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钟

iAMZHH

钟
Clock

宁静中，我留心到一种声音。
那是我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
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听了许久以后，我又留心到第二种声音。
那是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每三个滴答声，我就可以听到一次我的呼吸。

我抬头望向墙上的那只钟。它圆润，残忍，无情。
我看着它，看着它那细长的秒针一圈一圈的走着。分针和时针则在一边静静的冷眼漠视。
我突然感到我的生命在被抽取，随着那细长的针在那小小天地中的转动。它像一把长剑，它的每一次移动都割去我的一分生命。
我越来越恐慌，几乎要大声的喊叫起来。我猛地逃开，跳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的包裹，无助的在自己营造的黑暗中畏缩颤抖。像受惊的乌龟。
可是我只是一只受惊的鸵鸟，我什么都没有逃开。我依然明晰的感到我的生命在被抽取。
我无奈的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无奈的看着那秒针的转动。
一圈，又一圈……
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只是那分针的指向好像移动了一小格。

时间和空间真的可以转换么？
我很无聊，于是我决定做一个试验。
我从房间的这边走到另一边，回头看了一下那只钟：秒针的指向变动了七格。
我得出结论：我用了大约七秒钟的时间，换取了空间上大约五米的移动。也就是说，刚才量为七秒的时间和量为五米的空间形成了转换。
我觉得很得意，我用实践检验了一个真理。
然而很快，我沮丧的发现，刚才的转换是不可逆的，我无法将时间和空间转换回去。
秒针在固执的走着，我的生命在被抽取。
我挥霍了七秒的生命无聊了一把。

我的生命是由秒构成的。
可是究竟有几秒呢？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也许一个打算杀我的人可以知道一个大概，但是他或她也肯定无法说出精确的数字。
所有的物质都存在一个从出现到消亡的过程。神也不例外。
我也不例外。
我的生命终将终结，这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我发现很不爽。我出现于这个世界就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而那必然的死亡，也不会征求我的同意。
哪一秒我变得成熟？哪一秒我变得衰老？哪一秒我变得死亡？
恐怕除了第三个问题，都不会有一个明确地回答。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谁明确地告诉我我将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死亡，我会如何去迎接那一秒？
衣冠楚楚的躺在床上？搂着心爱的女人？玩着好玩的电脑游戏？上网和别人聊天？
想必那个时候我的行动已经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了。

我感冒了。
说起来这不是什么大病，然而我总以为病无分大小，总是能让你难受。
很难受很难受。
上一次感冒是在7月，再上一次是在3月。父母认为这样的频率很高。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上次的被诱骗外加强迫的献血影响了我的免疫力。
是的，诱骗加上强迫。我先被诱骗验血是必做不可的，后又被强迫验了血就必须献。
献血会影响抵抗力吗？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当我看着那暗红的液体从体内激射而出，顺着软管迫不及待的涌入血袋的时候，便觉得那些暗红的液体本就不该属于我。
生命在被抽取。我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只挂在墙上的钟，圆润，残忍，无情。
秒针在固执的转动着，一圈，又一圈。

随着血液的流逝，人会从毫无感觉变得意识模糊，然后失去生命。
我没有实践过，却毫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我总有这样的向往。
因失血而变得意识模糊是什么感觉？这样的死亡又有什么感觉？意志力能否维持无血的生命？
我郁闷非常，我恐慌非常。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咽喉口漾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疼痛。
体内的暗红似要冲破束缚，涌出来。
我就地紧紧的蜷缩起来，只为压住体内的汹涌暗潮。

我蜷缩着。
我听到呼吸的声音，我听到肺叶翕动的声音，我听到心脏搏动的声音，我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又听到胃蠕动的声音，听到肌肉收缩的声音，听到关节摩擦的声音。
我听到生命的声音，明晰的感觉到生命在被抽取。
慢慢的抬起头，秒针依然故我的转着，割去我的生命。

我等待死亡的来临。

此贴由 iAMZHH 在 2002-10-07 00:56:44 最后编辑

四月愚翁

这让我想起刚看过的一篇小小说，好象是马来西亚的一个作家写的，小说的名字叫作“钟摆”，讲的是一个人象钟摆一样，每天机械的生活着。
楼主写得有点可怕，但对我来说，好象并没有什么触动，倒不如那篇小说所说的钟摆，能让我感到一种心灵上的震动，以及启示。
诚然，生命从表面上看来，不外乎等待另一个终点，可以用任何的计时工具来计算，但如果只有象一个钟摆一样，老是在一个小范围内摆来摆去，则更是可怕；如果只是从表面上来吓唬人，则只是吓了一下。

柳四

文笔熟悉如同某人之臭脚，
想写文人熟悉我如同我之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