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小猴___灵生

寻香客 · 发表于 2004-12-8 17: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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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猴灵生，至今仍未能进化为人类不是我的错，
也不是我爹娘的错，更不是由于我们的惰性或智商的错，
一句话，我们过惯了闲云野鹤，“采桃东树下，悠然见
南山”的飘逸生活。并且，我们热爱自己族类的这种生
活方式，哪怕终被进化出去成为“人类”一族的讥为
“底等动物”，我们也无从忏悔。
所谓猴人各有志！

但我那逍遥自得的生活有一天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
厄运给击得粉碎：我的旁系亲属“人类”，抓我作了试验品。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等到我被关进一间层层隔离的房间，
进来的也是套着层层防护罩穿着白衣的人员，联想起往日里
我猴妈告诉我的所闻所见，我隐约意识到，我被倒霉地选来
作试验了。

   这是人类经常会干的“好事”。一有什么灾难发生，
比如疾病或是科研需要什么的，总要拿我们这些他们称之为
“动物”的一族开刀作试验。只是这次他们选的不是老鼠，
而是我这只小猴。
   这真是一种极无耻的自私，他们干麻不拿他们自己人
类作试验，非得拿我作试验？对此，我非常得有意见。
   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跟他们急个没完！哼！

   这些套着层层防护罩的人，起先只是对着我的身体东
摸摸西摸摸的，闹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这辈子除了我的父母，
还真没被它猴这样放肆地摸过。
可跟他们提意见，他们跟本听不懂我的话，他们一点儿也
不尊重我。平日里么，嘴上总是好听地唱着“爱护爱护”的歌，
这会儿，他们却这样粗鲁地对代我，还抽我的血。这使我又
生了不少意见。哼！回头我告诉我妈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给我做全身检查！

慢慢得，我知道他们要在我身上做什么试验了，妈呀，
知道了的那一刻，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晕过去。“为了有效保障
人类的生命健康、彻底击溃SARS的利器”，他们要在我身上做
SARS役苗研究。
早知道不会是好事情，可也没料到是这样的一种结果。若
料到了，当初说什么也得先找块豆腐，把自己给撞呆了！

那SARS是什么东西？它能瞬间害死几百条人类的生命，连
医治它的人都曾倒在它的魔爪下，我们那时躲藏在森林里边，
简直吓得不敢呼吸。如今我却被用来作它的试验品，妈妈呀，
快来救我呀！

刚得知的那几日，我是那样的恐慌无助。关在这样一层又
一层隔着的笼子里（这还能算是房间？），真是叫天天不应，
喊地地不答。这该挨刀刮的人类。
倘若哪一天我出去了，我一定每天念上九九八十一谝去霉咒：
远离人类！

于是我就跟他们这些人作对，他们想让我这样，我偏那样；
他们想要我那样，我偏这样。气死他们。但这样的情形，在某
一天的一个下午，却发生了的变化。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进来几个戴着防护罩的人。我当时正试
图把他们插在我身上的一枚针给拔掉，那针的另一头，还高高
地挂着一个瓶子。可是这回任我怎么努力，我就是抬不起我的手。
我的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慢慢地，我觉得我的
呼吸有点儿急促，嗓子开始发涩，而且脸似乎有些发烧。我想
和他们作对倒底的决心，这回，怎么也起不了作用，我病了！

什么？我病了？天！我得了SARS？他们在我身上接种了它
的病原体？妈妈呀，我真的死定了！救救我，救救孩子吧！

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试图拔掉那枚我以为有毒的针。他们
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这付为救自己而抓狂得有些失了
常态的模样！

其实那些病原体，早在几天前就已被他们接种到我的体内。
只是因为有父母亲的好榜样在，我从小跟着做足身体锻炼成就
一付健康体格的原故，这病原直到这时才真正发了作。

这些进来的人迅速过来给我作检查。还管我的神经处于怎样
的混乱状态。他们量了我的体温，又抽了我的血，再给我拍了X光片，直到把我折腾得几乎不省猴事。
唯一让我有点儿乐的是，他们也并不比我好受多少！

试验室里的气压安标准，一般要保持在负40帕特，这相当于
“海拔3000米的高度”，而且他们通常在里边一待就是好几个
小时，最少在6小时内不能喝水、不能进食，不能上侧所，再
加上他们身上的那套密不透风的防护行头，闷也闷死他们。
就算闷不死，也要把他们憋得脱成皮。
想着这些，才使我的神经稍稍舒展了些！
自从我发病以来，那些人一直就这样忙个不停。也不知
他们哪那么多的精力。

我原以为我肯定是死定了。哪知竟没有。
是他们当中有个叫钟南山的医生治好了我。是他把我从
生死界线给拉了回来。这样一来，我对人类一族的仇恨情绪
变得有些复杂了。

我早就从猴妈那里听说过钟南山其人其事。那时正值
SARS狂肆，人类一族处于性命倏关之时。而对疯狂而又凶
猛的SARS，钟医生义无反顾地要求将所有的危重病人转移
到他所领导的研究所。并建设性地提出了卓有成效的治
疗方法。

我猴妈见识广，知识博，她还叙述了许多钟医生提出
过的医学术语及名称，可我却一个也记不住。我当时只是
觉得那个姓钟的真讲义气。我要是进化做人，就做他那样的人！
钟医生是我崇拜的偶象!
当时,乐得我猴妈直夸我有出息！

可如今，那个姓钟的就在我的面前。虽然不是他抓我来
做试验的，可瞧他和那帮人的熟络样，分明和他们是一伙的。
可是，我还真的恨不起他！
当初听在心里有关他的事情真的让我太感动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对那帮人的态度也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了。虽然自那次以后，再没见过我的偶像钟医生为我治疗了，但看
着那些个披着一层层闷气行头、几小时工作在负40帕特压力
之下的人类一族，我再没先前样的兴灾乐祸。望着他们一个
个专注而又执着的忙碌身影，我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并
且开始了思索！

想他们这样执着的忙碌究竟是为着什么、为了谁？为他
们自己的身体安全？为了荣誉？为了学术？还是单纯只是为
了付起“医生”的责任，“医生”的善心和良心？

我忽然意识到，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做的试验本身，
已是需要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下注的了。他们并不仅仅只是拿
我开刀，他们也在拿他们自己开刀！如果只是为了他们自己，
当他们的生命已经不在尘世了，他们先前所求的私欲，纵然处
到，于他们，又有何价值？
那么他们的这种无私付出，只能说也是为了寻求一种精神
上的满足！这种精神的满足，就是来自于他们对他人生命的关
爱，对肆虐病魔的无畏挑战，也是对自己学术价值的无悔追求！
这些，不也是我猴妈平常所说做猴的道理吗？
于思考中，我沉默了！
不管怎么说，这世间有些事总得要有一些“人”或一些“
动物”作出牺牲的；如果牺牲后得到的补偿，得到的安慰，是
让更多的人、更多的动物得以好好地生活下去，那我小猴这短
暂的一生也算归得其所了。

而那些无谓的、不义的战争所作出的莫名其妙的牺牲，我认
为，不管是人类一族，还是动物一族，除了为那些逝去的鲜活生
命深深婉惜外，必定也陪伴了深深的痛恨。

我决定我不再捣蛋，我要好好地配合他们。
他们一定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因为透过他们那双触摸我皮
毛带着护套的手，我能感觉到他们动作的温柔。
或者什么也没改变，除了我自己的感觉。所谓“心安境安”，
啊呀呀，不会有人说我是唯心主义吧！呵呵！

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研制成SARS病毒灭活疫苗，我，小
猴灵生，已经决定和他们和作下去了。
在这合作的期间，如果我不幸“成仁”，我要劝慰我的那些
猴哥猴弟猴姐猴妹们不必为我悲伤，十年之后，不不，六年
就够了，六年之后，咱还是一条好猴；如果到时仍能重见天
日，那么-----啊呀呀，既然能够重见天日，那就到时再说吧，
免得说我小猴罗哩八嗦的。

后记:上文背景略述.

几天前看报,见一小猴被置一实验室，一付任人宰割的无助样，
顿生怜悯之心。想人类凭什么可以这样无情的对待别类。
而那小猴此刻分明在为人类作着牺牲，但又有几人能体会?
偏它又不会言人语,于是盟生为它作文表述,为它抗议呐喊。

然而写着写着,赫然发现,世事本身存着的矛盾却越发
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这次的试验是为研制SARS活性灭菌疫苗，
那些戴着层层防护罩的研究人员,他们,又何尝不在但着
牺牲的风险?

倘若牺牲的背后,竟是更深沉的爱,
这样的一种结果,动物也好,人类也好,又能作着怎样的选择!

事物的发展遵循着它自身的规则定律;
生命的发展又何尝不是遵循着它的生存法则.

在这样的一种牺牲面前,我的怜悯显得那样的无知可笑.
所以写着写着,最后的结果,小猴发出的竟是心甘情愿的
奉献声了！
而我则对生命的本质有了更深的认识.说不定自己的平安幸福,
就是建立在某一人的牺牲之下.而为我们作着牺牲着,或者是身
旁的父母,或者是身边的朋友,也或者,是那远方的陌生人!
这样的一种认识,使我不由得不更加爱这世间的一切生命!

疫苗是研制成功了的。
今日又看报,得知试验的选择对象已改为人类.
北京化工大学数学系2004级研究生23岁的兰万里，
成了此次试验36名接种疫苗志愿者中,第一位接种者.

兰万里说他觉得很自豪！

如果小猴灵生能言人语,不知它是否也觉得很自豪呢?我想它一定也觉得的.
谁会不爱美好的东西呢?
即使那是以牺牲自身利益甚至是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结果!

此贴由寻香客在 2004-12-11 23:48:31 最后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