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之作

端木宏一

        看着金山养老院的牌子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老了。
       “你就是新来的，老先生？”接待处的年轻女孩抬起头，手里转着原子笔，一张长的还可以的狭长脸颊毫无表情，让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束有点可笑。
        本来就是嘛，是进护老院，又不是去赴某个美女的约会，这身笔挺的西装在护士装与病服的包围下，怎么样也显得不搭调。
        他看着面前年轻人富有生命力的脸，不免想起自己年青时的光景。那时候TITANIC正风靡吧？于是他平生第一次约女孩子出去，对方兴致勃勃的时候，他却坐在电影院里睡着了。待到杰克与那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胖妹共度良宵的时候，他醒过来，却发现身边的女孩子却已经不在了。
        第二次好说好歹拖了对方出来，看得却是越来越没新意的武侠片，这次倒是陪她聊天聊到散场，只是对方说了声拜拜就招了记程车远走了。以后再没看到过她。他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女孩子斩钉截铁的说：不，我们不合适，你是一个还活在石器时代的男人。
        后来想想，也是，怎么说也觉得自己和那些正处在无聊思春期的年青人一样，完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后来有了自己第一个女孩子，躺在床上搂着对方的时候，她问，发个誓说今生今世爱我。他却打着哈欠说道：所谓海枯石烂，山盟海誓，只不过是根植于美的外表。当糖衣美貌褪去的时候，爱情便也随之而去了吧。天下男人大多数莫不如此，我大概也不能免吧。
        第二天这个女孩就搬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于是他觉得，自己还根本不懂爱情，这东西还是留到30岁以后再说吧。于是一切在他视线或者生活里来来去去的女孩，都似乎只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剪影。只是觉得她们纤细、洁白、美丽、可爱，好象什么精致的玻璃饰物，但却永远是他世界以外的东西。
        当工作越来越繁重的时候，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身旁的女孩们，正以另人惊讶的速度蜕变成长着。直到很久以后才惶然醒悟：原来自始至终，自己只不过是被幻像所诱惑罢了——————“那毕竟只是二维的存在”。
        免不了的悔之莫及也只成了无用的多余，只是在晚上寂寞难耐的时候，喝着酒，偶尔嘟哝几句：又不是我要这么快变成30岁的。
而到了更老点的时候，则成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现在就站在了这个地方了。
       “好了，请跟这位朱护士走，她会带你去你的房间。祝你过的愉快。”接待小姐微笑着，手上依然转动着原子笔，怎么看这笑也显得假悻悻而毫无诚意。
        于是他又跟着那位姓朱的中年护士走，一路上都看到抖抖嗦嗦的老年人慢慢镀着步，嘴里呢喃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偶尔抬头朝外张望，应该是在盼望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会来看望吧。只有几个精神好的对他的到来抱着含义莫名的微笑。
       “你才50岁吧？这个年纪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了。”朱护士和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三姑八婆一样话多。“怎么会来护老院？”
       “家里没人了。”他脑子里塞满了自己年青时的一幕幕，边腾出一小块地方注意着别人说的话以及周围的动静，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就是这里了。”
        他看看小室，只有一张白被单床，一张小柜子，一台彩电外加一部老式VCD机。行李就随便塞在了床下。从窗外看到一些同样的白大褂推着活动车，带一些更老的人散步。
       “好了，你自己整理一下吧，你这个单元的老人精神都还不错，比较合适你住。”
        护士退了出去。他往床头一倒，点了烟，边从另一只手提袋里挑出一盘外国三级片塞到VCD机里去。
        看了半饷他才注意到几个大概在隔壁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人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走过门边的时候，努力的朝电视张望着。
       “都进来吧，老兄弟们。别累了。”
        于是几个老头都进来了，没凳子，床沿坐满了，有几个就站着。他给每人发了根烟，大家吞云吐雾着，边看着电视上的男女激烈动作着，边寒暄着各自年轻时的时光。偶尔大家一起笑。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笑好空洞。
        笃笃，有人拍了拍门，几个老家伙就站了起来，慌忙走了出去。他看向门边，一个大概40多岁长相端正的女人也看着他。胸牌上的阶级是院长。他坐了起来。
       “看来已经认识了不少好朋友阿。”院长坐到凳子上，笑着。
       “还好还好。”他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关掉了电视。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没有亲人？”
       “差不多吧。我想以后是不会有人来看我的。”
        他在院长身上感到一种许久未有的亲切感，大概因为此，所以她才坐上院长宝座的吧。但是这都不重要，他在一种迷离的感觉中和院长说了许多话。

        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新闻，其他人应该也是做着如此的事。
        他想起那个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孩。她搬出去几个月后，两个人相约在一家餐馆吃晚饭。
       “你要结婚了？”他听到女孩的话后，惊讶不已。
       “是的，是我现在大学里的一个外国导师。澳大利亚人。”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拨弄着可能是订婚戒指之类的东西……
       “外国人阿……”他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正如自己所料，以后再也没机会能提起。
        一年多前和她不期而遇的时候，她正准备和自己第四个男人结婚。他苦笑着对着她想起往事时那有点愤怒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他的恨却越来越升华了。
        唉，他叹了口气，转身开始数羊。

        以后的日子，大凡如此，和几个老家伙一起吃饭，聊天，抽烟，看碟上的激战。大家互相以老家伙友好的称呼。偶尔只会在看到院长出办公室的时候，追上去一起借机散散步。
        可是这些晚上，过去的事一直会跳现在脑海里，而那些已经叫不出名字的，他喜欢过或者喜欢过他的女孩子们永远不会变老的样貌却开始占了越来越大的比例，并且越来越清晰。
        这晚，看完了片子，老家伙们打着哈欠各自回房了。他静躺了一会，听着电视沙沙响，然后跳下床，从床下拉出自己的皮箱，从衣服下面挖出一大瓶白兰地。拧开盖子，大大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从口腔一直贯通全身。他往VCD里塞了盘名为不死传说的音乐CD，然后倒在凳子上。
        以前的情景又出现了，随着瓶中酒的减少，这些东西越来越清晰。
        酒……酒。他摇了摇空瓶，对着那些虚无中的人笑了笑，说了句稍等，然后从窗边的小柜子里面掏出一瓶酒精，打开了瓶盖……


       “院长，董事会的人希望对于那个误喝了工业酒精而死的病人的事，您能给个满意的答复对付媒体。”说话的是董事会派来的年轻男子，西装笔挺，让院长想起了他第一天进这里时的样子。
       “院长？”
       “哦，就说是该病人因为思念亲人，神智不清造成的意外事故吧。”院长带着迷离的表情说道。
……………………………………

蓝色跑者

往事如风
雁过无痕
过去的都过去吧
人生不过幻梦一场

端木宏一

不知道楼上几位是境界太高，以至愚笨如我之人完全看不懂呢
还是诸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回什么？


PS：wegy阿，不必把照片搞成这德行吧？会吓的别人不敢进来看的。。。。。。。。


       

此贴由 端木宏一 在 2002-09-08 19:03:59 最后编辑

wegy

不必这样损我吧，我的境界，说了，麻木状态。
PS：可爱的东西要学会欣赏，啥德性，我个人就喜欢这样张扬的东西，没把鬼鬼的搬上去不错了。

瓜田李下

近期在嘉网看到的最优秀的作品了……

征岚

好大的压抑，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不过在端木的帖子里看到了异性，可喜。
如果是我的话，不会一个人活到那么老的，嘻嘻。
最近好运啊！

端木宏一

不要现在MM多就觉得幸福～～～～有时候会是更大的不幸阿

我的帖子里出来个异性就这么稀奇？

D伯爵

他脑子里都是异性，只是一般写文章的时候懂得避讳~

征岚

阿木，还是女人了解你啊。
连兄弟都瞒！

fenger

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痛苦和无奈，而且这些痛苦因为感受真实和深刻，会在心灵上留下很深的印迹，记忆深刻而难以忘怀，所以也觉珍贵，并常常使人追忆，再度体会痛苦。读了端木这篇文章，觉得有一种消沉和无奈的感觉，结局太惨了……每个人都渴望幸福渴望美好渴望快乐，却又陷于痛苦的记忆不能自拔，这是不是一种思维上的偏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