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武侠小说——内宫喋血记

丰庄黄老师

                    南北朝时，一国君主，王子王孙，佛门长老，
                   山林隐士，怪客奇侠，纷纷喋血宫廷，惊险
                   悲壮，动人心魄……


                                   内宫喋血记

                                      【一】
     夜幕四合，胡笳声起，邺城北隅，华林苑外，丘峦起伏，荒无人迹。
     一更时分，一队黑衣劲装的内宫武士悄悄出城，将赵国太子石宣所住的华林苑团团围住。
     带队的是内侍第一高手欧阳鹏。他轻身飞上一棵三丈来高的大槐树，隐身朝苑内观看。但见树影掩映，山石肃立，朦胧月色下，东首有几个卫士缩在一旁闲聊。初秋夜凉，寒蛩声声，气氛安谧。
     欧阳鹏一声轻啸，跳入苑内，数十名武士尾随跃入。迂回至东首，欧阳鹏跃出假山，一声断喝，声到人到，掌风阵阵，几声闷哼，一刹那，守夜卫士个个眼珠暴突，死于非命。
     欧阳鹏挥一挥手，掠过尸身，朝石宣宿处悄然扑下去……
     二百里外，江岸重镇官邸客舍里，石宣的儿子石磊正要入睡。晚饭后巡看了江防，只见江水滔滔，薄雾轻荡，对岸山色迷蒙，什么异样的景象也没有。他很纳闷，不知爷爷赵大王石虎突然派他来是何用意？
     晚饭时，与守将饮了几杯，江边回来便上了床。可是，睡不着，某种预感告诉他，今夜要出什么事。
     他年方十七，长得丰神俊朗，聪颖过人，自小深得爷爷欢心。爷爷指定他跟大名鼎鼎大佛师佛图澄学佛理和拳技武功，因此，十七年中倒有十年是在佛寺中度过的。宫廷生活隔膜已久，他也不羡慕，倒和佛寺里管菜园的司马祖孙结成莫逆之交。
     这几天，爷爷对他突然冷淡了，不知是何原因。
     想着想着，突然，“铮”的一声微响，他骤睁双目，只见窗外人影一晃而过。石磊纵身跃上窗台，凝神观望，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一提气飞上屋顶，只见远处房上一个瘦瘦的人影一晃便不见了。
     那人身手矫健，石磊自忖轻功虽佳，但已不能追上，只得回屋。
     只见桌上插着一把尖刀，刀柄兀自微颤，刀下钉着一张纸。他轻弹手指，击落尖刀，拿起纸，凑近月光看。纸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粗犷大字：“华林苑今夜出事，速逃命！”
     石磊一怔，一时不懂意思。难道爷爷要杀爸爸？为什么要我逃命？——送信人是谁？从轻功看，只有司马望和师傅佛图澄有此能耐。可师傅很胖，看身影倒像司马望，可他一心种菜，与世事隔绝往来，怎会知道宫廷内事……
     石磊穿好衣服，决定连夜回去，探个明白。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10-05-16 18:22:22 最后编辑

丰庄黄老师

                                     [二]
     欧阳鹏悄悄行至石宣居室外，屏息察看。
     室内灯光微明，似有语声。
     他朝后一挥手，众人止步，自己潜至窗下倾听。
     “什么？”是石宣的声音，“无我上人不准备助我一臂之力？明明说好的……”
     “嘿嘿……”一个苍老的声音奸笑道，“太子别误会。你虽为太子，可是，杀父登基，难免有人不服，倘若拿不出玉玺，有几个人会听你的？无我上人绝不干无结果之事。”
     “真是笑话，”石宣道，“我是太子，怎会没有玉玺？那位无我上人真是多虑。”
     “谁知道呢？”苍老的声音道，“你得明白，你当太子不过是赵天王的权宜之计。石喜乃郑美人所生，赵天王不知多喜欢呢，等石喜长大，你还能当太子？赵天王会把玉玺给你？”
     “屁话！”石宣怒极道，“好，我让你看看，我让你看看……这是不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
     欧阳鹏舔湿窗纸，戳一小洞。
     他看到石宣撩起袍襟，从腰间扯出一条金链，金链上一端系着一块鸡蛋大小、四四方方、晶莹透碧的美玉。那老者五十余岁，站在离石宣六七步远光景。他便是内侍第二高手雷焕金，看到美玉，他不由自主踏上一步。
     石宣道：“别动！看了就走，叫无我上人放心吧，一旦事成，他要什么有什么。”
     石宣边说边要收起美玉，雷焕金笑道：“别急么，让我再看看，我绝不移动半步。”
     石宣右手托着碧玉，戒备地盯着雷焕金道：“怎么样，不假吧。”
     雷焕金沉声道：“欧阳兄还不动手！”他突然长袖一挥，一股劲风扑向石宣……

                          
                                    [三]
     石磊跨出客舍大门，顿觉情况有异。
     他目力敏锐，已见四周假山和树丛里隐隐约约有无数黑亮的箭头指向自己。守门卫士已无影踪。
     石磊一时不明白所以。他艺高胆大，不动声色地打个呵欠，抹了抹脸，慢慢朝马厩方向走，走了几步，忽然打个趔趄，趁势弯腰抓起一把碎石，蓦地，大喝一声：“鼠辈敢尔！”声起人起，手一挥，碎石成扇状闪电般飞出。
     只听得数声闷哼，树丛里一片骚动。“射！”箭羽飞蝗般朝石磊射来。
     石磊不慌不忙双掌齐发，一股掌风围聚周身，箭羽纷纷落地，一时地上箭矢纷陈。
     石磊不想伤人，仅将掌风护身，慢慢向马厩移动。移至屋角，蓦地听得一声大喝：“奉天王旨，捉拿叛贼石磊！”
     只见守将手持双剑威风凛凛挡住去路，四周顿时停止放箭。
     石磊大怒道：“你说谎！我爷爷要杀我，证据何在？”
     守将端上一杯酒，冷笑一声道：“不必多费口舌，这是你爷爷给你的酒，你提一口真气试试吧！”
     石磊大疑，果提一口真气，只觉四肢内有一种隐隐的痛感。他知道守将在酒里做了手脚，不禁怒气冲天，大喝道：“你定是勾结晋室，妄图叛国！”伸指急弹，“铮铮”两声，守将手中双剑齐柄断裂。
     守将急速跃开，箭雨像幕帘似的重又围住石磊。

                           
                                  【四】
     欧阳鹏挥掌击碎窗棂，大喝道：“天王有旨，逆贼还不束手待毙！”翻身跃入。
     石宣已与雷焕金交上手。
     石宣武功比雷焕金略逊一筹，但雷焕金要取胜，起码也得在百招开外，如今增添一个欧阳鹏，石宣左挡右架，已使不出像样的招式。加上室外喊声震天，火光摇曳，妇孺哭叫声不绝于耳，石宣更无心恋战。
     斗至十数合，欧阳鹏朴刀一挥，使个“举案齐眉”招式，平平砍向石宣脖子。这是欧阳鹏的杀手绝招，貌似直取脖颈，其实至中途急速变招，迳取下盘。欧阳鹏内力深厚，力透刀背，若用刀剑相挡，内力较弱者便会震断经脉。破此招只有一法，即借其刀风之力，迅速后跃，但须快逾闪电，轻功绝佳。
     此时石宣已被逼至屋角，欧雷已联成掎角之势，他纵有绝佳轻功也无从施展，忙迫中只好使个“千斤坠”，全身蹲下，这样也就等于束手待毙，心道：“罢罢罢，图谋不成，反取其咎！”
     不料，欧阳鹏并未变招，刀锋平平削过石宣头顶，急向雷焕金胸部砍去。
     雷焕金万料不到此手，避之不及，惨叫一声，刀入胸膛。“你……”雷焕金浑身颤栗。
     “去跟无我上人论理去吧！”欧阳鹏喝道，猛踢一脚，雷焕金的尸身直飞起来，“呯”一声，撞上板壁。
     石宣呆了。
     难道欧阳鹏是自己人？一时惊异不定。
     只见欧阳鹏反身对着石宣，阴惨惨笑道：“乖乖交出玉玺，留你全尸！”


                                   【五】
     一匹黑里透亮的大宛良马，载着石磊，在星月下像黑色的流星向邺城奔驰。
     石磊只觉得耳畔风呼呼响，两旁黑压压的树丛浪潮般向后奔涌。
     他服过师父所赐的漆叶青膏散抑制体内剧毒，浑身疲软，心急如火，只恨自己没长翅膀。他迷迷糊糊地想：看来守将的确受了爷爷的密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不到一个时辰，远远望见华林苑巍峨的宫墙伫立在黑暗中。
     离苑二十丈远，石磊下马跃上墙头，凝目四望，但见景色依旧，一切都在安睡，只是大殿前溶溶月色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黑压压的，看不分明。
     石磊跳进墙内，勉强运起气功，倏地转过假山。他呆住了。
     一大群黑老鸹正在殿前石阶上津津有味地啄食一具尸体！
     他大叫一声，挥掌击去，老鸹轰然飞起，“哇哇”惨叫，有五六只当场毙命。只见父亲全身裸露，仰面躺着，胸膛洞开，肠子拖了一丈余远……
     石磊遽然血脉愤张，透不过气来。
     他连喊带叫跑遍整个苑子，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找到。庭院深深，死一般的寂静，石磊嘶哑的叫声像一缕游丝，缭绕在空中。

                                   【六】
     邺城皇宫光武殿内，天王石虎正在歇斯底里大发作。
     半个时辰前，郑美人披头散发哭喊着本来，报告一个令石虎心胆俱裂的消息：爱儿石喜失踪了。全宫哗然，闹腾得不可开交。
     石虎大吼一声，将郑美人劈为两半，守宫卫士一律在光武殿前按次殴毙。及至欧阳鹏在石喜帐顶上找到一张纸条，石虎才稍稍安静一些。纸条上写道：
        “明夜三更，南山石亭，真玉玺换取活石喜，切勿自误。       无我上人”
     石虎牙齿咬得格格响，石喜虽有着落，但受人要挟，石虎大为愤恨。
     这时，石磊不经通报，迳自踏上殿来。石虎一惊，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欧阳鹏挺身拔刀，喝道：“逆贼，找死么！”举刀便砍。
     石磊身子动也不动，猛听得不知何时赶到的佛图澄叱斥一声：“欧阳兄，不得无礼。”
欧阳鹏只得收势闪在一旁，脸色悻悻。
     “磊儿，要干什么？”佛图澄走上前，厉声喝道。
     石磊呆了一呆，忽然伏地大哭。
     不料石虎也嚎啕大哭起来：“磊儿，你怪不得爷爷呀……爷爷也是迫不得已……宣儿勾结无我上人，要害我性命，证据确凿……他们，他们把喜儿也抢走了呀……”
     石磊收泪冷笑道：“纵然父亲有罪，可我又何罪？我母亲呢？我的弟妹呢？华林苑那么多人呢？他们都在哪儿？”
     佛图澄接口道：“磊儿，怎么以大逼小，以臣逼君呢？石宣咎由自取，已经伏诛，天理昭然。陛下刚才已将华林苑一干人都收在宫中，自然不会亏待。陛下刚才还在挂念你，你既然来了，陛下怎会要你的命？——陛下痛失爱子，石喜遭人绑架，你当竭力解忧为是。”
     石虎哭道：“奸贼会要了喜儿的命的呀，喜儿呀……喜儿呀！”
     石磊忽然觉得爷爷也挺可怜。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当过太子，先后因为谋反全家遭诛，石宣是第三个，顺理成章当了太子，如今又遭诛戮。第四个儿子石喜，又被人抢走。刚才一听说石喜被抢，石磊也暗地一惊。石喜年方三岁，长得聪明可爱。石磊进宫，最大的乐事就是逗这个小叔叔玩。石喜执拗地叫石磊“大哥哥”，石磊也听之任之，弄得内侍们窃笑不已。如今，石虎诸子中只剩下石喜了，却偏偏遭人绑架。
石磊望着爷爷苍老而悲切的脸，不禁悲从中来。


                                【七】
     天色微明，石磊随佛图澄出城回大佛寺。他接受了去交换石喜的任务，石虎则答应厚葬石宣。
     大佛寺坐落在南郊，寺院建在一块斜坡上，司马祖孙住的茅屋就在斜坡尽头。屋后是万仞悬崖。
     石磊不想睡，对师父说去看望司马祖孙。
     “快去快回，今晚你还有要事哩。”佛图澄道。他知道石磊同管菜园的一老一少相交甚厚，但认定不过是公子王孙的怪癖，根本没料到那形容猥琐的佝偻老头竟然身具绝世武功。
     司马望名利淡薄，只求苟全生命于乱世，将孙子司马息抚养成人。结识石磊后，觉得此子气质非凡，诚心可人，真心喜欢上了。
     一天，石磊在司马祖孙前卖弄从爷爷和师父那儿学来的武功，谁知司马望看后， 面色凝重。他知道石虎和佛图澄武功非凡，何以石磊使来皆是似是而非的花招。他要石磊发誓不可泄露，便在屋后悬崖旁精心点拨他，石磊招式仍是老套，可使出来渐渐威力无穷。
     佛图澄暗暗心惊，只道此子资质奇高，万没料到那佝偻老头在暗中调教。
     石磊走近茅屋，司马祖孙已在担水浇菜。司马息见了石磊就咧嘴笑。他资质愚鲁，可秉性憨厚，将石磊当兄弟看待。
     司马望望着石磊，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还是会来的——怎么，你中了毒？”
     石磊抽泣着将今夜遇到的事一一叙述。司马望让石磊进屋躺上床，运功替他去毒。半个时辰，毒液从汗孔全部排清。
     司马望道：“救出石喜后，你打算怎么办？”
     石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母亲和弟弟妹妹还在宫里，不知爷爷会拿他们怎样。”
     司马望叹道：“富贵人家餐金饮玉，变得没人味了，还是粗茶淡饭，父慈子孝，活得更有意思些——今夜我和息儿同你一起去。”
     石磊道：“不用了，无我上人拿到玉玺，要小喜有什么用！”
     司马望深深注视石磊，半晌才道：“你和息儿，真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


                                【八】
     南山石亭坐落在山坳里，三面是山树木茂密，一面是下倾的斜坡，长满杂树。
     一更时分，石磊怀揣美玉，踏上石亭。
     凉风习习，阒静无人。
     石磊等了会儿，仍无动静，不耐烦起来，步出石亭，想在石凳上坐等，却见凳上有一张纸压在碎石下：“假玉玺留着自用吧，明日此时最后一次交换，否则，不必说了。”
     石磊惊讶不已，取出那块鸡蛋大小的美玉端详：“假的？”他满腹狐疑，只得闷闷地回转宫里。
     石虎听了汇报，沉吟不语。
     欧阳鹏道：“看来奸贼熟知内幕，难以骗过。”
     石虎咬牙道：“罢罢，不烧真香请不动真佛。”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美玉，形状大小与原先那块无异，只是一角残缺，而且光泽偏蓝，在烛光中熠熠生辉，上面刻有蝇头小字，看不真切。
     他抖抖地递给石磊道：“交给你啦，若能杀灭逆贼，人、物俱回，你就是兵马大元帅……”
     石磊回到佛寺，佛图澄尚在坐禅。
     石磊将原委对师父说了，佛图澄圆睁双目道：“竟有这事？……真玉安在？”
     石磊取出递给师父。
     佛图澄把玩许久，长叹一声道：“人啊，就相信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难道它真能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不成？”然后点点头，目露精光道：“空空之念尚未深入人心，我辈仍须努力，务使芸芸众生免却权势之争！”
     石磊觉得疲累，从身体到心灵。他躺在床上，朦胧之中，觉得自己立于峰巅，四周云雾茫茫，渺无人踪，说不清凄清孤独……


                                  【九】
     次日午夜，石磊又来到石亭。
     松涛阵阵，宿鸟咕咕，秋风袭人，明月朗照。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俄顷，便见斜坡上一黑点慢慢前来。石磊振奋起来。
     那人身穿元色长袍，脸上蒙着黑布，怀中确是抱着一物。那人行至十丈开外站定，闷声道：“把玉玺放在石凳上，退后二十丈，待我查看，果是真的，当以怀中婴儿交换——听见么？”倨傲之态，溢于言表。
     石磊忍气吞声，放下玉玺，缓缓后退十来丈。
     那人飘然前行，抓起玉玺，看了看，放入怀中，轻声大笑。笑毕，将怀中婴儿朝地上一掷，喝道：“拿去！”转身如飞遁去。
     石磊一俟婴儿脱手，即飞身前扑，在婴儿落地之前稳稳接住，一瞧，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原来是一包破布。他猛提真气，跃下斜坡。那人已行至山口。
     石磊怒火直冒，脚底运功，如飞赶去。他的轻功本就出类拔萃，加之权力施为，不一时渐渐追上。
     那人眼见逃遁不得，急回头撒出一把银针。
     石磊大喝一声，腾空跃起，挥袖击落银针，身子已在那人头顶上空。
     那人身影一滞，急从袍底扯出朴刀，平平朝石磊双腿砍去。石磊人在空中，不慌不忙使出“鸳鸯连环腿”的招数，右脚尖踢中那人外关穴，那人手腕一麻，急忙朝旁跃开。
     石磊落地时正踩在朴刀柄上。他也不追那人，只用脚尖一勾一踢，朴刀斜斜飞出，     “   啵”的插进那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好个无我上人，石喜呢？”石磊用脚踹住那人胸口，一把扯下面罩。“欧阳鹏！”  石  磊惊呆了。只见欧阳鹏眼珠暴突，口吐鲜血，已是嚼舌而亡。
     石磊大为懊丧，欧阳鹏已死，哪儿去找石喜？难道石喜已经……念及此，悲愤万状，猛踹欧阳鹏胸口，咯咯咯数声，欧阳鹏胸口肋骨一齐断裂。
     蓦地，听得身后阴惨惨一声长笑，回头一看，一个同样装束的胖大蒙面人站在十丈开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好轻功，好身手，只是对死人如此无礼，显得缺少家养，可叹。”
     石磊大叫道：“还我石喜！”和身扑上。
     蒙面人朝后一掠，退后丈余，沉声道：“你不要这孩子的命么？”
     石磊收住身法，无可奈何地说：“你是无我上人？”
     蒙面人缓缓点头说：“不错，正是在下。无我无我，见我便无。可惜啊，你一表人才，武功卓绝……本人想留你，可惜你姓石，凡姓石的都不能活命。今夜，你就同这位小叔叔一齐归天吧！”
    石磊急道：“小喜死了？”
    无我上人道：“放心，还没有死，说过真玉玺换取活石喜，本人不打诳语。”他扭就怀中小孩一把，小孩闷声哭叫起来，在怀中乱蹬腿。“怎么样？鲜奔活跳，活得好好的呢。”
    石磊地上玉玺道：“先来人物交换，否则你这辈子休想见到玉玺了。”

    无我上人笑道：“大话炎炎，不自量力。好吧，本上人不以小欺大，咱俩将交换物原地放下，各退后十丈，然后各走半圈交换位置——怎么样？“
     石磊寻思：“此法委实公平，看来此贼武功不弱。“慨然应允。
     俩人同时放下交换物，同时后退，同时朝不同方向走半个圆圈。俩人四目耽耽，唯恐对方有诈。
     无我一把抓起玉玺，抚摸着狂笑道：“老天，老天，无我恭谢你照应啦，石氏将灭，更新朝代，天理昭彰，哈哈……”
     石磊耳膜嗡嗡作响。
     石喜嘴里塞着一块布，他紧紧搂住石磊脖子，呜呜哭起来。
     石磊取出布团，却见小石喜右脸颊又红又肿，不禁又怒又疼。石喜喃喃说：“大哥哥，大和尚是大坏蛋，我要妈妈……”
    石磊心想：“此贼内力深厚，若长笑不止，岂不震坏小喜？”正寻思快快离开，无我突然收敛笑声，长身跃起，双掌一挫，使个“恭候佛像”的招式，“小子，纳命来吧！”这招颇有礼貌，意思是对方注意，攻击即将开始。若非自恃武功，绝不肯用这招。招式平平，但在无我使来，掌底生风，劲力老辣，赵至半途，倏尔一变，长臂朝石磊门面抓来。
    石磊抱着小喜，不敢接招，肩未动，人一晃，已闪出一丈开外，朗声道：“不劳阁下远送，后会有期！”嘴里说着，脚底加紧，连晃数下，已去三四丈远了。


                              【十】
    不料，无我上人一声长啸，震得小喜顿时昏厥。
    石磊急撕袍袖布条搓成两小团，塞在小喜耳里，脚底毫不缓劲。
    看看已至一片茂密的杂树林，不料林子里突然跳出一高一矮两名蒙面人。高者手持一条丈来长的皮鞭，矮者赤手空拳，黑袍鼓起，显是个使暗器的。
    啸声未绝，长鞭扑面而来，同时传来暗器破空之声，背后无我的掌声又挟雷霆之势堪堪袭到。
     若是空身一人，石磊使一个“走杨穿柳”的身法，当能在一发之际避开，无奈小喜软软的躺在臂中，使不上劲，只好运动右臂，长袖一拂，卷开长鞭和暗器，身子一侧，右臂凭空受了无我一拳。“嘭”的一声，石磊身子陀螺似的旋飞出去，一股阴冷之气直透心肺，全身软弱无力，旋飞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松手，不可跌坏小喜。
     昏沉中，只听得一声暴喝：“老贼，手我一掌！”
     此时石磊正跌坐在树林边缘，举目一看，司马祖孙不知从哪里钻出，已与三名黑衣人交上手。
     只见司马望同无我上人四掌齐发，一声轰响，各自后退了三步。
     无我上人目露惊异之色，哑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望笑道：“同你一样，戴假面具的人！”
     无我不怒反笑道：“阁下武功超群，韬晦已久，也想觊觎玉玺么？”
     司马望哈哈大侠道：“老贼，你暗中让人挑唆石宣谋反，引得石宣上了钩，再派人密报天王，又除掉密报人雷焕金，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蛇蝎心肠，用心何其良苦哇！我岂是你的同道！”
     无我上人羞怒异常，一语不发，倏地手脚并举，使出一套极诡异的拳法。
     那边司马息同两名蒙面人打得不可开交。
     司马息一面招架灵蛇似的长鞭，一面要躲不断袭来的暗器，难有回手之力，但他两股剑舞得梨花纷飞，也未露败相。
     石磊端坐地上，凝神运气，逼出体内寒气。刚才右肩受掌时已有提防，故寒气入体不深，片刻功夫，体内真气流转，一股温热之气由丹田突发，流遍全身。
     小喜依然昏迷，石磊轻点其穴，让他由昏迷转入安睡。
     司马望在走八卦步，迎战无我上人的诡异拳法，两人各守门户，动作缓慢，都在留神对方弱处，伺机突袭。


                                   【十一】
     石磊幻影般突然出现在司马息身旁，衣袖一挥，卷住长鞭，用力一扯，那高者突然飞上天空。
     矮者慌了手脚，转身欲跑，却被司马息的剑锋团团围住，“叮叮当当”，一片暗器与剑 锋相撞的声音。
     高者从空中跃下之际，石磊双掌一翻，斜刺里拳力一吐，“轰”的一声，高者整个身子撞向矮者，两声闷哼，两人同时毙命。
     无我上人见状暗暗心惊，自思与司马望才交个平手，如今以一敌三，不走更待何时？想毕，双掌一合一推，使足“劈山掌”，朝司马望当胸全力拍去。
     司马望双掌与之一对，掌力刚吐，只觉对方掌心无力，心道不好，急收掌力，无我上人已借司马望之力，弹弓般反弹出去，落在三十丈开外。
     无我正自庆幸得计，不料眼睛一花，陡见迎面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及至看清是谁，不禁大为骇怒。挡住逃路的正是石磊。
     原来石磊料理了高矮俩个人后，瞥见无我正使“劈山掌”法，石磊知道这种掌法因为耗损极大内力，只有两种情况下运用，一是敌手较弱，但是很难缠，用此掌法可速战速决；二是敌手与己相仿，料难取胜，用此掌法先发后收，借对方之力弹身而遁。无我上人现时使用，显是后者，石磊夺机在先，正好挡住无我的去路。
     无我进退无路，大怒道：“小子无礼，纳命吧！”使足全力打出一招劈山掌，掌风挟着雷霆声隆隆而来。
     石磊暗暗心惊，心道：“无我上人要拼命了，自己若是接掌，恐有生命之虞；若闪身避开，此贼便可逃命。”就在掌风撩拂门面之际，石磊忽然想出一个妙招，立使“千斤坠”，仰面直挺挺倒地，说时迟，那时快，隆隆掌声呼啸着在他脸上擦过。
     无我万料不到石磊会有此举，掌力荡空，身子失去平衡，一个前冲，朝石磊身上扑去。石磊急伸双臂，掌心外翻，同无我上人四臂相缠，自己掌心已抵住无我兄前的死穴。掌力已吐出，无我旋将毙命。
     忽听得躺在地下的无我上人颤抖着语声道：“磊儿，你，你……”
     石磊一惊，定睛注视着无我上人道：“你，你是——”
     “我，我是你师父呀——”旋即咽下最后一口气。
     石磊听那语声，看那眼神，却不是佛图澄是谁？石磊浑身无力，脑中一片混乱，双手一松，忽觉双肩一阵酸麻，顿时，认识不知。


                                【十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石磊慢慢睁开眼，一片刺目的亮光扎得眼睛生疼。
     他浑身无力，口干舌燥，觉得闷热异常。忍痛又睁开眼，发现一丈远处正燃烧着一堆熊熊的火，火上支有木架，架上悬空吊着四个焦黑萎缩的团团，仔细一看，原来是四具尸体！
     是地狱么？石磊昏沉沉想。难道我死了？——放眼看去，却见火堆旁环立着几十名持刀执枪的内宫武士！他骤然清醒了，四周一看，原来自己躺在光武殿的石阶上。两旁柱子上铁链锁着两个人，分明是司马望和司马息！
     赵天王石虎端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满脸杀机。
     石磊一时懵了。
     “把那贼婆娘和狗崽子们统统拉出来！”石虎沉声道。
     不一会儿，后院走出几个武士，当先两个人架着一个披头散发、早已昏厥的妇女，后面每个武士拎着两个孩子，都在四五岁光景。
     七八个小孩尖声嚎叫，蹬腿挥臂。
     石磊心脏一停，接着猛地跳起来。那是他母亲和弟弟妹妹们。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然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石虎，哑着嗓门道：“你……你要干什么……”
     石虎斜着眼微笑道：“磊儿，你很好，你立了大功。”指着司马望道，“这位侠士也有功劳，要不是他，那贼秃早就逃了，你也没命啦……哈哈哈……”笑声顿止，声音一沉，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的武士等待多时啦。轻轻巧巧收了渔翁之利，哈哈哈……”石虎仰面大笑，笑声阴戾气十足，充满不可一世的自负。
      石磊打了个寒噤，刚要说话，却听得石虎厉声道：“还等什么，动手吧！”
     石磊心头一惊，急回头，猛见火堆前刀光一闪，划个银白的弧形，一颗蓬松的头颅秤砣似的落下 ，在地上一滚，雪白的脸立即涂上一层灰土，嘴张得老大，仿佛刚咽下一个凄厉的“啊”字。尸身跪着，颈腔鲜血喷涌，隔了很长时间，才呯然倒地。
     石磊浑身乱颤，只觉天旋地转，“妈——”石磊逬发全力吼叫一声，可那声音却像在梦中似的。
     “几个狗崽不必动手，统统扔进火里。”石虎道，看也不看石磊。
     “不！”石磊叫道，“你，你不能……你不能……”说着，摇摇欲倒。石虎一揽臂，把他稳稳抱住。
     石磊躺在爷爷怀里，喘息道：“你不能……你不能……”
     石虎打断他道：“别怕，磊儿，你是例外，你立了大功，不再是石宣之子——”
     蓦地传来孩子的尖叫声、哭喊声。
     石磊发狂似的摇着石虎脖子叫道：“你……都是你的孙儿呀……”
     他忽然手一松，意识迷乱起来，隐隐听到爷爷的声音道：“哼，谁要造反，老少男女一个不留，这是我的规矩……”
     石磊骤然一震，爷爷的手掌正抵住他背上的气穴，一股阴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身体，浑身经络针刺般的痛。他奋力一跃，脱离石虎手臂，摔在五步远的地方。
     他挣扎着爬起来，睁圆双眼，紧紧盯着石虎。
     石虎阴沉沉一笑：“好本领，但是——”他一字一顿说，“我要叫天下人明白，谁反对我，绝无好下场，连同他们的子孙！”
     大殿前此刻一片寂静，柴火在噼噼啪啪作响，尸体的焦臭味阵阵扑来。
     石磊恨恨说道：“你现在可如愿以偿了……你，你简直不是人……你不使毒手，我也根本不想活……”又指着司马祖孙俩道，“可你抓他们又为什么？如此嗜杀成性，恩将仇报， 灭亡有日了！”
     石虎不怒反笑道：“为了什么？为了石家的万世基业！倘若他们是别的什么人，单凭夺回喜儿和玉玺这份功劳，起码得封个侯才成。但他们姓司马，他们与晋室同宗，晋朝乃我国大敌，岂可纵虎助敌！”
     石磊心胆俱裂，身上阴毒渐浸脾脏，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他觉得四周像有潮水在奔涌，身子载沉载浮，背上一阵剧痛，又醒过来。他看到司马息被悬挂上木架，武士们在底下加柴，火焰渐渐升腾起来。
     他知道阴毒再次发作就没命了，思绪格外冷静了。
     无痛无悲，无牵无挂，思虑纯净，万念为一。
     他猛提一口真气，将全身的阴毒逼至气海穴，他心意超然，一用劲，全身凌空而起，直扑守在司马望身旁的武士，五指快逾闪电，摘了那武士的刀，一挥劈断司马望身上的铁链，身影不滞，跃上木架，飞行中一刀挥去，斩断司马息上的铁链，左手在司马息腰部一拍，双脚朝木架一蹬，俩人一同飞向高高的围墙。
     这一连串夺刀劈链飞上木架的动作在一眨眼间极其利索地完成，功力之惊人，技艺之高妙，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等石虎反应过来，他和司马息已经站在墙上，司马望也正好跃上墙头。
     石虎惊呆了，众武士更是目瞪口呆傻愣着。
     司马望一踏上墙头，石磊忽觉眼前一亮，“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顿时昏厥。司马望急伸手抱住，一搭脉息，紊乱之极。
     石虎一声巨吼，众武士才纷纷呐喊放箭。
     司马望抱着石磊同司马息一起跳出墙外。
     他们在旷野里飞奔，后面 大群骑兵不停蹄的追来，尘烟滚滚，遮蔽天日。
     他们奔进菜园，踏上高坡，回头一看, 三面尽是刀枪明晃晃的追兵。
     临近茅屋时，前锋渐渐逼近，司马望让孙儿抱着石磊先走，自己挡了一阵，力杀十八个武士，返身再逃。
     逃到悬崖边，司马望指着一块翘起的岩石对孙儿道：“你抱着磊儿站在石上往下跳，百丈下有一小水潭，注意别右偏，旁边尽是尖石。”
     司马息道：“爷爷先跳，我来挡一阵子。”
     司马望怒道：“快逃，还等什么！”双掌一发，把孙儿打落悬崖，猛回身，奋起掌风击毙五个追上来的武士。他等会儿，又毙了第二批攻上来的六个武士，才返身踏上岩石，举目望一眼千里峰峦，万里云海，脚掌一点，横起身子，像大鹏鸟似的直落下去……
  

                     尾声
     三年后的一个晌午，秋叶摇落，雁阵横空。
     邺城以南一百里开外的麦田土埂上，农夫装束的司马父子与石磊正荷锄而立，一边叹气，一边观望远方大路上溃逃的赵国军队。
     就在这天上午，晋朝军队攻入邺城，夺走了玉玺，绞死了赵天王石虎。
                                ( 全文完 )          2010年5月

冲动一时

内宫是什么意思？

少了个女主角，或者是花瓶。

丰庄黄老师

    就是想试试没有女人出现的文字，我写出来能不能吸引读者。谢谢读完这篇小说的所有网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也没有女人出现，当然我的东西绝对不能同名著相提并论。

冲动一时

《老人与海》虽然没用‘花瓶’，但它有一个不通俗的主题

丰庄老农

这就是大家和写手之间的巨大差距。像我们这种人只能做写手。

丰庄黄老师

   “ 内宫”是什么？内宫即皇宫，皇宫内叫“大内”，简称内。白居易《长恨歌》有“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布扫”之句。

燃瞳

觉得好像惨了点

这石磊难道就安逸地当农夫一辈子了？好像写了个开头，故事才开始的样子。

biantai

短篇小说吗？

冲动一时

十大科学恐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