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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21:13: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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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是漆黑的。
如果不是明亮的路灯,只怕这条白日里车来车往的宽阔马路,也是漆黑一片了。
迁逸麻木地蹬着自行车,脑子里依然想着几十分钟前还在处理的工作。
表格,数据。这两个简单的名词幻化出无穷无尽的形态,张牙舞爪密密麻麻的扑面而来,让他每天精神恍惚疲于奔命。交样节点的压力下,加班到深夜已是家常便饭。而且,在集体员工的默许下,在所谓金融危机的环境中,所有被剥削者已经越来越不指望加班费。他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也不例外。
明天就要发工资了。他想着。脑子里浮现出的工资条刻板的形象让他不由得傻笑。
眼前这条宽阔的马路是他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时常的加班让他慢慢喜欢上了这里夜间的感觉:宽阔的路,金色的灯光,往来无人无车,他就这么一路徜徉过去,未免不是每个单调一天的难得享受。
然而今天却有所不同了。
远处,一个巨影正疾驰而来。在路灯的照耀下,很快就能辨认出,这是一辆重型的集装箱卡车。深夜,路宽,无人。这一切都是超载和高速的极佳理由。身心放松全速前进的司机没有看见正要过马路的迁逸,而沉浸在浪漫夜色中思念工资单的迁逸也没有注意到疾驰而来的卡车。当迁逸最终被尖锐的喇叭声从幻想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卡车司机已经没有办法刹住车了。
迁逸最后的深刻印象就是风挡玻璃后面卡车司机那惊恐的眼神。那一瞬间他的思维全部集中在那张面孔上,他觉得自己仿佛要向他冲过去。然后,便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仿佛过了一万年。
眼前豁然明亮起来,然后迁逸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的驾驶室里,风挡玻璃外一条人影和一架自行车飞起到半空。
一股不属于他的思想瞬间从脑海中涌出,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脚正从刹车踏板上抬起,踩到了油门上。刚刚有所下降的车速又提升了上去,卡车气势磅礴地从落地的尸体和自行车边呼啸而过。
迁逸没有学过开车,但此时他已经无暇顾及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掌握全套的驾驶知识。他一边把握着方向盘,一边审视着自己目前的状态。
脑中有两个自己的名字,一个是迁逸,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那股突然出现的思想却让他知道另一个却叫魏宇峰。除此之外,他还有籍贯,年龄,身高,体重,家庭背景,当前的任务以及刚刚撞死一个人等等一整套信息。而后甚至一些童年往事,都和他原本自己的混杂在一起,让他无从分辨。
车窗外的灯光一阵阵地扫过,让迁逸觉得眼睛有些发花。但这并不妨碍他敏捷的思维。数秒之间,迁逸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结论:他占据了卡车司机魏宇峰的身体,他就是魏宇峰,魏宇峰就是他!
迁逸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但眼下他的状况,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荒谬的灵魂说。被撞飞的人和自行车无疑就属于原本的“他”,而现在他也能毫无困难的知道自己要去那里——不是回家,而是去一个工地。但有一件事情困扰着他: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刚刚撞死人的恐惧,巨大的恐惧,仿佛他真的刚刚撞死过人一般。
这让他觉得难以理解:自己是被撞的人,要说占据司机的身体,也是在自己被撞以后。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呢?这让他开始怀疑目前在这具躯体中究竟谁是主导。
当他到达目的地后,他得出了结论:自己是迁逸,因为司机魏宇峰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像是一种记忆。他的整个求学历程同司机童年的农村时光也逐渐变得泾渭分明。但唯独那份恐惧之中挥之不去,如此逼真而顽固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这不可避免的让他开始担心起一件事情——警察会不会找上门来?
“嘿,老魏,来了哈。”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和他打招呼。
仿佛条件反射般,迁逸就能认出这个人是谁,知道该怎么同他打招呼。
“最后一趟了,完了就回家。”他顺手从上衣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只朝领班丢了过去,自己也拿出一支塞到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着——迁逸知道自己是从来不抽烟的,因此这动作熟练自然得让他心惊不已。不过这也让他确认自己是这具躯体的控制者,否则他何必为此事吃惊呢?
但他实在是感到心中憋得慌,返程路上心一直在别别别地跳,也不敢按原路返回,独怕看见那横卧在路边的尸体——尽管这尸体其实本来就是他。
运输大队的停车场上,迁逸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抽着闷烟。他评估着自己的现状:魏宇峰,24岁,老家在湖北的一个小山村。家里面早早地给她说了一房媳妇儿,但家境地贫困和基层政府的压榨逼着他抛下结婚没多久的妻子到大城市来挣钱。现在月工资不过一千出头,而且工作时间毫无规律和制度可言,但比起老家里面的情况已经很让他满意。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出了那场该死的车祸以前。
对比魏宇峰粗茶淡饭,衣不暖身的童年,迁逸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的日子是天堂。但现在他似乎要用魏宇峰的身份过上下半辈子了——这实在太糟糕了,且不说那些用迁逸的标准来看难以忍受的生活质量,单单是这次交通肇事罪,只怕少不得要赔钱,吃牢饭了。
迁逸用魏宇峰脑子里的交通法规知识盘算着该赔多少钱,要坐几年牢。这对于魏宇峰这种阶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打击。有没有目击者呢?警察会不会找上来?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警察没有来,但是杀人犯的心态已经把他折磨得快要疯了。
“小魏!怎么还不回去?有心事?”又一辆重卡进了停车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下了车,冲着魏宇峰打招呼。
迁逸抬头一看,是他刚进单位时候带他的师傅老王。
“哦,师傅啊。没事,回家也睡不着,呆在这里抽会烟。”被杀了人的心情困扰,他无心多说,应付了一句,又沉默下来,拿出烟抽了起来,也丢给了老王一支。
老王接了烟,在魏宇峰身边坐下,似自言自语地说:“今天的事总算是完了,可以回家睡个好觉咯。”
嘴里的烟烧了一半,在清朗的夜空下,魏宇峰的思维一阵阵地冲击着他。小学年纪便开始做农活,喂猪喂羊,手脚上磨出茧子,初二时候家里实在供应不起,便辍学在家正式成为一个农民,直到最后因为家里始终摆脱不了穷困,跟着老乡到城里讨生活。这一幕幕就仿佛发生在迁逸自己身上一样。想到今后自己要用这样的身份活下去,迁逸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现在他是不是依然可以去占据别人的身体?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越来越剧烈,加上杀过人的心态和眼前的穷困逼迫着他,使得他决定一试。他努力回忆着当初被撞时候的感觉,然后转向老王道:“师傅,我的脸上有东西么?”
老王觉得很莫名,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着魏宇峰的双眼。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迁逸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集中到老王的脸上——那是一张被生活刻下岁月的痕迹的脸,虽然不老,但让人感觉沧桑——那种仿佛朝着对方冲过去的感觉又出现了,然后,便是眼前一黑……
仿佛又是一个一万年。
恢复知觉后,迁逸看到的是魏宇峰是去生机的躯体在眼前软了下去,从凳子上滑到地上,像一条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如同先前一样,属于老王的信息从脑海中蜂拥而出,但是原本魏宇峰的信息——除了和撞他相关的,以及老王所了解的——其他竞也一点也找不到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纠缠着他的撞死人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但是眼前魏宇峰的尸体却让他明白他终究还是杀了一个人——于是杀人的恐惧感觉换了一种形式又缠到了迁逸身上。
我可是从来没有杀过人呐!老王的思维告诉迁逸,他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他必须立刻离开!老王也来自农村,在这个城市已经呆了不少年,老婆孩子都住在一起。于是虽然他们始终没能摆脱贫困,但至少有个家可以获得慰藉。受到惊吓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往往是温暖的家。
迁逸明白,老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产生这样的思维太正常不过。那种切身的恐惧体会,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孩子和老婆早已睡了。内心的体贴使得他不想吵醒家人,简单洗了一下便和衣而卧。
然而他一时半会儿睡不着。黑暗的房间里老王的思维开始折磨他——同样是农村里的人,本来的日子还过得去,却不料那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不知被县里还是乡里的大人物看上了。于是在某一天,翻斗车推土机协同大量的地痞流氓般的人隆隆而来,好好的农田,果园,鱼塘变成了一片废墟。家里人一共拿到了五千元的补贴,然后被人像狗一样赶出了家乡。若不是有亲戚收留,只怕要在野外冻饿而死。大哥和父亲忍不下这口气,进京上访告状,结果上访回来,村领导竟是拿着上头发过来的上访信守在路上把他们一顿痛打。父亲直接丢了性命,大哥回家后抑郁成疾,不久也没能挺过去。老母亲在这种打击下生病去世。自己为了谋出路,带着老婆到城里讨生活,虽然辛苦,好歹也算站住了脚。老婆也在一家小超市里找了个收银员的工作。比起在农村,收入是不少了。但是每个月的房租和孩子的学费,却依然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而现在……迁逸明白,从魏宇峰的情况来看,自己一旦占据了谁的身体,那么这个人就意味着已经死亡。这可是真正的杀人啊!
也许明天警察就会找上门来,但是这种事情,自己要摆脱并不算难。迁逸用自己的知识盘算着,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有个杀人时间,不存在杀人动机。被害人身上也找不到任何伤口或者痕迹。证据缺乏的情况下,警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甚至就以老王对运输队老板多年的了解,这种情况老板可能就直接把魏宇峰当作生病暴毙处理,反正魏宇峰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谁都找不了麻烦。
可是自己真的是杀了人了。偏偏被杀的人的思想会同他融为一体,于是如果对方不是做惯坏事的奸恶之人,那么自己这种杀人之后的恐惧,内疚感觉,就永远摆脱不掉了。
难道自己又要用那种占据别人身体的办法?也许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吧?想到这里,迁逸的心绪混乱起来,思维涣散,终于在疲劳的催促下进入了梦乡。
他在老婆责怪中醒来。
“搞什么啊?睡觉衣服也不脱!真脏。快脱掉!”然后朦胧间,他觉得有人在拖他的衣服。
意识逐渐地回来,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是迁逸还是老王。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孩子呢?上学了么?”
“嗯。刚走。我被他关门的声音弄醒的。”现在他听清楚这个声音了,也看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的老婆,一个被生活的艰辛摧残得失去了光泽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迁逸觉得很怪异,自己本来是一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脱着衣服。脑海中属于这个女人的丈夫的记忆浮现出来——家里帮说的媳妇儿,还比他大了一岁,当初也是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新婚的甜蜜,有了孩子时候的幸福——丈夫的感觉涌了上来,迁逸感到心跳加剧,他从来没尝过女人的味道,眼前几乎可以被小孩子称作大妈的女人此刻在他的眼中看上去却比环球小姐还要漂亮。上次亲热是什么时候?什么感觉?迁逸在老王的记忆中搜索着,但没有结果——生活的压力早已让这对被穷困折磨的夫妻没有余力去享受人生。但迁逸的入侵让这一切起了变化。嗯,今天我休息,老婆是做一天休一天的,今天也休息,我是她的丈夫,孩子已经走了……杀人的感觉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腾出两只手,去脱眼前这个女人的裤子。
“哟!你干什么!”女人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娇嗔起来:“死鬼,这么脏还想……”
“我昨晚洗过了!”女人的娇柔刺激了迁逸,他突然奋起,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手脚并用除掉女人和自己的裤子,同时狂吻着女人的脸,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洗过了,只是太累了不想脱衣服……”女人配合着脱掉他的衣服,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死鬼,这么久都不想……”
两具赤裸的身体缠在一起。迁逸没有任何的经验,但是老王却同眼前这个女人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于是男人对女人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而赤裸的女体又让迁逸无比的兴奋。当进入的那一瞬间,那种温暖和柔滑让迁逸几乎迷失,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仿佛都被这份温柔所消化了。
处男迁逸开始了强劲的运动,而女人则享受着自己丈夫表达的爱意。这个怪异的组合让两人都无比的受用。“轻点,死鬼,这么用力……”女人哼哼着,却愈发让迁逸血脉贲张。
良久,那种让迁逸陌生但让老王熟悉的膨胀感汹涌袭来,迁逸浑身僵硬,却运动更为剧烈。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身下这个女人的脸,正要将一切付出……
眼前一黑,如同跌入了万丈深渊。
当知觉再次回来的时候,迁逸感觉到的是一个赤裸的男人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
她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老王。
于是她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迁逸赤裸的躺在床上,一旁是老王赤裸的尸体。
她一点不觉得恶心,虽然她本来是个男人。她只觉得恐惧——自己的丈夫死了,自己又杀了人——迁逸已经说不上来自己在害怕什么。她整理着老王的老婆——名叫李萍的女人——她的思想,发现原本属于老王的一切,如今都成了作为外人的记忆,自己现在的感受和思维,完完全全都是李萍的。唯独原本属于迁逸的记忆和思维,依然如故。但令她惊恐的是,老王杀了魏宇峰的记忆和感觉,仍然存在于脑中。
这是说不过去的!李萍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停车场的遭遇?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种感觉被迁逸一并带到了李萍的身上。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杀了两个人。这个妇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感觉?迁逸真切地体会到了。
迁逸发现,李萍同样有着自己的痛苦。贫困的童年和凶恶的父亲这属于过往,眼下,昨天刚刚接到自己的妹妹带来的消息——将她们两姐妹含辛茹苦养大,并且没少挨父亲打的母亲,得了重病,而医院要价两万。
这个消息,她还没有来得及同丈夫说,而家里,除了给孩子准备的几百块学费,几乎一无所有。现在丈夫也死了,她面临绝境。
迁逸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现在他可以确定,意外的事故,让自己具备了一种占据别人身体的能力,而且汇集成被占据者的思维、记忆和感受,甚至不分彼此。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想办法成为一个国家元首,这种念头的来源也许是缘自童年时期的“国王情结”。但很快他想到了这样做的缺点:首先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牺牲太多,这种杀人的感觉让他始终难以接受。其次国家元首所承担的事情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重点应该在于享受,而不是受累。基于这样的想法,他又想到了去找一个富豪或者巨贪,这类人就比较该杀,此外自己也能得到最大化的享受。并且相对国家元首来说,这个过程可能更为快捷。确定了大方向之后,他又把一些细节具体化,比如人必须年轻,不能有什么毛病等等。然后,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
现在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孩子上学去,傍晚就会回来。她应该做的是通知殡葬公司,然后办理相关的死亡人口手续。但之后呢?怎么向孩子交待?怎么面对穷困的生活?更何况突然失去丈夫悲痛笼罩着她,让迁逸感到一种恐怖的幽默。
在李萍思维的驱使下,迁逸做了所有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送走运尸车后,她去菜场买了以前从来不会买的菜,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然后把所有的钱压在一个碗下,又简单的把发生的事情写在一张纸上。然后从容地走出了家门。
孩子已经长大了,很懂事。就让社会来照顾她吧。这是李萍和迁逸共同的思维。
如果单凭迁逸的思维,他并不能克服李萍的母性而抛下才上五年级的孩子。但是失去丈夫的打击和老母亲的病重让这个女人感到绝望。她并不是个很坚强的人,因此有了轻生的念头,这才让迁逸可以成功的放下心中的牵挂。
但是去哪里,是个问题。
李萍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距离迁逸想要见面的巨贪或者富豪十分遥远。更何况见到了,人家也不见得会正眼瞧她,这就让迁逸的计划实施非常困难。时间已经接近晚饭时分,从李萍的记忆中迁逸找到了这个城市的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那里,在现在这个时候,随意进出的一个人,可能就是非富即贵的。
然而一个乡下婆娘,出现在那种地方,本来就是显得比较扎眼。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认为也许这个人是来找老公的,而不是来消费的。于是迁逸很快遇到了麻烦——一个保安模样的人过来,想赶她走。
这里是一个夜总会的门口,迁逸已经可以看到从一个个从高级轿车中下来的西装革履的人。他的目标近在眼前,但是这个该死的保安却不放过她。
“离远点,不要妨碍我们老大的生意。”他的口气听上去就不那么正派。不像个保安,更像个流氓。手脚也非常重,把迁逸推搡得很痛。
看着夜幕逐渐地降临,迁逸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萍的孩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不知道怎么样了。然而这个念头一产生,李萍的母性膨胀出来,而轻生的念头反而有些淡了。这让迁逸感到非常恐惧,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母性对他回家的召唤。
不能再拖了!否则到最后他或许就会回去照顾孩子,这样就永远无法摆脱了!
眼前只有一个保安。迁逸扭头看着他,这张凶恶的面容是如此的可憎。他集中精神,那种感觉猛然出现,他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黑暗与光明交替而过,迁逸看到了眼前的民工妇女软软地瘫了下去——他忘记了有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甚至连名字也想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出的保安陈志成的信息。
陈志成是个恶人。事实上两天前他还是个无业人员。社会上混久了,不免就成了人人惧怕和烦厌的流氓。在他的记忆中,迁逸发现了打群架,抢劫,酗酒,磕药,收保护费和强奸妇女的纪录。于是算上李萍一共杀了三个人的记忆,对迁逸来说突然变得没什么了。令迁逸惊喜的是,陈志成之所以成为保安,是因为他们一个“大哥”的照拂,而这个大哥,则是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眼前这家夜总会,正是这个大哥家的资产。陈志文好逸恶劳的性格和近乎残忍的贪婪同迁逸原本的目标完美地结合了起来,他几乎是被催着去进一步思考他的计划。拥有了不可思议能力的小弟,开始打起大哥的主意来了。
“郑哥,这女人好像犯病了。别让他死在咱店门口,晦气!”借着陈志成的记忆,迁移呼唤另一个保安——也是同他一起的狐朋狗友。
郑哥过来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说:“没气儿了。是你娘不?是你娘送医院。”
“***!”迁逸骂了一句,然后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Call条子吧,这事儿不归我们管。”迁逸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建议道。
“条子?着娘们儿一看就是个农民,搞不好来讹钱的。依我看扔个没人的地方算了。”郑哥说道。
“说你丫的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咱现在可不比当年,咱现在是正当职业,守法公民。叫条子,怕啥?你又没犯事儿。”迁逸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坚持己见。
二人商议定,叫了警察。不出意料地被带去警局做笔录。陈志成是警察局的常客了,由于大哥的背景,他进警察局比上餐馆吃个饭还容易。而这一次,是唯一一次没有犯事儿进去的,更是牛气得很。虽然迁逸心里很明白,人的确是他杀的,而且还不止一条人命。但陈志成的恶霸习气很好的遮掩了迁逸心中的慌乱。
“王哥,那个女人咋样了?能问不?”迁逸试探性地问作笔录的警察。陈志成同这个警察也是老相识了,因此搭起话来毫不困难。
那警察看了他一眼,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也会好心了?难道真是你搞的鬼?”
“王哥你是干警察的,可不能乱说话啊!”迁逸佯装惊怒地道,“这种乡下婆娘,我有这个犯罪时间也没这个犯罪动机,就算是我搞的也不会在咱老大店门口搞吧?”
警察一笑,道:“开个玩笑。估计是活不成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迁逸暗松一口气,装正经地道:“我是想吧,这女人要算是死在咱老大店门口,大小也算个事儿。王哥您看是不是把大哥叫来?”
“是个理儿。”警察拿起电话打给那位大哥,放下电话后道:“大哥说他半小时后来。你小子啊,以后乖一点。老犯事儿虽说有大哥照着,但我们这里工作很难办的。”
“知道,这个知道。”迁逸陪着笑脸,心里道只要大哥来了,我以后永远都不会犯事儿了。
李谷心情有些烦躁。老爸在政府里头的靠山似乎前景不太妙,于是洗了一部分钱让他搞些产业。他威逼利诱地盘下了一家夜总会,却不料开张没几天就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店门口死了人。听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情,死的也不过是个农民样子的人。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是原先的店主安排人来报复?因此他还是决定亲自到警局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警局,却看见王警官在训自己手底下两个做保安的小弟,便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帮小流氓靠不住,成天给他找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陪着笑脸道:“王警官,您看这个,我管教属下不严,给您添麻烦了。”
“哟,大哥您来了。没事,我和两个哥们儿聊天呢。人还是他们送来的。”王警官笑着说,“这不想让您来看看,和这人有没有什么恩怨,要是不认识的,那就没事儿了。”
“就是阿大哥,我们可没犯什么错。”迁逸也陪着笑脸,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能够接近李谷。
“去去,就你小子多事。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李谷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对王警官说:“王警官,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说着四人便一起出门,迁逸快赶几步,很自然地跟到李谷身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实施计划。
“大哥,我……哎哟!”迁逸话说了一半,突然用手捂住胸口,同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作出痛苦状。
李谷本能地一回头,却看到陈志成那张狡黠的脸。他心中愕然,但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迁逸看到陈志成瘫软了下去,被郑哥一把扶住。而脑中涌出来的李谷的思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阴险狠毒的人物,仗着老爸的财势,在平日的商场斗争中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命,手底下如陈志成之类的小混混也有好几十,死了这样一个小角色,没有人会放在眼里。
“小郑,你叫下救护车。看看这小子犯什么病了。王警官,咱们去看看。”迁逸很冷静地说道。
“好……”郑哥和王警官同时答道,都不由自主地遵照这迁逸的意思去做。迁逸心中暗道:“人直接死在警察局,也免得你们跑一趟了。”
站在李萍的尸体面前,迁逸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眼前这具女尸的任何信息。他只能凭借逻辑推断出这个女人是他害死的四条人命之一。阴狠的李谷对此不会有一丝愧疚,他平静地站在那里,然后平静地离开了警局。对占据了李谷身体的迁逸来说,杀人已经不值得考虑,需要思考的是自己的处境。
父亲是个大企业的高管,家资颇富。但最近形势似乎有些不太妙。隐约听说传闻说政府里头父亲依仗的派系集体出了事。对于这些事情父亲谈得很少,但是最近父亲在外头的活动明显频繁了起来。
李谷心事重重的回到家,却在家门口发现多停了几辆车——独栋的别墅,有车停在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外人来了。
他心中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急急地冲进家门,却看见客厅里面,父亲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对面对坐着,周围站立着几个黑西装。最诡异的是,父亲和那个中年人之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
父亲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半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看到李谷进来,似乎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李谷首先发问。
“李老弟,你儿子回来了。看来也省得我去找他了。”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父亲咬着牙说道:“你答应过我不为难我的家人。”
“当然当然,我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食言呢!”中年人很得意地说,“只不过你的所有财富眼看就要泡汤,令郎的未来,似乎有些艰难呢。”
“到底怎么回事!”李谷吼道。
“你父亲的靠山被抓了,直接把你父亲供了出来。我是过来提醒他的。”中年人回答,然后盯着李谷父亲道:“老弟,我这可是特意来感谢你五年前的恩情哪!”
这句话一出口,父亲突然变得面如死灰,颤巍巍拿过茶几上的红酒瓶,慢慢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李谷本以为父亲不过是想喝口酒,因此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多做他想。却不料父亲喝了酒以后,突然身体一僵,瘫倒在了沙发上。
“你们给他喝了什么!”李谷大惊,想冲上去,却被两个黑西装一左一右夹住了手臂。中年人不理睬李谷的吼叫,慢条斯理地也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走到李谷面前。
“想知道为什么?去阴间问你的老子吧!”
一个黑西装捏开李谷的下巴,中年人把所有的酒都到了进去。
一股火热的感觉从喉咙窜到胃部,然后剧烈的腹痛立刻弥漫到全身。迁逸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只剩下了一秒钟,他拼死地用眼睛去看中年人,而偏巧这时候中年人也正得意地看着他。
一阵黑暗过去,迁移看到了李谷软在了自己的两个保镖手里。而脑子里涌出的中年人的信息,也让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中年人叫做余高西,市府里面二把手的亲信,自身职务也不算低。五年前在争取李谷的父亲的时候被出卖,险些锒铛入狱。还好二把手帮他遮盖了过去,而李谷的父亲则自然而然投靠了一把手。现在一把手得罪了国家层面的领导,被拎了出来,下面的徒子徒孙自然跟着倒霉。余高西作为二把手的得力干将,四处清算对头,顺便打击报复。那瓶红酒就是他带来的,里面添加的剧毒药物。这让他很有做皇帝的感觉。
迁逸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感觉十分后怕,但余高西大仇得报的思维让他心情愉悦。更想到家里面年轻漂亮的第三任老婆洗白白地在等着他,不由得心神荡漾。他趾高气昂地对手下道:“今天收工,回家!”
一直到进家门之前,迁逸都觉得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挺不错。余高西有钱,有权,有女人,能做番事业,是个不错的结果。目的多少算是达到了。然而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傻眼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他那漂亮的老婆坐在一旁瑟瑟发抖,在沙发上等着他的是三个警察!
“余先生,有人指控你犯有谋杀罪!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亮出证件,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非常冷酷。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杀人?那也是二把手授意的。说起来今天的确是最后一个了,怎么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几位大哥弄错了吧?要不咱们把话说说清楚?”余高西陪着笑脸道。
“你现在是嫌疑犯!请跟我们走一趟!”这次警察提高了嗓门,后面一个警察掏出手铐,上前不由分说把余高西铐了起来。
“你……你们竟敢……知道我是谁么!我要你们好看!”余高西终于发现这些人来者不善,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得到威胁。但警察没有理他,把他推搡出家门。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辆警车,余高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推上了警车。
一路上余高西一直试图问出个子丑寅卯,想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自己应该如何补救。但是没有人理睬他。迁逸心里那叫一个窝火啊——真是一个不寻常的晚上,自己连这杀了那么多人,刚觉得总算搞定了一个有钱人,却还是被作为杀人犯带去警察局了。
直到警察开始对他进行连夜审讯,搬出那一堆堆应该很绝密的材料的时候,余高西才回过味来——自己是被出卖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效忠的二把手。现在一把手倒了,二把手要升上去,自然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自古以来不就是这么一套么?今天刚把最后一个对手搞死,转眼就被卖到警局,二把手的效率可真是高啊!
想到这里迁逸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愤怒。他知道自己这件事情是不能善了了。那么既然余高西注定要死,想整我的人也别想活!复仇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迁移恶狠狠地盯住了眼前审讯他的警察。
然而当黑暗过去,迁逸成功地变成了一个警察的时候,一丝一毫复仇的念头都没有了。眼前瘫在椅子上失去了生命的余高西的相关事情,他也需要通过从手头的审讯材料才能知道。唯一获得继承的是杀人的感觉——迁逸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六个人了。
“他怎么了?”一旁的同事发现了异常,边问迁逸边起身前去察看。
“不知道。大概心脏病犯了。”迁逸胡扯了一句,同时迅速消化着这个警察的思维:张正国,警校毕业五年来一直在这个警局工作。现任刑警队长,未婚。眼下正执行市政府直派任务,机密程度很高,更具体的只有局长才知道。
“张队,他死了。”
“记录报告,说他畏罪自杀。向局长报告。”张正国不假思索的下了命令,心里咕哝了一句:省事儿,直接完了。
如果没有迁逸的思维,张正国只是一个很郁闷的人。
当初投身警校,满腔热情,一度憧憬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危难之处显身手。然而工作以来,他感觉就是四处被人当枪使——不是被安排去抓倒台的贪官污吏,就是被安排去赶拆迁钉子户。杀人抢劫之类的刑事案件也做过一些,但是案件缘由却往往让人无奈,甚至心酸——案犯不是为生活所迫,就是被有权有势者欺负得无处申诉只能走向极端。总而言之,正儿八经的经典罪犯,愣是一个没碰到。两年前升了刑警队长才明白,原来正宗的罪犯都已经被本地黑恶势力保下来了。警局里面只要你想好好混下去,就没有不跟黑社会合作的。这种情况下,能抓到真正的刑案罪犯,那才叫怪了。
虽然社会让人失望,但是张正国当初的热血豪情依然留有残存。他一直秉持着自己的原则,不让自己陷得太深。打个简单的比方就是虽然一个人讨厌吸烟,也坚持做到自己不吸,但是他并不去阻止并且忍受别人吸烟。在这种状态下张正国工作到现在,各方面都能接纳他的存在,他也自认为是一个正派的人。
但是迁逸的入侵,让他丢失了最终的信念。
一个一直自认为正派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杀了六个人,换作是谁都接受不了的。
丧失了正义信念的迁逸不想在警局这样下去了,因为他可以预见自己的堕落,这又是他不可接受的。或许张正国无法摆脱,但是他迁逸可以。
可他并没有目标。
下一个去找谁?有钱?有权?算了吧。在这个社会中,谁都很累。谁都是被求生的本能逼迫而活着。
迁逸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张正国的身体刚刚经受过一场连夜审讯,而迁移的灵魂则是忙活了整整一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迁移都是无比的疲劳。
次日上午8点,忙了一整晚的张正国下班回家。在公共汽车上,他疲倦得只想瞌睡。朦胧间,他看见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上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而过道上停了一辆婴儿车。
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年轻的妈妈赶紧把孩子从车里抱出来,轻轻地摇晃着哄着。
一个念头在迁移的脑海中冒出来:如果入侵一个还没有思想的婴儿,会怎么样呢?或许可以暂时摆脱世俗的烦恼吧!
他的心动了。他睁眼偷瞧了那个婴儿一眼,却见号啕大哭的婴儿正巧也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一张小脸正对着他。
稍纵即逝的机会,迁移没有犹豫,把握住了。
但这一次,黑暗出现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年轻的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下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隔着一条过道坐着的一个男子,脸上挂着笑似在睡觉,其实已经失去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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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难过
    2012-12-16 23:59
  • 签到天数: 3 天

    [LV.2]偶尔看看I

    沙发
    发表于 2009-8-5 00:55:12 | 只看该作者
    这种思维创作方式很精彩

    只是所表达的主题很灰暗

    作为年轻人是不足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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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14:30:54 | 只看该作者
    本来不想如此灰暗,但没控制好。还是笔力不够啊。对新三座大山的由感而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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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难过
    2012-12-16 23:59
  • 签到天数: 3 天

    [LV.2]偶尔看看I

    地板
    发表于 2009-8-5 17:19:50 | 只看该作者
    作文,尤其是小说,还是以娱乐为主,说理为辅。读者们能放下自己的事情,一字一字地来读我们的东西,无不是为了寻找某种快乐,文字的快乐。写小说的时候更是要注意迎合大众的需求。但如果可以在娱乐中让读者领悟上乘道理,那就堪称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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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5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18:44:10 | 只看该作者
    1w多字的东西,而且放在网上,斑竹能耐心看完,真是难为你了。在此表示感谢。

    至于写东西,我不过是觉得随心所欲,并不苛求达到什么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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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8-1-30 10:51
  • 签到天数: 1266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6
    发表于 2009-8-6 08:27:24 |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很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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