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原创]天堂中的小步舞曲

红雨妖刀

有一个地方只能轻轻触碰。柔软的，眼睑会微笑，划出弧度的嘴角，那是生命里所经过的痕迹。用岁月作铺垫，使时间停留，然后开始美丽的花——摇曳，且纯洁。

记忆，是曾经有过的东西。与回忆相近，却感受着冰与火的中界线。穿过空间的长廊，用声音、让画像拼起一个瞬间。感动但少了一直……

一直，被虚拟的名词。若不知永远是多远，一直，又究竟有多长？

天堂书屋。

小巧、美仑美幻的精致书店。进门钻进耳里的是终日听不倦的钢琴组曲，略带伤感的甜蜜，仿佛是一位少女在述说着最初的爱恋——如水晶般清澈的声音，回响在半空，反复回味。点上一杯饮料，读片段文字，墙壁上的小木盒里有着彩色的卡片供你写下宁静时的点滴……

似天堂一样不被打扰，安然的存在城市的不知名处，熟悉又陌生的迎来一秒又一秒的朝夕。

雪碧有七种喝法。但在这里流行的是加两粒话梅，或许你又会重温到以前被暂时遗忘的滋味……

I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她的眼睛大大的，眼毛很长，整张脸上闪动着青春的朝气。

她叫叶夜。是天堂书屋的拥有者兼唯一的服务员。常来的客人都亲热的叫她：“小叶子”，而她正如沐浴过露珠的嫩叶，闪亮而清纯。

她如秋水的眼里映出一个有着怪异年轻男子——裁剪合身的黑色衣装，弥漫着斯文的清香。只是那双眼睛，令人害怕。

见过血的颜色吗？对，猩红的。红的没有一丝杂质。而他的眼睛就是如此的血红。他没有作声，无表情地看了叶夜一眼，从书架上抽一本书，直径走到窗边的位子前，坐了下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翻动了扉页。

叶夜开始纳闷，没有人会坐那个位子。从来没有，因为那里享受不到阳光。她吐了吐舌头，拿着一份Menu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不知所措的站着，让叶夜难过。因为他沉默，因为她是服务员。于是一种姿势便定格了。

蓦地，有一双从她手里接过Menu。翻了一页又一页后，伸出手指，以一个清晰的角度说了答案。

“好的，爱尔兰咖啡。请您稍等。”——说完收去了Menu，转身回到了吧台。

下午时分，阳光正浓。暖暖的光线洒进屋内，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天堂的角落

满是尘埃的土地，那里会有阳光吗？

微笑，是否从心里？

还是

只是脸上的悲伤……

II

城市又开始下雨了。没有阳光的时间，书屋里阴暗了很多。叶夜一遍遍仔细地擦拭着玻璃杯，书屋里的灯光柔柔的，像阳光，只是少了温度而已。

叶夜说阳光是无法复制的。因为阳光有生命——只有跳动的生命才有不熄的温度。——此刻书屋空无一人。音乐隐约着，期待听众的来临。

随着清脆的铃声，门开了。一把透明的雨伞，一张似熟悉的脸——收伞，放进门后右侧的木通里，又在门口的垫子上磨去来时的风尘，轻轻走了进去，拿了本书，在窗前的位子坐下了。

叶夜眼里又闪过一双白皙的手，她拿着Menu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呢？”

黑衣男子默不作声，接过Menu耐心地翻着，然后以一个清晰的角度回答叶夜的问题。

“爱尔兰咖啡。请稍等。”——接过Menu，转身去吧台。

雨没有停的迹象。书屋里满溢着咖啡的香，与这个阴冷的午后显得格格不入。送上客人点的咖啡，叶夜回到吧台，替自己倒了杯雪碧，又加了两粒话梅——细小的声音里，话梅一沉到底。出神的看着，好一会才抿着嘴喝了一口。

…………

雨渐渐小了，当叶夜抬起头放下手里的书望窗外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书屋门前的路很长，似乎没有边际。

安静，极度安静。回头望去，那个男子已经不在了。高脚杯下压着咖啡的费用，而书也回到了原位。若不是那个高脚杯，也许叶夜已恍惚认为一天没有客人来过。合上手中的《叶慈诗集》，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个古怪的男子，不说话，一双保养得比女人还好的手，奇怪的眼睛，那个座位。混乱没有头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回放着。这时，淅淅沥沥的雨又开始下了。

“唉，这个雨季还有多久呢？”

……

下雨的黄昏

是否一样让人觉得忧郁

还是说夜是伤口的安慰

而黄昏是离别的开始

……

III

时间像漏沙一般，转眼就快新年了。喜气洋洋的装饰品不时的在书屋各个地方探出脑袋。而叶夜一脸灿烂的微笑，有着阳光的温暖，没有受这个漫长雨季的影响。因为每个午后那个男子会准时出现，点一杯爱尔兰咖啡，静静的看书。久而久之叶夜便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了，一种无言中的揣测……

随着时间临近下午，叶夜引颈张望，期待他的出现，那个古怪的男子——他每天准时出现，又在她不知不觉中消失。像雨水在天空的时候还有痕迹，落到地面就没了踪迹。

一时正。

门，开了。

铃响了。

一把透明的伞，一身黑色的衣装，特殊的是那双血红的眼睛。此时正望着她。

有些害羞，有些不安。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像被小鹿撞击。呼吸快了，想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欢迎……光临。”——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男子微微对她一笑，重复上次的动作，拿着书坐在习惯的位子上安静的看起来。而叶夜却在吧台里忙活开了。爱尔兰咖啡，属于彼此的默契，因为是熟客了。

高脚杯里浮着奶沫，白白的，很好看。和他身上的颜色很配。特别是那双眼睛，竟被映存着有些哀伤。

“打扰一下。您的爱尔兰咖啡。乘热喝，但小心烫着。”——边递上咖啡，边说。

“谢谢。”——有磁性的男声。仿佛从天国而来的声音，有着一种魔力，让她的听觉开始融化。

“啊！原来你会说话啊。”——话刚出口，便下意识的捂上了嘴，一脸悔色。

“对不起，我是说，你一般不说话。所以……所以……”——最后的字轻的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脸上热热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没关系。”——男子抬起头望着她微微一笑。

笑。有是笑。叶夜心里一颤，似乎有什么要破体而出，缓缓像流水一样，耳旁响起听不懂的声音，她的脸又红了。

“我叫叶夜。叶子的叶，夜晚的夜。熟悉的客人都叫我\"小叶子\"。”——她边笑边说。

“叶夜。很好听的名字。认识你很高兴。”——男子喝了咖啡。

“那么请您慢用。不打扰您了。”——叶夜转身向吧台走去。

回到吧台，她使劲的揉着胸口安抚狂跳的心，均匀着呼吸。怎么也想不通会主动和他说话，他竟然还回答了。第一次，奇迹。小脸红红的，喝了一大口雪碧。玻璃杯底的话梅，色泽新鲜。

奇迹，是否是自己勇敢地跨出一步？

幸运眷顾的或许是纯洁的灵魂

这一季的雨，终于停了。深呼吸，空气里的味道有点香，有点涩……

IV

天堂的角落

再有朝气的生命也会变清冷

没有温度的地方

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朵

……

新年的脚步终于到了，城市陷入狂欢的氛围。连天堂书屋也不例外，虽然安静却透着一丝暖意。

连绵的雨停了，小雨不断。一个百般无聊的下午，叶夜托着下巴趴在吧台上，望着门，期待着——他已经几天没来了。虽然平时热闹依旧，但她总觉得少了什么，心不在焉。

新年的快乐感染着每一个人。叶夜却开始失落，开始焦急的盼望——玻璃杯空了，雪碧许久未碰，她似乎忘了。

若不是因为思念你，双手又怎会写不出动人的诗句

若不是因为期待你，花园又怎会没有流动的芬芳

若不是……

等，是一种动作

也是一种状态

因为思念

……

“小叶子，告诉你雪碧新的喝法哦。”——电话里是朋友的客人向叶夜说着。

“新的喝法？”——话语里有种惊讶

”对。雪碧加甜醋。”——客人边笑边说。

“那能喝么？”——有点疑问的语气。

“你试试就知道了。好啦，我还有事，下次聊。拜。”——电话匆忙的挂断了。

“雪碧加甜醋。”——叶夜放下电话，自言自语。望了一眼空着的玻璃杯。

V

当叶夜犹豫的时候，铃响了，门开了。

“欢迎光临，新年快乐。”——还未抬头。

“谢谢，新年快乐。”——熟悉的声音，等了又等的声音。抬头刹那，四目交汇。

彼此都微微一笑。男子没有变过的打扮，已经坐在习惯的位子看着她。

“蹭”一下，脸又红了，急忙低下头，吧台里一阵忙乱的声音。

男子笑着，低下头，翻开了未看完的书……

“你的爱尔兰咖啡。小心烫哦。”——叶夜笑着，递上咖啡。

“谢谢。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林，可以叫我羽凡。羽毛的羽，平凡的凡。”——接过咖啡，说道。

“林羽凡。名字很好听哦。”——叶夜调皮地笑着。

“你一直在这里打工？”——林羽凡问，顺便啦开一张椅子。

“不，这书屋是我开的。”——叶夜边回答，边坐了下去。

“哦。这里环境很好。咖啡也很好喝。”——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

“因为咖啡是我自己亲手煮的。”——她一脸阳光的说。

“很不错 。”——他赞叹到。

“你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迷。”——她问。

“随便看看。《叶慈诗集》。”——他回答。

“你也喜欢叶慈？”——话语里透着惊喜，眼睛开始发光。

“恩。”——感情平稳的回答。

…………

经过书屋的人都会看见——那个下午，小叶子和一个着黑衣的男子热烈的交谈着，只是那个男子有点奇怪，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回答的。”——叶夜说完又补充道。

“你问吧。”——咖啡快见底了。

“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红的？而且是血红的那种？”——终于将心里存放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隐形眼镜是红的，原因么……”——微笑而不语。

“不能说就算了。”——话语里有着一丝失望。

“有机会就告诉你吧。”——声音有些颤抖。

无言，他继续看着书。她借故转身回吧台。向空了的玻璃杯倒进了雪碧，又拿出一瓶甜醋，倒了一点进去。喝一口，百感交集，甜甜的，酸酸的——见面时的甜，无见面时又时刻想念的酸……

回味，从舌间到牙齿，闭上眼，慢慢体会，不同于加话梅的感觉，让身与心沉静其中。……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高脚杯下压着咖啡的钱，书回到架上，一切未改，似乎像梦一样。

用时间酝酿的果实是否就是爱

一见

砰然心动的感觉

甜甜酸酸的

思念是这般如此么

……

VI

她未曾想到，也许那个午后的交谈是和他最后的见面。只是他很久没来再出现天堂书屋了。叶夜每个下午盼望着，期待着，期待铃响的那刻。只是铃始终没有响过。

她开始喝着加甜醋的雪碧，与加话梅的一起，用两个杯子，朝与暮的交换。不同的滋味，一样的心境，只是他在哪？

爱的烟花

情人节那天，城市为所有的情侣们准备了一场烟花晚会，虽然门票价格昂贵，却抵不过爱情的无价。客人送了两张票子给她，让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去。叶夜笑着说谢谢，然后背过身，大口大口喝加甜醋的雪碧。

原来思念可以如此的深，只是一段时间的碰面，一次交谈，便有了拉不断的心念。

原来期盼可以一直，百感的交集，比永远多一点。

叶夜不明白对他的那种感觉是否叫爱，但她明白想到他的时候，想到许久未见他的时候，心里就有着失落，隐隐作痛。

雪碧加话梅，你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吗？

情人节夜   城市广场

满眼望去是一对对幸福的男女，手拉手，靠着肩，玫瑰的香在城市上空云集，缠缠绕绕，因缘的线，在这刻显得格外清晰。

叶夜随着人群涌动。突然一声响，夜幕里缤纷的色彩徐徐降落，烟花而起，爱似烟花，烟花为爱。惊叹声、甜言蜜语充斥着她的耳朵，那朵最璀璨的烟花里，泪水朦胧了她的眼睛，与此同时打开玻璃杯概，加甜醋的雪碧只有酸，尝不到甜……

那朵烟花叫爱的烟花。美丽及至，色彩鲜艳，如爱情一样。只是她看不见，因为他不在。不是恋人，却让她有着思念的痕迹。

垂下头，环顾四周，朦胧的双眼突然看见不远处，他正站着，对着她微笑，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很美，在她看来比烟花还美丽。她刚想叫，却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人海里——慢慢的，整个人，然后是眼睛，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巨大的爆炸声覆盖了悲伤欲绝的哭泣，每个人脸上都绽开笑容的时候，谁又注意到了，有一个女孩，喝着甜醋的雪碧，放声哭泣。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转眼消失，烟花在空中飞舞，短暂的生命刹那既逝……

如同天堂书屋一样，叶夜渺小的谁都不注意，又如同雨一样，刚发芽的感情，落到了地面就没有了踪影……

N日后

叶夜依然趴在吧台上，呆滞地望着门口，靠窗的桌上摆着一杯刚煮好的爱尔兰咖啡。依然每天喝两种不同口味的雪碧，加话梅，加甜醋，一个是白天夜晚，一个是午后。

她相信林羽凡还会来这里，因为那本《叶慈诗集》还没看完。所以她用心的等待着，每天午后一杯新鲜的爱尔兰，那是他的最爱。

等待

一直

没有终点

一直

是多长

比永远

远

一点

……

VII

雪碧加话梅：初恋感觉。‘酸酸甜甜的味觉里混杂着一丝咸味，有种心如鹿撞的感觉’。

雪碧加甜醋：情意绵绵。，‘心里有种百感交杂的感觉，见面时甜蜜蜜的，无见面时又时刻想念着对方’。

现在

知道是

什么

味道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