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人走茶凉

☆欣★

液体在玻璃杯里透出落叶黄的颜色，浓浓的，像是用加拿大的枫叶煮出来的一样。服务生把它往桌子上那么一搁，就像是大滴的琥珀落在桌子上了一样，挥不去，擦不干净。
      我低着头，往你的瓷杯里注入茶水，呼之欲出的颜色，沿着弧线稳稳的落下，烟跳着霓裳舞缓缓上升，婀娜多姿，心驰神往。这是一壶刚煮出来的茶。火候到了。
  你看着我，预言还休。夹烟的手有些颤抖。
  我等着呢。
  突然你的手机响了，清脆的声音，似一面被打破的落地玻璃，手指被割破，来不及疼，楞楞的看着血沿着缝挤出来。
  “我有事，出去一下，抱歉呢。”
  “人一走，茶就凉了。”头始终低着。
  “有你帮我续杯呢。”
  我的弱点总是能被你准确无误的抓住，好象有一种什么蜂来着，它能准确的判断青虫的神经和关节，沿着神经被它那么一蜇，青虫就不能动弹，死不掉活不来。我不愿成为青虫，肥的，软的，恶心的。
  在我右边前面一点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女人的眼睛是一班地铁，一直通向心脏的地方，挥舞着手臂，男人转动的眼珠，她开心着，那还是一个孩子啊。并没有征服世界的欲望。
  续杯。玲珑的身段还是迷人的。
  离他们再远一点的是一个女人，独自坐着。头发披下来，枯燥，发黄，没有保养，有些还张牙舞爪。她腿上搁着一个松垮的背包，干瘪的物质。她伸出手抓抓耳垂，耳垂大的人有福气，露出手上一串的镯子，折出刺眼的光芒，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催人赶集似的。嚣张，蛮横，那不是属于城市的光芒和声音，她刚从西藏回来，看过粗犷和坦诚，经过西藏式的洗礼，完成了她梦想的历程。她的眼睛里有丰盛的漠然，在那里她学来了对这个城市的不屑。
  续杯。
  和我并排坐着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黑色v领的裙子，领子一路蜿蜒下去，引向令男人喉结为之跳动的地方，突然“当”的一声合拢了，男人的心也“当”的一声动了。我把耳目稍稍侧一点过去，就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是商业上的来往。她喜欢在茶馆里谈生意，那种氛围下，总增加了很多不能拒绝的理由，如此的服饰，如此的谈话，关系模糊，举止暧昧。那是伎俩，欲望风化了棱角，但是她的眼睛里那一点漠然的底色还是在的，尽管从西藏带来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看着城市的猎奇和邂逅，爱情？她不相信，那道分明的笑痕掩饰着曾经的伤痛和痴情。
  和那对男女并排坐着的是另一个女人，她的前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瓷杯，那是他喜欢的杯子，她站起来，给她前面的瓷杯续上，霓裳舞还是跳着，只是身姿没有像以前那么灵活了。她老了，也想依靠了。脸上没有妆容，青春的身体一如以前的鲜活，但是眼睛里的疲惫一览无遗，疲惫是被他折磨出来的，卷去那一点点漠然的底色，是啊，西藏带来的已经用光了。只有指甲上那一点借着太阳光跳跃的淡紫色的指甲说明她还是一个心存希望的女子。仅剩的希望啊。
  等待是给所有的事物安上来了翅膀，给你锯了双腿的过程。按一下快进，镜头切换着，鲜艳的，淡雅的，来不及看清楚，就晃过去了。裙子啊，裤子啊，来不及分辨就走出去了。言语不停的被支解，支离破碎。甩甩脑袋，我还是那个人，不能动。剥着指甲上的指甲花，碎片缤纷的落下，恰倒好处的紫色精彩纷呈，天女的花朵一样，在空中摇着摇着就飘到了黑暗的地方。
  有时候希望就是太阳，绚烂无比，浮想联翩。日出，正午，日落。近了，猛了，然后远了，没了。我眯起眼睛看夕阳，对自己说：“续上这一杯，凉了也不续了。”茶是越来越淡了，但是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忘不了的。
  一杯，一杯，一杯。
  有人说黄昏和黑夜只是一条缝的距离，却有本质的区别。
  我前面的这杯已经跳不起霓裳舞了，手已经酸了，心也疲了，能量耗光了，霓裳舞是古代的事情了，成了千古的绝舞，绝了，没有了。成了敦煌的壁画。成了剥落的指甲花。
  想想好笑，人走茶凉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迟早的问题，时间的距离。
  我端起他的杯子，喝干，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忘不了的。  
  服务生，埋单。

PS：茶可以续杯，镜子破了，还能重圆吗？
  一段感情的中止，是很难恢复的，即便复合，昔日的激情也是无法再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