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路散漫

嘉定

<br /><br />一路散漫——之一（2006.11.4）
    中巴吱吱嘎嘎，晃晃悠悠地拖着灰色的长龙，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留下我一人独自站在了这条昏暗的小街上。
    前童到了。
    坐了四个多小时的火车到宁波之后，又换了两趟汽车，入暮时分，我终于抵达浙东小镇前童。
    肮脏狭窄的街，店铺凌乱又昏暗，眼前的景象实在很难让我想象这就是大儒方孝孺当年的讲学之处。于是忍不住向坐在旁边杂货铺里的一个年轻女人打问了一声：请问这里可是古镇前童？
    女人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我还是不踏实：那我咋看不见一间老房子？
    女人指了指前方：老街往前走，就是了。
   “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借着天上那半块月亮，我似乎，又好像的，隐约看见了夜色里的一片古旧身影。
    大概是不会错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找点吃的吧，饿得眼都绿了。手搭凉棚，放眼四望，小街上实在是见不着啥像样的店铺，倒是有一两家貌似盒饭摊子的沿街摆着，有几个人正趴那儿埋头大吃着。于是朝着其中的一个小摊子大步走了过去。
    一个手拿大勺，矮矮的中年妇女立在摊子里头，见了我颇为亲切：小伙子想吃点啥？自己看啊！
    我里里外外的打量着摆着的各色菜等，然后指指那个有点像炒三鲜的，说：阿姨！你能不能先把那大苍蝇给挪个地儿？汤汁里头趴着一个湿漉漉的苍蝇，小腿儿还在一阵阵地抽搐着。
    老板娘倒是手疾眼快，大勺轻巧一挥，苍蝇就不见了，然后冲我尴尬地呵呵一笑，我也冲她呵呵一笑说：你就随便给打几个吧！然后找了位置坐下。个把苍蝇的，我倒还真不太在乎。
    一会儿功夫两盘堆的满满的乌七麻黑的菜就摆在了面前，我也不客气了，端起饭碗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唉！吃饭的感觉真好。
    吃着吃着，我忽然咋觉着那菜还挺好吃的，尤其是那碟黑糊糊的小鱼，鲜嫩可口，入口即化，以我的标准，这绝对可算的上是人间美味了。（应该不会是我饿晕了）
    问老板娘这是什么鱼？她用方言说了一个名字，我也没听明白。算了，好吃就行，名字不重要的。
    吃饱了，该找个住的的地儿了。
    街上开着两三家旅馆。我挑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走了进去。旅馆的老板娘态度极好，带着我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房间，然后让我从一楼到四楼随便挑。
    小旅馆算的上是宽敞整洁，设施齐全了，且收费也便宜。就这样吧，住下了。于是要了一间三楼的。老板娘听说我可能会住上两三天，又给打了点折扣。
   “总的说来，从下车到现在，其实感觉不算太坏吧！虽然还未曾见着我想象中的古镇模样。”晚上一个人躺在旅馆的小床上呆呆地想：“至少，为了那一碟小鱼，我怎么也得待上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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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

<br /><br />一路散漫——之二（2006．11．5）
    清晨，早早起床就出了旅馆。来到了昨夜的这条街市上。小镇的清晨凉意颇浓，而街上的气氛倒是热气腾腾，车来人往。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清冷。
    我像当地人一样，在早点摊上买了一张薄饼，一袋豆浆边吃边溜达。薄饼很大，我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折成窄窄的一条，咬在嘴里松脆喷香，口感实在不错。
    紧挨镇子就有小山一座，名为鹿山。称之为山，倒也实在难为它了。
    丫其实就一大土包子。光秃秃满是草，树没长几棵。
    啃着饼子，登石阶而上，三两下便到了山顶。站在高处，前童小镇的全貌终于尽收眼底。
    这是四周群山环绕之下的一片古老村落，屋宇林立，高墙飞檐，青瓦灰墙，半掩在清晨薄薄的雾气里，让人顿有气象不俗之感。依稀地还能闻见从镇子里传来的几声鸡鸣犬吠，遥想当年，定是那桃源一般的遗世独立。
    走下山来，顺着悠然流淌着的，一条三尺宽的溪水，我便踱进了这座古老的村子。
    卵石铺就的窄巷小道沿溪而筑，深宅民房亦是沿溪而建，因此家家户户出门便以一条石板为桥，因溪水的宽窄长则几尺，短不过尺把。前童的建筑以明清风格为主，又带有独特的地域特征，沉稳大气，且不失精美，尤其各种砖、石、木雕颇有特色。
    徜徉于蜿蜒小巷，依然能感受到浓浓的，一种平和的世俗气息，溪边有女人们浣衣洗菜；孩童往来嬉戏；井旁围坐的老人们信口开合，其乐融融。可能是旅游淡季的缘故，村里大多的景点门口只是凭空地挂块“凭票入内”的牌子，而大门敞开，任你随意进出。偶尔，迎面也会遇见一个像我一样的漫无目的，东张西望的游人，此时往往会让我忍不住生出一种突兀的感觉，反倒是村里的居民们似乎见怪不怪，并不在意的样子，依然专心地做着自己的活计，就连成群结队，打你身边经过的那些灰头土脸的狗们，也是一副见过大事面的模样，往往都不会抬头看你一眼，即使偶尔抬头打量你一下，眼神也是平静而矜持的。前童不似那些开发成熟的古镇老街，商业气息并不浓郁，村里只有两三家小店卖点土特产、手工艺品之类的，一般小店都只是卖些村里居民的日常所需。那家小工艺品店的老板说，除了旅游旺季，他的小店平时基本上也是都关着的，因为也没什么生意。
    在高墙深巷之间穿来绕去，渐行渐深，所见之处也多破旧不堪，千疮百孔，随处可见的荒草枯藤、残垣断壁，满目的荒凉。
    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座颇有气势的村子，依然透着一种饱经沧桑的大气。她没有江南古镇的精致，却自有一种深沉的高贵气质。
    前童，一个衣衫褴褛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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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

<br /><br />一路散漫——之三（2006．11．6）
    天气不错，阳光散漫，一个人游荡在浙东乡间，我比阳光更散漫。
    前童镇东南，一条宽阔的大河，叫做白溪。据说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未曾下过雨了，偌大的白溪几近干涸，河床裸露，满眼白花花的卵石，阳光下甚为扎眼，只有河床中央的一线细流还在艰难流淌。
    我大概有点明白了前童人为什么只是把她称做为“溪”，而不是“河”，以她的规模原本称之为“江”也是不为过的。
    一个人站在这广阔的，铺满卵石的河滩上，忍不住生出一阵渺小感来。海子说“看见家乡的卵石滚满了河滩”，我想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白溪里这取之不尽，大大小小的卵石，就是世世代代前童人修房筑路最基本的材料。我弯下腰想捡几颗卵石，但发现它们大多粗糙灰暗，朴实无华，远不似镇子里的铺路卵石那般光鉴可人，那是世代磨砺而出的。美丽本不一定天成。
    出了白溪，走上一条乡间公路，漫步西行。
    秋收过后，群山之间广阔的田野呈现一种空旷和寂静。黑色的柏油路静静地伸向远方，只有路边的白杨随了清风，沙沙作响。寂寞，油然而生。
    走到一个叫做岔路的小镇的时候，我不想走了，我累了。这也是一座简单的小镇，两三条马路，几片房屋，仅此而已。小镇上也有类似前童古镇的老房子，只是大多已七零八落，荒败不堪。小镇上也有成群结队的狗们，只是显然没有前童的狗们来得大气，冲着我这个陌生人呲牙狂吠。唉！前童与岔路不过相距数里，这狗跟狗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于是拦下一辆回前童的中巴，钻了进去。中巴在空荡荡的柏油路上飞快奔驰，黑夜却来得更快。远处的群山已消失不见，空旷的田野愈显空旷，一种无边无际的荒凉。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上升
    你从远方来  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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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

<br /><br />一路散漫——之四（2006．11．7）
    2006年11月7日的中午，我正坐在绍兴安昌老街的石桥上，吃着炸臭干子。臭干子一元两块，不算便宜，但确实臭！
    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前童，然后乘宁海的大巴直接到了绍兴的柯桥，再换一辆车便到了安昌。原来计划是应该在前童多留两天的，只是忽然觉得再多待两天好像也没啥意思，每天让我画同一种景物，我受不了，尽管我在这里感觉还不错（对人我念旧，除此以外的很多东西，我都喜新厌旧）。
    安昌给我的感觉不算太好。除了沿河两岸还有点古镇的味道外，其它的早已面目全非了。虽然是淡季，没什么游人，但感觉还是略吵了点，沿河的廊棚下摆满了小商品摊子，拥挤不堪。
    想在小吃摊上再吃碗馄饨吧！可实在是……唉！还未等我靠近，那摊子上就腾起一群黑压压的苍蝇，那景象颇为壮观，让人眼前顿时一黑。个把苍蝇我是不在乎，可这群把苍蝇嘛实在是超出了我的心理极限。
    下午三点左右我离开安昌，坐车返回柯桥。“柯桥”这个名字真是好听！这是第一次在地图上看到这个名字时候的感觉，当时我想象着柯桥的模样。
    到了柯桥，见到了柯桥的模样，才知道跟我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柯桥就是一个大批发市场。到底有多大，我至今还不太清楚。我在柯桥的轻纺城下车之后，就一直努力地想走出这片忙乱地带，可直到天黑，我依然没能走出去，眼前依然是成栋成栋的批发大楼，成堆成堆的货物，成片成片的人……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站在这繁忙的大街上，我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我终于体会到啥叫“绝望”了。我绝望了。
    绝望完了，决定还是找个车赶紧离开这儿吧。也真巧，这个时候前方公交车站上有一辆中巴停下来，售票员伸出脑袋大喊着“绍兴……绍兴……”。真是老天有眼！
   “再见了，柯桥！”我跳着蹦着上了车。
    柯桥到绍兴市区，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坐在车上，我已经有点疲惫了，售票员问我到哪儿下的时候，我也懒得考虑了，只是简单的说了声“到底”。脑子里倒还在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到绍兴住一晚，明天就在绍兴逛一天……
    只是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
    车子慢慢地进入了绍兴市区，眼前的感觉也渐渐开始“亮”起来了。绍兴很繁华。车子穿过市中心的时候，夜色里那灯红酒绿、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市，恍惚间让我误以为是回到了上海。不知怎的，一下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
   “我还是走吧”，我这样想着。
    那么就走吧。我向售票员询问了去火车站的路，然后就近下了车。
    在绍兴火车站售票大厅的墙上，我仔细搜寻着每一趟今晚路过绍兴的火车。找来找去，除去往上海方向和宁波方向的车子，剩下的有一趟北上山东，一趟南下湖南，还有一趟不上不下的去安徽。算一算，我还剩两天的时间，要想北上和南下，已是不太可能了，看样子也只有不上不下了。于是就买了一张去安徽宣城的“无座”车票。此时能买到一张无座车票也已是相当不错了。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五十分，离开车还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还可以去吃点东西。
    在车站旁的一家兰州拉面馆里吃了一碗“正宗”的山西刀削面，然后返回车站，从车站的出口处直接进去，上了站台早早等候。
    坐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趟车到安徽必走宣杭线，那不是得经过德清，呵呵！我兄弟的地界。经过兄弟的地界不跟他打声招呼，似乎有点不妥。
    于是我当即拔出手机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兄弟在那头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开口了：“兄弟我现在绍兴，马上搭火车去宣城，过你那儿，所以打个电话给你。”
    兄弟似乎吃惊不小：“怎么在绍兴？到宣城去干啥？“
   “不干啥，就是出来逛一圈。”
    接着兄弟在那头就开始嚷开了，问这问那，最后确定我的确没事之后，就喊着：“丫去宣城干啥。下来下来！到德清丫赶紧给我下来！我接你去。”
    一个人身处异乡，忽然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热热的。是啊！我去宣城干啥！听着兄弟还在电话那头唠唠叨叨的，我也大声冲着电话嚷着：行了行了！丫我下来就是了！
    就这样，我决定不去宣城了。
    火车在19：45分左右从绍兴站出发。上火车之后，我就到处找座位，最后总算找着一个。一对情侣紧搂在一起，四条腿直直地搁在对面的座位上，这儿应该没人坐。于是我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吗？
    那对情侣看看我，没说话，但把腿放了下来。我说了声“谢谢”，在他们对面坐下，他们依然没说话。呵呵！我知道他们看我不顺眼，我理解。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闭上眼先眯会儿再说。真的累了。
    车行两小时，便到达了德清小站。走出车厢，兄弟早已在站台上等候多时。两个久违的男人一阵寒暄，然后勾肩搭背出了车站。
    虽然电话打的有点仓促，但兄弟还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呵！有兄弟的地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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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

<br /><br />一路散漫——之五（2006．11．8）
    德清小城干干净净。
    一如迎面走来的，那面目白净，清清爽爽的德清女孩，似清风一般与你擦身而过。
    德清留给我的印象也仅此而已，但不坏。
    清晨醒来，告别了兄弟，又独自上路。兄弟说：附近有莫干山，下渚湖，过去一点就是安吉……我说“没兴趣”。对于风景名胜之类的，我始终兴趣不大。
    我也不用兄弟特意请假陪我，没那必要。独自走走，独自看看，这样挺好。
    一个人来到了德清汽车站，看了看都有些发往什么地方的车子，然后又拿出随身的地图找了找，发现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想了想，最后还是买了张去新市的车票。昨天听兄弟随口提过，好像也是一个古镇。
    从德清乘大巴四十五分钟便到了新市镇。新市镇很大，也很繁荣，当然也很浮躁，这样的一个小镇倒是能比得上许多穷地方的一个小县城了。
    不过沿河一带的老街倒是依旧保持着那一份宁静与平和。老街上没什么店铺，多为住家，行人稀少。偶尔遇见一个神情安祥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边缓缓踱着，一边侧脸轻唤一声：东东！来，我们回家。从旁边的弄堂里蹿出一只健壮的黑色土狗，乖巧的跟在老人身后，一步一停的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老街的很多地方都在修葺，看得出来，当地政府似乎也决心要好好的开发她一下。老实说，我觉得像新市和安昌这般的小镇，并没有太多自己独有的东西，建筑格局也类似乌镇和西塘。所以去过了乌镇西塘的，这儿就可以不用来了。
    中午，在新市吃了一碗当地的酥羊大面。面一般，羊肉不错，那汤也不错。
    一碗面下肚，晒着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一下子感到特疲惫，也想不出接下来该去哪儿了。唉！还想去远点的地儿走走，时间不够了，而老是在这杭嘉湖平原上瞎溜达，也实在没啥意思。
    要不？回吧?
    带着这个念头来到新市汽车站。想不到这小地方还真有去上海的车。那就回吧！于是买了一张下午回上海的车票。
    晚上七点钟左右，手机上出现了兄弟的短信：现在在哪？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回他：上海。没劲了，回了。
    没劲了！从明天开始，又该人模人样了。
（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停地走着，我内心安定。）
       
此贴由 嘉定 在 2006-11-13 23:11:58 最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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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

<br /><br />    丫早防着你来这手了！
    瞧瞧！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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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br /><br />昨天看电影《阿Q正传》，阿Q住的小镇上，那座桥好长好长。如果也这样画，肯定也不错的。

[

liujie

<br /><br />很有创意！

[

asura

<br /><br />雨滴会变成咖啡，
种子会开出玫瑰，
旅行是一种约会，别离只是为了体会寂寞的滋味~
路一走就累
雨一碰就碎
只是咖啡喝不嘴……

oO闲Q虫Oo

前童，原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