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以目

美人鱼 · 发表于 2004-6-4 10: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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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黄昏。影影绰绰的街道就可以嗅出秋凉。湛蓝的天。瑰紫的薄云。无星也无月。路灯才点上。那些温暖自怜的火光们。夹在茂密的槐木间。倘若在几年前。我的视力比现在强许多。能看清路边树木的叶子是如何层层叠翠的。而不是现在的一团青雾。一过了七月。树木不再色调凝重。而流于悒郁。尤其在黄昏。那种日常的清新也因逆光隐没不见，幽暗得趋近于森然。此时的城市是各个尺寸的剪纸拼凑的深口盘。搁在博物馆恒温的防弹玻璃柜里。缓缓转动着。
如果有可能。我很想为自己走过的路拍一部短片。像埃里克。诺默的短片那样无背景音乐。全是自然的日常的音响。我可能只拍早上和晚上。一碰到堵车就收起镜头。我希望它是流动不停滞的。我可能让镜头跟着自行车一路滑下去。或者就让它架在一个位置不动。让人们走来走去。
晴朗的早晨。特别是美好的夏秋。总能抬眼望见一弯浅月。那时最恬谈不过的了（有时是一个小指印）。倘若恰有一架飞机跨过天空一条轻痕。简直就像横亘在天空的微弱柔婉的惊叹号。叹着赖床的城市。自然我也见过只穿睡衣上街的潦草女人。趿着鞋。一把蓬发。在电话亭底下恹恹地拨号码。脸浮肿。自惭形秽。睡眼惺忪的学生都把单车踩得飞快。不合身的厚校服给风灌得鼓鼓的。奔向精准而迷晃的目的地。不达标的公共汽车在早晨大模大样地开路。野兽般的轰鸣撕叫。伴着行影相随的青烟。倒有几分舞台效果。汽油有股甜软的味道。闻多了有饱胀感。可惜气味是镜头拍不下来的。油漆有杏仁味。也是挺值得记录的。如此一来能省下不少早饭钱。我所走的那一段柏油路都铺的灰灰平平。像横倒着的城墙。而真正的城墙只剩下了符号或者残垣。
关于声音。早晨城市大体上是平缓均直的呼吸。性能好的汽车声往往如萧萧的风反之侧像喘粗气的狗。自行车轮转动的翁翁声。吱哑声。刹车时的嗤拉声。在刚起床的小巷里总是清晰可辨。鸽子的扑翅声。木笼中画眉的饶舌声。石板路上裂帛似的泼水声。是些波澜不惊的美好的韵调。而人们的面孔大都是模糊而坚忍的。好象蒙了层雾散不开。相比之下早晨的狗就抖擞得多。近来流行一中长身短腿的“腊肠”狗。瓜子脸、长耳朵。走时像爬。爬时像虫。十分逗笑。我还见过养鹅早晨出来放的。瓷白羽、鹅黄嘴、猩红蹼、倒是醒目鲜明。只是配上站在一旁冷漠的男主人。反有些杀气腾腾。另有一次。迎上一个逆行的灰衣人。上了年纪。笑呵呵的。表情近乎痴狂。车上架着四笼鸟。骑的四平八稳。得意洋洋。四只灰暗木讷的大鸟。觉不出什么好来。叫人难免怀疑时间空间的错位。
一回在夕阳下的一幕让我有点难过了。就快尾声。
生活是最值得拍的。既然乡村是上帝创造的。那形形色色的人们便创造了城市。

此贴由美人鱼在 2004-06-04 10:03:08 最后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