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约

萧瑟

我死了我的灵魂应该追随死神离去，可我还在这里守护我的尸体。我的尸体已经腐烂散发出蛊惑的气味，溃烂处爬满白色的虫蛆，它们晶莹剔透，憨态可掬。我觉得它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它们如此可爱，如此美丽，每次看到它们的时候，我都想流泪。
　　
　　我站在这里等一双眼睛，我希望死神来临之前可以完成与这双它的约会。在我活着的时候，这双眼睛一直凝视着我，我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在那里。它在空气中的某个地方蜷缩着静静地看我。我想它看我的时候多是漠无表情，偶尔它会发出一些笑声，有些是冷笑有些是嘲讽地笑，有时它也叹气。
　　
　　眼睛从2002年的夏天开始徘徊在我的身边，它的存在教我寝食不安坐卧不定。它的行踪是那样的诡异那样的可疑，无所不在的它自以为是我的上帝。我在游泳池里潜入水底看无数漂亮的大腿在上面摇来摆去，突然发现有人死死拽住了我的身体抓住我的头发狠狠的摁着我，仿佛要把我压到池底的缝隙里去。我惊慌失措于是大口的喝水，我奋尽全力爬到岸上急促的喘气。那双眼睛又在窃笑，我怀疑刚才就是它想要谋杀我的身体。我在夜晚的时候踩着地上的月光散步，它就化身为那漫天的繁星，每道视线都像利刃一样刺穿我的身体。我站在草坪上便突然感到了恐惧，快速的奔跑逃回自己的家里。它又从门口敲敲地溜进看我听一些颓废的歌曲。
　　
　　眼睛眼睛你在干什么，眼睛眼睛你让我垂头丧气。眼睛在我背后默默的蹲后来它就哼起了一支小曲。我忍无可忍抓起一只瓶子向背后扔去。“哐啷”一声我回过头来，看见一地闪光的碎片。
　　
　　眼睛的突然失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那个女人经常没有骨头似的贴在男人的身上，软趴趴地被抱进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我听见嘎吱嘎吱床架呻吟的声音。我倾听着这一切开始意淫那个女人，我想像着她高耸的乳房和洁白的身躯。我说眼睛你觉得这一切好玩么？眼睛没有回答，它奇迹般的消失了。
　　
　　眼睛消失后我开始手淫。这是个欲望泛滥的夏天黑蝉在树梢嘶哑的叫唤，那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我在傍晚的时候透着玻璃像天台望去，看见隔壁的女人经常穿了薄如莎冀的睡衣在天台上走来走去。她洁白的双脚装进玫瑰色的塑料拖鞋里她的足踝很美。我想要勾引这个妖妖艳艳风情万种似乎有些淫荡的女人。
　　
　　这个女人在我的隔壁独居，有时她会带来那个特定的男人，有时她会彻夜不归。她一个人在的时候就在隔壁放些很爱情的歌曲。我对她的勾引是从借一杯开水开始，她对我的贸然拜访礼貌客气但显然不大乐意。我买了黄澄澄水灵灵的天津鸭梨送了她一个，她也没多少感激。又一次在天台上看到了她手里捧了一本书便和她谈起文学，这女人才对我有了一点兴趣。但兴趣只限于文学没能深入到性爱。看来只有那个特定男人的阴茎对她有着特别的吸引力。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讨论起这个男人。
　　
　　转机来自于某天隔壁的哭泣，这个女人喝了很多的酒，她失去了那根特定的阴茎。我一夜一夜的劝慰她，逐渐弄清了来龙去脉，那个男人的阴茎现在重新只属于自己家里那个叫妻子的女人。我表示同情之后建议用我的阴茎代替，这女人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脸上的红手指印让她觉得对我不起，于是吻了吻我的嘴唇，但也就仅此而已。
　　
　　我回到家里非常失意，失意的我怀念那双眼睛，可它不来出来安慰我嘲讽我。我突然认为它以前对我的注视也许是有某种特定的含意，我知道它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是不知道它想告诉我的是什么。我想着我的眼睛百无事事的过了一个夜晚加上一个早晨。
　　
　　晚上的时候女人来找我，她说她要去一个夜总会喝酒但是怕喝得太多了被人非礼，她说她觉得我也很无聊建议我和她一起去。这个想法很怪异，可是我没心思也没能力琢磨她的心理。当天她白的红的灌了一肚子，也许还吃了一些让人脑袋乱晃的东西，我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醉五醉六的回来一起躺在了床上。我们出发前女人告诉我不要对她轻举妄动，因为她认为自己是良家妇女，可是我们现在都醉得不干人事，于是再清醒的时候我发现白色的床单卷得乱七八糟，上面还沾染了些蔫拉巴鸡快要干了的液体。
　　
　　我的淫荡生活即将开始，我的精神异常亢奋。这个女人整天蜷缩在我的怀里，讲述先前的那个男人那根特别的阴茎。听到这些我就特别的懊恼特别的恶心。我不知道我的阴茎比那个男人差到那里去。有一天眼睛突然回来了，它发现我很不快乐于是问我为什么。影子告诉我应该离开这个女人。我说我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眼睛说，跟我走啊。到哪里去？我问它。这时女人敲响了我的门，眼睛便倏的离去。后来我也选择了这样倏的离去没有告诉女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再有人敲我的门。
　　
　　再见女人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她和我说不了几句话就在卫生间里剧烈地呕吐。她说她很爱我，我说我莫名其妙。我给了她一笔钱建议她拿掉这个孩子，我说你生出来我也不会承认。于是这个女人接受了这笔钱，她没有堕胎却买了一把漂亮的刀子。她一定是在做爱中受到了某种启发，刀子进入我的身体正如我当初进入她的身体一样完美。然后这个女人笑着叫着哭着，她洁白的脚丫子在玫瑰色的塑料凉鞋里飞也似的去了，我没有追她，就在这里静静守护这自己的身体，守护着我的孩子那些晶莹的虫蛆。我知道它们有一天会长大变成有翅膀的绿头红头的天使飞来飞去，这些天使会卿卿我我彼此进入彼此的身体，然后又产下许多可爱的小小生命。
　　
　　美好的梦想未能实现。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些穿着绿衣黑衣的人，他们带着白色的手套把我的身体弄来弄去。他们还干了拍照啊画圈了很多无聊的事情，最后我的身体被送进泪焚烧炉里，我的孩子们都没来得及尖叫一声便猝然地死去。
　　
　　没有了身体的我百无事事的浪荡在这个城市里。有人自作聪明地说人死了他会把所有的脚印一一拾起，可是我只浪荡在那些游泳池边，摔碎了瓶子的老家，还有烂醉如泥过的那个酒吧里。我有点想爸爸妈妈，他们应该还健康的活着，我在想骗过我的那些酒肉朋友，他们应该还在活着。我还想起了那个脚踝漂亮的女人，这女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也许我有点爱她。我想啊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直到我在一个残月如勾的夜晚才想起，原来我忘了的是那双眼睛。我这么一想他就出现了，这眼睛的缥缈的身体酷似我的双胞胎兄弟。他友好的对我微笑着：“我等了你很久了。走吧。”
　　
　　我便拉着他的手拨开一路上密布的重重迷雾，在一条奇怪的路上走远了，走着走着我们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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