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新闻】美元贬值，中国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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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经济报道 　2004-11-22 15:34:16




　　专访德意志银行证券驻美首席经济学家彼得·胡珀尔、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
　　美元贬值，中国如何应对？

　　本报记者　刘波　北京报道

　　自美国总统布什竞选连任以来，美元在国际市场上的汇率不断下滑。11月16日，美元对欧元的比价徘徊在1美元兑换1.3欧元的历史最低记录上。尽管近期美国财政部长斯诺在访欧期间重申了“强势美元”的政策，但17日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例行财长会议上，各国财长还是认为，中国采取和美元挂钩的策略，导致欧洲独自承担美元贬值的冲击。同时，美国一些国会议员提出要根据美国的301条款就人民币汇率问题，向WTO对中国提出起诉。他们的要求被布什政府否决后，人民币汇率问题再度引起关注。
　　11月17日，德意志银行证券（Deutsche　Bank　Securities）驻美首席经济学家彼得·胡珀尔（Peter　Hooper）在他位于纽约华尔街的办公室接受了本报记者的越洋电话采访。胡珀尔曾在美联储工作20余年，对美国宏观经济决策程序非常熟悉。同日，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教授也在北京接受了本报专访。他们从不同的角度，对美元贬值的宏观经济背景、对各国经济政策的影响以及人民币汇率体制等问题进行了解读。

　　“双赤字”非美元贬值原因
　　《21世纪》：近期美元在国际市场上出现了不断贬值的趋势，主要原因是什么？
　　胡珀尔：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国非常庞大的经常项目赤字和贸易逆差。美国进口数量的增长速度要高于出口的增长速度，目前的贸易逆差很大。国际外汇市场上的投资者目前的判断将会基于贸易逆差扩大的这种预期，从而促使美元进一步贬值。
　　《21世纪》：美国有分析人士认为，巨大的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这种“双赤字”的状况是美元贬值的根本原因，你怎么看待这种观点？
　　胡珀尔：“双赤字”（twin　deficits）这种说法经常让人们产生误解，认为它们像双胞胎一样必然同时存在。实际上它们是相互独立的，目前只是很偶然地在规模上很相近。但人们已经形成了一种市场观念（perception），即美国在国内采取高赤字政策和在国际贸易中的高额逆差是相关的。因此人们认为美国不负责任的财政政策导致了美元的贬值。“双赤字”经常沿着不同的方向，减少贸易逆差会阻止美元贬值，但减少财政赤字的做法（改变美国的财政政策，减少公共开支或者提高税收）和贸易逆差是完全无关的。
　　《21世纪》：目前油价高涨是否也是美元贬值的一个因素呢？
　　胡珀尔：高油价意味着美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可能下降，通货膨胀率将会上升。但对于美元贬值，高油价并不是一个关键因素，因为将会有一种机制起到抵消其效果的作用———石油出口国的收益会增加，而它们会将其用于在美国的美元投资，这实际上会在某种程度上减缓美元贬值的速度。

　　美联储会控制通货膨胀
　　《21世纪》：美元贬值对美国经济将产生何种影响？
　　胡珀尔：美元贬值对美国经济有很大好处，将使美国的出口产品价格更具有竞争力，也使美国国内生产者的产品相对于进口产品而言更有竞争力。到目前为止，美元贬值并没有造成经济秩序的混乱，也没有对金融市场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美元的贬值对美国股票市场是一个利好因素，总体上将会促进公司出口的增加，提高公司股票的表现。但对于那些依赖进口产品的公司来说，这会提高它们的成本。同时对债券市场将会有些小小的不利影响，公众对通货膨胀的预期将会影响到债券的利息率。
　　《21世纪》：但从长期来看，美元贬值是否将会提高美国的通货膨胀率？
　　胡珀尔：美元贬值确实将趋向于提高进口商品的价格，甚至有可能会影响油价，这将可能对美国通货膨胀率的上升产生促进作用。但如果出现了高GDP、高通货膨胀和实际净出口增加的情况，就意味着美联储将可能提高利率，同时就业率也应该有很好的表现。这样通货膨胀就能得到抑止。所以美元贬值没有任何危险，因为美联储会加以控制。
　　《21世纪》：美联储刚刚将基准利率提高到2％，你预计它会继续如何提高？
　　胡珀尔：我预计美联储今年将按计划在12月再将利率提高0.25％。目前的经济增长率和出口增长都比较稳定，所有的情况都显示：美联储会继续提高利率，联邦基准利率将会在明年年底之前恢复到4％的水平。这将成为一种“中性”（neutral）利率——对经济既无刺激，也无限制作用。

　　日本将再次干预汇市
　　《21世纪》：自布什2001年上任以来，美元对欧元的比价已经下降了30％，而对日元的比价的下降幅度只有15％，主要原因在哪里？
　　胡珀尔：我想主要原因是欧洲中央银行（ECB）并没有干预市场来保证欧元不升值。现在日本经济的发展步伐好，没有严重的通货膨胀，他们当然不希望日元升值过快，将会在必要时干预市场。而市场普遍也有这种预期，所以美元对日元汇率的下降幅度相对较小。
　　赵锡军：因为日本是出口主导的经济，不希望日元升值过大。但日本许多原材料需要进口，如日元贬值太厉害，会产生问题。所以汇率基本是随着美元变动。以前美日会联合干预，后来日本独自干预的情况比较多。
　　《21世纪》：虽然欧洲中央银行没有干预，但已经有欧盟官员提出针对美元贬值进行政策调整。
　　胡珀尔：我认为是欧洲的制造业和出口商、而不是欧盟的官员必须首先关注欧元的升值。欧洲经济最近状况不佳，但欧洲中央银行依然有很大的空间采取刺激经济的措施。同时，欧洲的通货膨胀率已经超标，所以我认为欧洲中央银行不会过于担忧欧元的升值，因为他们希望把通货膨胀率降下来。当然，欧元升值意味着出口增长和GDP增长的缓慢，所以欧洲中央银行将不得不把利率压得比较低，并保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赵锡军：除了汇率，还有其他因素在影响进出口，比如出口产品的结构。美国的高科技产品比较有优势，欧洲还是以工业品为主。欧洲会根据市场导向采取策略。一个潜在的可能是，在像农产品、钢材等敏感事项上又可能引发欧美的贸易摩擦。


中国外汇制度改革有既定步伐
　　《21世纪》：近期美国有30位国会议员认为中国采取和美元挂钩的外汇政策，在美元贬值的情况下扩大对美出口。他们威胁要在WTO向中国提出起诉，但其请求被布什政府否决。对此你如何评价？
　　胡珀尔：我的感觉是，布什政府认为，中国政府仍然面临的许多国内金融系统的问题，需要仔细加以调整，因而给中国逐步改变汇率体制的时间。当然美国制造业群体认为人民币的价值被大大压低了。这里的一些政治家也认为中国在操纵外汇市场。但目前这种倾向于保护主义的做法并不好，因为现在美国经济表现良好。如果我们在衰退时期或者失业率上升的时期采取保护主义立场，可能有一定的道理，现在没有必要。
　　《21世纪》：美元贬值会不会对中国有不利影响？你对中国现在的外汇政策如何看待？
　　胡珀尔：在美元贬值的情况下，要保持外汇的固定汇率将会变得更加困难，国内的利率会上升。另一个风险是，通货膨胀可能会失去控制，这是必须加以避免的。中国正在寻求以更加市场化的方式，包括更有弹性的外汇政策，来寻求解决国内经济过热问题的方案。但这样做必须慎重并且循序渐进，因为中国国内的金融和银行系统还不够完善。
　　赵锡军：虽然出口不会受到影响，但中国会受到一些压力，因为通货膨胀率可能提高。这和中国结汇售汇制度有关。出口的增加会带来外汇储备的上升。如果外汇市场上供过于求，剩下的部分央行会买下来作为外汇储备，在购买的过程中就要投放人民币，外汇储备越来越多，投放的人民币就会越来越多，确实会带来通货膨胀压力。
　　实行更加灵活的汇率政策是中国汇率制度改革的一个方向，但中国不会因美元贬值或欧洲国家的批评而改变既定的步骤。改革的目标是要由市场，而不是政府来决定汇率，由企业意志来维持供求平衡。改革并不意味着人民币必然升值，如何变动取决于市场的力量。
　　《21世纪》：中国和日本政府近年来一直大量购买美国国债，美元贬值会否导致这种购买行为的减少？
　　赵锡军：中国的外汇储备有5000亿美元，日本有将近10000亿美元，投资美国国债是较好的选择。不像欧盟各国政府控制国债的发行，美国可以一有财政赤字就发行国债，而且美国债券市场也比较规范和安全。目前这些外汇储备没有太多更好的投资方向。同时一个有利因素是，美联储正在提高利率，美国国债利率会上升，抵消美元贬值的作用。



彼得·胡珀尔　德意志银行证券驻美首席经济学家
　　“在美元贬值的情况下，中国要保持外汇的固定汇率将会变得更加困难，国内的利率会上升。另一个风险是，通货膨胀可能会失去控制”



赵锡军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研究所副所长
　　“实行更加灵活的汇率政策是中国汇率制度改革的一个方向。
　　中国的外汇储备有5000亿美元，投资美国国债是较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