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1995年,那个快乐的女孩

迟迟

               1995年,那个快乐的女孩
    一轮夕阳沉浮在大河尽头的水面上,不断地下坠,天空似乎无力托起这个巨大的火球。夕阳洒下一道长长的惨淡的余辉在河面上，如碎玻璃般闪烁着。一辆黑色的跑车从我身旁驶过，溅起无数阳光的碎片，我感到眼睛隐隐地疼痛着。
    这是我每天都会经过的一条河，背着黑色的沉甸甸的书包，一上一下地踩着脚踏车，上坡的时候，几欲倾尽全身的力量艰难地一步步前进。而下坡时，则可以长舒一口气，悠然地享受着风吹拂着脸庞，发丝。此时，我们可爱的物理老师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我们可以用质量越大，惯性越大的规律来分析以上出现的问题。”
    这句突然出现的话还真的很煞风景，可是谁叫我是个学生呢，还是一个面临着不远处的高考的学生。而老师和家长总会带给我有形或无形的压力，同学之间明里暗里的激烈竞争让我喘不过气，甚至就连胸前的这块引来许多路人羡慕的眼光曾让我为之骄傲的校卡如今也让我觉得它有着无力托起之重。我的世界被所有可能的外力挤压而变得得越来越狭隘，直到现在就仅限于学校与家的两点一线之间。
    我开始在作业与作业的缝隙间里回忆点点滴滴的从前。从前我的生活还不是这样累人的时候，我很轻松很快乐，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


    1995年的时候，我才八岁，刚上小学的年龄吧。尽管也算是个学生，可那时的记忆中没有压力这个词，更别说什么文理分科，综合考试，3+X的，有的只是单纯的快乐与简单的幸福。
那时早晨的阳光每天都会柔和地抚摸着上学路上的我。尽管在学校要呆上七个小时，可是有那么多小伙伴陪着就会觉得很快乐。放了学，和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伙伴小手牵着小手，一前一后地甩动来配合着大步走。常常会弄得同手同脚，那滑稽的模样自己看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双休日，更是令我期盼的日子。那时我们小区里的小孩可会玩了。一放假大家就聚到一块儿讨论这一次玩什么游戏。我们的花样可多了，绝不仅限于过家家，跳房子，写王字，红绿灯，踢毽子，跳橡皮筋，丢沙包什么的。我们这群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孩常会有冒险的念头。（虽然那时并不清楚冒险这词，但觉得这会是个充满了新奇惊险却无法抵制其诱惑的过程）。
    孩子总是会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充满了想要寻找答案的大胆念头，并且还想借此证明自己长大了，可以独自闯荡世界。其实世界于我们的概念只不过是比我们平时活动范围稍大点的圈子。但我们还是充满想要了解世界的渴望，决定要来次冒险。
    说起第一次的冒险，我还功不可没呢，因为最先发起和策划那次冒险的人便是我。那时的我总想做出点什么大胆古怪的举动，满脑子光怪陆离的鬼主意。只是现在奇怪是不是以前动脑过度，把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脑细胞都连带用光了，直至今日那些被我当年谋害致死的脑细胞数量都无法填补得上。所以现在面对学业力不从心，与人交际又缺乏变通，估计机要改善这情况只能巴望日后有一天科学家发明出一种神奇的药使人的脑细胞迅速生长出来。
    回到我最光荣的第一次冒险上吧。那天的天气也很配合，暖洋洋的，晒得每个人全身的细胞都蠢蠢欲动起来。要冒险先要有种与众不同的风格，从走不一样的路线起，所以我决定改走小区大门为直接翻围墙出小区。平时走惯了大门的小孩兴奋得连连赞成。如果谁从没试过翻墙也不用担心，前面的小伙伴会递给你她（他）的小手，后面的伙伴也会不嫌脏地用手心做梯子给你踩着上。这就像是一个团体合作项目。我们之间没有猜忌，只有信任，信任到面对如此高难度的围墙，我们仍可以将自己的安全托付给彼此。
    当全体冒险队队员都安全翻越了围墙，我们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就像是长久关在了牢笼之中的鸟儿获得了自由，就能够闯荡日思夜想的蔚蓝天空，而我们则是可以闯荡那个未知世界。当我们凭着感觉向前走，然后再左拐右绕的，来到了一条河边。河的对岸是一块荒地，许多美丽的小花在那里迎风开放，引来了色彩艳丽的蝴蝶在此翩翩起舞。顿时，我们有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又是一阵狂喜。而那块荒地也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在基地的草丛里我们来回嬉戏追逐，穿梭其间，采撷五颜六色的花朵，编成漂亮的花环戴在头上，幸福地蹦啊跳啊，手牵着手，哼哼啊咿的，那样子也许就像快乐的小天使。后来，我们还把吃剩下的西瓜籽，葡萄籽,苹果核,桃核一骨脑儿全种在了秘密基地里,或者说是埋在了那儿,等待它们来年开出鲜艳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后来那些花开了么？又结了什么样的果实？我有些不记得了，是否我的那粒记忆的种子也被埋掉了，或者种在了一片干涸的土地上。
    忘了告诉你，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冬天很少下雪，空气潮湿的南方城市。在我走过的十七个冬天里，关于雪的记忆很稀少，就如难得降临的白雪，与其数量一样的少。所以，哪年冬天真下了场雪，我们这帮小孩可会乐坏了的。
    我记忆中的雪在从天空慢悠悠地下落时，是灰色的，像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轻轻地掉落到了地面。它们互相叠加在了一起却变成了白色，很干净，如此难得的景象会让我的眼睛也湿了，是不是也有片雪花落在了我褐色的瞳仁里。
    盼望下雪的日子，竟觉得像是种奢望，而天公更是觉得那样很奢侈。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吝啬的天公上，我发现我自己就能制造“雪”。把雪白的纸头撕成细碎的一小片一小片，然后用力抛向天空，天就下起“雪”来了。虽然这样的“雪”下起来也够奢侈浪费的，但是我很快乐，这就足够了。我将这个方法告诉了我的小伙伴们，于是大家分别从家里捧来纸张，有雪白的纸或旧报纸，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然后抓起满满一把丢向天空。
    “哇！真的下雪了！”漫天的雪花围绕在我们周围，跳着轻快的舞蹈徐徐飘落，我在雪花的包围中不停地旋转，让连衣裙的裙摆像花朵般绽放。我的世界在旋转，不停地。我就站在我的舞台上旋转，一束镁光灯将我照耀得无比明亮，此刻全世界都跟着我旋转。无尽的快乐，是每一丝空气，将我紧紧围起。


    只是雪花终于在空中打了多次的旋转后，不舍地跌落到了地面，轻轻的碎裂声此起彼伏。我停下了旋转的舞步，一切嘎然而止，而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满地狼籍的纸屑。他们苍白无力地躺在地面上。一阵风无由来的吹向我，吹散了单纯的快乐，吹走了那些苍白的碎纸片。


    一张试卷被窗外的风吹落到地板上，回过神来，拾起地板上的纸头，走到窗前轻轻地关上窗子。站在六楼的窗口，眺望到对岸的小区。
    其实我们的秘密基地的位置就在隔开一条小河的那个小区。只是曾经的那块荒地上，已长出了一幢幢公寓。
         


                                  　     于2004年10月23日晚
       



此贴由 迟迟 在 2004-11-18 22:51:33 最后编辑

流心§戏梦

成长向来是件残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