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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文人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二)说:“杂说称娈童始黄帝”。“娈童”是男性同性恋的古称。也许纪昀的说法不可信。那么请看古籍的记载:《商书·伊训》中谈到“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三风之一叫“乱风”,乱风有四愆,其一是“比顽童”,即男性同性恋。《伊训》是伊尹对太甲的训词。成汤的嫡长孙太甲继位后不按成汤的法度办事,伊尹把他放逐到桐(山西万荣县),由自己执政,并为太甲作了《伊训》等训词,太甲学了三年,“悔过反善”,伊尹将他接出复作天子,要他不要搞同性恋。
《战国策·秦策》中谈到“美男破老(产)”:晋献公想进攻虞国,但害怕宫之奇为虞君谋策。荀息建议送美男给宫之奇,荀息说,《周书》有言,美男破老(或:美男破产)。《周书》全文是:“美男破老,美女破舌,武之毁也。”
《国风》诗句中的“狂童恣行”、“终鲜兄弟,维予与汝”、“终鲜兄弟,维予二人”,《郑风·子矜》中的“纵我不在,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诗经》中的“娈比诸姬,聊与之谋”,都极像同性恋。如果这些记载还被认为不足以成为证据,那么下面被后人传为佳话的案例应该是具有说服力的。
余桃:
弥子瑕得宠于卫君。卫国的法律规定,偷偷驾驶国君的马车要判刖刑(砍掉脚)。弥子瑕母亲生病,他偷偷驾驶了卫君的马车回去。卫君听说后称赞他说:弥子瑕真是个孝子,为了母亲,忘记了刖刑。有一天,弥子瑕和卫君同游果园,他采了一只桃子吃,觉得很甜,没有吃完,就将余下的一半给卫君吃。卫君说:他真是爱我啊!他自己不吃,送给我吃。(《韩非子·说难篇》:“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
安陵:
坛是楚王的宠臣,江乙劝他说,靠财产或色相结交朋友都不能持久,现在你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你维持和楚王的关系,我为你担心。坛问他有什么办法。他建议坛向楚王提出,将来陪同楚王殉葬,这样就可以永远得到楚王的宠幸。后来,楚王游云梦,玩得非常痛快。他仰天大笑说:今天玩得真高兴!寡人万岁千秋后,你能与谁有这样的快乐?坛就乘机哭泣着对楚王说:“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
泉。”楚王大悦,封坛为安陵君。(《战国策·楚策》)
龙阳:
魏王和龙阳君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了10余条鱼后掉下了眼泪。魏王问他为什么哭。他答道,臣开始钓到鱼挺高兴,后来又钓到更大的,就想把前面钓到的扔掉。臣现在为王拂枕席,爵位也不低,但四海之内,有很多美人,知道臣受宠于大王,必然会穿上漂亮的衣服来找大王,这样臣就同那些鱼一样了。想到这里,臣安能不掉泪?魏王说,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不告诉我:于是魏王向全国发布公告,谁要向大王谈起美人,就犯死罪。(《战国策·魏策》)
晋朝阮藉的《咏怀诗》中曾谈到安陵和龙阳时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
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在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中,记载着汉朝皇帝的同性恋对象,如高帝与藉孺、惠帝与弘孺、文帝与邓通、武帝与韩嫣、成帝与张放、哀帝与董贤。根据史书记载,他们“常与上(皇帝)卧起”。“孺”本义是乳子、童子,后来又用到妻子身上,最后又用到一种特别的男童以至男人身上,即执行“妻道”或“妾妇之道”的男子、以色媚人的男子。
断袖:
董贤受宠于汉哀帝,22岁就被封为“三公”。哀帝甚至想把汉家天下禅让给他。他姿色美丽,深受哀帝喜欢。不久,他就和哀帝“出则参乘,入则卧起”。有一天,他和哀帝一起昼寝,身体压在哀帝的衣袖上。哀帝要起床,又不愿意弄醒他,就将衣袖割断了才起来。(《汉书》)
两晋南北朝的史书也都有同性恋的记载。《晋书·载记》第十四谈到了苻坚:“初,坚之灭燕,(慕容)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宠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纳之;姊弟专宠,官人莫进。长安哥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后来在苻坚前秦政权灭亡时,慕容冲起兵10余万将其围困于城中。苻坚登城遣使送锦袍与冲,曰:“古人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与卿恩份如何,而为一朝忽为此变。”慕容冲答道:“皇太帝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晋书·苻坚载记》)
这时同性恋没有受到社会的歧视和道德的贬薄。以上是正史的记载,裨史和其他著作中就更多了,不在这里一一列举。女同性恋的记载很少,张心泰在他的《粤游小志》中谈到广州、顺德、番禺一带女子结盟、同居的风气,“谓之‘拜相知’,凡妇女订交后,情好绸缪,逾于琴瑟,竟可终身不嫁,风气坏极矣。”说明虽然舆论即使转而不利同性恋者,但同性恋风不减。〔潘光旦 1987〕
在唐代、宋代和元代同性恋的风气似乎时而盛行,时而收敛。但到了明清,久胜不衰。明武宗朱厚熙“宠狎年少俊秀小内臣”,达官贵人则“昼非金(男戏子)不食,夜非金不寝”,文人儒生“溺于男宠,不问妍媸老少,必求通体”。清乾隆年间学者袁枚在《子不语》、《续子不语》、《随园诗话》,朱梅叔在《理忧集》,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赵翼在《檐曝杂记》,张际亮在《金台残泪记》,浮槎散人在《花间笑语》,钱咏在《履园丛话》,羊公道在《随园老人轶事》,陈森在《品化宝鉴》中都有同性恋的记载。而且袁枚本人与吴下秀才郭淳之间有同性恋关系。 [潘光旦 1987,516-543; 石方 1993,401-413]
由此可见,至少从春秋战国到清代,虽然没有明确的同性恋概念和身份,但同性恋想象和活动没有中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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