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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初夏萤火 于 2014-7-15 17:21 编辑
每次去超市买完东西出来，我都要到苏州汤包馆坐一坐，在那里等待片刻，打包两笼汤包回家。 这家汤包馆自我记事起就生意兴隆，不论哪天，都忙得应接不暇。 然而这次我不打算详细描写美食的。 那天我照例走进汤包馆，花了十二元点了两笼汤包，外加一元钱两个盒子，准备打包带走。店里的食客很多，餐桌几乎都被占满了，我把单子交给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环顾了一圈，在靠近发餐窗口的一张小桌子旁坐下来等待。厨房与店堂用玻璃隔开，里面有三个上了年纪的师傅围着一个桌子包汤包，一刻不停，技艺娴熟。旁边就是蒸汤包煮馄饨面条的炉灶，鼓风机轰鸣作响，热气一阵阵从里面窜出来。在厨房里工作的，都是些资格很老的厨师点心师，而在店堂里忙得上蹿下跳的，是一群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 “服务员，我的汤包这么久还不来，帮我跟厨房催一下！”等得不耐烦的顾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躁。 “服务员，请再帮我拿个碟子过来！”懒得起身自己去拿碟子的顾客充分享受了作为顾客的权利。 “喂，我们桌上的醋没了，帮我们倒一点！”急于开吃的顾客深知没有醋蘸的汤包不叫汤包。 这些女孩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忙得大汗淋漓，脸上的表情却一本正经，庄重严肃。也难怪，在忙碌到连喘息的机会都很少的时候，很少有人还会笑得出来。只要被客人一个招呼，她们就走到跟前，尽可能有求必应，但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地不情愿，好像人人都欠了她们的债。 这时，一个女孩挪步到厨房门口站着，等待一炉即将蒸熟的汤包。厨师一个吆喝，她就冲进去端起高高叠着七八个蒸笼的塑料方盘，在店堂的餐桌间穿梭，一个一个发给点好单的顾客。等她发完，为顾客送上碗碟，又走回厨房前的玻璃窗口。她一声不响地站着，双手交叉在身前，姿势有点松垮，嘴上还套着个样子很傻的像氧气面罩似的塑料口罩。或许满脸疲倦的她也只能利用这等待小笼出炉的时间稍息片刻。人们各忙各的，各吃各的，几乎不会注意到店堂里还有这么个劳累的小姑娘，甚至当她为别人端上餐食的时候，坐在桌边的他们也不会抬起头正眼与她眼神交汇一下，并且对她开口说声“谢谢”。 那天的客人很多，我在厨房门口的桌边等了很久。前面的汤包已经端过了两轮，都没有我的，我伸长脖子朝厨房探望，第三轮还高高地垒在大锅上，嘶嘶嘶地冒着白烟。 我觉得很无聊，就跟小姑娘聊聊：“你们店很忙的噢，每次来都那么多人，要等很久。” “是啊，从早到晚太累人了，一刻也不能停。” “中途不能歇一歇吗？”我很希望小姑娘不必那么累。 “ 不行的。工作的时候都不能坐的。” 我很同情小姑娘。但这时我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原先那么苦大仇深了。就这简单的几句闲聊，虽然她在抱怨她的工作，但有人跟她交流，听她抱怨，她说话时的嘴角是上扬的。至少对她来说，她不再是隐形的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又一轮汤包蒸好了，厨师叫小姑娘进去端蒸笼。她飞快地端起原先的那个塑料方盘，上面照例垒着七八个蒸笼，都高过了她的脑袋。她踏着小碎步细心地把汤包送到客人桌上，然后又回到厨房窗口前，拿出两个蒸笼，还有有两个打包盒和一个塑料袋。她走到我面前，很有礼貌地问：“您好，请问你是要打包的对吧？” 我回答说是，于是她从桌上筷子笼里抽出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小笼，帮我一个一个地装进打包盒。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唯恐用力过猛，夹破了薄如蝉翼的外皮，里面的汤汁流出来，然后就瞬间口感全无。等她夹完十二个汤包，合上打包盒，装进塑料袋的时候，她微笑着问我：“需要醋吗？” 我说醋就不用了，反正家里有的。 她说：“好的，那我就不给你倒了。还是家里的醋质量好，我们这里都是最最普通的袋装醋，味道肯定没有家里的好。”说话的时候，她笑了。 小姑娘话语中所透出的诚实与淳朴让我喜欢她，尽管那天两笼汤包让我等了很久，我也没有觉得枯燥乏味。就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变得很开心，于是，我也很开心。 店堂里那群和小姑娘年龄相仿的女孩，她们并不是没有情感的生物，她们也是充满灵魂的存在。平日的工作中，尽管忙得不可开交，尽管被人左差右遣，她们却是被忽略的一个群体，哪怕把食物碗碟端到客人面前，甚至也不会被正眼瞧一眼。 她们的职业在大多数人眼里显得很卑微，但她们也是人啊，她们有自己的情感，梦想与野心，渴望与人分享，却没有被给予机会。 在平凡而单调的生活里，每天总会遇上一些人，我们是否曾想象过身材瘦弱的快递员小哥冒着严寒酷暑送快件只为供他的弟弟上大学？清洁工奶奶早晨五点就开始工作，她还有多少工作还未完成？大楼里开电梯的女士要下午六点才下班，她幼小的女儿晚饭还没有着落？我们是否对他们产生过些许兴趣、想过关心他们一下，哪怕是几句闲聊、一声问好或道个谢谢，或者，再听听他们发自内心的声音？ 每个人都是带着各自的使命出生的。每个人从事不同的职业，这个世界因此变得井然而美丽。大众价值观里的大人物们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少几个都没关系，自有更优秀的人来替代。而那些被视而不见的小人物也并非不重要，没有了他们，他们所在的圈子也得费上一番周折才能恢复秩序。我们不是教父圣母，也不必个个成为社会改革者，但我们可以让身边见到的人变得快乐。给他们机会分享情感，尊重他们的存在，我们自己因此也变得更快乐。富兰克林说过：“你对别人好的时候，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时候。” 对身边那些小小的存在付出一些关心，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然后相信这个世界会充满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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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5 17: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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