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的童话

思语心

                    愚人节的童话
                     （一）
    四月初，天总是阴郁的，时不时的飘着淫雨，细细的，柔柔的却依然有它从冬季带来的一丝微微寒意，这季节让人心情无法开怀。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天，我决定出来走走，因为酒店的空气实在有些冰冷，尽管三年来我已习惯那样孤独的呼吸着。
    熟悉的街角，夜色下的新天地，妩媚的斑斓的华灯跳跃其中，更显示着它的那份肉艳。没有选择酒吧，因为酒吧暧昧的气氛从来不是我喜欢的，因为在我看来这里无疑是风花雪月的秦楼楚馆。
    我怕看到昏暗的灯光下那一张张写满爱欲的脸，任酒精浓度混合着肾上腺素制造的一场场 one night stand。所以我还是走进了STARBUCKS，怀着两年前遗留下来的那份失落，寻找那曾经渴求的却已经无法奢求的那份最初的最真的爱恋。
    很喜欢这里，因为空气中SEXY的气氛远没一处处酒吧中来得浓烈。适合初恋的男女，说得准确点是第一次约会的男女，因为这里的空气是溢香的，很安静，很坦然，很舒缓，飘扬着悠悠的浓香或者是甜蜜。
    必须坦白，三年前的今天，在隔壁的那间BAR。从不喝醉的我却喝得酩酊大醉并在烂醉中邂逅了热情似火的露丝，在酒精的作用下制造了自己唯一的一次 one night stand。
    喜欢香艳的你请原谅我不能细数那些香艳的细节，因为我已经忘却了那所有让我悔恨一生的场景，准确来说我也从不曾记得过。只是记得醒来时觉得手臂很沉，那上面睡着beautiful的露丝，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温柔的拥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明亮的蓝眼睛中我读到的几许天真尽那么的熟悉，好象是婷的温柔。做梦也没想到我竟会躺在这个陌生女孩的怀抱，尝试着激情的丑陋发泄。
    怀着对她或者更是对自己的歉意，留下自己的名片我就窃贼似的逃离开去……

（二）
    还记得那天是愚人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中国人也跟着过起了这个来源于西方的节日，或者只是借着节日的名义制造一些恶作剧的借口吧。
    还没到那天办公室中的活跃分子已然蠢蠢欲动起来，上司兼死党鱼儿告戒了我这个呆瓜若干条防整蛊注意事项。我才知道自己比井底的青蛙知道的多不了多少，瞧瞧那一条条事项，要是没他告戒我准会中招N次，从头到脚到钱包整个恐怕是体无完肤的了。
  “死鱼可真谢你啊，要是你不提醒我，我非被弄死不可啊！”
  “小意思，对了，哥么儿我看得出来你对小婷是不是很有意思啊？要不要趁着明天。”
  “我。我没有啊，谁说的，我可从没说过啊，可别乱讲哦。”
  “你不是吧，一言一行谁看不出来啊，哥么儿真人面前就别说假话了，你的心思别说是我了，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啊。”
  “我，我那配得上小婷啊，她是那么美丽，聪敏，文静，善良，气质优雅，谈吐不俗。我，我，人家哪会看上我啊。她像王语嫣一样清纯，像黄蓉一样聪慧，像……”
  “好了好了，就别赞美你的天使了，瞧你两眼放光的样子，分明就是西门庆遇上了潘金莲。不如就明天向她表白吧，要不我就做回王干娘。”
  “不要吧，我，我还没想过呢。万一，”
  “什么万一不万一的啊，你和她一起进公司的，既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整天眉来眼去的，就差没捅破那层纸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有意思的，要不怎么一有问题就来找你啊。还一起吃饭喝咖啡啊！”
  “那是因为我一直肯教她啊，学校里也是的啊，她问我我就给她讲解。可能是习惯了吧！我只是陪她喝过两次咖啡，她说谢我帮她解决难题啊，她也不喝浓咖啡的，只喝卡布奇诺，说别的太苦不习惯。”
  “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啊，凭什么她别人不问问你这木头啊，她真有那么多问题需要请教啊，那是故意找机会和你相处啊。拎不清，照你说那她在学校就喜欢你了。那么漂亮的女孩怎不叫我遇上啊。”
  “那你去追她好了。我无所谓的。反正她不喜欢我的”。
  “那我去了，你可别后悔啊，到时候成了嫂子，你可别懊恼哦！”
  “你真去啊，人家小婷是好姑娘，你个大色魔可别乱来啊！”
  “瞧你，我还没去呢，你就紧张成这样了还说不喜欢人家，放心大哥我讲义气的。兄弟妻，不可欺的。不过你可真要抓紧啊，这么好的女孩，你再不出手有情人也只能沦为朋友拉。”
  “但我还没鼓足勇气向她表白呢！万一被拒绝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啊！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会难堪的。”
  “什么面子啊，你不说难不成还要人家女孩子向你表白啊！这可是男士的专利啊，反正明天是愚人节，万一被拒绝了你就说只是愚人节开的玩笑不就得了，这样大家以后也不会尴尬的还是可以做回好朋友的，这招不错吧。”

  “小婷，下了班，你工作做完了吗？不如我们到附近STARBAR喝杯咖啡怎么样！”不知为什么我今天说出这句话时尽显得有所拘谨。尽想起原来我从没这么邀请过女孩子。
  “做完了，没什么事了，那就去喝一杯吧，我只喝卡布奇诺的。你这个铁公鸡也舍得请我啦，哼，一直都是我请你的。”
  “我哪里铁公鸡啊。我是怕”
  “怕什么啊，怕我吃掉你大把的银子啊？”
  “哪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走吧！”……
  ……
  “小婷，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的，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从没改变过对你的情感，所谓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今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你提出，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一口气说完昨天花了一晚上背的台词。
  “呵呵，我不同意！”
  “哈哈哈哈，你果然没有上当啊，今天是愚人节，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别以为我整天只知道工作哦，我也是很前卫的。”
  “对不起，我上一下洗手间。”
  “我的玩笑不过分吧，你不会生气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你，你果然是在戏弄我啊，还好我有人提醒！”
  “我先走了，对不起，鱼儿打我电话叫我去公司有紧急事。”


（三）
     我飞奔着逃出了STARBUCKS，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顿时失去了华彩。我终于失去了她，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真的不爱我，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付诸了流水。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亲手编织的爱情美梦中，现在梦醒了，暮然回首，眼泪禁不住湿了眼眶。
    走在冷风的街头，我不禁颤栗，已搞不清是料峭春寒还是心底涌出极度深寒。
    “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 .I just call,to say… .”不知道为什么不和时宜的响起这首歌，循着歌声我迈入这间不是很大的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晃动着寥寥的几个人影。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是准备今晚肆意纵情的。
    我点了支烟，轻缓的吐出那一片迷惘，仿佛漂浮的是我这几年来的红尘往事。
    烟雾中走来的是露丝，那个漂亮的白人女孩，我承认她长得的确漂亮。充满挑逗的眼神足以谋杀所有男人的理智。她说我的Zippo 很漂亮很性感。我笑着说性感的只有美人。
    那天我们谈得很愉快，她是个很幽默的女孩，中文不是很好刚来中国不久是来旅游的。不知道我们喝了多少酒，以后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四）
    不知为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我戏弄婷的消息在公司不胫而走。
    但我和婷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正常生活，只是婷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难题请教我了。我们见面时也都会给对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虽然那笑显得不自然，但我们还是努力的维持着继续着，大概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吧。
    一个月后我接到露丝的E-mail.她回澳洲了。上面只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三句话，对不起，我希望没伤害到你，我是爱你的，至少在那个夜，后面留了她在澳洲的地址。
    她的信搞的我内疚了好一阵，更增添了内心的罪恶感。对婷的微笑则显得更礼节了。
    又过了两周我开始发低烧，手臂上，身上发现有皮下出血。这时露丝的第二封E-mail也来了，却是她的死缓判决书，HIV阳性确诊报告。我隐隐感到了死神的逼近。“O,NO”我不知道当时我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坏了多少办公室里的胆小或胆大的同事，包括婷和鱼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温文尔雅的我为何会来一个狮子吼来惊吓他们整天在压力之下显得脆弱的神经。
    第二天，我就向鱼儿提出了到澳洲开拓市场的建议，鱼儿说你不会因为婷的事情搞得心灰意冷而一时冲动吧。我不可置否。
    没想到鱼儿的力荐竟很快生效了。我被公司派到了澳洲。
凭着地址我很快就找到了露丝，她对天发誓她是回国后身体不适去检查后才发现感染HIV的，从没想过要害我，希望我没有感染。
    我相信她，因为她湛蓝的双眼分明写着无辜与愧疚。侥幸的心理并没有让我得以脱逃魔爪，我不得不相信科学的检查。我也被确诊成了HIV感染者。没人知道我感染了那可怕的恶魔，除了我跟露丝。
    过了不久知道的更只剩下了我自己。露丝病变得很快，死神召唤了只有20岁的她。我很钦佩她的勇气，不知道不久的将来我能不能像她一样坦然。她走得是那样的安详，含着迷人的微笑，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与天真。“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 I just call to say….”我唱着她最爱的歌送走了怀中爱我的她，温润湿咸的液体顺着两腮，滋润着我日益苍白的脸庞。八月的上海该是流火酷暑的季节，悉尼的寒风确将我卷入冰窟。
    告别了露丝的父母，我继续着业务的开拓，忘情于工作好象就能获得力量，好象就能忘了自己也是个HIV的感染者。死神好象对我还不错，没急着叫我去报到。三年了，公司产品的澳洲市场占有率从几乎为零升到了四分之一。似乎也预示着我该功成身退了。我向公司提出回上海。鱼儿恭喜我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绩，还说五一长假他就要和婷走进婚礼的殿堂了。
    我的身体开始发生问题了，我知道露丝在呼唤我了，等等我，我还要再见见我的故乡以及故乡那些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五）
    又是愚人节，我还是走进了STARBUCKS。这个让我留恋的地方，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最爱的女孩表白的地方。一个将死的人总是喜欢回忆的，许多人要等到耆老八十能体会，不到30的我竟也回忆起来，因为我是没有老的。
    选个靠窗的位置为的是可以最后一次再尽赏这里的风景，叫了一杯卡布奇诺，婷最喜欢的那种。喝惯了蓝山的我竟从未想过要改变一下口味，今天作的这一尝试竟让我收到了意外的惊喜，总算走之前知道原来咖啡还有这样的喝法，可以是甜甜柔柔的却又有含着它原来的苦涩，那竟是我初恋的味道。
     伸手唤了一下窗外卖花的女孩，苦笑着想起除了露丝的坟前的一束，我竟没有给女孩子送过花。多美的花啊，我全买下了。那女孩很惊奇：“哥哥，我的花一朵朵的放在一起不是很美的，你干嘛全买下来啊？你该到花店买一束的。一定是呆会有姐姐要来你忘了买花了吧！”
  “没有啊，没有姐姐要来，哥哥等的姐姐从没爱过哥哥，还有一个月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现在一定在忙着准备婚礼呢，不会来的，哥哥等不到的。”
  “谁说等不到，我不是来了吗？每年的今天我都来这里寻找我的心跳回忆。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来接你。”
  “我走的时候不也一个人吗！再说也是昨天才到的，还没来得及拜访你们呢？不是要当新娘子了吗？怎么还有空闲逛啊！”
  “这些年过得好吗？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还习惯吧！”
  “还好吧！一个人过，挺自在的。又不用受人约束，过得很好！”
  “真的吗？那为什么脸色那么苍白，而且清减了很多？
  “有吗？可能是从小吃惯了大米，受不得那些洋人的食物吧！你呢？还好吗？”
  “还好吧，我找到真爱我的人了，五一决定结婚，你知道的，鱼儿都跟你说了吧？他追了我三年，虽然不是我最爱的人，但我看得出，他是最爱我的人。”
  “你说什么？三年？他对我说和你交往了一年啊！”
  “那肯定是他死要面子，在你面前死撑的。还好他没说我倒追他，呵呵。你呢？有中意的女孩子吗？”
  “我的唯一的爱早已在三年前挥洒在此地了，马上我就要到另一个地方去和爱我女孩团聚了。”
  “又开玩笑了，上次的玩笑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这次还是骗不了我的。从学校开始我都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没想到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我只得认了，我们今生只能做朋友，其实我三年以前喜欢人只有你滔天，甚至今生今世我都会记得你曾经对我的好，会把你永远放在心里的。”
  “那么三年以前我求你做我女朋友，你为什么立即拒绝呢？”
  “嘿嘿，还好有鱼儿指点我啊，他那天提醒我，今天是愚人节，可要提防男生的表白哦，不论如何先一口拒绝，再看他们的反应，如果是做贼心虚的定会立马澄清是愚人节玩笑，如果是真心诚意的定会一脸沮丧。后来你走后鱼儿进来对我说你说过的同样的话，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第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有了被爱的感觉。”
  “哈哈哈哈。鱼儿真聪明。他对你好吗？”
  “很好，谢谢你关心，到时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鱼儿最好的兄弟。我们会衷心接受你的祝福的。”
  “我恐怕到时候不能够参加了。就现在祝福你吧！澳洲那边有个女孩还等着我去陪她呢，明天我就得回去！”
  “那你万事小心点，我总觉得你好象怪怪的，有点放心不下。”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先走啦，你慢慢回忆你的心跳吧，祝你永远幸福！”
又是飞奔着我逃出了STARBUCKS。这注定是我的伤心地，面对爱情的离开与友情的背叛，我只能感叹：愚人节开了我好大的玩笑。
    走在冷风的街头，我不禁颤栗，又搞不清是料峭春寒还是心底涌出极度深寒。或许悉尼的秋风才是我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