含银匙而生的千金小姐,她从小到大,都是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这自然是锦上添花了!于我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看她高兴,我试着提起桂英的事情,她听了以后,半晌都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实在猜不出她的想法。
    “今天的点心给她送点过去。”她说道,而且还语中带笑。
    她不介意!看她这种口气,应该是的。可是我真的有点失望。我打心里期望她介意的,长久以来,她做好妻子应该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是贤妻的典范,可正是这样益见她未曾用过心,自从我知道了自己对她有情后,总期望她对我能有桂英一样的深情。
    傍晚,我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对于范县的歉收一直困扰着我,这个县别的县邀功,而是报忧,可今年风调雨顺按理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的。

    “相公,范县处于穷山恶水?”我妻问道。
    “那里会啊!我湖州是鱼米之乡,那有这等地方?”
    “今年,有水患?”
    “水患是有,但比起往年小很多!断不是这个道理。”
    “知县刚上任?”
    “是啊!刚上任与今年的歉收,应该没有关系啊,这一季他基本没有参与啊!”
    以宁微微一笑,“这就是了,我听说那里的上一任知县,是因为贪赃被抓的,而且年年报喜不报忧的,而且还是相公经手的案子。那么新任知县当然以为相公喜欢他哭穷喽,最重要的是今年越糟糕,只要他明年稍稍有一点改善就是一大功绩了,说不定你还给他批下一笔为数不小的救济款,今年,他想你是不会怀疑他的,明年,只需老老实实上报已经是颇有政绩了,后年虚夸点你还会怀疑么?三年过后,也许就已经高升了,有功劳好处是他自己的,过失全由上任承担,好处如此之多,何乐而不为?”

    以宁的分析如醍醐灌顶,让我不得不由衷佩服。
    “少爷,不好了,二奶奶病了!”桂英身边的丫头水莲闯进了来。
    我望了一眼以宁,满脸不悦得说:“真是没有规矩!”
    以宁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相公,你快过去看看吧!”
    我马上说:“哦!好!”
    说完要跟着水莲出门,看见水莲跪地起身的那一刹那,一道怨恨的眼光射向以宁,不知道以宁看到了没有。我跟着水莲出了门口,忙问:“你二奶奶怎么了?”
    “二奶奶,今天吃了府里送来的点心,就上吐下泻,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水莲哭着说:“嫣红和梅花也都一样!”
    “那请大夫了吗?”我大惊之余,有一丝窃喜,以宁这样做是不是代表她在乎我?

    “没有呢!”
    “你先回去!”我说,“我请大夫,过来!”
    等我请了大夫过去,桂英原来的朱唇没有了一点血色,冷汗直流。
    大夫说是吃了巴豆中毒了,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还告诉我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桂英有身孕了,真的是个好消息,我兴奋的告诉她,她欢喜得不知怎么才好。
    桂英一直闹腾到半夜才睡,我陪了她两天,回到府里,我找到了在看书的以宁。她恬静地在凉亭里看着书,这一刻我真的不想打扰他,可是,一想到有身孕的桂英,一想到她害桂英,一想到她还对我有情,那些爱恨交织的感情中纷扰的问题,我坚实地迈开脚步走向她。。。。。

    “你们男子在门外不管是如何低眉弯腰,可却要妻子儿女把自己奉若神明。在狭窄的家中摆足一家之主的气势,多了一石米就要多一房媳,这样就可以让你的女人们为你妒恨得要生要死,争了个头破血流,这时你的虚荣就满足了?你通体舒泰了?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自私的吗?你要如此自私,可我却不肖为你演这场戏!”这是李以宁面对我的质问回答我的话。说完她翩然离去把我留在了凉亭里,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她的教养和骄傲都不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今天更能确定她于我没有多少真情的。

    我去到她房里冷冷得告诉她:“桂英,有身孕了,她要住进来!”说完转身就走。是她不肖我这个丈夫的。
    把桂英接了回来,桂英给以宁敬茶的时候,在桂英的眼里我看到了羡慕和妒忌,可李以宁完全没有,还是没有任何情绪。
    桂英跟我抱怨,住修竹馆是暗喻她即将失宠,而她也每天都起早做早膳,一日三餐她都亲自下橱。我其实是知道李以宁的性格的,这种事情被她根本不肖为之,甚至是不屑一顾。她的心中还留不下这些事情,于她这些小手脚实在太侮辱她的智慧了。桂英和她根本不能成对手。

    今天,在厨房桂英和以宁身边的丫头碧玉起了争执,那碧玉盛气凌人的样子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打了她,并且到李以宁的房里要求把碧玉赶出府去,未料及,我妻竟然在那里发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眼神中充满了忧郁。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不禁心生怜爱,到底是夫妻,我过去揽住她的肩,说:“怎么了?”
    她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我说:“相公,请别走,求你!”话语中的悲戚声,让我的心柔软而震荡。我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这是我高傲的小妻子?

    “以宁我不走!”看着她这样彷徨无助,我如何不怜惜?她没有回话,紧闭着眼睛,享受着我的拥吻,长长的睫毛在那里招手。 我细望着她整个闭着眼睛的表情,捧住她滑嫩的脸,抚上丝缎般的秀发,柔软温暖的身体在在我怀里,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这一切都让我把持不定,禁不住为拥有如此一位干娇百媚的女人、兴奋、骄傲、开怀,我的心在此刻轻快无比。确如她所言,男人的成就感有时就是在女人争宠中得来的。
    “你真美,你有使三千粉黛无颜色的魅力!”我看这她娇艳如牡丹的面容由衷地说。

    以宁身体一怔,马上将我推开,说:“相公,你还是去修竹院好了!”
    这是何等样的凌辱?到口的肉被硬生生从嘴里挖出来!我盛怒了。谁有这个本事戏弄我?她李以宁有此胆识!她在戏弄我,是意图以这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手腕表示她的权威,报复我的移情别恋?愤恨中的我扬起手,啪的一声,清清脆脆,我赏了李以宁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痛也彻我心扉,我的真心被她无情的践踏。

    我的心已经被那一丝的希望破灭后的失望所笼罩,我也忘了要和她提碧玉的事情了!
    回到桂英的屋里我余气未消,桂英温柔似水,把我安抚下来,其实,女人还是要象桂英这样的。从此,我就一直待在桂英房里过夜了。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到我母亲带着我的儿子过来的那一天,寡母抚育我成人不容易,更由于父亲曾经为了一个农家女子而死,对于出身名门才貌双全的母亲来说,那一仗输的凄厉与狼狈不是他人所能想象的。所以她的到来未必是来看看我这个儿子,定然是来怪我还和桂英纠缠不清,也怪罪以宁处理不力。我只得来求以宁,只有她也许能保住桂英。
    “相公的意思妾身明白了!我尽力便是了。”在听完我的来意后,以宁回答了我这一句。

    有她的这句话,我一颗心完全放下了,毕竟和她也是做夫妻以久,深知她比男子更重信守诺,所以在晚上,听见桂英向我抱怨的时候,我知道今天以宁已经是尽力周旋了,在看到桂英的怨恨的眼神的时候,我出奇的感到厌恶。
    也因此做了一件让我悔恨终身的事情,我大喝一声:“够了,你还要闹多久,你当真以为我会信吗?以宁是何等样人,会搬弄是非,会处处刁难于你?你现在已经要名分有名分了,你还要什么?难不成你当真要王家主母之位?”说完转身就走。

    在愤怒中的我没有留意身后的桂英,没想到,她跌坐在地后会流产,我实在是后悔末及,尽管,听大夫说她的流产是必然的,因为她长时间用的胭脂水粉里含有麝香,能有身孕已经是奇迹,要保住孩子是很不容易的,更何况她近些日子焦虑过度。我没有勇气将真相告诉她,现在如果告诉她将再无怀孕的机会,她恐怕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我这些日子也不敢去看她,母亲这些天恨不得马上把她赶出去。我只能交代水莲好好照顾她,只能如此。
    直到今天传来,桂英自尽的消息。。。。。。。

    我紧紧抱住桂英,期冀我的体温能将她越来越冰凉的躯体温热,一只手慌乱得擦拭她嘴角、鼻孔里流出的血液,她的脸已经满脸都是血污了,爱美的桂英竟然选择如此可怖的死法,我的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冲洗出她苍白的肌肤。
    “你真是想闹笑话不成?哪家的丫头婆子死了不是烧了灰完事,你还真破土开丧啊?就算她也进了你的房算你房里的,可也就买上口薄板子,钉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要桂英回我杭州王家的祖坟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给桂英选个安稳地,买象样点的棺椁发丧。问以宁去支点银两,母亲正好也在,回了我这么句话。

    我转身就走,回到桂英灵前又大哭一场,往事历历在目,缘何她会处处与以宁相争,也就是因为这地位低下的二房妾室之位,她想牢牢抓住我就是想要一丝保障,想必当日在母亲面前,她所受的比之我今日要难堪千百倍,有了我父亲的那桩事,母亲对于桂英自然也不会有好言好语的。我更是未曾细细思量,以至于说出那等致命的言语,一想到这里,我的手使劲地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掴了两巴掌,脸上和手心的火辣疼痛,分了我心中一点一滴的愧疚与疼痛,我再次抬起手要抽自己时,手被人抱住。。。。。

    “少爷,别这样,奶奶地下有知也舍不得您这样的啊!”是水莲,红肿了眼睛,在旁边哭叫道。
    看见她伤心的样子,比我犹过,难得有这样的忠仆。我定要好好相待了。
    不知何时碧玉进入内厅,向我一福道:“爷,奶奶叫我来,送上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我真是惊诧,只送来三百两,当真要把桂英往乱葬地上埋了完事?当我是延街乞讨的要饭的不成,李以宁还有点人情味没有?我怒目以对正要发作,水莲已经抢了先去。

    “你给我滚!” 水莲力竭声嘶得狂叫着扑上去,要揪住碧玉,未料及碧玉往后一退,一手抓空抓空的水莲,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哭骂道:“那妒妇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狡, 二奶奶性情温淑、和蔼可亲,这等样一个好人儿,被你们这些污言烂语的短命蹄子逼得含恨而死!” 说完又要爬起来,扑过去打碧玉。
    我起身挡住了水莲。
    碧玉转身还欲对我说:“爷。。。。”
    话才出口一字,就被我截住了,我说:“你走!桂英不想见你!我也不要见你!”
    碧玉对我看了一眼,那眼神极端怪异,有不肖与不信,然后,就不急不慢的走了出去,在她的莲步中我竟然看到了以宁的傲气,我是眼花了!

    三百两,我现在该有骨气得扔到李以宁的镜台前吗?自从李以宁过来,府里的一切开支用度都由她调配,我手头几乎没有多少现银,外出也是记帐,外头单子自然会送到府里来结算的。现在她只肯支三百两,就算我外头去记帐,她也未必会肯结,到时候恐怕满城风雨,以讹传讹,更是不堪了。攥这着三百两银子,我撑着起来,到内室开了桂英的箱子翻看,里面那里有半点银两,衣物虽然时新却都不是什么好料子的,那些的破簪烂花也值不了几个钱的,只有那支猫眼儿蝴蝶钗,还是年前我买与她的,她珍藏的什么似的,层层包裹着,禁不住又是一阵心酸!我拿起那钗,眼泪有涌了出来,只得把它当了去买付好板。

    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管家王福进来了,老王福微微佝偻的背,弯得更深了,向我作揖道:“少爷,二姨奶奶的寿材已经抬进来了,少奶奶说了,让您赶快让姨奶奶入殓,家里是停不得七日的,停个三天,就送到城外的净云寺里,做个几场道场,就停在那里便是了,来年再把灵柩迁回杭州,日后扫祭也方便。”
    我哑然,以宁的安排比我周详了甚多,既是如此,这三百两给我做什么?
    “刚才,我碰上碧玉,她叫我转告,三百两银子是让您到庙里打赏和尚们的。”王福又说。

    原来是这样,她总是八面玲珑,哪里也不疏忽,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也许会活得更精彩,桂英却是个以我为天的人,她只是棵藤蔓,必须依附我而活,想到此地我悲从中来,这一天我哭哭停停,停停哭哭,浑浑噩噩过着,吃不下,也想不着要吃,就这么过了三天,在庙里陪了两天,我回了府衙。

    我不是不伤心,不是不痛心,桂英的死是因我而起,有人在看了我的表现后直说男人有几个长情的,前个要生要死,不吃不喝才不过几天,已经神采奕奕,回到府衙,认真操持公务了。是,我只用几天去哀悼逝去的桂英,哀悼我逝去的情,当我手里抚着她的猫眼儿蝴蝶钗的时候,当我以为那一刻想随她去的时候,衙里来人报,又有一名妙龄少女被害,午夜色魔,在我辖区内流窜已经有月余了,被害的都是双八之龄的良家少女,手段残忍狠毒,令人发指。可此时的我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在凄惨的案子都入不了耳。他们请来了以宁,以宁站在了我面前,对着颓废的我,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何苦这般糟蹋自己,人死自然是不能复生,既然无力改变,你这样自我深责又有何用,生者难过,死者被你如此,恐怕也更难堪。”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听说我母亲为了这件事情责怪她了。

    她竭尽所能说着开解的话,当她说及我的理想和抱负的时候,我发癜似的狂叫“当年,当年,我要向上爬!你出身富贵之家,无风无浪,父母双全,不知道我的苦楚。我自幼父亲死的不光彩,各房各户都想占了我和我母亲的栖身之地,甚至是我母亲的人,若非母亲鼎立支撑,我们娘俩早就流落街头了!不论我母亲多么能干,我的学业多好,周围的人老是能发掘各种攻击我的理由,我父亲更是他们竭力侮辱的,他们容不下我们的风光的。”

    “所以,我决定娶你,你的背景可以帮我压住所有的言语!我直到桂英死了,我才知道那也是我的心意,这样的我,不该牵缠桂英的,是我给她希望,又抽尽她的希望,将她活活逼死的!我是罪该万死!”

    我放肆地说着我心里的话,宣泄着我心中的痛。
    以宁看了我半晌,最后叫人拿了桶水,往我身上泼来。
    冰凉的水刺进我骨里,我看着她窈窕的身姿,步出大门,未曾回过一次头,我刚才说了什么!?清醒过来的我努力回忆刚才所说的话。。。。。。
    我旁边的有人再说,说“午夜色魔”。。。。。
    在我治理下的湖州是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存在的。
    可以说是化悲愤为力量,我的不眠不休,日夜亲自压阵换来的是十日后匪徒落网,在湖州民众的青天老爷的呼喊声中,我受到了皇上的褒奖,这就意味这我再次升官之期不远了。

    时间并不能冲淡记忆,只能尘封记忆,这是三年来我得出的结论,我认真得封存我对桂英的点点滴滴,直到我荣升江淮都转运使,到了金陵,能封存就可以打开,故地重游我遇见了故人——牡丹春。。。。。。。
    牡丹春依旧是浓妆艳抹的风流模样,今天在街上檫肩而过,她看了我几眼,定然是认出我来,我居然鬼差神使的,跑遍了当初我和桂英曾经游玩过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了。

    就在这香火不盛的海王庙,我和桂英进来避雨,情浓之下,许下誓言,定然两不相负,否则,就由海王爷的处置,哪怕是葬身翻天巨浪中。今天看到海王爷的怒目圆瞠,我心骇然,急急回到府里,惊魂难定,胡思乱想,到晚上已是寒热大作,独自一人来赴任,我与以宁自从为了桂英死后,已大不如前了。

    思及于此,我顿时觉得无可依傍,越发伤心了,恍惚之间似睡非睡,只见有个红衣女子,向我款款走来,近些才看清是桂英,“桂英没死!?”我心里想着就脱口而出。“爷,桂英没死啊!”桂英在那里说道。我顿时欢喜万分,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她把我拉进了我家的后园的池塘里的亭子,那亭子旁边荷花缭绕,以宁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一撮茶叶用纱布包了放进刚开的荷花心里,经过一夜荷花上的露水均被茶叶吃透,第二天,清晨拿出来,用旧年的雪水冲泡出来的茶,香韵更是绝妙。怎么又想起以宁来了?桂英在我身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温言软玉,说到开心处痴痴而笑,问我:“王郎,你会为了我而舍弃相府千金么?”我一听,随口就说:“男人本就三妻四妾,你们能成为好姐妹的。”忽然之间,桂英满脸怒容,我急呼:“桂英!桂英!你怎么了?”她在那里飘忽而来说:“王魁!你负我!我今日断不能饶你!”说完向我扑来!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向我索命,我退无可退惊慌之下抽出墙上的龙泉剑猛然砍去。未能砍到,此时白天庙里海王爷忽然出现,要捉我,我惊恐挣扎中,双目睁开,发现在自己的房里,贴身侍婢水莲在我的身边,叫我,才觉是一梦,身上衣裳湿个通透,水也拧得出来了,待丫鬟们忙着将我的衣物被褥换下,我细想这梦太离奇了。

    从此在我心里心病越发沉重了,这普通的寒热经历了一月有余,以至于后来,夜夜噩梦惊醒,日日精神不济,骨瘦形削。
    水莲服侍于我也算尽心,只是这丫头,因为一心向着桂英,往往对以宁语出不逊,现在在我跟前也常常要搬弄些个是非,人有所好,也必有所恶,我并不计较,只是她的话不大搭腔罢了。
    当真是君恩难测,先皇今年驾蹦,新皇登基,我岳父招猜忌,辞官归了故里,舅兄也放了个礼部的闲差,原本权势滔天,位及人臣的门楣,已是鞍马稀疏,我怕以宁心里不好受,将她接了过来,她平静如水,言道,伴君如伴虎,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反而是我何故消瘦到如此地步,我无言以答。

    那天,楚王来到,对于这位王爷我是很钦佩仰慕的,但是他是当今天子最猜忌的嫡亲皇弟,这次我岳父回乡,舅兄调职也是和他大有关系。见了他以后,我不禁对这样一个人物亲近起来,外边所传他文韬武略,样样皆能,我原是不尽相信的,想他出身在帝王之家,这一般好也被阿谀谄媚之人说得千般,既然能得平定西北,应是位勇武的将军模样,未料及进来的竟然是位儒雅俊秀的书生,态度更是温和怡人,与我谈古论今,当真博学多才,我是越发佩服了,更何况皇天贵胄的架势尽在举手投足之间。我这么个痴呆的书生也就犯起傻来,认真交结于他。

    在府中设宴招待,园子里和我夫人不期然相遇,我也不避闲,大大方方地介绍起楚王,楚王道:“我与尊夫人原是旧识,只是贤伉俪大婚之期我在塞外,未有幸讨得一杯喜酒来,今日定然要补了。”
    以宁言道:“愚夫妇草草婚事,岂敢劳动千岁大驾!”
    席间我和楚王相谈甚欢,直至午夜方才散去,回到卧房,我兴高采烈的说着楚王的种种,以宁说:“还是敬而远之吧!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朋党。”说完就睡了。

    我还以为,她会比我更高兴呢,至少楚王也是从京城而来,虽然以宁祖籍不在那里但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啊!细想一下也是,岳父明是告老还乡,实则是被罢黜的,想岳父一直以来都是两不得罪尚且得此下场,我若认真交结,岂不。。。。。。一时之间,背脊内升起一阵寒意。

    但楚王在我辖区内,我不能也不愿简慢于他。
    那日楚王来访,也只是逗留一小会儿,而后,几位知府来我府里,商议这次佃户抗租的事情。江淮是富庶之地,人都道,在这里做官实在是个肥缺,可各地有各地的难处,这地方乡绅与佃户素来不和,乡绅逼死佃户,佃户放火烧乡绅宅院,集体闹事的时时发生,这已经是宿弊了。

    原因无非是朝廷当江淮是鱼米之乡,故而赋税比别个地方多出几成,而平日里赏赐重臣也多是用这里的官地赏的,也就多出了这些个世袭的侯爵王府,这些人家占了众多良田却用不着交赋税,那么朝廷要的赋税就定然要从那些乡绅富豪那里出了,那些个人的钱粮哪里来的,也就是那些个佃户所交租税了,一到收成不好的年景,就是把田里收上来的全交了上去,还是不够的,佃户们是活不下去了,可如果少交?我也出身于富豪之家,自然知道富豪们也有其难处,想我家中除去田地,尚有酒楼、布庄等也在这样的时候,钱钞掉转吃力不少,何况他们平日里大多是阔度惯了,用少了自家看了难看,外面更是没门面,到这时候,都是寅吃卯粮着过的,谁不等着银子使?

    按理说这样的年成就该由官员们上报,请求减负啊?可欺上瞒下是由来已久的了,上下同心还好,不同心,下面的个别官员往上报了,上面的压着不说,反而还在考绩是说你治理不善,为何别的州县都好好的就你交不出来啊?而且,赋税征收任务完不成,朝廷历来是要按比例罚俸禄,轻则从此升迁无望,重则丢了寒窗苦读挣来的乌纱帽。所以上头也就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富豪逼佃户,逼急了,佃户们想:与其饿死,被你们逼死,不如一起拼了干净。也就生出这样的祸患来!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瞒是瞒不了的,如何上报真是难啊!一下午也没个结果,谁能担待呢?
     一时之间也没有好对策,晚上回到房里我将这件事情说给以宁听了,这几天以宁的心情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她父兄的关系,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担心失落的吧!

    “哼!你不是书生意气吗?你自己往上报啊!你今天不是又和楚王在谈诗论画了吗?你连皇上在意的事情都做了,这么点小事不是锦上添花吗?你是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可以从以宁嘴里出来,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说完她扭身走到梳妆台前,径自拔下头上的珠花。我无趣地跟了过来,说:“以宁,你何苦来哉?这般样的心浮气燥,这事有什么不妥,你我好好商量,总能有个计较的。“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需要我商量么?”
    “你讲点道理,我那里得罪你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何处错了。
    “我是不讲道理,我说了你不是早有道理了吗?看不顺眼不是?那你就慢慢习惯吧。”
    “以宁!你叫我怎么说呢?”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不知道怎么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好说的!”她怒容满面。

    听了这一句,我无言以对,时值今日谁心里没有点不称心的事情,向来只有我对她如此说话的,今日临到自己头上有说不出的难过与不适,我意兴阑珊得走出了房门,到了书房,水莲给我泡了一杯热茶,我一下子没办法可以静下心来!打开抽屉赫然在目的是桂英的蝴蝶钗。

    “爷,过两天就是二奶奶的忌日!”水莲才说一句,就直抹眼泪。
    睹物本已思人,更何况经过她的提醒。这几天的我的梦更加频繁了,无非就是这些,我叹了一口气,桂英恨我,以宁也不见得就不恨我。今天的话句句刻薄。我这个人还真失败。
    “爷!我想问你?你晚上,是不是老是做噩梦?”水莲的话一出口,让我一怔,她怎么晓得?
    “爷!你时常睡在这书房里!到我晚上就常常惊恐的呼唤着二奶奶的名字!”

    这个丫头还听见什么?我继续问,在她的回答里,我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十之五四了,本来我的心事已经独自负荷不下,我索性就把她当倾吐的对象,除去以宁的相关的事情,其他的我都细细地讲了出来,这个故事异常沉重,几次我泣不成声,水莲陪着我落泪!
    “那是你情非得已啊!你不要这样自责,二奶奶地下有知不会怪你的!”水莲不顾主仆之别,过来抱住痛哭的我,从她身上传来温暖,柔软的感觉让我的心平静了下来!我的头靠在她柔软馨香的胸口,心无所依傍的我期望有暂时的栖息地,我一把拉下水莲。。。。。。

    看着水莲堪称娇艳的睡颜,短暂的发泄并未减轻我心中的负荷。起身看窗外月光阴冷,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懒。算了,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好了,索性写起了奏折来。
    在折子中细细写,句句发自肺腑,祈望君王能够减免岁赋税,让这里的百姓能调养些时日。本省的经略使(总管一省的官员,王魁是掌一省之民政、财政的官)是个颟顸糊涂之人,这些事情他是不愿做的,其他官员品级不够没有权利直达圣听。

    奏折写完已经是鸡鸣破晓了,我思虑再三,还是把奏折交给门下,叫他递出去。
    桂英的忌日如去年一样,只有我和水莲。
    这几天,我天天留意邸报上的消息,没有任何收获,民怨也是越来越大,我对皇上的裁示也就越加盼望!
    我无意中和以宁说起我已经写了奏折上去了,没想到她在听了内容后大惊失色,直叫我书呆子,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惶惶然,但是她这么说反而让我反感了,我大怒拂袖而去。

    焦急的盼望有了结果,可惜不是赈灾的旨意,而是我贬官的,我被贬为江西河道,我原来以为我被贬官也能换来朝廷的拨款,可是,我想不通。。。。。。
    可件事情被以宁知道后,她却可以用欢喜来形容,忙着叫人收拾行李,准备赴任,我一直以为和她为夫妻,虽无法恩爱情浓,却也算相知,可现时现刻我却无法理解了。

    我心情郁闷的在花园里走走,现时节是姹紫嫣红都开遍了,春色满园,我无心观赏,只是闷闷的走,今天卸下了官印,经略使下命把所有涉及的佃户全部下狱,唉!恐怕到时候难以收拾了,前面凉亭有人窃窃私语,我抬头看过去是以宁和楚王,我的心紧了一下,差点无法呼吸,躲到柳树后面,听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可眼里看到的是楚王把以宁搂住,以宁推开的景象,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楚王走了,以宁暗自垂泪,这些天她的精神恍惚就是因为他了,我心头的怒意和醋意在翻腾,心情越发沉重了。

    船行在运河中,看这这条断送隋朝江山的大运河如今繁忙的景象,我不禁在想隋炀帝当年想要的不是就为观琼花,而是这波涛汹涌的大海曾经吞没过多少来往的运粮船只,先如今漕运发达,将江南的稻米送往北方也把北方的棉花送到了江南,不要经过那狂啸的东海。东海,我想起那年海水倒灌,我和母亲就曾经差点送命,我打了一个冷战。

     到了任上,我一路看长江江堤,果然和我来时估计的不差,甚至更坏些!今年汛期将至,在我任上就是我的职责啊!所以,我一到就叫人囤积准备草包,以备不测,而且还向上头写了帖子,望能拨款修理江堤,我是江南人知道这水患的可怕!我和母亲就曾经差点送命,没想到上头银子一文没有,还说我危言耸听,让我碰了一鼻子灰,还要我少做草包压库,说什么柴薪也要钱柴,不拨给我一个子儿。

    我的想法果然是得到了验证,就在今年的立秋时节老天爷就没有开过眼,连续的暴雨成了灾。多少良田村庄全都浸泡在了这水乡泽国里,浑浊的江水怒吼咆哮,卷浪而来,像是要吞没一切,雾腾腾,浊蒙蒙。我已经连续守了半个月了,没有多少时间合眼的!

    我在堤坝的缺口上和那些乡民一起堵着那些缺口,已经是眼冒金星了,我咬了咬已经麻木的下嘴唇,用袖子擦了一下,袖子上红红的,是血了,我早就咬破了都不知道,眼前生死未卜,不禁想起了家里的老母、娇儿和我的以宁,到今天我方始明白以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我心里唯一的爱,对桂英只有负疚,可以宁和楚王幽会的场景啃嗜着我的心,阵阵的发疼。我到帐里,磨了墨提笔写起了家书,头上的水,染糊了纸,我用干的衣服包住头写,嘴角的破口里流出来的血滴在了纸上,化开,泪水滑落又晕开了,我似乎要写尽一生的言语。我把写好的书信装在两个匣子里,叫我的贴身仆人长兴嘱咐他要是我出事一包交给以宁,一包给老太太。

    过了一天,我刚要休息一下,有人来报东边境内又出现了大口子,我忙赶过去,江水固然汹涌,可我这个官一过去和百姓一起堵,大家的劲头还是有的,我也顾不得脚底打滑了,忙叫手下,快调运草包来。我万万没有想到功亏一篑,沙包用尽,汹涌的江水冲过江堤,全完了,全完了啊,看着眼前的景象,百姓四处逃窜,我泪刷刷的流,水漫过了屋顶,可能已经淹进了城里了,而我刚才在把最后的民工撤退完了,再旁边想看看还有人没有的时候,脚底滑在了泥塘里,连日来的身心疲惫,让我站起来跌到了几次,我想要活下去,可一个大浪,把我卷进了涡流之中,我在上面浮沉着,看着这一切,景象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是活不了了。

    海王爷吗?他在我眼前说什么????誓言应验了!
    我王魁注定要淹没在汹涌的波涛中的,桂英但愿我能以这种方式还你的深情,以宁你要好好活下去,母亲、我的儿啊。。。。。看着桂英漂浮的脚步越来越近。。。。我伸出了我的手。。。。


           

    13万的长篇,到什么时候贴完啊?还要一贴隔一贴地粘。

    此贴由 椒盐花生MM 在 2004-07-19 22:00:39 最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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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地板
    发表于 2004-7-20 08:53:24 | 只看该作者
    欢情薄。呵呵。王魁是个正常男人。才子佳人那是传说。

    还有吗?楼主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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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2-12-14 23:50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5
    发表于 2004-7-20 18:41:45 | 只看该作者
    男人的心与身是分开的,果然没错

    赞~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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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7-18 06:47
  • 签到天数: 7 天

    [LV.3]偶尔看看II

    6
     楼主| 发表于 2004-7-20 20:05:14 | 只看该作者
    牡丹行

    第一章        成婚
    九月十九,是取个长长久久的好口彩,秋高气爽。前两天的一场秋雨,第二次催开了花园里的桂花,金粟万点,香气溢人。
    “太太,您真是好福分,小爷今天成婚,桂花二度开,可是预示着小爷早生贵子。”春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不过这些讨喜的话于我还是很受用的。
    今日这样的豪门盛宴,别说江南难得一见,就连京城恐也难得有。
    王家独子娶新妇这样的盛事在坊间又可以流传经年了。
    碧玉在我的发髻上压上了红色玛瑙蝴蝶,拿了菱花镜在后面照。
    “太太,我已经照您吩咐的,一切都打点好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周到的,请太太示下?”春红问。
    我揽着镜子照说:“你看着办吧!”
    “春红还真看不出,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如今这么出息了!”碧玉看着春红的背影说。
    我看着碧玉,如今的她,也是颇有气度:“论出息,你可胜过她百倍了,二品诰命夫人,何等荣耀?”
    碧玉此时呵呵傻笑,把刚才的气质破坏殆尽。我不禁觉得好笑。
    “瞧瞧,我梳的可好?”碧玉把梳子放下,让我仔细看。
    碧玉的手艺当真是炉火纯青了,梳得细致精巧,珠宝佩带得也匀称得体,望着镜中的华服美人,多年以来我保养得极好,依旧容丰貌盛,富态逼人,再次整了一整衣襟,转身走出内室,一路上门帘八次掀起,走到我婆母的所住的院落。
    我和婆母具是青年丧夫,她更兼青年丧子,若非我二人互相扶持,两个寡妇岂能将王家撑持到今日的地步,江南王家赫赫威名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婆婆也穿戴整齐,银丝满头的她,今天是最最畅快的一天了。皱纹在她脸上舒展开来,和我携手到各处去看看,可有所缺失。。。。。
    纵然是如今富贵双全,我王家的起起落落一直是坊间最热闹的话题。今天怎么可能例外?新妇是本城一所私塾先生的女儿,虽是知书实礼的好人家的女儿,可这家世到底是差了几重天,与我善者,都说我是不嫌贫爱富云云,自然全是赞扬的话,我听着自然是心欢。说我娶房媳妇,好像是杭州城过节也不为过的。这街坊四邻的,家家都像自己家里办喜事似的挂起了红灯笼。我看着这红火的场面,心里暖暖的,所以说着人心是公道的。
    可这人活在这世间,全数人说你好是不可能的。是以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其他的流言在坊间流传。姑且拿来听听,博个一笑也好。
    一说是王家两代男人都对贫贱女子始乱终弃,最后都未有好下场,所以王家第三代要娶一个贫贱的女子,方能保证无性命之忧。
    另有说法,是王家独子和其父一般,喜爱上了出身清苦的这个姑娘,已经珠胎暗结,我这王家的掌权者是被迫同意的。
    还有一说,是我这个掌权者不肯放下手中的权力,所以弄个无有靠山的女子做儿媳,我好继续执掌王家,甚至是江南的商业。
    听得这些,我真想放声大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我还是被说中了。
    人生是很奇妙的,聚合、离散皆有其定数,强求不得。人们常常说“宿命”,其实,真正的定数是人心——你有什么样的性格就决定了你会有什么样的选择而后就造就了你的人生。两代的男人皆多情而痴情,也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他父母的命运太凄苦,我不要我儿有这样的命运,所以我没有以仕途为目标,让他苦读,我更没有在他喜爱上婉清后对他大发雷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强匪出身,有何不可?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是我居心叵测。不肯放权,我肯放吗?我自问。
    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朝无丈可打是如此的落寞。记得京城在东巷桥边驻扎着西征归来的将士,在战场上万夫莫敌的勇士,一旦归来了,就颓废了起来,原因就是他们不知道能做什么!京城的酒肆、赌坊就常出现他们的身影。
    多少年驰骋沙场,披荆斩棘,已经由不得以成了习惯,由习惯成了乐在其中,要我立马脱下战袍,实有千万重舍不得,漫漫的余生,想想我都有些畏惧了,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我就应该一概不问,养花种草,了此残身。在一刹那间空虚席卷我心头,整个心空荡荡的感觉让人难受地要生要死,可惜这种场面上我面上还要浅笑盈盈。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浮起,我方始舒服了点。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他不知道今天来不来?
    宾客如云应接不暇,现如今我是江南王家的当家主母,九品居、济善堂和云锦坊的真正主人而声名显赫。想起当年我是一朝名相之女才貌双全而晓谕京城,那种风光丝毫不输给现在。可谁知道我这样一个新娘子,非但没有独得夫婿的全部宠爱,反而败给了一个青楼女子,夫婿也因她的死而抑郁过度,致使在一次洪水中英年早逝。若是父亲知道王魁会因一欢场女子而亡,我想他宁愿我嫁入皇室一博,也断不会让女儿在难堪与孤寂中度过漫长的余生。
    二十年前,我祖父是两代帝师,父亲是当朝首辅,而我母亲又是我父原配夫人,三十五之龄方生下我,排行第九,最小。也最得父母欢心的。其间的理由除了我当真聪慧机智,八面玲珑之外,随着入世日深,也就参透了其中的缘故。
    道理简单得很,我父风流有一妻九妾,妻妾争宠是寻常事。在这种家族里的女人地位保障就是翁姑的信任、夫婿的宠爱和儿女的争气。我同母所出的兄长才华出众,大家风范天然而成,得宠于祖父与父亲,已经为我母亲奠定了稳固的地位。有地位就未必有恩爱,其他姬妾何尝不巴望能育一佳儿将大哥比了下去,那时闺房专宠加上麟儿,许是能够撬动我母亲这块千斤大石。我的出生让她们这点梦想完全破灭,老蚌育珠,这是闺房恩爱未衰的铁证,何来专宠一说?只能证明是雨露遍洒。随着我日渐成长,才气纵横直比我父,我祖母常对我父亲说:“这人终究是要将出身的,你看正房好母养佳儿,将我家的贵气传了个十足,其他那几房呢?差了这一半的世家血脉,这气度就差了不知几何了。”
    如此一来母亲如何不将我如珠似玉地呵护?但她也不纵容我,她尤其害怕显赫的家势,丰厚的家资会使我变得横蛮无理、独断独行。
    因此,我,李家九小姐以宁从小就在李家地位特殊,更勿论我本身才名在外,深得一代儒学大家的祖父的喜爱。
    想我及笄之年,京城三公九卿豪门望族谁不想攀这门亲,父亲在朝为相,母亲也就常带入宫中,拜见太后、皇后,皇后育有二子,皇四子即太子,皇十二子和我年龄相仿,是我宫中的玩伴。
    犹记得我十岁时,太后五十华诞,太后指明要我随祖母、母亲进宫贺寿,真是累煞我了,太后赐宴我紧记祖母教诲,未敢多食,以免失了大家闺秀风范,况且,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未必是这些做工考究的御膳,到得下午已经是腹中直唱空城计了。等得太后赏众命妇共游御花园时,我心不在焉,祖母是太后的胞姐自然是随侍在侧,我实在是无趣得紧,这时皇十二子梁奕暗暗拉了我的袖子,叫我跟他过去,我母亲看见,点头后,我跟了过去,那时他也小,随着皇后住呢,到了他的寝宫,因为太监宫女,都出去看热闹了,所以里面没有人,看见他的桌子上摆放了各色宫点,甚至还有一小碗热的鸡丝面条,他把筷子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筷子,因为平日里都是玩熟了的,也不拘束,高高兴兴得吃了起来!忽然听见外面呼喊:“亭弟快来啊!”是太子的声音,奕,字亭贤,奕赶紧要关门回答说:“我要休息,等会子过去!”门硬是被太子推开了,看见我在吃东西,笑着说:“我说怎么不见人影呢?原来在这里招待小媳妇呢!”太子的话一出口,我脸上如直烧到耳根子了,我想奕和我是一般的窘迫了。这事情被传到了太后那里,当场那些命妇,都哗笑不止,我也因此半年多没有再进皇宫,后来进去了,也是看见奕就避开,就怕别人再笑话。想来那时父母长辈对我们是乐观其成的,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游玩也是没有人多加干涉的。一年中我住宫里的时间也有个两三个月,春天放纸鸢;夏天捉知了;秋天游名园;冬天堆雪人。那时起太后常戏称我俩是“小两口”也多次提及要将我指婚给皇十二子奕,只是年纪尚小未曾当真。
    我十四岁那年,奕作为皇子代父亲征。母亲跟我说普光寺的护身符最是灵验,我忙去求了一个来,亲手把它交给了我的奕哥哥。“奕哥哥,以宁盼望你早日凯旋。”
    那时他认真的凝视我问:“以宁,你会等我回来吗?”
    我记得我是郑重的点头的,可惜这个承诺我并未兑现。
    奕在众皇子中无疑是佼佼者,文韬武略俱精,连祖父也夸赞他是当朝的曹子建,与曹植一样多才的皇子必然招忌。太后的一句玩笑在太子心里生了根,当已经册封楚王的奕在西北征战之时,皇后招我母亲入宫,告诉我母,奕出征前的心愿就是当他凯旋归来之时与我完婚,同时也同我母说太子有意纳我为夫人。她请我们自行决断。
    自行决断?当真能如此?这一夜相府,合府无眠。眼前的景像太明显。
    太子忌惮我一旦和奕成亲,必然我祖父与父亲全力支持奕,那么同为嫡出的奕,加上他的战功,极有可能让皇上有废长立幼之意,皇后自然不愿意骨肉相残,但也不得不顾忌我家在朝里的权势,当真我要嫁于楚王又能耐我何,而我要是纳入太子宫中,奕征战归来如何肯罢休,兄弟也定然反目,所以方才屈下皇后之尊与我母商量。
    我从未想过,我的婚姻竟有让大好江山为之变色的能力,我对奕有自然有情愫在的,但那时也未分清是男女之爱或是兄妹之情,但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选择奕,这是不容置疑的。
    祖父痛心地说道,“宁儿,你背不起祸国红颜的罪名啊!”
    如果说这句话于我是五雷轰顶是一点也不过分的,“祸国红颜”!?,不错,这件事中无论怎样,都会是一场兄弟相残的宫廷惨剧的开始,哪怕这样的戏码没有我也会演。
    但是历朝历代谁不是将过错怪罪于女人头上的。
    而像褒姒、西施、貂禅、杨妃、这些为政治所牺牲、所利用,最终却落个红颜祸水名声、落个凄惨下场的薄命女子,似乎与爱无缘,与恨相连。她们的生命尤如昙花一现,没有留下千古绝唱,只是空徒伤悲,空留余恨。
    坐在窗前,月光皎洁,嫦娥为后羿之妻,缘何要独自住在凄凉的广寒宫里也是因为作为帝王的女人比这更加的孤独吧,母亲为我端来点心:“儿啊,你祖父和父亲商量下来决定,让你嫁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只是我们不求门当户对,只要家世清白即可,一来有才华也不会辱没你这个京城的女才子!”说到这里母亲怜爱的抚摩我乌云般的头发,“二来,家世与我家相当的世家子弟都有纨绔习气,家世差些我女儿过去反而不会受欺负,公婆定然待若掌上明珠。”
    她停了停,拿了块点心给我继续说道:“男人不是对女人无情,而是男人多情。“以你父亲为例,他爱我,是因为我的名望家势押得住阵,出得场面。他爱老二,是因为她好生养,一下子给他生了双重保险,李家有后。他怕是最爱张玉梅,因她留给他一段美好的回忆。从来都是不在身边的是最好的,让他偶然沉醉在无暇的回忆中,误以为自己是情圣,你说多好。至于你其他姨娘,花枝招展,燕瘦环肥,情欲双全,更值得爱,都真心诚意,怎么办?轮到今天自己要嫁女儿了,他们心里也恐慌的,生怕你过去遭受同样的处境,所以今天在那里讨论出这么个结果来。你父亲最是疼爱你的。我女儿最是有福缘的!”母亲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酸味。
    听着这些话,不禁脸红了起来,暗骂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祖父和父亲怎么舍得委屈我呢!
    当这次殿试结束,前三甲来我家拜见我父亲的时候,我的贴身侍女碧玉瞧去,看了过来对我如此这般的形容,听的我啐她这个小蹄子,没个正经的,晚上祖父亲自叫我到他书房里,说他看中了新科状元-王魁。
    我的终身就这样被定了下来了。
    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懂个什么啊?祖父说好就是好,心里的影子只能藏起来,埋起来,想着碧玉的形容,想来也是不错的,和碧玉一起绣我的嫁衣,绣上鸳鸯交颈,绣上荷花并蒂,绣上蝴蝶共舞,绣上鸾凤合鸣。
    母亲叫人抬来首饰箱。
    “宁儿,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只好如言坐下。
    “女儿啊!”母亲摩挲这我的脸,“我女儿果真是个美人”
    “娘!”我娇嗔,听着我母亲的话,我真的不好意思了。哪里有自己亲娘怎么夸女儿的。
    母亲看我一眼,说:“是成长的时候了,从无知、无牵、无挂的少女到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是很重要的阶段。你得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娘,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细心听着我给你逐宗逐件的数说好了。从前我嫁进李家的前夕,没有人指点过我什么,闹的笑话,可真太多了,这婆媳相处不比母女,轻不得重不得,我为你准备了九十九套首饰。。。”
    我看着满箱的珠宝说:“母亲哪要那么多东西,你知道女儿不喜欢这些累赘的。”我打断了她的话。
    “这王家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是江南望族,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没错,可是珠宝却是最能压住阵的,这世道里谁不是锦上添花?父母不在身边,这珠宝就是家世,气派,断乎少不得一件。。。。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我也要嫁我的宝贝小女儿了!”话的尾声是她捏了捏我红嫩的脸蛋,是如此的不舍。。。。。
    时间还真快,从我嫁作人妇,到我把别家女儿讨进来为媳,一晃眼就是几十个寒暑。
    那一夜,我端坐在母亲跟前,细心地听着她的每一句教诲,生怕有半点遗漏,到时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唯一的想法是到时候去认真做个善尽本分的大少奶奶,就这样那个身影被我藏起来,琐起来。
    整个一天的木偶似的被牵过来拉过去!总算坐定到新房的床上!头上盖着喜帕,所以只能看见走来走去的各式鞋子,小丫头们轻盈,老嬷嬷们稳健,但都来去匆匆,看来看去,我不得不说碧玉的鞋子最是好看,她的花色绣的极好,样子也秀巧,我一直知道她是个灵巧的丫头,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随着脚步声走来了一双粉底皂罗靴,上面是红色袍服的下摆遮盖着。我知道是谁了,我的心直跳到嗓子眼了,脸一下子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听母亲说过,我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紧张的手里直冒汗,千万千万脸上别冒汗啊!他用秤杆挑开遮盖我的喜帕,我的脸低垂,他修长的手指开始为我宽领扣,松衣带,到里面的肚兜的时候,真是羞煞人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是面孔俊俏,身材纤秀.神情恬淡雅致,轻轻的抽掉了我身上的最后一个结。。。。
    不是说夫妻之间就该是你侬我侬的吗?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到现在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身上酸痛疲累,可是睡不着,真的不对劲,可我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我闭上了眼,脑子里是繁繁复复的念头。他下了床,他看了我一眼,那神情似乎有着万般的无奈,他长叹了一声,那低微的声音让我难受到了极点。他走出了房门,听见门带上的声音,我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一晚上没有回来过。
    天未亮我早早起身,用热水捂着自己浮肿的双眼,碧玉问我怎么了,我说了声没什么!她还要追问,被我双目一瞪说了声:“别没规矩!”她噤声了。再大的委屈不能说给下人听,下人之间容易乱嚼舌根子,容易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这个在我家里早就是屡见不鲜的了,几个姨娘之间的挑拨内斗多由于这个,所以哪怕是碧玉,我不也和她过多的吐露心事。等我让碧玉和我陪嫁的容嬷嬷为我梳妆停当。新娘子照例有三个月要给家姑家翁奉茶,穿戴也要讲究,不是着龙凤壁金礼服,都也是用名贵软缎缝制的褂裙,绣着各种美丽缤纷的图案,把新婚燕尔的气氛依旧烘托得喜气洋洋,母亲为我准备了一百套的衣裙和首饰,让我绝对没有一天重复用到。今天,新婚的第二天,我穿了一身牡丹花开,红色八宝裙,佩在头上的御赐的南海粉红色珍珠镶嵌的金钗,脖子里也是南海粉色珠链,一身的富贵姿态,跟着我的夫君,那个今天才开了一声口的人,慢慢的走到她母亲的院落,身上环佩虽多,但声音清脆齐整,纹丝不乱,这是名门淑女的闺仪。
    他的母亲也是位美丽的妇人,在她母亲清雅的容貌中可以看出他的容貌多半传承自她母亲,但是眉宇之间他母亲比他多了一份精明和沧桑,和我母亲那种雍容富贵是不同的,她仔细的审视着我,我自然是落落大方,奉完茶侍立在一旁,听她的吩咐。她展言一笑说:“你的闺名叫以宁,我可不可以就叫你宁儿?”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那种惊讶实在是难以形容,只有我后来跟我的儿媳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我在儿媳的脸上看到不可置信而慌乱又惊喜莫名的表情,我才知道我当时也是这样的。就这样开始了我们婆媳缘,正是这份缘分让我心甘情愿的挑起以后我那沉重的担子。



    第二章   惊梦
    才刚刚初夏,天气就闷热异常,手中的绣线因为手汗的关系,不再如往常那样灵活了,心头也被这天气弄的烦躁了。
    “小姐,您尝尝今天早上那几个人送来的鲜杨梅。”碧玉端了一盘杨梅进来,一颗颗浑圆酱紫的杨梅躺在碎冰渣里,冒着白色的雾气,看着都让人心里一阵凉快,我拈起一颗含在嘴里,轻轻咬开酸甜的汁液流进喉咙畅快无比。
    “碧玉,你有没有给太太送一盘过去?”我问。
    “早送过去了!还给姑爷了一盘呢!”
    “那多下来的就分了下去,让大家尝个新鲜!”
    “哎!”碧玉高兴的下去了。
    我又吃了一颗,这些个杨梅真的是精挑细选的,听碧玉说是那些农家老汉早晨天刚亮带着晨露的时候摘下来,赶了五里路给送过来的,一起送过来还有其他的山珍海味,看着这几个饱尝冤狱之苦的苦人儿,实在是不该说什么好,我留下了杨梅,其他的退了回去。
    王魁刚到杭州赴任的时候,死牢里有五个待斩的囚犯,只等秋后问斩了,那是一件离奇的杀人案子。
    发生在蒲竣县石家村,蒲竣县多山,县民以垦山为生。有一个山民叫王春的,是十年前单身从外地来到这里,依山筑庐而居。王春有个叫王二狗的族子,一年里也来个两三次,每次来总是住上三五天。时间长了周围的邻居也就认识了。一天,王春的邻居们在大风雨过后发现,他家的门被吹开了,王春的尸体赫然躺在床上已经开始腐烂了,但头不见了。无知的乡民,一时手足无措,竟然不去报官,商量下来,凑了几个钱去买了口薄皮棺材把他埋了。不久那个王二狗又来看其叔,邻居就告诉他王春因病死了,并将安葬的地点告诉了他,他大哭一场就离去了,几天后,又回来,请邻居们吃饭,席间他感谢邻居们做的好事帮他安葬叔叔,但他表示要把他叔叔的遗骸带回故乡。邻居们一听知道瞒不住了,就把真相告知,这个王二狗要报官,说是邻居们杀了他叔叔,邻居们害怕了,就要用钱来平息这件事情,因为王二狗要价太高,穷乡僻壤的山民哪里有怎么多的钱,而且这样一闹事情就弄大了,官府知道了,就把当初埋尸的山民统统抓了起来,严加拷问,酷刑熬不过他们就全诬认了自己就是凶手,但又说不出来头在哪里,胡乱说了烧掉了,就判了个秋后问斩。
    王魁为了慎重起见重新阅览了案卷,在查阅中王春有无钱财,谋财害命实在是说不过去的,而且王二狗这个人也不像有能力将王春的遗骸带回故乡的人,但他坚持要开棺,说明他已经知道尸体无首了,谁又能说人不是王二狗杀的?再说了死人没有头,有怎么确定是王春?于是,王魁带着这些疑问,微服私访求证。
    记得升堂的那天,人山人海,好像是全杭州城的百姓都来看了似的,这个案子闹的实在太大了,谁知道王魁一上堂就叫人拿出各种刑具,厉声对王二狗说:“是你杀死了王春,你要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这话一出,百姓哗然,上一任是大刑逼供,这一个又是这样。正当在外面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王二狗却叩头连连,说他叔叔没有死。在追问之下王二狗说还在他家,王魁派出差役去拘捕王春,到王二狗家,果然开门的就是王春,王春到案后如实招供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哪天有一个过客来王春家避雨借宿,正巧王二狗也在,他看见此人的包裹中带有金银,便起了歹意,与王春一起把他杀死,然后割下他的头藏了起来,并给他穿上了王春的衣服,他们两个连夜逃走了。后来王二狗听说邻居们误认为是王春而将尸体埋了,他又想借此事再“敲”邻居们一笔,没想到反而败露了罪行。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百姓都称赞王魁断案神明。在这个案子里王魁有张有弛,机智过人,让我看到了文采华丽,容貌俊雅后的另外一面,其实儿时的那些不过是孩童间的玩笑而已,岂能做真。今时今日,我已经为人妻我自然就该认真和我丈夫相处,王魁-我的丈夫,要爱上他其实不难的,他是这么出色。
    刚刚那些人来的时候王魁不在,他们一定要见我,当他们掏心挖肺的说的感谢的话,我真的与有荣焉。女人真的是有点不可理喻的,哪怕是有我这样的身世,一样对做男人的附属品甘之如饴。我当下立下心志,好好地遗忘丈夫从前种种不是,只着眼目前,祈盼将来,尽心尽力做个好妻子,由相亲而相爱,或是由相爱而相亲,都不打紧。从这开始,我开始看的书不仅仅是悲月伤春之类的,而是和地方治理有关的我都看,更何况婆婆还让我管着家里的事情,我渐渐的也就通了这经济一学。
    努力没有白费,王魁从乡间查看归来的时候几天闷闷不乐,我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几次想要上前去问,可又不敢问,终于我鼓起勇气说:“相公为何忧心啊?妾身也许可以分担一二。”
    “我今天去乡间,看到这里的百姓还多是泥墙茅草屋,一到风雨来临,岂不真应了杜子美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度江洒江郊,
    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
    归来倚杖自叹息。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骄儿恶卧踏里裂。床床屋漏无干处,
    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我想起了这首诗作。看他在那里一直反复念这两句:“床床屋漏无干处,”和“长夜沾湿何由彻。”
    我沉思一会儿,我们的济善堂不是现在推出了“赊药”吗?那些没有钱看病的人家可以拿自己家里的任何东西做抵押,也可以用在我们药房或者其他地方打零工的方式抵消欠的药钱。那么也许可以由州府里出银子,兴建砖窑,以平价的价格卖出砖,实在没有钱就到窑里来做工,一工算几块砖的方式,也可以分期付帐。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王魁那惊喜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我不禁嫣然一笑,他冷不丁的把我抱住,第一次,被他抱满怀感觉真的不错,那一夜我陪着他拟出了一分完整的计划,这里面我们有争执,也有了默契,我明显感觉我们的心贴近了,我的心此刻真的很柔软而温暖。
    今天,和婆婆去看望了柜上的林掌柜家的儿媳妇,他家生了嫡孙了,粉嫩的小脸煞是可爱,婆母在回来的车上问我:“宁儿,你几时给我个孙儿抱抱?我们家子孙太稀,就盼望你开枝散叶!”婆母捉住了我的手放在她大腿,轻轻地的摩挲着。
    我低头不语,我和王魁之间固然是关系好了很多,可是在真正在一起却是难得的。想要孩子谈何容易。
    “我老是在想,魁儿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跟你匹配的一定不是他这个样子的!”
    我在那时脑海中刹那闪过一个修长的影子,拉着我奔跑开怀,又见那房中藏面的景像,进而是离别时。。。。。我深深颤栗,再往下想我就是为难自己了。
    我定了定心神说:“相公他很好!”
    “是你难得。我常想,李以宁真的像我的亲生女儿。”
    得到这样的赞许是我没有想到的,记得未嫁时听着母亲的叙述,当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砖窑的事情着手的很顺利,加上他筑堤、开淤、修槽渠,鼓励发展丝织业,一下子杭州越发兴旺起来。
    现在,他在批案卷的时候,总是让我坐在身边看书,随时随地有很多事情都会问我,有时候也会意见相左的,我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我也很固执,很多时候丝毫不肯相让。
    我们的关系也日益融洽,虽然我还是觉得有东西隔在我们中央,但这已经不打紧了,我相信有这点小小的障碍奈何不了我的。月事已经迟了十多天,是不是有可能?我还不敢确定。今天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席上荤腻的就作呕,直到吐干净才作罢,这可让我婆婆喜急交加,忙叫了铺子的大夫为我诊断,果然是梦熊有兆。真是个大大的喜讯,我满心的欢喜。
    我因为身怀有孕,更是倍受呵护,未曾想到婆婆,已然写了书信告知我爹娘了,爹娘闻讯是欢喜异常,母亲不辞千里之遥赶来我身边。所以我的怀孕时节是在整天的吃和睡当中度过的,因为婆婆和母亲的陪伴,也不觉得无趣。
    这段时间连王魁也对我极好,我开始怀孕的时候吃什么都吐的干干净净,后来林嬷嬷拿来了绍兴臭豆腐。闻着有异味,吃在嘴里很是鲜美,用它佐粥吃竟然不会再吐了,所以我每天都要吃上一回,王魁看见则是掩鼻。一天,他说:“门外的小狗才喜欢吃这么臭的东西,我家夫人不知是???”
    他说我是狗??我佯装生气说:“妾身是做狗儿了,今天也委屈相公做一回狗呢!”话一出口,用筷子夹了一口强塞进他嘴巴里,然后瞪着他,他看我望着他只能强自掩鼻咀嚼,初起是的那种委屈的样子让我大笑起来,看他吞咽下去以后,张口又要向我讨来吃,还直说鲜,就这样以后每天他陪我一起吃这个东西了。在这个时候我眼睛湿了。那份淡淡然渗进心头的恩爱,是有它莫可明言的震撼力。
    这江南之地本就是才子聚集之所在,王魁被邀去满觉院赏桂斗诗,西湖秋游,日赏桂,夜赏月。赏桂以南山满觉陇最盛。满觉陇亦称满家弄,是南高峰南麓的一条山谷。吴越时,这里多有小型佛寺,其中有一座圆兴院,后改满觉院,地以寺为名,花大约也是寺僧所植并渐成大观。这里的山民以植桂售花为主要经济来源,一代传一代,终于造就了这一片“金粟世界”。
    如今更是家家户户皆植桂,屋前后,村内外,满山坡,路两旁,一丛丛,一片片,一层层,举目皆是。每年中秋前后,几番金风凉雨,秋阳复出之时,满树的桂花竞相开放,流芳十里,沁透肺腑。
    桂花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等,花朵细小而量大盛开时,如逢露水重,往往随风洒落,密如雨珠,人行桂树丛中,沐“雨”披香,别有一番意趣。
    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美妙景像,因而我对极想去那里看看是怎么个“流芳十里,沁透肺腑”,我对王魁说:“可惜妾身不是男子,不能去。”他看了我一眼说:“莫非我家的扫眉才子也想去斗诗?”我回他说:“哪里,妾久闻‘满陇桂雨’乃西湖一景,总想亲历而见。”
    “这有何难?你若以女子之貌去必然有诸多麻烦,可你易装而行就不用拘束了,来去自由,可以尽情赏花了。”他说完,就叫碧玉去拿了两套簇新的衣服,让我和碧玉换上,小丫头也是兴奋的不得了了。
    穿上衣服,王魁就要我学男子阔步,拱手,我揽镜自照,忽然觉得滑稽,大笑不已,就这样被他拖了出去。有一件事情我甚是觉得蹊跷,王魁见到桂花时的模样,忽悲忽喜,不过这也只是转瞬间而已。我也未曾放在心头,到后来看见焦桂英我才知道他那时是想起她了。到诗会之所,王魁说我是他京城的表弟,和他们谈诗论赋,没有人觉察我我是个女子,坐久了,有点腰酸,到底是有身孕的人,虽然还看不出来,久坐实在伤神,我就起来,往外走,和碧玉去庙里游览,桂花林里有一少妇独自在那里赏花,嫩黄色的衣裙在桂花林里,恰似桂花仙子下了凡尘,风姿绰约,让人不由想亲近,我走近她身去,不自觉的按了她的肩膀。那少妇转身见我的男子装扮,慌的倒退几步,花雨飘落在她的身上。忽然听得一个响脆恼怒的声音:“哪里来的狂生,敢对我家夫人轻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马上把帽子脱了,长发立刻披洒了下来说:“夫人莫惊慌,我也是女子!”那少妇见了我这身装扮,觉着好笑,转怒为欢了。到了客房留了茶点招待我,原来她就是北地富商刘醇之妻,我和她十分投缘,要不是王魁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已经天色将暗了。
    看着王魁着急的满头是汗,我拿出香帕给他轻轻抹去。
    一个女人的基本幸福就在于生活上的这种情趣的栽培。
    不爱你的人,原就没有这个空,跟你白应酬,不是吗?被爱的感觉真好!这是我心底里的声音。
    日子就在平淡而又带一点紧张的情况之下过,我已是腹大便便,怕还有两个月的样子就是产期了。
    母亲和婆婆去了庙里上香回来听见婆婆身边的那个林嬷嬷她是个顶会讨好、面面俱圆的人说:
    “太太,你的福气真好,媳妇一入门就要给你添男丁的。这观音庙的签顶灵,如今求的是上上签,解签的说必定一索得男,且带旺王家。大少爷现在是杭州城难得一见的好官,我看以后既有孙子陪伴你,少爷仕途拓展又顺遂,直情是相得益彰。”
    家故笑得合不拢嘴:“我说呀,我们家宁儿有福气,是旺夫相。”
    “是啊!”母亲轻快的和应着,很显然她看我在王家现在如鱼得水的情况是非常满意的。
    在万千期待中我儿来到了人世,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为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儿,我们请了两位奶娘,在杭州城舍粥三天。就这几天王魁荣升了湖州知府,真是双喜临门啊!也验证了观音签的奇准无比。
    我因为刚刚生产完毕,实在虚弱也就不和他一起去了,但是还是叫丫鬟们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碧玉说:“小姐,你以为姑爷是去哪里啊!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湖州不远啊!等你调养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过去了呢!”我笑了笑,看看自己实在是。。。。。
    “夫人,等到那边安顿好了,我就来接你!”他说。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年,我儿也开始牙牙学语了,如同算命的说的一样,我家中是越来越兴旺。湖州有家富商与我谈蚕丝印染,我原本想派店里的掌柜去就行了。婆婆说叫我去,还说让我就住那里了,她等这里忙完就过来,我会她的意了。
    一年没有见着,不知道相公怎么样了,我急切而热烈的盼望着,路上几乎是星夜兼晨的,总算是到了湖州地界了,下午把事情处理了我马上过去,老管家要先去通报,我说免了,今天实在想给他个惊喜!
    中午在这家叫翠华楼的饭庄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吃饭,为了方便我男装示人。
    旁边的的那桌坐了两位书生,一直在谈论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一句直刺进我耳朵里。
    “那个王夫人可真是标致啊!”。
    “哪个王夫人?”
    “王魁大人的夫人啊!那天到普觉寺上香,我看见的,真是个绝顶风流俊俏的小娘子,那身段,那眼神。。。。。”
    怎么会是王魁夫人?
    我的心在一刹那间拉得像条快要折断的弓弦,我宁愿在下一刻就支持不住,昏倒过去,我实在讨厌思考一些荒谬绝伦,近乎侮辱自己智慧的问题。
    下一刻,我忽尔又稍稍轻松过来,给自己解释说,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一个湖州之内,怕有上百个王魁也不一定呢。
    我这个想法是完全对的。
    名字可以有千百个相同。
    湖州的知府却只有一个。
    正当我的心弦稍作松弛时,我耳畔响起了一把声音来 。
    “你知道个什么啊!我们知府王大人的这位夫人是原来青楼的名妓—焦桂英。”
    另一说男声说:“不是良贱不通婚吗?我可知道这王大人是杭州的望族出身,怎么就娶了个花魁?”
    “咳!你还真当她是知府的正室夫人啊?人家在杭州是有夫人的,那位夫人可是京城的李相爷的千金呢。”
    “相府千金怎么及得,千娇百媚的神女啊?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
    两人是越讲越下作,我是越听脸色越发白,旁边的福叔见了说:“东家,我看下午你就别去了。”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说:“下午我还是去谈生意,福叔你去通知少爷我五天后到。你先出去吧!我去客栈休息一会儿。”
    碧玉是越来越知道分寸了,她丝毫不开口问一声,只是默默的帮我定了间上房,让我靠在床上休息。
    我是明白过来了。
    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春色撩人,对着花香莺啼的春色,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要爱一个人到了什么程度,才肯如此屈就,才要如此屈就,要我和一个烟花女子同侍一夫!?
    也许,我要向自己的母亲和姨娘进行一次彻底的探访。
    跟别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情况对我并不陌生。
    可是新奇的一点在于我爱上了王魁,而那些我父亲的女人似乎没有真心爱上他。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互助互利的合作。门当户对之说也在于此吧?
    或者有很多很多爱情的婚姻,也能伟大到什么也不再计较,只要对方快乐就好,这个我实在想不出谁可以佐证了,说老实话,这样的爱情有吗?我怀疑!
    我要高唱长门赋的话,尽情去爱好了!陈阿娇的下场是最好的佐证。面对同一个男人的时候在水一方的李夫人就聪明多了,到死不让汉武帝看她一眼,不就是为保住在汉武帝心中的形像?进而保住娘家的权势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有真情?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既然如此,我宁愿停止继续爱他的想法。当这个想法一出现我的心头一阵绞痛,我刚才叫福叔去那么做已经就是想要停止了,在潜意识里我有为自己打算保护的自己的念头的出现的,我是在妻妾成群的家里长大的,虽然我曾经受那些《烈女传》等的教诲,可我也亲眼目睹了那些妻妾间的真真实实,甚至是血淋淋的争宠。我没有这种兴趣,去做这种游戏娱乐别人。
    我很悲哀,我要像我母亲一样的活着,到现在我深深切切的体会到,我母亲为什么在我待嫁时会有那种酸意,母亲你的醋吃的没有道理,女儿其实和你是一样的,世间的男人都一般模样吗?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小姐,不早了,我们要去赴约了!”碧玉提醒了我。
    我整装出发,在这次的商谈中我一反平日里,凡是都留一点忠厚和纯良的原则,把价钱开到及至,让对方几乎无利可图。
    我退出城外,在农家里休息了几天。这几天,真的可以称之为疗伤,心碎成了几瓣我不清楚。听王福说王魁已经叫那个女人出了府第,我才进了城,在他的迎接下进了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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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5-12-10 18:48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7
    发表于 2004-7-20 21:35:46 | 只看该作者
    不错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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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3-2-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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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8
    发表于 2004-7-21 16:47:39 | 只看该作者
    嘉定才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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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9
    发表于 2004-7-21 17:17:00 | 只看该作者
    好长,好累,可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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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7-18 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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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10
     楼主| 发表于 2004-7-21 20:24:12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劫数(上)
    女人的爱总是带着点卑微,乞求男人的施舍。一如我,在家从父,父亲给我做主的婚事,我不要说反抗,就连疑义也没有,还认真的去嫁,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做个好妻子,所以我竭尽所能的去爱王魁,认真的从夫,在这份爱里我以他为天。
    我也是藤蔓,也需要依附的。突然间把我攀附的对像抽走,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要挣扎着爬起来需要多少的勇气的,要忍受多少的疼痛,我不知道,我只能尝试。
    我调试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见我丈夫的时候无喜无悲。可当看到王魁在那里相迎的时候,胸口还是收缩了,眼泪也差点滚落。坐在了我应该坐的位置上,试图平静的看着家丁们的行礼,我眼角的余光看向王魁,他到是在那里显得局促不安。让自己的呼吸更加匀称些,当我微微的将两肩放松,将头稍稍的抬起时,我一下子找到了我在家做小姐时候的高贵、矜持甚至是傲气。天,什么时候我把这些都丢了???我一下子领悟过来,这么久以来,为了做好一个妻子,我变的和父亲身边的那些女子差不多了,卑微而渺小。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功力实在是浅薄,回到房里我真想立时就瘫倒在床算了,如果现在就我一个人,我一定把枕头哭个湿透,可惜我没有这种机会。看着王魁望着我的眼神,他想要我说什么吗?还是要我大发雷霆?我心里微微冷笑,嘴角绽出如春花般的浅笑说:“相公,妾身累了,我们就寝了?”。他点头。难得,真是难得,我和他成婚这么久,他几时这样好眠过,以前恐怕是牵肠挂肚着这个桂英吧!
    清晨一早,他就要我和他去早市,吃过了本地的各种小吃,看着着热闹的市集,王魁实在是一个能吏,不论到哪里他都能做的有声有色,只不过他这样做一半是为百姓,一半也是为自己搏个好名声,这也无可厚非的。能够这样想已经是百姓的洪福了,别太奢望官员会全心为民。
    走到一家银楼,当我看见眼前的凤钗的时候,我的脚下有点不稳了,这是纯金打造的凤钗,明显是出自皇家御匠之手,我的珠宝箱中珍藏有一对龙凤的镯子,花色和这个是一模一样,正是成套的东西,眼前的凤钗绝对不是外面的工匠仿制的,而这宫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重复过,那对镯子是我十五岁那年,楚王送我的礼物,因为他在边关所以书信里说,镯子是没有办法亲手为我戴上了,但愿能亲手为我添上凤钗。按道理这支钗应该是在他手里,我差点眼泪滴在这钗上,我控制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夫人,为夫为你戴上。”王魁说,他已经买了下来了。
    “恩”了一声,低头让他把钗戴在我头上,掌柜拿来菱花镜,让我看,好一个美丽雍容的贵夫人,我是适合黄金的,我的气质本就是这金马玉堂的气势熏出来的,富贵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所以着黄金配称我正合适。
    “再也没有谁比你更适合这飞凤了!”但是当王魁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我却说:“是这凤钗好看,谁戴上都好看!”说这句话是虚伪,但是也是基本修养。
    “这位夫人,这对凤钗可不是每个人戴了都好看的,不是谁都有夫人这种华贵的气度的!”那个掌柜忙说道。
    我听了后笑着说“谢谢掌柜谬赞了!”
    回到府里我实在很想尝尝当年的宫点和那碗鸡丝面的味道,我知道我心里实在想要温习一下那种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滋味。所以我亲自下橱做,做出各色小点心,这让厨房的一干人等大开眼界,原来我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夫人还会这厨房中事。
    到了吃的时候,方才知道,没有那时的心境,也就没了那个味道,勉强把鸡丝面吞下去,王魁还跟我说这他那个桂英的事情,我只差没把东西立时吐出来,呕个干干净净。
    看着兴致勃勃做的这些东西,心里眼角不住的泛酸,算了,既然我不需要王魁的情爱了,谁喜欢谁就捡了去,就如我,今天亲手做的点心。
    我说:“那就把今天的点心送点过去好了。”
    傍晚,我和王魁依旧是一个看书,一个批案卷,他有疑问的时候问我。
    “少爷,少爷,不好了!”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她尖细的喉咙里发出了近似于凄厉的叫声,伴随叫声进来一个丫头,“二奶奶病了!”她说着,扑跪在地上。真是没有规矩的丫头,在府里这样大呼小叫,以为是茶馆吗?跪地上做什么?回话只要立定恭身就可以了。不知道这是显示她对主人的忠心还是其他的?
    既然都来催了,我当然大大方方的把王魁拱手相让:“相公,你快过去看看吧!”
    他马上说:“哦!好!”那种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人看了想发笑。
    到是那个丫头我几时得罪过她,怎么就一道充满怨恨的眼光向我这边射来。算了,我也没有那个精力深究,去细想。
    天色晚了,我也觉得累了,睡下了下来,强迫自己睡着。
    下人之间的消息传递实在快,等我第二天醒来,梳洗的时候,碧玉就来跟我说了:“听说那个花魁,吃了小姐的叫人送过去东西,中毒了!还听说有身孕了。”
    “哦!”我回答,“日后不要花魁、花魁的叫,没有规矩。”
    “是。”碧玉回答,我知道碧玉是在心眼里看不起那个焦桂英的,甚至连王魁,她也一直觉得是我吃亏了,宰相门童七品官,这相府的一只苍蝇都比别人家的苍蝇高贵些个。相府的家丁就算在京城也是仰着头颅过街的。
    “小姐,她可真不简单那!小姐你要提防着。”
    “碧玉,把我的衣服拿来。”我把话题岔开,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其他的就不用了,“碧玉,今天福叔有什么说的吗?”
    “有啊!他把,这个月的帐本都拿来了,请你抽空看看!”
    “还有,他走的时候叫我管着家里的仆役,他说老太太过些日子要来,他回去接了,还说老太太说了,她不希望让个娼妇进门。这是老太太说的。”她说到“娼妇”的时候强调了口气,后来又撇清,这丫头实在精乖。
    不过我到是相信那是婆婆的原话,她曾经偶然提起家翁当年的那件事情中的那个村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贱人”还是咬牙切齿的,人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何必!
    碧玉还杵在我跟前,我抬头看她,“梳头!”刚说她精乖,怎么又愣起来了。
    “小姐!”她怪叫起来。
    我皱皱眉:“什么事情?”
    “这支凤钗我见过!”她对着我桌上的凤钗叫,“那是楚王爷的,是和那套镯子一起的!”
    我转过头看着她,果然是一套,是奕的,可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呢?
    碧玉说:“小姐你看那钗上凤凰的腹部,肯定有楚王的名字和小姐的闺名。”
    当我看到凤凰的腹部有“奕”和“宁”两个字的时候,我情愿立刻昏倒,但我没有机会,门外管事媳妇来问了,我只能收敛心神,一边让碧玉给我梳头,一边听着回话。
    月底了,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直叫人焦头烂额的,整整忙了一天又一个早上,下午总算得了一点空,园子后面的荷花亭到有凉风阵阵,荷塘里小荷才探出尖角,粉嫩粉嫩的。叫丫头焚了一炉香,我做在里面悠闲的读着刚买的几本书,偶尔有一两只蝴蝶蜜蜂会飞进来吵扰,也颇有情趣,实是惬意。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得罪了哪路神仙,想要稍微休息一会都不成,对过的人影飞快的拉近了。。。。。。
    看着王魁向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我心内莫明苦笑,我以为我们虽不算相爱,却也算是相知,他应该知道我的脾性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今天看来我错了,我对他还不了解,要不怎么会没想到他会出口这些话:“桂英,只是个弱女子,你何苦和她计较?她所需要的只是那一点卑微的怜爱,难道你连这点都容不下,我不知道你的手段可以这样卑劣,在点心里放巴豆。”看着他用痛心疾首的表情说出的这番话,我真想大笑三声,是什么让一个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青天老爷,变得这样的昏聩?
    接下来的话就让我明白了,他说:“以宁,你无须担心,你永远是我的正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话语里还有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深情。
    还好我这边地方还算开阔的,空气还是满流通的,所以我还不至于要呕吐出来。我笑了,眼中没有表情的笑从嘴角扯开:“你是男人所以你高高在上,所以有了一石米就要多一房媳。你希望在女人心中是神,都要匍匐于你脚下,为此而妒恨而要生要死。你无非期待我们两个女人为你争个头崩额裂,你死我活,那么,你的满足感就得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你的身心舒畅了。天下间再没有比这种情况更自私,更属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事了。你当真妄想!”我把我心里想的脱口而出,他开心也行,愤怒也罢。我转身而去,头也懒地侧一下。
    我现在知道父亲为什么喜欢她的妻妾争来夺去了,这情况好像池塘里的金鱼,你高高在上,轻轻抛下,一点的鱼食,然后看这鱼群拢成一团,在那里争抢,那时一股施舍与人的优越感牢牢的占据着心扉。可当自己成为那群鱼中的一尾,或被以为是其中的一尾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的。
    纵然心中是多么的难受,可我也不会放到脸上,去满足他的虚荣心的。他怒气冲冲地冲进来说:“桂英,有身孕了,她要住进来!” 说完转身就走。还把门关地振聋发聩。
    “桂英,有身孕了,她要住进来!”这个才是目的。真叫可笑,连这个目的也要寻找冠冕堂皇的方式。其实前面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如果我哭哭啼啼指天誓日说这不是我干的,那么他也会对柔弱的我说这句话的,只不过是口气和情景之差而已。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我叫管事媳妇去收拾出了修竹苑,就让她住那里好了,对于婆婆一定要我不要让她进门,我只能付之一笑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越是阻挠,他就越要竭力表现自己的高贵与情重。这种无聊的机会我就不给他了。
    今天总算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花魁了,果然是个美人儿,削肩长颈,虽瘦但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模样,眉目之间的那点忧愁自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态,弱不禁风的样子盈盈来到我面前,撩起裙摆露出精巧的绣花鞋轻轻跪在绣团上,接住茶杯奉上茶,口里甜甜蜜蜜的叫着“姐姐。”我微微俯身接过来,在她的身上闻着浓郁的麝香味道,看她口上涂朱,脸上敷白,眉上画黛,身上又搽香粉,因为腰里又紧束腰带,高耸的胸更显突兀。我直觉想皱眉头,但马上醒悟不妥,索性微微展眉一笑。似她这样有身孕的人,还这么装扮,尤其是还用有麝香的胭脂水粉,紧束腰,恐怕孩子能否保住实在成问题。当场也不宜点破,算了,何苦让人以为我醋意浓郁呢?
    她既然要诬陷我下毒,自然就欲除我而后快的,怎么会听得进我的劝告,我对我心头的一点怜悯之心,感到可笑,如果是我母亲碰到这样的情况是怎么样?恐怕是高高兴兴的回声“妹妹”亲亲热热的拉她起来,表面上是情如姐妹,私地下刀光剑影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我看我就不必了,母亲是为讨父亲欢心,我怎么做为谁来着?既然是多余的事情就不也罢,让她奉完茶就是了。
    每日里忙里忙外的事情还真多,又到了蚕丝收购的季节了,因为去年养蚕的人家特别多,所以去年的蚕丝价格很底,今年,因为很多农户去年亏本了,所以都不养了,这价格又出奇的高,就有人用去年的陈丝冒充新丝,蚕丝如果收藏不好很容易变脆易断的,所以在收购的时候就格外要小心了,我大部分时间也就在忙这个,其他也就顾不上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碧玉说,最近的饭菜都是二姨奶奶在厨房张罗的,问我感觉出什么不同了吗?我这才想到的确这两天的饭菜味道比较淡了点。这些日子我用早膳都很早的,一般五更天就吃了,那她岂不是???女人啊!!!为了一点男人的宠爱,自己的身体不爱惜也就算了,也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想着我自己怀孕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只祈望孩子能平安康健的生出来就行了,哪里有这么多的心思,脑海里浮现我那宝贝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同为人母之心,既然知道麝香有伤胎儿,不提点她实在有失厚道,就跟碧玉说:“碧玉,你抽空和二姨奶奶说或者和她的丫鬟说也可以,叫她不要再用香粉了,也不要束腰了,恐怕胎儿有伤。”这件事情在后来看来实在是我做的多余又多余的。
    碧玉应了一声“是”,我穿着男装出门了,这些日子我都是以云锦坊湖州掌柜的身份在处理事务的,装扮久了也没有人能认出来。
    谈完了生意,到街上走走。想到那支凤钗我不禁莞尔,口口声声说要亲手为我戴上,到我出嫁了,就流落到了民间。要是不高兴毁了也就罢了,偏偏就把它不当回事随处一扔,如果他在意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可走到银楼那里我的脚步还是不自觉的走了进去,掌柜的看见我踏进去,忙迎了上来,亏他一眼就能认出,叫“王夫人!”但转念我就愕然,我似乎没有告诉他我夫家的姓。当我还在纳闷的时候,掌柜的自己开口说了出来:“夫人,请里面坐,小老儿有些事情要相告。”我实在惊讶,但是心里的疑问也急需解决,也就跟着他进了内堂,坐定,看着他上茶,坐下说:“老汉我有个儿子,一直是在楚王麾下,”当他讲到楚王的时候我心头一震,“我儿是楚王的参将,那次,楚王中计陷入重围,被敌人一箭射穿胸膛。”听到这个我倒抽一口冷气,“幸亏,我儿将他从尸山骨堆里背出来,也幸亏夫人!”
    “我?”我有点不明白了。
    “是啊!我儿回来说那时楚王嘴里念的就是您,只要他快昏死去的时候,只要一提您的名字,就给了他力量和希望,靠着这样,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回到营帐的时候,楚王的伤口上已经有蛆了!”掌柜说到这里,老泪挂了下来。
    我心已经如刀绞般的痛,我咬住下唇,禁止我的泪出眼眶。
    掌柜的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但是他还是支撑下来了,那是因为有你,而且凯旋而归,可是归来,才是他的致命伤,当他看到您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的时候,我儿子说他没有看见绝望过的楚王,真正绝望了,没有别人想像中的狂风暴雨,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他在没有人的山顶大声呐喊狂啸,一遍一遍都是你的名字,当我儿子不放心跟过去,听见山间回响的时候,冲了上去,看见他坐在地上在用你买走的凤钗上面的针,一针一针的刺进手臂上。”
    听到这里,我像是听见那针刺进我骨头的声音,眼泪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无法想像这是如何的深情。
    “我儿夺掉了他手里的钗,把他强背下山,他已经暗哑喉咙里喃喃的念着你的名字,下山以后,旧伤加新恨楚王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就不再提起你了,后来,先皇赐婚,娶了工部尚书的女儿。”掌柜是哽咽的说的。
    我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为他能有幸福的婚姻而真心高兴,他的王妃是京城有名的淑女。
    “当谁都以为他已经把你忘记的时候,我那儿子,正好要告假返乡,他把这支钗交给我儿子,说一定要交给你。所以,我打听到您来了这里,就天天,叫小厮在府上门口等,看到您出门来游玩,我就把钗拿出来,您果然一眼就看中它了。总算了了王爷的心愿。我将那天的钱退给您!”
    “不用了!”我说,说完走了出门,也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一路上混混噩噩的,到了房里,叫退了下人,一个人换了衣服,挽了个堕马髻,戴上凤钗,看着镜子里的我出奇的丑陋,通红的鼻子,红肿的眼睛,头上的凤钗似乎在淌血,一把拔下,心浮气躁的坐在凳子上,忽然间,我把那根针刺进我的皮肤,一阵疼痛叫我惊醒,看着雪白的肌肤上渗出的红色血珠,从一小点、变大、滑落、干涸。真的很痛。我其实可以做他几千几百个女人当中的一个的,我甚至觉得我当初不应该嫁的,后悔为什么不碰壁死了算了,也好过现在。立时间眼前又出现王魁的模样,我怎么这样?我是有丈夫的人,今天一再为了别的男人落泪,心底涌起一阵的罪恶感。让我浑身发颤。我的心刹那孤独无比。。。。。
    我不知道枯坐了多久,连王魁进来都没有发觉,他轻声的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要依靠还是要证明什么,我一把抱住了他从我嘴了吐出:“相公,请别走,求你!”
    他抱住了我,亲吻我的发,我的眼睑,我的耳垂,我极力让自己能沉浸其中,他说着情话,在我真的可以认为自己沉醉的时候,从他嘴里出来一句:“你真可爱,你有使三千粉黛无颜色的魅力!”
    听见这句话,当头棒喝,也未必有此功效,三千粉黛?哈哈!我原来是可以成为一个男人三千粉黛中最出色的一个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下贱,真的很下贱,心底里想着别的男人时候向他求欢,我说:“相公,对不起,你还是去修竹院好了!”
    我看见王魁盛怒的表情,两眼放出火光,恶狠狠的盯着我,啪的一声,响亮的声音几呼让我的耳朵马上是聪,随着耳旁的轰鸣消失,脸上火辣辣的生疼,我看见他转身的时候有丝失望的眼神,该是我的错觉。
    我呆呆的坐着,碧玉进来看见我脸上的五指红印,肿的老高老高,一下子哭出声来说:“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小姐!”,一边马上出去到冰窖拿出冰来给我敷,冰冷的感觉让我恢复了一些理智,“碧玉你说什么?”
    当我听碧玉娓娓道来的时候,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场好戏。
    碧玉刚才去厨房,我早上说想吃芙蓉羹的,她碰巧在那里碰到了那个焦桂英,如往常一样在厨房帮忙。
    “小姐,我才刚说你要吃芙蓉羹,她就说没有!”碧玉尖着嗓子叫,“那我就算了,我想起小姐早上跟我说的,叫我跟她说的,我就说了!”
    “哦!你怎么说的?”以我的猜测,肯定是碧玉语气不善了,你看她已经跟我先抱怨了,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过错。
    “我啊!我就说‘二姨奶奶,你别老搽怎么香,熏了别人不要紧,熏坏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后悔可来不及了,有身孕的人就穿宽松点的,没有人和你比美!你少在厨房了呆着,累坏了,可害自己啊!’我就是怎么说的。”碧玉自己说出口来。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我的好意经过碧玉一转述全是讥讽之词了,碧玉本来就对她心怀怨怼,是我自己所托非人,不过,到底是关乎一个小生命的生死,再多的怨气也不应该这样的,我说:“碧玉,你可知道哪里错了?”
    “小姐,人家这样对你,你不对付她已经是大仁大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与坏关你什么事情,我真不明白!你做人也该自私一点,为自己考虑一点,你没看见她到这里以后,装腔作势,收买人心,您呢,就天天忙里忙外的,好处都给她占全了。她是在处心积虑对付您啊!这么恶毒的妇人,干吗还要关心她的孩子?我今天看她那样子原来还想跟她心平气和的说,芙蓉羹又不是稀罕东西,可是她摆明了刁难我说没有,我气就上来了,就说了那些话,她到是弄的畏畏缩缩的,我起先还不知道说的还起劲,其实她是发觉姑爷来了,装出来给姑爷看的。可是没有想到姑爷会来打您,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今天为了奴婢,竟然挨打了,是奴婢的错。”碧玉跪在地上,眼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到底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看着也心疼了,说:“罢了!还不起来!”
    碧玉一起来就给我继续敷脸,上药膏。看着她给我轻轻的抹着凉凉的药膏,那份细心一直是我最欣赏的,许是我多管闲事了,才惹来这场风波的,命数由天定,我也不强求了,其实她那样对我,我实在无须太挂怀的。安定了自己的心神,我的脸也不那么痛了。原来刚才他进来是问罪的。
    到是碧玉惊呼“天啊!小姐你手上怎么回事?”她看见刚才我戳的那个口子。
    “没什么,不小心戳到的。”我敷衍了事。身边还有那么多烦琐的事情在,我连独自坐在这里伤情都变得不应该,人生本就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小姐!”
    “恩?”
    “老太太,就要来了!”
    “哦!房子收拾好了吗?”
    “早好了!小公子也来呢!”
    “真儿,也带过来?太好了!”想起娇儿,我心中升起满心的甜蜜。才十个月就会自己走了,现在不知道会说话了没有。
    婆婆早就跟信上跟我说了不止一次了,不许焦桂英进门,可现在都让她登堂入室了,她能不生气?这次恐怕是来责怪我处事不力的,我苦笑,现在我是两难了。
    我不知道该说眼前的丈夫什么,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真是可怜,昨天送我一声响亮的巴掌,今天在我面前叫我要尽力不要让他心爱的人被他母亲赶走,为什么不自己说去,难道母子之间还隔着山不成,但既然开口了,就应承下来算了,省得他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娘。。娘。。抱抱。。。”我宝贝儿子的肥嘟嘟的小手向我伸过来,我接上去从婆婆的受里抱了过来,他会叫人了呢!“波。。。”的一声,小家伙的嘴巴亲了我的脸,“娘。。。娘。。。”
    王魁过来要接手,他不肯,就是赖在我身上,大家叫他叫“爹”,哄了半天,才在他嘴里吐出含糊的声音“咧。。。。。”什么啊!弄得众人大笑不止,害得他也不好意思的脸埋在我肩头。这孩子!
    进了屋里,安顿好以后,孩子也哄着睡了,我和婆婆到后花厅里说话,无非就是责怪我的话了。我是认真的听,小心的回答。
    “好!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算了!秋月,去叫二姨奶奶过来,让我瞧瞧!”话语里只有讥嘲之音。
    婆婆身边的丫头马上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说:“太太,二奶奶就过来。”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还不见人影,婆婆明显不耐烦了。
    秋月就说:“二奶奶,说马上过来的,不过她要重新梳妆呢。”这一句话把婆婆的脸色弄的益发阴沉,现时节的下人,哪个不是见高的攀,低的踩,知道婆婆最是讨厌焦桂英的出身,偏叫还说一句“重新梳妆”,这不是落井下石吗?不过也要有井可落才行。婆婆冷哼一声,弄的在场的人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一时间,厅堂里静谧地有些尴尬。
    焦桂英姗姗而来了,大红的衣裙,十分醒目,装扮也十分艳丽,婆婆的脸色愈加难看了。这教养到底是差了几重,既然进了这豪门,自然就应该知道长进,眼高眉低都要认真合计,她有这等时光早早起来下厨,缘何不多用一刻时辰去问问这豪门的规矩?做个巧妇!如果她今天在婆婆下车的一刻,在远远的,却醒目的地方,默默相迎,如果她今天不让婆婆等,如果她今天不穿这件大红不合她身份的衣裙(按照风俗只有正室才能穿大红的。),如果她今天不描眉画唇弄的如此艳丽。。。。。唉,我内心叹了一口气,这焦桂英也是个吃过人间咸苦的人,想想她平日里心机也不少,为何在这个上面就不用点心?依旧浅薄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我婆婆连正眼都不看她,继续和我说着有的没有的,我是知道她是故意冷落于她的,过了许久婆婆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二奶奶,你有身孕了,要什么尽管说。别让人以为我们王家不仁厚。”这话出口,连我都觉得她刻薄。那焦桂英马上眼睛湿了,而且无礼地转身就走,她是青楼出身的,应该受得些委屈!现如今谁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换口气重新再忍的?偏偏她就这么点闲气也受不得。
    今天的事情恐怕她又要算我头上了,婆婆看着她直说:“果然是那地方出来的。”我也不接腔,在我婆婆的心中她已经是如此不堪了,我去多加一分也是枉做小人。
    是注定,是宿命,焦桂英流产了,她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而王魁被他母亲叫住,不许去多探望,只有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婆婆异常冷酷,和我生孩子的时候如珠似宝的被呵护相较,她从有身孕开始就处心积虑,未曾有过一刻舒心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我吩咐厨房,尽量多做点补身体的东西给她,叫他们说是王魁吩咐的,小产也好好需要将养的。说实在话她要的只是有个男人依附而已,但是王魁,从来没有真正的把安全感给她,如果王魁有担当一点就应该现在多陪陪她。这时候,她应该是最痛苦的时候,可惜那个男人只愿意做孝子。
    就算什么都想过,我都没有想到她选择了最彻底的逃避方式--死。
    第三章  劫数(中)仔细想想焦桂英的死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一个完全依靠男人感情而生的女子,如果男人将依托的感情抽走,是何感觉我知道,但是她比我依附的深去许多,那结局是如何就很明了了。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她是青楼中人不错,原来青楼中也有如此钟情痴傻之人,如果她不是所托非人,恐怕今天不是这个下场。
    但这样并不代表,我会到她的灵前去大哭一场叫声“好妹妹”,对于她我只有一点的怜悯而已,我现在在帐房里和婆婆说话,王魁进来了,红着眼睛进来的,问我要钱发丧,开口就是三千两,还没有等我说,我已经听到婆婆严厉而冷酷的声音:“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 你还认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夫妻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我岂止骇异,简直就是恐怖,一向威严中带有宽厚的婆婆,怎会如此冷情,而且是对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王魁恼怒而失望的出去的,婆婆后来没有跟我提起任何相关的话题。等婆婆走了以后,我叫福叔,去张罗买块好的棺材,给了碧玉三百两银子,交代她一定要和王魁说清楚这是给他去庙里给和尚的赏钱。这家里是断断停不得七日的,婆婆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去城外的净云寺里,做个几场道场,到了外头婆婆也不至于会说什么话了,来年再把灵柩迁回杭州,这样到时候也不至于孤坟无人扫祭。打发了容妈去和净云寺里的住持说去。
    这些事情一并处理好,已经是浑身疲乏了,就在榻上靠了一会儿,人就已经迷迷糊糊、昏昏然想睡了。
    碧玉这个时候进来了,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她满脸不高兴,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我说:“小姐!好心不会有好报的!”,就说了这么一句,我也不问她,恐怕是她受了闲气了,这是意料之中的,要是纵容她讲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完结。“我乏了。”我说了句。她叫人拿热水来,伺候我洗了澡,我才安稳的睡到床上。
    听说王魁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衙门里又说有夜淫魔的案子在催,昨天晚上又有人被害了,残忍的手段让我听着都想吐,可王魁他。。。。。
    按律法如果官员不能在限期内破案也要以公罪论处的,削职,降级是常有的,所以各个县的县官们都昂首期盼着呢!王魁断案是有名的清正的,谁不巴望着他能解决?
    看着眼前胡渣满下巴,头发乱如鸟巢的人,巴望他?成吗?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想着那些官员来家里拜见、恳求,想着那些无辜的良家少女,她们比桂英更需要安慰在天之灵。况且为人父母官,怎么能让百姓天天置身于惶恐之中?我只能开解他。
    我跟他一句一句,一层一层的说,他真的需要发泄,他后来对我说这些话,
    “当年,当年,我要向上爬!你出身富贵之家,无风无浪,父母双全,不知道我的苦楚。我自幼父亲死的不光彩,各房各户都想占了我和我母亲的栖身之地,甚至是我母亲的人,若非母亲鼎立支撑,我们娘俩早就流落街头了!不论我母亲多么能干,我的学业多好,周围的人老是能发掘各种攻击我的理由,我父亲更是他们竭力侮辱的,他们容不下我们的风光的。”
    “所以,我决定娶你,你的背景可以帮我压住所有的言语!我直到桂英死了,我才知道那也是我的心意,这样的我,不该牵缠桂英的,是我给她希望,又抽尽她的希望,将她活活逼死的!我是罪该万死!”
    我不禁心中升起薄怒,你可以疯狂的发泄指责?谁不是有一千一万个不得已的理由?你能堂而皇之的心痛控诉,我呢?我连落几滴眼泪都要选好时机。好了发泄完了,也该醒了,我叫人起打了桶井水,给他泼上去。。。。。。
    夜淫魔落网了,只用了几天的时间,王魁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处理的,在我面前,他从此只字不提焦桂英的任何事情了,我们俩更像的协作的伙伴而已,不是为了衙门里的事情,就是为了家里的事情才在一起商讨。从此无关风月,无关情爱。
    王魁又升官了,他去了金陵,那个他充满回忆的地方。。。。。。
    而我回了杭州,家里的事情也不少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直到皇上驾蹦,新皇登基,快马来报我父亲辞官归了故里,兄长也放了个礼部的闲差,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太大的震惊,心里还是有点庆幸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一死,朝臣跟着被诛杀的也不在少数,现在这个结果已是吉数。既然让你走了,既然不让你担任要职了,也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我是个惜命的人。
    王魁怕我心情不好就来接我到他任上,见到他,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我的丈夫,那个风姿俊秀的人物,看他面色苍白,骨瘦几乎如柴了,鬓角边已经染霜,一笑之间,眼角的数条细纹清晰刺目,我和他虽说夫妻已经离心,可到底是有肌肤之亲的,顿时心里酸楚异常,眼泪差点立刻滚落,我问:“相公,缘何瘦到这般地步?”他不回答,我想该是那点心病。
    这时节他对我是异常怜惜,我对他也一样,都是怕对方心里事情太多,负担太多,我们的关系,居然改善了不少。今天,我又去了厨房,做了些炖品给他补身体,趁着东西在小火熬制,我回书房去拿本书看,要经过园子的回廊的,我到没有在意,直到走近才看到王魁和。。。。。可能是我昨晚没有睡好,脚下有点悬浮,耳朵旁听见王魁说:“王爷,这是内子!”,修长的手指抱拱着,对我一揖:“:“我与尊夫人原是旧识,只是贤伉俪大婚之期我在塞外,未有幸讨得一杯喜酒来,今日定然要补了。”听到这不知是何种意思的语言,我勉强自己凝紧心神福道:“愚夫妇草草婚事,岂敢劳动千岁大驾!”当时虚浮的双脚,真要走的时候又有千斤重,勉强将自己拖回房间,躺在床塌上再也不想动了,一下子心力交瘁。
    过往的种种自从知道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后,我的心中越来越清晰,小时候的细节都清晰如在目。
    “你给我拉!你不给我,我长大了就不娶你做娘子了!” 就这样我的长命锁被拐走了,我把锁给了,还是没有做他的新娘。那年我五岁。这点回忆让我窒息,我走到窗口透气,窗外夕阳红艳,晚霞满天,那光线五颜六色,让我眼花,眩晕,当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头乱如麻。
    勉强把自己安顿在绣架前,手中拿起绣线,分出一股来,我平日里嫌外面买的绣线太粗,绣出来的花不够精细,所以总是把绣线分成几股,绣花针也是特别制作的,比较细小,素日里眼睛极好的我今天总是不能把线穿过去,我一气之下把针往桌上一放,手不自觉的一拍,那重重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手心里有火辣泛疼的感觉传来。罢了!罢了!哪里有心思?
    那手心的疼痛让我脑子里窜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为什么要来接近王魁,是来报复我当初嫁做他人妇吗?是愿我没有兑现诺言吗?是了,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今天以来接近王魁,王魁只是个呆书生,哪里知道他是接近不的,皇上现在最猜忌的就是他了,王魁和他走得过近定然会让当今圣上的注意,必然会被皇上视做是楚王一党,而惹来祸端,我心中一阵寒凉。不会,也许他只不过是来随便走走的,我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太过于多心了。
    这样反反复复,复复反反的来回念头乱转,直到王魁回来,他已经有点醉的苍白的脸上因为有了几分的酒意而染上了红晕,他兴奋的跟我说着楚王的才华出众,风流倜傥,他每提起一次楚王我的心就猛跳一次,心要跳出胸腔的感觉真的好难受,那种激荡是我无法承受的,我一直以来过着平静无波的生活,他的到来要我的生活翻起滔天巨浪?以前的种种再不如意我认命了,我情愿就这样过下去,所以我决定对王魁说:“还是敬而远之吧!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朋党。”我勉强自己用没有任何感觉的声音说,我怕我的声音会发抖。
    从这以后,王魁真的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我心是安定了,可伴随的还有失落,我告诉自己那比起天天提心吊胆强。就这样我度过了几天,福叔今天早上跟我来说:“少夫人,今年田地欠收,佃户们交上来的租金不足四成,有的已经三个月没有交了。“
    听到这样我话,我心了一个烦躁,虽然田租不是王家最主要的收入,但也相当可观的,更何况佃户不交租金,但是官府赋税是一定要交的,我家中只有王魁的永业田那一份是不用交税的,这律法规定皇封的土地,比如各龙子凤孙的土地是不用交税的,官员的那些作为俸禄的土地也不用纳税的,而江南之富庶地,那些个阁老皇亲的聚集之所,好田好地占了多少?朝廷又以为这里是鱼米之乡,所以赋税高出三层,这些税金常常让那些财主直跳脚,而那些农户不交税金就是为了肥自己?当然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年成常常是要卖儿卖女了,所以别以为金陵街头要饭的全是外地逃难的,本地佃农也不在少数。
    解决这个弊端的根本方法就是公平纳粮,按田地等级,每一亩都交税,无关是官是民。可这涉及到的是那些执掌权位者的利益,别说根本不可能施行,就是提出这个的人,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少夫人,我也想跟您说句公道话,我本姓林,是杭州富春县人氏,家里原来也是个佃户,虽不是富裕,却也可安身,那年暴雨连绵成灾,我家中颗粒无收,地主老爷来催租,我父亲因为交不出租金,吊死在家门口的老槐树上,我母亲带着我出门乞讨。幸亏,太老爷收留我们娘俩,赏我们一口饭吃,我才活到今天。老奴今天就斗胆给那些佃户求个情,求少夫人宽限些个日子。”
    看着王福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其实我怎么不同情?可这些钱都是有预算的,别以为是富贵人家就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他们之所以富贵,是挣入的永远超出使用的,钱财的掌控也不可谓不严谨。如果你免了这家不免那家的租,开了个头日后收租就难了,可要是。。。。。
    我咬了咬牙对福叔说:“跟所有的佃户说,今年年景不好免掉半年的租子。”
    福叔惊喜,惊讶的看着我说:“少夫人啊!你真是菩萨心肠!”然后踏着兴奋的脚步出去公布这个好消息了。
    我呢!这一声的“菩萨心肠”换来的是什么?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想尽办法,期望能解决这些日子的银钱空挡。前年在湖州买的那座宅院,卖了应该能填补这个空缺,主意一拿定,我就修书给湖州的孙掌柜,让他尽快处理。
    这件事情其实不是舍舍粥这么简单,半年的租金,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来年可能佃户们还会期待能免租的,其实就像富贵中人有善有恶一样,贫户不见得人人都会感恩带德,反而认为你以前收的租子高了。明年就未必肯足额纳租了。
    平日里由于租子一直收不齐,有些个地方的柜上已经是满拮据了,东挪西凑的现像也是有的,人都是有点得过且过的心理在的,不是明明白白把事情摊在眼前,还不会去彻底的解决。今天,一天里要这些事情全部调配停当是不可能的,为了这件事情我一直处理到了傍晚,碧玉进来催我用晚餐的时候。她还和我说,今天楚王又来过了,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乱。
    难得我和王魁一起用晚饭的,对着他我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讲的,一顿饭就这么沉寂着,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我今天看他是异常不舒服。
    “以宁!”晚饭快结束了,他开口,欲言又止。
    “恩?”我抬头看着他。
    他一开口说的事情让我当真大惊,已经到了有佃户抗租到冲进地主家里把地主一门全部杀死的地步了,我心里暗自庆幸今天我的决定不算错误。
    “夫人现在这个情形看来是瞒不住了!你看要不要。。。。。。。”王魁一脸坚决的说。
    呆子,呆子!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你去上报,上头可有经略使管着呢,可我嘴里出来的却是:“哼!你不是书生意气吗?你自己往上报啊!你今天不是又和楚王在谈诗论画了吗?你连皇上在意的事情都做了,这么点小事不是锦上添花吗?你是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放下碗筷回到房里走到梳妆台前,径自拔下头上的珠花。
    他跟了过来,在那里纳纳的说:“以宁,何必如此心浮气躁,有什么不合意的,开门见山讨论个透透彻彻,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你的问题太多,说了也是白说,解决不了!”我越说越离谱,几时我会如此刻薄?
    “你少见的蛮不讲理!”他头直摇。
    “和你讲理有用?”我更犀利的顶回去。
    “以宁!你叫我怎么说呢?”
    “那就统统不要说!”
    ‘我要你说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过吗?你为什么还和奕交往,你存心让我无法好好的过日子!’这些话在我心里说着!
    我的思绪纷乱而无章,他意兴阑珊得走出了房门,此时此刻的我就算像焦桂英那样一口吞下毒酒,也好过现在时时刻刻心被啃噬的苦楚。
    我心头郁积的怨气化作无比的力量,拿起手边的胭脂盒奋力往墙上掷去,嫣红的色彩刹那在粉白的墙上朵朵绽开如血花,碧玉进来看发生了什么,被我喝出去。我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十指插进自己的鬓发,狠狠的哭了出来。
    也许放肆的伤心一场能解解心中的郁闷,我终于是把我的理智给捡了回来,想到今天王魁给我说的,王魁实在太不智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当年,作为后继的官员为人翻案,得了清官的美名,其实也在官场中得罪了不少人,比如那个前任同知,原来已经升迁做了知府,这一来,他反而降级做了个通判,而保举他的官员也受了处分,这些个人哪个不恨王魁?何况这种事情又不一件两件了。这真靠政绩升官的有几个?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当官的人意气风发,做地方官的励精图治,做京官的抨击时政。然而时间一长,吃过几次亏就心灰意懒了,尤其是政绩在升迁中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要能熬满年头,就轮到升了。人家是五年、十年一升,而王魁是靠年年的考绩优良而升的,这其中的原因,也就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谁敢埋没、得罪当朝相国的东床,这样的一层关系使得有很多人妒忌着他。王魁这些年来在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从未真正领略官场的险恶,是以他现在还是书呆子一个。现在我娘家已经失势了,他今天要还做出头椽子,恐怕有人拿这件事情开刀,更何况他和楚王相交,这一件也授人以柄,这些事情凑起来就算置他于死地也有可能了。我是相府出身,我对于官场的昏暗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什么卑劣的手段使不出来,如果说不识字的地痞流氓,危害是在表面上的,那么饱读诗书的官员要是使起坏来,那是从骨子里毒出来的,最最不要脸皮的。更何况一沉百踩,到时候什么样阴险的辣手不伸过来?我越想越心惊,真怕那呆子做出不可收拾的祸端来。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披起衣裳,步出房门,想着还是要去劝他,也埋怨自己太焦躁,说到底是夫妻,这些事情我俩是一体的,是共荣辱的。走到书房门口看到房内灯如豆。门没有关上,我推门而进,见书桌旁没有人,许是他睡了,就往内房去了,那女人的呻吟穿进我耳朵,床上红绡帐不停晃动,床下踏板有鞋两双,男人粗粗的喘息交杂女人那轻轻的呻吟,微微的叫喊,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了,我心里冷哼,李以宁啊,李以宁,你是怎么了,你心里还以他为夫,他几时以你为妻过?先有焦桂英不告而娶,后又染指丫头,说他呆,说他傻,你更呆更傻。罢!罢!罢!从今往后万情皆休,我再也不想管了。
    可我说是不管了,当我听王魁说起他上奏折的事情我还是吓了一大跳,直说他不该这么做,被我一说他是怒容满面,拂袖而去。从此我们夫妻已经可以用离心离德来形容。
    来了一道圣旨,王魁被贬官了,还好!还好!总算没有性命之忧了,我叫人为他打点行装,我自己也准备回杭州了。
    一切能够归于平静了,我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来金陵这些日子以来连这里的园子也没有好好看过,今天难得有这等闲情,却已经是即将离去了,在这莺声燕语的园子里,我拿了一本李白的诗集读了起来。
    “以宁仍以青莲为知己?”一个朗润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曾记得,我十岁时节,已经能写诗作画很有章法了,记得有一次,皇子奕问我:“唐以诗取士,而诗中宗师则推李杜,不知卿爱宗何人?”我说:“杜诗固然真实精练,但青莲的诗句洒脱逍遥,我爱之更甚!”
    “哈哈,以宁堪为青莲之知己啊!”那时他这么说。
    我抬头果然看见那张英气勃勃的脸,我起身道万福。
    “以宁,你我之间何来这些俗礼?”他挡住说。
    “王爷,此言差矣,今日已不同昨日了。”我说。
    “今日又怎样?昨天又如何?”他问,也不等我回答就说:“以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以宁,我的以宁!”
    他紧紧相逼,我退无可退,等我被他一把抱进怀里的时候我试图做了微弱的挣扎,但是他宽阔的胸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我很快停止了挣扎,我是个女人,我从心底里需要这种安全感,需要这种被呵护的感觉,期冀有人在我的头顶撑起一把伞能为我遮阳挡雨,这一刻我是痴迷的,那是岑寂在我心中的渴望与梦想。
    “我还是喜欢你长发飘散的样子!”他抚摩我的头发说。
    他提醒了我,我现在是梳着髻的妇人,是王家的媳妇,我现在的情形是什么?“不守妇道”四个字犹如一根针插进我脑海里。我推开他,眼泪淌了下来。
    “你走,我求求你!你走的远远的,让我平静的过下去好吗?”我实在没有办法管住自己的心,只有远离才能让我回复到从前。
    他看着我眼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走。”他一步一回头的看我,直到最后决然而行。
    他真的离开了,我的心也像掏空了一样,我从今往后可以心如枯井了吧!?
    我回到杭州以后,总算是平静的过日子,我知足了。

    第四章 劫数(下)
    世事无法料及,没想到的是,过了半年,水莲挺着个大肚子从江西回到杭州,据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王魁的,我信,可婆婆不信,最后协定下来是让水莲进府,等她生孩子。
    日子从六月开始雨就一直不停的下,杭州城里几乎都是逃难来的百姓了,老天就没有给个好脸色过,官府也不开仓赈灾,王家虽然是富有人家,可存粮也不能应付这么多饥民啊!思前想后,我决定赌上一把,我赌老天的下雨只下到十月,杭州城里王家的酒楼饭店,全部停掉,钱没有可以再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且“冻死骨”是成片成片的,这景象我看不下去,我下令,家里一天供应原来有三顿改成两顿,水莲、婆婆和我儿子除外,每天向外开粥铺舍粥一次,我能做的是让他们饿不死,但不是管饱,家里仓库的余粮尽量节约,能多撑些时候就多撑些时候。
    今天,我走过水莲的房间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吵闹声,在门外我听见她在对我派去服侍她的丫头大骂:“小骚蹄子!你当我是要饭的啊!就给我吃这些个东西!我呸!好歹我也是少爷房里的,等少爷一回来我就是你姨奶奶!你算个什么东西!到时候看我怎么治你。”
    我掀起门帘,看她还在拧着小春红的耳朵,我刹那火气升了起来大叫:“干什么!住手!”
    春红才十五岁是死了爹娘卖进府里的,这丫头本身世让人怜惜,她怯生生的跑到我背后,躲在我身后,眼泪水直挂,真的让人看着心酸。我看着气焰嚣张的水莲,看见地上排骨和素菜和着碗碟的碎片满地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外头我就去高价购进那些富户的余粮,家里每天就少量的买些荤菜,也就他们三个吃的,我婆婆心疼我平时也舍不得吃硬是要拉我和她一起用饭,我还算沾点荤腥的,碧玉和福叔恐怕已经两个月不没有尝过肉味了!所以碧玉在我身边看见地上的东西,那股心疼劲,在眼中表露无疑。我自己怎么不心疼了,那也是一样的。
    我想我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冷冷的看着她,她见了我到是也不叫嚣了。
    碧玉开口说:“水莲,你知道你现在吃的已经是府里最好的了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饿死吗?你太不知道珍惜了!“
    水莲一看见碧玉,兴头就来了:“你算什么也来教训我?哼!骗谁啊?江南王家就吃这些?这水灾饥荒都是那些穷人的事情,和王家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待薄我,想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和二姨奶奶一样,被你们作践掉!”
    听见她的混帐话,我气真的冒起来了,你出身好歹也是寒薄人家,要不怎么会卖身为奴?应该可怜那些受苦的百姓才是,总说人富贵了就会忘了根本,你还没有名分没有富贵怎么就忘了根本?对于这样的人我实在客气不起来。
    我跟我手边的管事媳妇说:“容妈、桂妈!上去给我掌嘴,把她身体按住,给我往她脸上扇十巴掌,给春红和这些浪费的食物出气。”
    两个婆子本来就听着这些也恨了,一个上前按住她,一个扇耳刮子,我听着劈啪做响声音,看着她放出火的目光。
    嘴巴掌完了,我盯着她说:“从今天起,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你有身孕我管你吃饱,但要给我看见你浪费一粒米粒,我把你赶到街上和难民为伍,我说到做到。”
    我要转身,看见她要扑过来,我眼睛朝她一瞪说:“你不信可以试试!春红,兰花你们两个全出去,不用进来了,所有家务让她自己来。”
    等我出了这个院子,听见里面她在那里泼骂说什么王魁回来不会饶我的,我真的诧异王魁怎么会要这样的货色?
    碧玉跟我说:“小姐,她有身孕了,没有人洗衣做杂事,会不会?”
    才刚说,春红的小脸就吓得刷白,兰花忙说:“少夫人,我到您房了做下等丫头给你做什么都成,我不要回去了。”
    我说:“你看这两孩子!她原是个丫头有些事情做惯的,而且不像焦桂英常用含有麝香的水粉,孩子生得牢的,碧玉你娘生你的时候有人伺候吗?”看着两小丫头害怕的样子,我打心底里厌恶这个水莲。真正的主人在厚待下人,这个自以为得势的丫头反而猖狂到极点,怎么不让人觉得恶心?
    桂嬷嬷原是我婆婆的贴身丫头,后来老太爷做主配给了福叔,原来从福叔那里听的那些里觉得水莲不怎么样,她一直在我婆婆面前说不让水莲进府的,今天见了这个景象,更是她眼里从此落下了根,她说:“只怪主子好欺负了,才让这么个丫头爬到了头顶上,少夫人是要摆出威风来。碧玉啊!当年我刚出嫁的时候,有了身孕也不敢说出来,害臊,还是天天伺候太太的啊,生出我们家长荣不也健壮得很?少夫人有孙少爷的时候事情就少了?孙少爷现在可活泼得紧呢!”
    “我看是活泼过头了,天天成个泥猴似的!”我这话一出就引来了一阵欢笑,把刚才的不愉快冲刷得一干二净。
    “娘!!”才说到他,就飞快的跑过来,浑身是泥,往我身上扑过来,被他在我身上粉蓝的裙衫上印了两个五抓。小小的脸蛋已经成了花猫了,还要在我身上乱蹭,我一把抱起他问:“儿啊!在干什么呢?”
    “恩。。。。恩。。。。”小家伙眼睛望下看了,明显是做了坏事的表情,正当我要问的时候,他的奶娘一高一低的走了过来,嘴里叫着“小少爷。。。。”身上没有一处干的,浑身上下比真儿好不了多少,看来是在水塘里摔的,的确这小子两个大人也未必看得住,我把他放了下来,说向奶娘道歉,这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小,马上跑到他奶娘那里,展开三月春风般的笑颜说:“奶娘没有生我的气哦!?”
    看见这个情景叫旁边的人怎么不乐开怀?
    回房刚换了衣服,门外婆子来报老太太请我过去,到我婆婆房里,婆婆在那里念经,这是她这几个月来一直专心做的事情,我知道她是怕在江西河道的王魁出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宁儿,你来了!”她走过来和我坐下,“我这几天心口一直堵得慌,魁儿他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娘!没事的!你放心啊!没事的!我们一直行善积德,老天不会亏待咱们的!”我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可怎么还能让婆婆再加负担。
    “家里粮食还多吗?”
    “还有些呢!前儿个还买进来些,前天起官府也开始放赈了。我们的撑个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我说。
    “官府也放赈了?阿弥陀佛!终于想管百姓的死活了!”
    “什么啊!是听说前天夜里,有个侠盗去知府家里,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放,不放就。。。”桂嬷嬷在那里用手比画,砍脑袋的样子,“听说这城里的富贵人家全被他光顾了呢,他们叫什么清水帮的,总有个蒙面侠客,把主人制服后,其他人就去搬粮食。然后给穷人送去,所以现在杭州城的百姓说杭州城有两菩萨,一个是王家阳菩萨,一个是清水帮阴菩萨。说的就是我们是白天舍粥,他们是晚上发粮。”
    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们竟然和盗贼相提并论了。
    我婆婆到是连说“好!”
    后又转过话题说:“宁儿,对有些人就是要心软,但对水莲这种不识好歹的,就不要客气,赶她走,留她在这里也是浪费粮食!”
    “娘,她现在有身孕呢!”
    “哼!有身孕也是巴望着母凭子贵,不会安什么好心的!你和魁儿还年轻不缺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生出来像她,还不如不要!”
    “娘!这像谁也是在教养的时候形成的,更何况要是像您呢!您就舍得?”
    “那也行,让她生下孩子后,孩子留下,她滚蛋!”
    “再说吧!”
    婆母看她和我的话不对路,也就不说了,其实她还是个开明的人,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从把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后,顶多问问,决不插手。
    到晚上,我在书房里算这些天的开支,后面突然有冷冰冰的东西贴着我的脖子,“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家里来强盗了,我很后悔今天中午和婆婆谈到强盗,现在真的有强盗了,我的心都在发抖,身体是一丁点也不敢动。
    突然身后的冰凉的消失了,然后听见一个清脆声音一个沉闷的声音,我回过头一看,一个蒙面人和一把剑躺在地上,碧玉在外室听见声音进来,张口要喊,被我低叫“别出声!”她硬声声的把话吞进去了。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我看着她好笑,低声对她说:“干什么啊!过来看看!”我先蹲下看见胸口血迹干涸了,用桌上的剪刀剪开衣服,看见有一个寸许长的伤口,碧玉看见了捂住嘴巴,我把蒙面的布拿掉,在二十五上下,脸色苍白,长相是还可以,其实谁在这个时候还俊俏得起来。
    “碧玉去弄点开水来,去药房拿点药,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还有拿上千日醉。”我做出了一个惊人也惊自己的决定。我决定救这个人,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但是总要防着,所以叫碧玉拿点千日醉,这千日醉是王家药铺的招牌药,只要在针上沾上一点,刺进皮肉里,那片皮肉就没有知觉了,关云长刮骨疗伤,有了这昧药谁都能熬得过去这刮骨之痛,药下重点,这人就四肢无力,再重就是神志模糊。为了防备他,我撬开他紧咬的牙关,把药灌进去,门外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我叫碧玉就在里面给他清理伤口,“记住!你只管做你的,外面由着我!别发出任何声音。”我把书房的中门带上了。
    我刚踏出门口,只见门房的小厮说:“禀少夫人,门外是杭州衙门的官差,说有逃犯,逃进府里了。”
    跟着进来的是杭州府的总捕头,一看见我慌忙抱拳行礼道:“王夫人,刚才有清水帮的匪首在和我等缠斗中受伤,我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呢。”这个总捕头以前也曾经跟着王魁手下做事,对我一直很尊敬。
    “哦!?那可怎么办才好!不过我也怕惊动了老太太!”
    “夫人放心,这些弟兄多是跟过王大人的,家里也多是苦出身,这些日子还靠着王家舍粥过日子呢!一定不会弄坏贵府的一草一木的!”
    “我也希望早点抓到匪徒,这样刘捕头,让他们去搜,但是我的家丁要跟着,你和我回书房,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我当然知道书房里有谁了,现在我也知道书房里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我愈加要救了,可什么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了,要是我不让搜,说不过去,让搜势必要被看到,所以我把刘捕头带到书房的外间,叫婆子奉茶,待客,现在只能看碧玉有没有这种承受能力了。
    我在外室问刘捕头:“这清水帮是什么东西?”
    “夫人!您不知道吧!论说这清水帮实在都不是什么坏人,要在王大人手里也许还能为朝廷出力呢!”
    “哦?”
    “他们专门劫富济贫,在穷人的心中可和您差不多呢!都是菩萨啊!尤其是他们的头头叫林志清的武功高强,要不是今天我们埋伏了弓箭手,我们二十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些话也只有跟夫人您说说!哎!如果不是我们在半个月里破不了案要挨板子,我们才不愿意去抓他!”刘捕头也是一脸的无奈和惋惜。
    一会而工夫,那些差役一个个过来回禀说没有。直到把他们送出门,我叫家里的人都回自己房里才算完,可我身上的衣裳也都出冷汗出了个湿透。看到里面碧玉也吓的小脸刷白,连叫“小姐!你吓死我了!”那个人已经醒了,但由于药力作用所以他也不能动,我看碧玉清理了这么久都没有清理干净,索性自己动手了,把剪刀在火上烤了烤,一点点把他伤口的烂肉剪掉,这个景像碧玉看了脸更白了,其实等我给他完全清理干净,上完药,我也想吐了。
    想着他也不是什么恶人,就给他吃了这千日醉的解药,这个人看着我说,“救命之恩,来日再报!”就想走,可一个踉跄,又摇摇欲坠了。
    “你先坐会儿恢复点体力!碧玉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我说,管他什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救人要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骨子里有这么几分侠性在的。
    他靠在我平时休息的榻上,问我:“夫人为何要救在下?”
    “你不值得救?”我反问,玩味地看着他。
    “对于你们这种人家我是该杀的!”他说。
    “哦?”
    “你应该怕我会来洗劫你啊!”
    “那你会吗?”我问。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杭州城的富户,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多的是为富不仁,能像城南王家的有几户啊?除了王家,我每一家都会去的!”他说,那眼神里是刚强,还有忿忿不平,这个人看来仇富心切啊,还好不是恨尽天下所有富贵人。
    “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碧玉端了吃的进来,放下是一晚青菜面条。
    “谁?”那人问。
    “你逃的时候往哪个方向啊?”
    “难道????是王夫人?”
    “这才明白啊!你以为谁愿意而且有能耐把你救下来?呆子!”碧玉俏目对着他一瞪,天!我都有点觉得是小两口吵架的架势。
    “你真是王夫人??”他瞪着我问。
    我点头。
    “快吃,罗嗦!”碧玉把面条端在他眼前。
    他看着面条,也不动筷,碧玉丫头又撅起嘴说:“怎么嫌东西不好啊!这在现在的府里能有得吃就不错了。”
    “哪里!”他说了句就开始吃起来。
    才吃完,他就对我说:“夫人,我觉得你和别的富贵人家不一样,如果富人都像你我就不要劫富济贫了。那些富贵人都。。。。。。”
    听着他在那里算是发牢骚也好,骂人也罢。
    我得出个结论是---他和富人有仇。
    穷人有仇富心态一来是因为有些富人的确是为富不仁,二来却是偏见了,如这次,我拿出钱来,人们就说我是菩萨,没有拿出来的就活该被抢被劫?被抢被劫的里有几家是赚昧心钱的?多数是靠自己的劳力和能力发的家,尤其是发家的第一代,每一分一毫来的都不容易啊,你能怪他们一文钱看得比月亮还大?所以说舍人一勺饭不如教会他们犁田。等天气好了,到时候试着和杭州的一些富户联合起来捐个几亩学田,办个书院。心思一下子转了起来,忘了旁边的这个侠客了。
    我和他商量,他的身体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的了,现在出城盘查也紧,就让他说是我表兄,家里遭了灾,投奔我而来的,明天,天未亮之前从后门出去,等到天亮了到大门口敲门进来,我们来一场认亲。然后就住府里说要准备明年秋闱,所以用功读书,闭门养伤即可。
    一切按着我的计划在走,也不知道王魁怎么样了,已经失去联系两个多月了,尤其是今天小春红跟我说,前些日子她在伺候水莲的时候,水莲同她讲的王魁和焦桂英的誓约的事情,水莲是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的,王魁莲心事都讲给她听了。她还说什么她很害怕王魁会出事。其实,她还不是借着这些来在下人面前想标榜自己吗,但这些在我看来,真的太幼稚了,也太恶毒了,何苦这样咒他呢。真正的海王爷,永远是自己的良心。只有情虚之人,才会夜夜寒心,恐惧有日批判之至,难怪我去金陵王魁会消瘦到如此地步,当日的问题今天到也在水莲处得到答案。
    无聊幼稚是一回事情,两个月消息全无是另外一个情况,王魁是江西河道,九江又是长江防洪重中之重,那里情况最危急而且复杂,我这心里一空下来还是会很担心的。
    最可怕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王魁死了,长荣回来了,带来了这个死讯,而且还的确是卷进汹涌的波涛中,我不知道水莲是高兴还是难过,自从那天在书信里找不到王魁对她的只字片语,她就开始在那里逢人就说,王魁是负桂英而亡的,是报应。婆婆痛失爱子,不吃不喝,要不是我和真儿日夜在旁,求她看在我们两个的份上,要活下去,恐怕她也会随王魁而去了,
    所以当水莲的话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听了几乎气晕过去,说了一句“叫她滚!!”
    的确要不是水莲顶着个大肚子,我真想把她扫地出门。快临盆了,我还是叫了两个老妈子在那里服侍她。要去江西把王魁的灵柩扶回杭州,现在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江西那边是怎么往上报的,大堤决口,这是多大的罪啊!是要人来扛的,王魁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势力,人也死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他当替罪羊,看着他给我写的信里有着斑斑的血泪,细细读着让我的泪也止不住了,这些天来,我硬逼着自己,处理着家里纷乱的事物,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我现在终于知道水莲为什么到处去说王魁是负桂英而亡的,她其实只是想说服自己,我和她在王魁的心目中是一样的,让她自己的心里能好受点,但事实上她知道她只是王魁一次逢场作戏的结果,她不知道的是王魁于我只是一个亲人,一个自己身边的亲人,所以我才能容下她。失去亲人的滋味同样不好受,在王魁的信中他有提到楚王,说楚王是个好人,可以让我托付后半生的,让我好好活下去,他更细心的是还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楚王和他的王妃已经和离了,我心里在这个时候有种被窥视的感受,心慌而意乱。。。。。。。
    水莲产下一名女婴,婆婆命人抱了去,雇了个奶妈亲自照看,水莲想要去看都看不到,骨肉分离的确是再痛苦不过的事情了,可婆婆的话确是也不错的。
    “难道让她跟着她亲娘,做一只饶舌的燕雀?腹不能容百粒米的家鼠?近朱赤,近墨黑是有道理在的!”就这么一句话,把想说情的人全部打发得干干净净,而我也是为婆婆叫好。
    婆婆后来的一句话就是:“宁儿,让她身子好些了,就打发她出府。”添了个小孙女的婆婆精神已经恢复些了,洪水退去后我命人把王魁的灵柩扶回来,我所料也不差,但是我没有料及的是所有的脏水全往王魁一个人头上扑了,上头的旨意是王魁治水不力,致使江堤崩塌削职为民,他们竟然还说圣上是因为人死了从轻发落的。
    水莲听见这个消息了以后更是说我们没有一个好东西,是活该,好,行啊!我们现在是孤儿寡母的要什么面子里子,我一怒之下,给了她两百两银子,撵出了府去。
    这一切都如同难逃的劫数,在延着他的轨迹发生着,于我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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