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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4-8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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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是什么时候涉足江湖的了,也许是十七岁吧。
作徒弟的就一定要不如师傅吗?我不知道。不过,似乎我的师傅是这样认为的。当我领悟了剑谱上连师傅都没能理解的剑招的时候,这个素来让我敬重的长辈便想杀我了。
然而他是做不到的。即便是在我领悟那终极的剑招之前,我便已经超过他了。所以我只用了他教我的招数,就胜了那场名为比武实为谋杀的交手。
我没有杀他,毕竟,他是我的师傅。我还不是一个那么绝情的人。当我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明白了他不可能杀了我之后,我便放手了。
之后师傅便走了,云游四海去了。临别前,他严肃,羞愧而愤怒的告诉我,他没有我这个徒弟,我以后也不必认他这个师傅了。
于是我算是被逐出师门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许是有辱师门,或许是没有尊师重道,亦或许,我根本就没有错。
不过无论如何,那时我便决定去江湖上走走了。是了,那时我应该是十七岁吧。
一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生活的人,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那么会遇到这样两种情况中的一种:或是刚刚知道外面天有多高,或是发现外面的天原来已经伸手可及了。
我不知道第二种情况是否有人碰到,然而我想我是属于后一种情况。
江湖中行走的人,总有他的目的,或为了金钱美女,或为了扬名立万。我可以算是后者罢——当我发现所有我碰到的对手都轻易地败在我的剑下的时候,我便有了要成为天下的剑术第一的念头。
我叫自己戾。我本乃户中犬,如今我要叫嚣天下。
我不断的找人比试,或者确切点说是挑衅别人动手。每一次的动手似乎总是对方无理,然后我便义正词严堂而皇之的让他死在我的剑下。
有时我也会做些惩奸除恶,劫富济贫的事情,然而这些和正义感无关,仅是因为我想要显示我的剑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后来,几乎每一个我的对手都会对我说这句话。然而每次不久以后,我便会对着一具尸体或者一个将要变成尸体的人说,我便是那天外之天,人外之人。
我喜欢剑光四散的样子,剑光中看着对手血溅五步更是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快意。
我也会流血,然而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很快便像那些在我的剑下变成尸体的人一样消失了,连疤都没有留下。至于十九岁后,我便不知流血的滋味了。
在我最意气风发的二十岁,有人对我说,如果我胜了红叶斋的华荀子,那么我便是绝对的天下第一了。
于是我跋涉千里,来到京城郊外的山林,寻找被誉为当世剑术第一的华荀子。
深秋,在满山火红的黄栌叶中,我找到了红叶斋,见到了华荀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满脸的愁容,总是锁着双眉。未及我开口,他便起先说道:“你走吧,我承认你的剑术比我高明。”
他知道我的来意,想必是来找他的陌生人都是这样的来意吧。然而这怎么行呢?真正的剑客更乐于用剑技让对手折服,况且,他被称为当世的剑术第一,击败这样的对手才能真正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带着一丝轻蔑拒绝了。本来我以为会先有一番辩论,然而我错了。华荀子没有再说什么,他拔出了身上所配的长剑,剑尖指地:“请……”
那冷冷的剑如镜子般清亮,在深红的黄栌林中,反射出血色的光。
我微笑了,为自己发了胜利的宣言,同时右手按在剑柄上:“得罪了!”
眩目的剑花又散开在我的眼前,散开在如火的黄栌林中。地上的,树上的,火苗般的红叶随着激荡的剑风飘散起来,充满于天地间,和着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飞旋着,跳跃着,翩翩起舞。
我一直认为散开的剑光是美丽的,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这次我输了。
我感到喉头一凉,几乎是同时,便看到华荀子飘然退出十步开外,还剑入鞘。
之后我才感到脖子有轻微的灼灼的痛感。惊愕之余,我用手一抹,一缕淡淡的血丝出现在我的手指上。
华荀子的剑触到了我的喉咙,却只是剑尖沿着喉口划出一道微微的血痕,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
我知道我做不到,因为人的喉口非但是圆柱的,而且还有喉结的突起。所以,我至多只能把对手的喉咙割开。
那一瞬间,所有的傲慢都被这高明的剑技击得粉碎。惊恐,失望,悲哀,懊恼,后悔,愤怒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几乎让我不能自已。我感到站在那里的自己在微微的摇晃着,想到了自杀。此时耳朵里传来了华荀子的淡淡的声音:“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一次什么机会呢?活下去的机会?
也许吧。不过我更愿意理解为一个复仇的机会。离开红叶斋时,我决定苦练我的剑技,而不是自杀。
我在南国找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那儿有一片不算小的竹林,有一个不算大的湖泊,上面,飘着几片睡莲的叶子。
我把我的名字改了:砺——磨刀之石,尚能出扫天下的锋芒。
五番寒暑过去了,然而当我终于能在那凹凸不平的树皮上划出一道均匀的谈谈的痕的时候,当我终于能让我的剑尖在空中朝任何方向做任何移动的时候,当我终于能用手腕根据感受到的剑尖传来的任何细微的触感而来控制我的剑的时候,我却失去了复仇的心情。
我第一次看见了剑术的无穷奥妙,我才知道我从前所学的剑技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同时,我也知道了为何华荀子如此高超的剑术却甘于在红叶斋中淡薄——比起研究剑技的奥义来,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是如此的不足道。
我的心安了。练剑之余,我开始喜欢欣赏湖中的莲花,开始喜欢抚弄筝琴,开始喜欢喝用湖水煮的茶。
天地间似乎突然的亮了起来。我又一次改了自己的名字:笠。在竹林中舞剑,喝茶,小憩,都是很有意味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做起了奇怪的梦。每天我总梦见我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可是我却和它融合得那么好。似乎我的身体本来就会在这个世界中生活的知识和技能。完全不需要我考虑的,很自然的我便知道如何去一个叫食堂的地方买肉包子吃,然后到一个叫教室的地方听课。
恐怕,我是在我的世界唯一一个知道什么是电脑,什么是汽车,什么是牛仔裤的人;也是在梦中的世界唯一一个剑术高超的人吧。
梦中的生活是恬淡的,正如我醒时的生活一样。然而一次,正当我又在无聊的课堂上发呆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站在讲台上被称作教授的人,像极了华荀子。
我很惊异,便想去问的,然而下课时却又懒了——管他呢,是华荀子又如何,我便也不想赢他了。
天天做着这样的梦,便也就习惯了。唯一的有印象的便是梦魇中的食物非常好吃——比我生活中的好吃多了。
本来我以为,我的生命将在这样的练剑,赏竹,品茶,以及梦中的美食中结束。这样是很好的,或许,当我老了以后,我会想到去收一个徒弟,将我的所有剑艺传给他,然后便去云游四方——就像我师傅那样。不过,我并不会因为我的徒弟超过我而有杀他的念头。
可是生活不会如此的平淡,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忘了是哪天了,便有人来找我了。
华荀子死了,这是第一个来到我这里的人告诉我的。至于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他没说,我也没问。也许是老死的,也许是病死的,我不关心,他怎么死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然而华荀子死了,这件事情却极大的影响了我:来找我的人说,华荀子死了,天下第一便是你了,要成为新的天下第一,便要打败你。
我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年了他们还没有忘记我。
“你走吧,我承认你的剑术比我高明。”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此时我才恍然,原来我已经和当年的华荀子很像了。
也许每一个剑技高明的剑客都会有和当年的我一样的想法:不屑于对手的承认,而渴望用实力让对手折服。
而每一个来找我的剑客,必然都是剑技高明的——正如当年去找华荀子的剑客一样。
于是华荀子没有坚持拒绝下去,所以我也没有坚持拒绝下去。或许现在这个时刻,我唯一和华荀子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剑招起手势:他是剑尖指地,而我是右手安在剑柄上,剑并不出鞘的。
“请……”
“得罪了!”
剑光我是不陌生的,五年来我天天能看到眩目的剑花。然而两柄剑散出的剑花,却是很久没看到了。
它们依然是那么美丽。只是如火的红叶换成了青翠的竹叶,使得剑花的风姿也不同了——清馨纯爽取代了热情狂野。漫天飞舞的竹叶中,寒光闪闪,龙吟阵阵。
剑间触到对手喉咙的感觉是奇特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完成我的第一个杰作。倏然,剑光收起,我飘然退出十步开外。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的脸告诉了我原来当年我的表情是如此的痛苦和绝望。他那种灰暗的,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的容颜唤起了我对当年心情的回忆。
“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再给你一次机会。”
虽然剑技高明的人都有着相同的对待对手的态度,但不是都有着相同的对待生活的态度。第一个来到我这里的人,却不是第一个离开我这里的人,而成了第一个死在我这里的人——他就在我的眼前自杀了,刎颈。
之后,隔上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个剑客来到我这儿寻求天下第一的梦想。每一个人,都会让我想起当年的我,而当我把右手按在剑柄上的时候,我又会想到华荀子……他是怎么死的呢?
角色是换掉了的,但是剧本没有改变,所以结果也不会有改变。仅有的不同便是有的人选择了活,走了;其余的人选择了死,留下。
走了的便让他走了,死了的我便把他埋在竹林里,尽尽人事。
于是我的生活中又多出了与人比武这一项,然而我并不喜欢,我觉得我的平静被剥夺了。
来的人中,有人告诉我,江湖上传言:如果能击败在南国的“竹莲居”的戾,便是剑术天下第一。
这句话,曾让我起过搬迁的念头,然而后来放弃了——来到这儿便就是没人知道的了,最后想来的人还是来了,所以搬迁最终会像“你走吧”这句话一样没有意义。何况,我舍不得这片竹林,这片湖泊,还有湖上的睡莲。
少年时的梦想,当年想实现的时候,没能实现,现在没了这份心情,却实现了。还记得刚刚涉足江湖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曾对我说过,他不想在风雨的前面,但是后面的人一拥,他就退不回来了。
本来我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两年过去了,我享用梦中的美食享用了两年,和人比武比了两年,静静的欣赏竹林也欣赏了两年。两年中,陆陆续续的,剑客们来,走,或者死,竹林中的坟,已然增加到了十个了——不知这些魂,会不会原谅我呢?
在两顿美食的间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孩,她约我在某时某地与她见面。
我迟到了,她已经在那儿了。不过这样更合适,因为是她先和我打招呼的,我根本不认识她,也许这两年中我不再梦中的时候,梦中的那个我时常见她,但是至少,在我生活于梦中的时候,我没有见过她。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传着白色的上衣,白色的牛仔裤子。衣服敞着,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件嫩黄色的羊毛衫。她就像一朵睡莲。
“我想说的是……我们分手吧!”
“好的。”我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她。何况她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理由,多说也是没有意义的,就像那句“你走吧”。
也许是惊讶于我的干脆,女孩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然后,也许是为了逃避尴尬,她急急的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的心突然兀自痛了起来。把我痛醒了。
夜色很好,虽然有云,但是没遮着月亮。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透过密匝匝的竹叶射到地上的斑驳的月影。满脑子都是那女孩的靓影,心口依旧隐隐的在作痛,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我便再也睡不着了。
提着剑来到屋外,皎洁的月光朗照在湖上,那一朵朵盛开的睡莲,好似漂在深色湖泊上灯。
心里很不宁静。长剑出鞘。
从来没有在如此好的月色下舞过剑,当年即便是夜里杀人,也是在没有月亮的漆黑之夜进行的。所以我的长剑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惊艳。太阴赋予了这柄杀人的利器冷森森的摄人心魄的光华。
剑,也许本来就应该属于夜晚,属于月光。我相信月色下的剑花会给人以更美的享受,可惜我不能看全,也没有人看得到。
挥剑,我似乎听见了死在这柄剑下的剑客们的亡灵的哭声。他们,是这美丽剑光的唯一观众了。
绿色的旋风起来了,不过在夜晚是不能象白天一样看清的,只能听到竹叶互相或者与地面的沙石之间摩擦的瑟瑟的声响。剑割开空气,发出死亡的呼啸,纷纷扬扬的竹叶,颤抖着娇柔的身躯,聆听着,附和着。
收招,万籁俱静。被剑风带起来的竹叶悠悠的朝地上飘落。我看着黑魆魆的湖面,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月亮被一朵乌云遮住了,那湖面上的灯,一下子都暗了。
心又兀自痛了起来。
那日以后,每晚我便再也不做梦了。
阳光,明媚。
又有人来找我了,然而我想不到的是,这次的对手是个少女——便是那梦中的女孩。
衣着故然是不同的,但是容貌确是毫无至二。虽是一袭的白衣,却是牢牢地包裹着她那饱含着青春活力的身躯,使人无法知道,里面是否也是一件嫩黄色的衣衫。
难道她也是来争取那天下第一的名号?
她否认了,她说她是来报仇的,她的父亲因我而死——回家后自杀的。
原来和我比武后便选择死了的人不光都在我这里了。
一切如常,我又把右手按在剑柄上。只是少了那句“你走吧”的废话。
“请……”
少女不再说一言,只是拔剑向我刺来。我看到了她那双眼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怒焰。
然而,仇恨无助于她的胜利。
女孩子的喉咙,是没有喉结的凸起的,所以我很不习惯。不过还是没有影响我在那段粉嫩的脖子上画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收招,我飘然退出十步开外。
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女孩只呆了一呆,竟然便又举剑向我刺来。
她居然以为我想逃。
我感到无奈且好笑,于是便又在那到血痕上划了一下。
这一次女孩没有追上来,她的脸,变得和那些走了的或死了的人一样——那种绝望的灰暗。不过我知道,她的绝望是杀父之仇无法得报的绝望,这比争不到天下第一的绝望更伤人心。
“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居然有脸活着!”少女对我愤怒一言,而后回首面南,“父亲!女儿无能,随你来了!”
她自杀了,刎颈。
然而她死前扔下的话让我感到颤栗。看着面前这具美丽的尸体,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哀愁,此时忽然明白华荀子是怎么死的了。
我给了别人一个机会,可是我先前的行为使得许多人并不需要这个机会,所以他们因我而死。所以如果我继续存在,那么就会继续有人死,而且恐怕还会有睡莲一般的女孩。
心又痛,不过却痛得我微微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我对着已变作尸体的女孩说,你的仇,我来帮你报。
能死在梦中心爱的女孩身边,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湖中的莲花盛开着,洁白晶莹,却不知道如果染上人脖子里激射出来的鲜红的血会是怎样的妖艳。马上便会这样的,可是我知道我是看不到的了。
是梦,总是会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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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乃本人对剑下卑微或纯美的爱情
无有感兴
故只可欣赏楼主全文美丽的构思
和精致的笔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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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
发表于 2002-3-16 00:4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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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个人以为,我并非想要表达“剑下的爱情”这一主题。难道这个文章在不同人眼里会看出不同的东西来?厂是长了点,不过希望各位耐心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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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看来,仿佛是对人世反复争斗的厌倦。
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崇高祈望?
哈哈,充满了对人性美真善的憧憬。
可惜可叹,毕竟烟花易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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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2-3-16 14: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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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断mm亚,浮白是什么东东啊?偶不懂啊……不过你算是说出了我写在文章里的思想——本来么,这就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我写的东西向来都是很浅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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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果然浅白,
我不和你浮白,你浮白不过我的,
:),接下去不写古代的东西了吧,
这个名字是要改掉了,
一大败笔,
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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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16-10-26 1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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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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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我楼上所言
看完此帖方知情景
惊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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