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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1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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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老家,有许多离奇而又古怪的禁制,这些禁制都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没有人敢违抗,大家除了虔诚地遵守以外,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家人就不断地告诫我们,不断地朝我们灌输这些禁制,其中关于蛇的禁制就更多了,我想这是否与家乡蛇很多有关呢?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汉民族会用蛇作图腾,我曾问过很多人,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会这么崇拜蛇,怕蛇,只到现在。
我记得最深的有四句:
见红烧香敬;
见青朝下跑;
现双解裤带;
雷公命难保。
也许我就这么写朋友们肯定不能理解,但我解释以后,朋友们就很清楚了。
见红烧香敬
在我们家乡,几乎每座房子的年龄都超过百岁,而每座房子里都有一条蛇,通体暗红色,除了腹部是白的。村人都说那是家族的祖先变的,这种红色的蛇每年都要在房子里出现几次,或是窗台上,或是桌子下,或是床底下。。。。来的时间很有规律,每年都是在那么几天内准时到来,但没有人能知道它是从何而来,又栖身何处,在我们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曾彻夜守在一个同学家,就是想看到这蛇是从哪里爬来的,我们一连蹲守了几宿没睡,一直没见它出现,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我们也都人困马乏了,大家都迷迷糊糊的,就在我们连打哈欠的时候,却看见它慢腾腾的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游出来,悄无声息的。在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一动不动的。
这种蛇不咬人,但千万不可得罪,否则家里会鸡犬不宁的。祖宗是得罪不起的。遇到这种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给它烧纸钱和敬香,它会自动离开的。所以说:见红烧香敬。
我们在同学的父亲烧过香及纸钱后,见它慢慢地游到了床底下,赶紧提着马灯到它刚游来的地方看,奇怪的是那里的地上光溜溜的,别说蛇洞,连一个凹凸不平的地都没有,我们当时都惊呆了,真不知它是从何而来,后来我们又大着胆到床底下看,又没见它的踪影,可刚才我们是明明看见它游进去的,我们把整个床板(铺床的木板)都掀开了,提着马灯四处照,还是没有找到它,没有人知道它游到哪去了,房子就这么大,看来真的是不翼而飞了。
见青朝下跑
青,是指我们那特有的一种青色的小蛇,书名‘竹叶青’,这种蛇毒性极大,被它咬着,如不及时救治就会有生命危险。蛇不大,细细的,卧在那一动不动,稍不注意,都会把它当成我们那里特有的一种毛竹,而这种错误都是致命的错误,惹脑它很麻烦,因为者种蛇报复心极强,它会穷追不舍。还有,这种蛇由于体型小,所以游得特别快,行动迅速,它能克服其他的同类不易转弯的缺点,对付它最好的办法就是朝下坡跑,蛇是游动的,它是通过腹部的蠕动来爬行,所以易上难下。也就是说上坡它很拿手,但下坡就不行了。
现双解裤带
双,是指蛇交配,遇到这种情况是最倒霉的,一般人是见不到的,但如不幸遇到,则必须朝此方向吐三口唾沫,然后解下裤带放在旁边,方可保无虞,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对于这一点,我们一直不信,还在心里暗暗地嘲笑家人的愚昧无知,然而正由于我们的自命不凡,导致了恐怖和悲剧的发生,当然,这事我会在下面的故事中向大家重点讲述。
雷公命难保
雷公蛇,就是两头蛇。我至今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很多人讲过,这种蛇非常凶猛,遇到它除了死以外,没有其他的出路。
意外发生得很奇怪,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那是六月的一个下午,我们还在上五年级,同村的同学有十多个,大家平时一起上下学,玩得很好。学校也从祠堂搬到了离我们几公里远的镇上,那天下午,非常平常,我,还有杨子,军,洪生一行四人,就在放学的路上,就在离我们村大概还有两公里远的地方,走在前面的洪生看见了两条蛇,交织在一起扭动着。早就听家人说过这事,尽管我不是很相信这些所谓的禁制,但还是决定避开它们,赶快回家,因为我还得赶回去做农活,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敬鬼神,远小人,圣人古训也!
就在我们就要绕过那里的时候,杨突发奇想,他坚持要转回去用木棍把两条蛇挑开,他想知道蛇是如何交配的,他还想知道究竟能不能分开这两条蛇。在我们这群人中,杨最大,整整比我大四岁,我最小,那时刚十岁,军和洪同年,都十二岁,大家都是好奇心特重的年龄,我开始还有点害怕,但较不过杨的坚持,再说,对家人讲的禁制也是有点无所谓,所以一鼓动,也就好点跃跃欲试了。
我们首先找了几根长木棍,在山村,这可是垂手可得的。杨持一根前面有叉的,他告诉我们,他用叉叉住一条蛇的七寸,我们几个用木棍把另外一条拨开,分好工后就开始行动了,此时的我们完全兴奋了,什么禁制,什么害怕,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们从四周悄悄地围上去,就在我们围到周围时,我看见蛇动了,好像感觉到它们也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两条蛇开始想分开了,这时候杨突然出手,他用叉猛地叉住上面那条蛇的七寸,死死地按住,然后喊我们用棍子拨下面的蛇,两条蛇开始拼命地扭动,挣扎,想逃跑,蛇的尾巴开始缠住了杨的木棍,头使劲朝上昂,嘴大张着,发出呼呲呼呲的声音,我的手开始有点抖了,军和洪已经动手了。。。。。
军和洪一起动手,用木棍使劲地拨下面的蛇,由于杨开始用劲太大,再加上蛇使劲的挣扎,还有地面的凹凸不平,他突然手一松,蛇趁机游了出来,分头朝旁边的灌木丛游去,杨往旁边靠了靠,用木棍朝蛇使劲一掀,把蛇拨离灌木丛,军也如法泡制,两条蛇都被我们赶到路上,就让它们朝前游。大家一边赶蛇,一边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就像平时玩耍一样,说句实话,除了打架,那时的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可玩的。
眼看就要到村了,杨又出了个歪点子,他建议我们把蛇赶到村前的那个红砂岩山坡上去,看看蛇是怎么滚下山的,我们当时都昏了头,竟然都没有反对,杨先跑到山坡上等着,我们三人一人在后,两边各一人,只要蛇偏离航线,就用木棍拨,可怜的蛇被我们弄得晕头转向的,乖乖地按照我们的意图朝山坡上游去,就在蛇朝上游的时候,军迅速地跑上去与杨会合,上面两个,下面两个,蛇刚爬上山坡,两人就用木棍把蛇拨转反向,让她们朝下爬,这时的蛇已经不是游动了,整个是半爬半滚下山的,下来后我们又用木棍把它们拨转。。。。。。
我们一直玩到了天黑,蛇已经不再动弹为止,那时的我们没有死亡的概念,我们也不知道蛇会不会死,更没有人去看蛇死没死,就匆匆回家了,悲剧就起源于我们这一次的好奇与游戏,现在想来,任何快乐都不能建立在其他东西的痛苦之上,最终受伤的总是自己。
如果我们早知道会有后来的结局,我想没有人会同意那样干!
如果我们早知道会有后来的悲剧,也没有人敢那样干!
如果当时有村人在,或者被村人发现,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如果。。。。。。。
我在前面一篇文章曾说过,人生是没有如果的,所有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谁也没法更改,谁也不能左右。此所谓:
生死由命 , 富贵在天!
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还兴致勃勃地谈着这事,个个都眉飞色舞的,没有人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靠近我们,而我们这一次无意的玩弄却埋下了悲剧的种子,杨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村口,我们遇见了丽,她住我家对面,也是我们同学,见我们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很是奇怪,诧异地问我们拣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杨就随口把下午的事说了出来,边说边笑,我们在一旁附和着,还没听杨讲完,丽的脸色就变了,她急急地说:“你们不知道亲蛇不能碰吗?”
“谁说的,我们又没打死它,只是玩玩而已。”杨不满地看了丽一眼,他气丽的不合时宜,影响了大家的情绪。
丽没有理他,又转头对军和洪说:“你们玩的时候喊名字没有?”
军先说喊了,后来又想了想说没喊,最后他们自己都糊涂了,想不起来究竟喊没喊。
我很清楚,杨肯定喊了。我对丽说,杨在开始的时候喊过我们,让我们动手的。
丽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她又急急地问:“最后蛇怎么样了?”
杨看看我,又看看他们两人,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道。我们刚才还吵吵闹闹的,非常高兴,现在都被丽的神态给吓着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家人的话,这时我们才隐隐约约感到有点害怕了,毕竟我们还都是孩子,虽然贪玩,但胆子还是很小,丽与杨同年,女孩子成熟得早,她比我们都懂事得多。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丽又说:“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蛇的报复心极强,你们赶快回去看看蛇死没,如果死了就没事了。”
丽的话让我们不寒而栗,因为我们都知道蛇很会报复,在我们家乡有很多被蛇报复的故事,就是我们村的五叔,就吃过这亏。所以丽刚说完,我们撒丫就跑,丽在后面边追边喊让我们等她。
我们一口气跑到那,一个个都惊呆了,刚离开时还看见那蛇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现在却连影子都没有了,真是怪事,俗话说:跟死蛇一样。大家可以想象死蛇的模样。现在可不见了,我们赶紧四处找,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大家都有点急了,丽这时候气喘嘘嘘地追过来了,看到我们的样子,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开始替我们着急了,提醒我们再找找,我们又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大家都不说话了,开始往回走。
丽故意拉我走在最后,她悄声地问我:“是什么蛇,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想了一下说:“是那种暗灰色带黑斑的,大概有一米多长,肯定不是竹叶青。”
丽听完后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土灰蛇,这蛇不怎么毒。”
丽的话让我们心里又好过了一点,这时候杨已经后悔到了极点,连军和洪都有点怨杨了,因为主意和点子都是杨出的,只不过大家都没好意思说出来而已,再说,每人都心存侥幸,包括丽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蛇不是人,不会那么斤斤计较和龇龇必报的。
然而,我们错了,蛇也会报复的。
极强的报复!
在回来的路上,我总是觉得后面有沙沙的声音,就像有什么游动的一样,我几次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丽问我看什么,我告诉了她,她也注意听了听,却什么都没听到,她笑了笑对我说:“你真是草木皆兵,见风就是雨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白了她一眼,气得转过头去不理她,其实我自己心里也觉得好笑,我真是多虑了。
丽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又放低声音对我说:“晚上我们到五叔家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方法避免,总之,宁愿做过,不要错过。”
虽然我心里特赞同她的主意,但由于她刚才的话使我不快,所以就没作声,不置可否地朝家走。
整个晚饭我都是味同嚼蜡,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到下午的事,又是自责,又是害怕,一个人自怨自艾的,半天没作声,父母白天农活很多,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管我们,只要我们能吃饱就很不错了,他们晚上还得去砍柴火,预备冬天的烧火,家里人口多,(我们兄妹五人),只有两个父母劳力,可想而知当年我的父母是多么的辛劳,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才把我们抚育成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走后不久,丽就来了,她就住我家对门,平时我们就经常在一起做作业,所以来去都很自由,她朝我努努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默不作声地随她出去了。
山村的夏夜,很是宁静,大家都早早地吃了晚饭,搬着椅子,凳子,或是用木门,木板什么的搭起来做床,或躺或坐在门口纳凉。男人与男人,男人与女人,互相开着玩笑,或是讲一些古话什么的消磨时间,要是往常,我肯定会坐下来听老人们讲故事,至今我还有很多任务典故,正史野史什么的都是在这些个夏夜听来的,但今天我却没心思,径直朝五叔家走去。
到了五叔家,正巧,五叔刚从外面回来,正用湿布揩身去热呢,看到我们,他很奇怪地问:“哎,你们不去乘凉,来干什么,我可不会讲故事什么的。”
五叔知道,我是最喜欢听故事的,所以他才这么说。
丽很乖巧,赶紧接口说:“五叔,我们不是来听故事的,是来看云的。”
云是五叔的儿子,五叔生了二个姑娘,第三个才生了云,所以很疼爱。云比我们小,才上二年级,五叔倒是真的希望云能好好上学,考个师范什么的,只要丢掉锄头和镰刀,(就是不当农民),他就阿弥陀佛了,见我们来主动关心云,所以很是感激,赶紧搬凳子让我们坐,丽故意装模作样的看看云的作业什么的,云本来就很巴接我们这些大小孩,希望我们能带他一起玩什么的,所以只得奉陪,不敢作声,五叔就坐在旁边抽着旱烟看着我们。
过了一会,丽像是无意发现一样,指着五叔的右手大叫一声:“五叔,你这手怎么这样了?”
我看见五叔的右手中指从第二个指节开始就没有了,只剩下短短的一节,而且在后面长着圆鼓鼓的一个大包,比小孩的拳头还大,就像在手指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非标螺帽似的,特别醒目,也特别刺眼,给人一种非常突兀的感觉,很不舒服。尽管我早就知道五叔的手被蛇咬过后变形了,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心里直翻腾,很恶心。看看五叔的手指,再想想我们自己今天下午的事,更加难受。
五叔很不自然地把手指缩回去,讪笑着说:“蛇口疮,没事,已经好了。”
小云为了讨好我们,赶紧说:“我爸的手是蛇咬的烂成这样的。”
“快做作业,瞎说什么呢。”五叔作势要打小云,我们赶紧拦住,丽用央求的口吻对五叔说:“五叔,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吧,我们想知道呢。”
五叔知道,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我们回家一问大人就什么都知道了,再说,云今后的作业还得靠我们教呢,他何不做顺水人情告诉我们,所以就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五叔不知道,换作以前,我们会问大人的,但现在,我们却不敢了,如果大人知道我们下午的所作所为的的话,恐怕还没等蛇来报复,大家都得先挨皮肉之苦。
五叔告诉我们,去年七月份的一个下午,他在锄草的时候,不在意把一条米来长的土灰蛇给锄为两段,说到这时,五叔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当时的情景确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这不仅仅是发现蛇,还有他把蛇给锄成两段了,更让他惊奇的是当时蛇头和蛇尾还不停地扭动,五叔叫了一声晦气,也没心思再干下去,也没多想就回家了,他也犯了我们同样的错误,他以为蛇是必死无疑。
没有人会认为一刀两段的蛇还会成活的可能,五叔也是一样。
五叔不知道鲁迅老先生的话:痛打落水狗!
五叔也忘了曾经天天背诵的毛主席语录: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否则,五叔肯定会除恶务尽的。
现在想来,成天躲在阴暗角落的小人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否则,吃苦的必定是自己。
即便是万不得已,要击必定是致命的一击,要让对方绝无还手之力,永无翻身之期!
再者,切不可学东郭先生妇人之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农村事多,再之,村人早就把遇蛇,打蛇习以为常了,所以五叔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五叔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蛇却没有忘。
很快一年过去了,就在一个夏夜,五叔一家人都睡着了,半夜时分,五叔的爱人被一阵奇怪的吧哒吧哒声惊醒,开始她还以为是老鼠在啃木头家具,喊了一声,静了下来,可不一会儿,声音又响了,五叔也被惊醒了,农村人睡的都是老式的木床,我不知道朋友们是否看到过这种老式的家具,木床的四角有四根圆木柱,高高的,上面有顶棚,前面是雕花的装饰,顶棚上铺塑料布,既挡灰,又好看,四角挂蚊帐,很是结实,一般一张床能睡几辈子呢,所以村人一般都很珍惜,现在被老鼠咬,所以五叔很是心急,赶紧爬起来,山村的夏夜蚊子很多,村人一般都得挂蚊帐,所以五叔坐起来后就习惯性地伸出由手去扒蚊帐,刚抬起手,突然感到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大叫一声,他知道被什么毒物咬了,赶紧用左手使劲掐住右手的手腕,一边喊五婶别动,一边喊隔壁房间的大女儿点灯,这一看可把他和家人吓了一大跳。
他看见了蛇。
一条大蛇。
一条奇形怪状的蛇。
一条粗壮的大蛇从床的顶棚中间穿过,晃悠悠的挂在床中间,一荡一荡的,是条土灰蛇。
五叔知道自己被蛇咬了,他赶紧让妻子去请军的父亲,(军的父亲是我们村的巫师,还会用一些偏方治疗虫叮蛇咬,腰痈口疮什么的,在四邻八乡很有名气),然后又让女儿赶紧喊村人过来帮忙,直到现在,五叔还没想到蛇怎么会爬到床中间的顶棚上的,他更没有去想蛇为什么没直接掉到床上,还晃悠悠的挂在那。。。。。。
在山村里,被虫叮蛇咬很是平常,五叔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自己晦气而已,然而,等村人都赶过来后点亮了马灯再仔细看时,五叔惊呆了。
这是一条土灰蛇,前面很粗壮,但却没有尾巴,仿佛被人有意从中砍断一样,但在后面却长了一个特别粗大的圆包,形似现在城市用的疏通下水道的马桶扒子,五叔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再加上钻心的疼痛,他已经说不上话来了。
可以想象一下,一条蛇得费多大的劲避开多少人才能找到五叔家,又要费多大的劲才能爬到房梁上,还得费多大的劲才能到达床顶,更何况这是一条奇形怪状的蛇。。。。。
强烈的报复欲望可以使任何生物放弃一切!
五叔及五叔的家人是幸运的,蛇咬破塑料纸和蚊帐后想从中爬到床上,由于咬的洞太小,而蛇后面长的包又太大,所以蛇就悬在床中央,不停地晃荡,想把洞挣大,五叔抬手扒蚊帐时正好碰到它,结果。。。。。。
这条蛇就是去年五叔无意中用锄头锄断的土灰蛇。。。。。
五叔经过军的父亲的治疗,虽然命保住了,但前面两节手指却烂掉了,人还受了多少苦痛,我再看了看五叔的手指,心里一阵阵发寒,我们一行四人呢?我不知道,蛇会怎么来报复我们,更不知道蛇什么时候来报复,我开始恨自己下午的无聊了,现在想来,所有的痛苦和后悔都起源于偶然的冲动。
三思而后行,古人的话是没有错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既担心,又害怕,时时都提心掉胆的,我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既然种下恶因,必会结出孽果,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们都在等待着可怕的时刻的到来,有一点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那就是没有人敢告诉家人,就是丽,也帮我们瞒着,我们都心存侥幸,希望蛇能放过我们,蛇能放过我们吗?
不会,蛇不会!我说过,蛇的报复心极强。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而已。
不多久,蛇的报复就开始了。
在我们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一则是鸡好养,无须费太多的神,再则是鸡粪是鱼塘的良好食料。鸡蛋还可以卖钱换来家里的日常开支,还可以用来招待来客,再说,过年过节都得杀鸡敬神,所以每个山村人家,可以不养猪,但都会养鸡的,我们村也不例外。
村里的鸡很多,而且大多散养,早晨一大早把鸡放出去,晚上再用鸡食把鸡唤回来关上即行,没有人会天天过数,因为你家的鸡跑到我家的鸡窝,我家的鸡跑到你家的鸡窝,这种事很是平常,村人都很淳朴,就是哪家的鸡在别家长大也不要紧,到时候都会送还的,再说,每家的鸡大多做记号,因为鸡实在太多,颜色也很相似,不好辨认,村人用染布的染料兑水,用刷子沾着或涂鸡头,或涂鸡尾,或涂鸡翼,鸡足。。。。。。反正一眼就能辨认,实在是辨认不了,而两家都是同样的,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家一半,也就是杀鸡的时候,送一半给对方,这些村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人会为鸡而发生争吵,尽管村人都很重视养鸡,但良心和道德风尚往往比纯物质要高得多。
怪事开始从鸡身上发生了。
{4}
危险正一步步靠近,而我们,还有村人,却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人呀,一辈子可以没有真正的朋友,但绝对不能有真正的敌人!
最先嗅出危险气味的却不是我们这些自诩为最为高级的灵长类动物-----人,而是狗。
记得有句俗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话确有道理。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生活非常艰难的年代,所有的中国人都在响应着主席的号召,人多力量大,人定胜天!人口剧增的同时,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狗也是与日俱增,尽管后来人类开始计划生育,但狗却没有,所以在所有的山村,狗几乎与人是一样多,人与狗和谐共存,说句不礼貌的话,有的狗可以说是家庭的一员,人们喜欢狗,此时养狗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家护院,因为在那个年代,如果说‘道不拾遗’是村人的善良与淳朴的话,那么‘夜不闭户’却只能反应人们的无奈,鼠因无粮绝踪去,狗为家贫放胆眠,人都养不活自己,哪还有什么可偷呢。
夏夜的山村是静暱的,有如一池秋水,安静而祥和,偶尔的几声虫叫犬鸣,犹如秋水微澜,没有人能够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即使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的几声警告,也被人们忽视,山村的夜晚,守夜的,看场的,护林的,所以走夜路很是正常,人们往往被熟悉的事物蒙蔽眼睛,先入为主总是引人误入歧途,习惯性的思维限制人们的思考,没有人想到其他,更不会有人想到蛇,还有蛇的报复。
开始的几天,鸡的减少并没引起村人的怀疑,到了后来,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感到鸡的数量明显减少了,大家才开始关注起来,可怜的人们一开始几乎一致认为是黄鼠狼或者是野狗,山里的野猫,狼干的,所有的恶毒咒骂都是冲这些动物发泄,有的人甚至提议搜山来查找证据,骂归骂,恨归恨,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想招了。鸡,可是村人一年油盐的来由,也是村人最主要的副业收入。
黄鼠狼,村人虽然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没有人敢对黄鼠狼下手,更不敢想招对付它,那可是黄大仙,更是得罪不起的,所有的招数都是冲着野猫,野狗和山狼来的,然而,人们失望了,尽管在鸡舍周围装了不少捕兽匣,下了兑有老鼠药和肉汤的蒸饭团,然而,偷鸡的窃贼就像洞悉人们的心思似的,所有的招数形同虚设,对它不起一丝作用,不管人们怎么变换地方,它总能知道并避开,鸡的数量还是在减少,大家都感到了明显的挑衅和愚弄,村人愤怒了,这种愤怒不仅仅是为了鸡,为了家庭的收入,更主要的而是为了维护人作为大自然主宰的威信和尊严。。。。。。
愤怒过后开始冷静,大家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如果是山里的野兽出来偷鸡的话,怎么没有鸡挣扎的叫声和血迹什么的,这点很重要,野兽咬鸡,往往是一扑即上,咬住后便不松口而任由血流满地的,但在村里的鸡舍周围,一点血迹都没有,再说,大家装了这么多的捕兽匣,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村人开始怀疑最初的判断了。
野兽排除后,剩下的只有黄鼠狼了,对它,村人可是没辙,硬来对抗是肯定不行的,没有人敢对半神半兽的黄大仙动心思,好在人们都是能屈能伸的,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就像一辆载满人的公共汽车,不管里面多么的拥挤不堪,但总是能再上客。人,是有掸性的。不能直接对抗,我可以向你哀求,还可以向神仙祷告呀,在村人的心中,神仙是万能的,是公正无私的,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比任何专政机关都有用的。
村人准备了一些香烛纸钱,还带了一只大公鸡到了山神庙,祭祀完毕后把公鸡杀了,做完这一切,村人才心安理得的回来,仿佛有了神的庇佑,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山村又会恢复往日的宁静与祥和。。。。。。
然而,村人都错了,这还仅仅是开始。
就在村人认为一切都已过去时,第二天早上,大家还是发现,村里的鸡还是减少了,这时候的人们才开始真正感到了事件的离奇,大家放下一切事情,开始对村里四周的所有道路和鸡舍周围的环境进行仔细的搜查。
终于,大家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在军家鸡舍后面的菜园里,村人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痕迹,在菜园里,有很长的一段,所有的菜都往两边分,像被汽车轮胎碾过一般,非常均匀,很是光溜,面对这个,大家挖空心思也没想出个所有然来,只是觉得奇怪和不可思议,但在人们的大脑中,对这现象确实没有概念,更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村人都迷惘了。
我们四人自那天午之后,便都老实得多了,大家相约对此事守口如瓶,没有人愿受皮肉之苦的,更何况孩子。大家还约定,自此后不要单独出门,特别是晚上,走路的时候尽量走大路,别走茅草丰茂的偏僻小道,那里往往是蛇虫的藏身之所,对这点,山村的孩子都是知道的,大家虽然对蛇的报复心存侥幸,但还是心有余悸,再说:小心行得万年船,古话是有道理的。
俗话说得好,惹不起,躲得起。村人既然想不出怎么对付窃贼,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鸡舍,晚上把鸡用竹子编的笼子关起来放在家里,与人在一起,再就是增加鸡舍周围的捕兽匣,还有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惊醒点,这也是村人的最后一招了。
村人最大的悲哀是找不着敌人,不知道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无形的对手才是最恐怖的!•
军的父亲是个有心人,我在前面曾说过,他是村里的巫师,这种职业在我们老家往往是低人一等的,所以对于村人的议论,他是没有发言权的,但他似乎看出一点什么,所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行动,没有告诉任何人。
正由于他的这个行动,才使人们如梦初醒,抓住了真正的凶手。
又过去了几天,不知是人们防范得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这几天很是平安,鸡也没有再减少,只是晚上还是有狗的尖叫,但长时间绷紧的神经使人们疲惫不堪,大家又松了口气,不再谈论鸡的事,一切又恢复到从前,我们善良的村民,多年的劳苦,多年的辛酸,多年的不如意,已经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温顺品质,既然发生的都已过去,谁还愿意烧香引鬼,引火烧身呢!
军的父亲在菜园里那条神秘的光滑的痕迹下做了个机关,他在两块木板上交叉钉了两行长长的竹钉,锋利的竹片尖穿透木板,裸露出来,就像两行尖刀似的,他把这个机关埋在菜园里,上面盖上一些腐草,然后告诉家人不要到菜园去,一切做得很巧妙,他知道,如果窃贼还再顺着原路来回的话,一定会露出破绽,然后顺藤摸瓜,找出真凶。
事件发生得出乎军的父亲意料之外,那天晚上,整个山村静寂得有点令人窒息,一切都在夜幕中悄悄地进行,我曾说过,由于这几天村里的鸡没有再发生意外,所以村人都放松了警惕,大家都很早了进入了梦乡,包括军的父亲。
大约在凌晨二点多的时候,军的家人突然被捕兽匣关合的巨大响声惊醒,声音非常响亮,连军家周围的邻居都能听到,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家具被推倒的更大声音,其中夹杂着什么东西拖动的声音,非常急速,也非常恐惧,就像一只刚被关进笼子里的野豹,发出困兽犹斗般的挣扎声,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陌生的腥臭味,大家可以想象,在这静寂的夜里,在这样一个落后封闭的环境中,发生这样一种巨大和奇怪的声音,还有这种陌生的腥臭味,军的家人是何等的惊恐害怕。
后来军告诉我,当时他及他的家人都被吓坏了,大家都拥在一起,连点灯的力气都没有,谁都知道,捕兽匣安装得非常巧妙,小动物是夹不住的,而能让它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么就是野狼,要么就是野豹什么的,而这任何一种动物都不会发出腥臭味,再说,即便是这几种动物中的任何一种,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没有人敢贸然冲出去的,常年的山村生活,使得我们村民都深知安全第一的道理。
大家战战兢兢地拥在一起,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后来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没有。军的父亲才敢点起灯,大家才跟在后面一起打开了房门。
堂屋的惨状让军及家人都惊呆了,桌子,椅子等家具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得乱七八糟的,奇怪的是捕兽匣已不见踪影,尽管堂屋大门大开着,但堂屋里的腥臭味依然很重,大家几乎都被熏昏过去,军的母亲赶紧冲出门,在门口大声叫着:“抓着东西啦,抓着东西啦。。。。。”
尖叫声有点语不连贯,但很凄利,在山村的上空盘旋,本来就有村人听到这奇怪的响声,大家正在纳闷,现在听到军母亲的声音,整个山村沸腾了,家家户户都点亮了油灯,男人,女人,孩子都冲了出来,很快,大家都聚在了军家,人群围满了军家前的土坪,沉寂而单调的生活使得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和刺激,当然,最兴奋的莫过于我们这帮半大不大的孩子。只有一些老年人多少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但此时的人们已经疯狂了,没有人会去考虑什么,大家聚在军家周围,听着军的父亲结结巴巴地说事件的经过,也许是军的父亲平时很少做主角缘故,也许是刚才的声音让他还沉侵在害怕中,也许是由于其他什么,总之,军的父亲说得结结巴巴的,大家只能听得个大概意思,大家很快行动起来,男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提着马灯在军家的周围寻找怪物,女人们则和老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作着无谓的猜测,此时最难受的莫过于我们这帮孩子,一会跟这队人,一会跟那队人,生怕会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大家一会跑这,一会跑那,替大人们相互传着信息,所有的孩子们此时都恨不得分出几瓣来,或者说分身有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忙得不亦乐乎的。。。。。。。。。。。
{5}
大家一直忙到天亮,也没找到什么,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有点垂头丧气了,人群复又聚在军家门口,开始轮番向军的家人询问,越是不了解的或者说是不确切的事物越能使大家的积极性高涨,军的父亲被大家问得更加慌乱,更加不知所措了。但他除了翻来覆去地讲那奇怪的声音和腥辏味外,其他的与大家一样一无所知。
就在此时,军的父亲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发疯一样向外面跑去,他的举动让大家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有的人都跟在后面,他是到菜园的。
大家还没跟到菜园,就听到军的父亲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是身躯倒地的声音,大家都被吓坏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等大家赶到菜园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哪是什么菜园哟,所有的菜被压得一塌糊涂,菜上面沾满了粘粘乎乎的腥臭的黏汁,红红白白的,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大家不由得赶紧捂住了鼻子。
可更可怕的是在菜园前一点,一条巨大的蟒蛇,我敢说,这一辈子能见这么大的蛇的人不多,在后来的二十多年了,我到过很多城市的很多动物园,也见过很多号称巨蟒的,但与躺在地上的它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蛇直躺在菜园前面的茅草路上,一动不动的,山村的路虽然不宽,但足够两人对过的,可蛇在翻滚中却占据了整条小道,甚至超过路面,足足有四、五米长,全身都血淋淋的,周围一大片的茅草,菜蔬都被压倒在地上,可以想象当时蛇是怎么挣扎的。
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大张的嘴都合不拢,没有人敢过去看个究竟,就连军的父亲,可怜的跑在前面的已经吓得瘫在地上的老人,也没人敢上前去拉,大家都傻站着,忘记了跑,也忘记了来此的目的,甚至忘记了呼吸,空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人们几乎都屏住呼吸,周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地都听得见。。。。。。。
在蛇的已经破开的肚子里,村人看见了大量的鸡毛,甚至还有一只没有消化的鸡,村人终于明白了失鸡的缘故了,军的父亲总算无意中为村人除了一大害,还没等大家从胜利中清醒过来,一个更大的问题又出现了,是村里的妇女们说的,原因是这样的,村里前段时间每晚都丢失很多鸡,而且又不是仅一家丢失,几乎村里的人家都丢失过鸡,而且一晚上就是好多家,蛇不会吃了这家几只又吃那家的,蛇不会懂得:‘万事留其余,惜福当如是’的道理,果如此的话,那这蛇就成精了;如不是,答案只有一个,还有很多其他的蛇。。。。。
想到这,几乎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村人都知道蛇的报复心很强,而这条蛇这么大,会不会蛇王呢?
后面的事情告诉我们,大家都错了。我躲在大人后面,非常好奇,特别想看到蛇的真面目,又特别害怕,直到今天,我还特别喜欢看‘动物世界’里关于蛇的故事,但生活中我却非常怕蛇,而此时的我却在心里又替蛇暗暗惋惜,能修炼成这么大,得花多少年,如果不是贪吃,不会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于非命,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足为天下人戒!
我曾多次说过,惟有看不见的躲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也就是说只有看不见的隐形的对手,其下手才是最致命的。
村人都害怕了,大家从刚才的除暴安良的兴奋中转瞬间变为无限的担心恐惧中,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特别是由大喜转为极悲,个中的心情非知情人所能体会。
男人们发青的面孔,女人们低低的惊惧的低语声,使得我们这群孩子都感到了明天的可怕,此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四人所引起的,我们更不会知道后面还有更大的报复行为,更为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村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已经死了的可怕的巨蛇,后来在村里老人的建议下,才决定把蛇埋了,我远远地看着几个村民把蛇运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也随着蛇的晃动而一悠一悠的,颤颤的,说不出的难受。
蛇的出现打破了村里的常规,村人们很早吃了晚饭,在以前聚集的大坪里草草的乘了会凉,就早早地回了家,没人敢再整夜地躺在外面乘凉了。而这天晚上,我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由于早上看到了蛇,再加上我们心里本来就有鬼,所以在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望着黑黢黢的墙壁,眼前总是晃动着蛇的影子,一会儿弯,一会儿朝前游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到了后来,我甚至感觉到墙壁上的蛇在向我游来。。。。我惊恐地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胳膊下,吓得不敢看墙壁,我焦急地等待天亮,时间却过得很慢,慢得就像静止一般,四周是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一点声音,连往日的虫鸣都因为蛇的出现吓得闭上嘴巴,我深切地体会到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胆寒。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可是,在梦中,那条蛇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鲜活,我看见它吐着长长的信子朝我飞快地游来,游来,我甚至都能闻到它身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我吓得惊恐地大喊,可是我的喊声并没有把我惊醒,相反,蛇却转瞬间变成了无数的游动的精灵,它们一起从四面八方向我游过来,游过来,把我紧紧地围在当中,我已无路可逃,恶心的腥臭味越来越浓,我拼命地喊找着救命,拼命地挣扎着。。。。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凌晨,虽然是炎热的夏日,可是我却感到身上凉嗖嗖的,这才发现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用手一拧,都能拧出水来,可是我的脑袋却昏昏沉沉的,像有千斤重似的,沉得我抬不起来,我知道,自己发烧了。
家人知道我发烧了,嘱咐我呆在家里,不要上学了,说句实话,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走路都很困难,我知道,父母都要到生产队出工,哥哥他们要上学,也就是说我就得一个人呆在家里,而这却是我最害怕的,我现在特别害怕孤独,所以说什么我都得去学校,我害怕一个人面对这空空荡荡的屋子。
杨,军,洪他们来约我上学的时候,见到我都有点闷闷的,连我生病的事问都没有问,没有了一点往日的热乎劲,我见他们一个个都无精打踩的,也觉得奇怪,拉住军问了一声:“你们这是怎么了?”
军没有回答我,只是催我快点吃饭一起去上学。
他们的举动让我更加莫名其妙,又朝洪和杨看了一眼,见到我的目光,他俩都把头扭向了旁边,假装没看见似的,我的疑惑更重了,强压住自己没有再问,三口两口就吃了早饭,随他们一起出了门,因为发烧的缘故,胃口很差,早饭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我都不知道,只是机械地吃,满脑子的疑问,恨不得早点离开家,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刚离开村子,还没等我开口问,军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昨夜真怪,我梦到那条蛇了,朝我游来,把我吓的。。。。。”
我刚把头转向杨,他已经开口了:“我也是”。
“我也梦到了,还有好多蛇,都向我游过来,甚至还有蛇就要爬到我身上了,吓得我尖叫,幸亏醒得早,要不然,会被吓死的。”洪没让我看他就自顾自地说开了。
他们说完后就一直转头看我,我明白,他们想知道我昨夜是否做梦?梦里是否有蛇?
这么大的事,我不敢同他们开玩笑,也没有逗圈子,只是朝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刹时,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知道了事件的严重性,蛇的报复才刚刚开始而已。我们曾经心存的侥幸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们明白,敌人是永远不可能仁慈的,昨夜的梦只是警告罢了,蛇在慢慢地折磨我们,折磨我们脆弱的神经,它在玩弄我们,让我们未战先屈,让我们未战而心里先输,此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也!
而就在昨夜,就是这恶梦,让我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我知道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孤独,什么是软弱与无助,面对强大的大自然,人,万物之灵,是多么的脆弱和无力!
等我们下午回到家时,一个更为恐怖的消息在等着我们。
我们知道,也亲眼看见几个村民把那条死蛇运走的,据他们回来说,他们把蛇远远地抛在村前的山里,为了怕村民无意中受到惊吓,他们还用树枝什么的把它严严地掩盖起来,然而离奇的是就在今天早上,村民们出工的路上,又看到了那条蛇,那条已开膛破肚的蛇,那条浑身血污污的还沾着鸡毛的蛇,静静躺在那。。。。。。胆小的妇女们吓得都哭了。
这个恐怖的消息使得整个山村都沸腾了,村人们个个都神色凝重,三五成群的议论着,那几个昨天负责运蛇的村民被大家紧紧围住,所有的话被翻来覆去地问了又问,说了又说,对我们来说,这是非常恐怖的消息。
可是,这远远没有结束,更让村民惊慌失措的事还在后面。
{6}
队长刚一宣布散会,我们就一窝蜂朝外挤,大家都知道,祠堂里可不是好玩的,谁都不想落在后面,可我们刚挤到门口,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因为站起来的都是像我们这么大或者比我们大一点的半大孩子,而大人门却一个都没有动,抽烟的继续抽烟,磕睡的继续磕睡,大家就像没听见队长的话似的,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这下可苦了我们这帮孩子,大家赶紧又挤回来,依照原样子重新挤入人堆里,使得我们又引来大人们的一阵训斥,大家也顾不得了,现在想来,还是年轻人急躁,没有耐心,队长好象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似的,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慢地卷起一根旱烟,又不紧不慢地点上火,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说你们,还有说话的没,明天可还得上工,你们不说,我可就走了。”说完,谁都不看就坐下来美美地吸烟。
时间又过去一阵子,军的父亲这才站了起来,怯生生的开口说话了,也许是他从未在这么大场合发言的缘故,也许是他还没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总之,他讲得结结巴巴的,一点不像他做法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么大的老爷们,说话还是这么吞吞吐吐,大家可能还记得我曾说过,虽然他的社会地位低下,但军的父亲是我们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巫师,也是有名的懂民间偏方的药师,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候,他的话却比队长的话有用。这是人们的心理作用在作怪,大家都认为他是巫师,也就是说肯定与那些神神怪怪的有些牵连,所以他说话是有作用的,再说,他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军的父亲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这件事有些古怪。”他的话还没落音,就引来人群的一阵嘘声,这不是废话嘛,谁都知道这事古怪,否则队长喊开会干什么。
他没有理会人群的嘘声,自顾自地说:“我估摸着可能是我们村里有人得罪了蛇什么的。”
他这句话引来大家的骚动,骚动过后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每个人都在想,在回忆自己或者家人是不是在最近有什么过失什么的。
他接着说:“村里一直蛇多,但很少发生蛇到家里偷鸡什么的,还有,那条蛇,明明我们把它给埋了,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来,这肯定有名堂,怪事,蹊跷得很。。。。。。我觉得还有更大的事发生。。。。。。”
他的话使得大家心里又是一紧,这也是大家最担心的。
那天晚上,大家商量了很久,都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然而,蛇的报复却加快了。有一点军的父亲说对了,还会有更大的事发生。
而且事件是不断地发生的。。。。。。。。
那晚,大家商量了很久,而五叔被蛇报复的事情也被翻来覆去地提了好多次,越说大家心里越没底,越商量大家心里越恐惧,许多的陈年旧事被一一提起,以至于后来谈论的中心由蛇而转为其他,要不是队长及时出面制止,我想还没等蛇报复,人类自身的内战得先爆发了。
在我们湘南一带,有一句俗语:‘砌屋要砌窝,葬坟要葬坡’,也就是说,砌房子要砌在山凹处,这样依山傍水,面北朝南,前有出路,后有靠山,所以绝大多数的村庄都是依此格式修建的,我想这是与我们的祖先多年所遭受的战乱之苦有关,平安对每个人都很重要,无论是什么时代,大家考虑得最多的就是安全保障。
与许多山村一样,我们村也是呈‘凹’形状的,只不过与其他村不同的是,我们村的凹形特别的明显,中间深凹进去的也是村里的最中心,就是村里的祠堂位置所在,而所有的村民都是沿着凹字的两头修建住房,这是约定俗成的,没有人敢违反这个规矩,进村只有三条路,一条是朝着祠堂方向的正路,也是大路,这条路之所以被称为正路,是因为无论村里的婚丧喜庆,都得从这条路进村活出村,换句话说,村里的每位村民从生到死,每一次重大的活动都与此路有关,包括小孩百日游村,老人去世安葬离村,新媳妇嫁进村,村里的女孩嫁出村。。。。。。。都得从这条路出去,否则被视为赶出村,相当于被削夺村里的户籍一样,对当事人及其家人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另外两条路就是凹字形的两头,这两条路是后来村里人多了为了图方便省事自己修建的,本来是很小的土路,由于村人不断的维修,现在已是石子路了,虽然没有大路的宽阔和平整,但确是村民走得最多的,在我们所有的山村,我们的村民虽然不懂得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但大家却默默地做着,实践着老先生的真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个村子只有两大姓,以祠堂为界,左边住的全是姓‘资’,(朋友们也许很少看到这种姓氏,也只有在湘南一带才有这种姓而已,而且是湘南的大姓,非常奇怪。我曾在百家姓上查过,没能如愿,但根据他们的族谱记载,原祖籍是渤海郡,是也非也,我至今也没有搞清楚。),右边姓李,两姓之间虽然通婚,在平常的日子里,大家也都按照辈份叫喊,非常客气,但矛盾却一直存在,有的矛盾可能已经上溯到多少代以前,甚至大家都不能说出矛盾的具体内容,但却忠实地执行祖辈的遗训,那就是有矛盾,至于矛盾是什么,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已没人关心。
现在村子村子处在危险的边沿,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想到是对方在搞什么阴谋,或者是做了什么神鬼共愤的事情,才导致这场灾难的发生,于是就发生了剧烈的争执,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说着说着,陈年旧帐又一笔笔地翻出来,俗话说:打架没好拳,骂人没好言,人在极度苦闷或者是极度恐惧中头脑往往都会发热,做出过激的行动,或者是说出过火的话来,大家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这可吓坏了我们这帮孩子们,每次大人们吵架,受苦的都是我们,倒不是说大人们需要我们去帮忙什么的,关键是大人们一旦闹别扭,也就连带我们小孩之间不说话,而我们本就在一起上学,一起玩耍,要突然分成以姓为界的两大阵营,这对我们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情。
现在情况演变成这样,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也是村民自己也想不到的,其实争论的焦点很简单:我们村不是很平坦,左高右低,也就是说凹字的左边(资)地势高于右边(李),因此,李家人砌房的时候往往要垫很深的石基,二楼正好与村里的水平线相平,一楼就借势做储物间,杂物房什么的,按照惯例,两边的房子高度相平,不准任何一方超过对方,以免压住对方,这种现象在我们农村是相当的普遍。
农村的建筑水平和自身的条件限制,大家砌房的承受能力也就一层楼,但左边一层,右边必须得砌两层,没有出现意外也就罢了,没人会关心这事,只要对方的房子不超过我们就行,可现在恰恰发生蛇的故事,于是,左边的人家(资)就怀疑是右边(李)的房子虽然高度与他们一致,但总体层高超过了他们,造成了‘白虎抬头’之势,所以才会有这场蛇的劫难。
略懂风水的朋友们可能知道,所谓:‘左青龙,右白虎’,而白虎抬头也就压制了青龙,白虎是要吃人的,所以青龙要反抗,而蛇在我们农家,就是小龙,因而有这场蛇难。。。。。。
双方吵的不亦乐乎,最后还是队长制止了,他让大家先把这个问题放下,如果有这么回子事,那问题早就发生了,因为房子的造势是早就定下来的,青龙不会忍耐这么久才反抗,再说,蛇可不认人,它可不管你姓李姓资,逮谁都是一口。
队长的话让争吵的人群冷静下来,想想队长的话,确有道理,双方这时都为自己的鲁蛮有些后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蛇还没有报复,就先自己乱了阵脚,万一有什么事,大家分成两半,隔岸观火的,互不相帮,最终岂不是自找苦吃。好在村人淳朴,也不知是谁先发给对方谁一根烟,接着就是你发我,我发你的,气氛很快就融洽了。
自己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蛇呢?
蛇会像人一样和解吗?
蛇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吗?
没有人知道。
大家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
此贴由 亦掬由由 在 2006-03-20 13:35:11 最后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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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
发表于 2006-3-19 19: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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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一开始看可能觉得有点枯燥,但是看到后面就很引人入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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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16-3-9 1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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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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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等待是幸福的,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所要等待的人或事一定会来,尽管等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有的等待确实痛苦的,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神不宁,是那种不召即来,挥之难去的无法排遣的郁闷,因为我们所要等待的东西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我们没法预见这种不确定有多大,灾难会落在谁的身上,又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何时灾难会发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灾难。。。。。人呀,只有此时,才会失去作为万物之灵的优越性,在大自然面前,又有谁能有优越性呢?
没人能凌驾于大自然之上!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山村非常的宁静,是那种失去了尘世气味的死一般的宁静,连狗,见人都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懒洋洋地有气无力地叫几声,然后赶紧夹起尾巴躲进屋子里不再出来,鸡早就比往日少多了,幸存下来的也不再满地捕腾,失去了鸡飞狗叫的村庄,也就失去了人间的气氛,大家说话,做事都是轻轻的,好象怕惊醒什么沉睡的精灵似的。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
蛇的再次出‘口’是在人们毫无戒备的时候,也是人思想最不集中的时候。
那是一个清晨,一个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平淡的清晨。
洪和我一样,也是帮母亲烧大灶的小工,那天早上。在我们山村,早晨大家都是起得很早的,而夏天的早晨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洪被家人喊起,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小便后就顺势到屋后的稻草堆抱稻草,准备着烧大灶的材料,悲剧发生了。
洪是怎么被蛇咬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只能是猜测而已,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洪半睁半闭着眼睛,小便后转身走到稻草堆前,然后蹲下身,然后伸出手去抱稻草,然后是。。。。。。
洪的家人只听见洪惨叫一声,然后又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家人就跑出来,在屋后,洪已经痛得呲牙咧嘴,一声接一声惨叫,整个村子都听到了洪的惨叫声,在这个宁静的早上,在大家半梦半醒之间,洪的惨叫是那么的尖利,那么的凄惨,那么的揪人心肺。
所有的干活的,没有干活的,已经起床的,还没有起床的赶紧爬起来,大家慌慌张张地朝他家跑去,在这种关键时候,任何不详或者是不寻常的事都能引起大家足够的注意,我是随着家人一起赶过去的。
只见洪的右手手腕处已经被一根细线给捆得牢牢的,不知是由于手掌缺少血液流通,还是被蛇咬的缘故,整个右手掌给涨得紫红,而且,五根手指肿得跟胡箩卜似的,也许比胡箩卜还要大,亮晶晶的,好象一碰就破,由于疼得钻心,洪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嚷了,脸色灰黄灰黄的,嘴唇发乌,只有嘴里还若有若无的发出一两声哼哼叽叽的声音。。。。。
我不忍心,也不敢再看下去,转头走到屋后去,也就是事发地,只见村里的男人们都来了,大家把草堆围成一圈,每个人手上或拿木棍,或拿农具,全神贯注地盯着草堆,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正在用长竹杆在一下一下地挑着稻草,我知道,大家正在捉拿罪魁祸首,正想过去看,一个大人板着脸,冲着我大声吆喝:“你跑这干什么,快死走,这里没你事,快走快走,莫碍事。。。。。。”
我虽然很不高兴,但想想自己在这里却帮不上什么,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惹上麻烦,又看看大家,没人理我,他们正在埋头苦干呢,突然又记挂起洪来,只得又别转身朝屋子里跑。
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军的父亲已经在给洪治疗了,他正在把一把细细的磨得锋利的亮铮铮的小刀架在煤油灯上烤,四周围满里村里的妇女和小孩,还有一些来得迟的正在用力往里钻。
此时军的父亲,已没有往日的琐诿,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灯上的小刀,身边放着一碗白酒,我当时还不知道这酒是干什么用,以为是给军的父亲喝的,心里暗暗地怪他,这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喝酒,真是轻重不分。在他左边,洪的母亲一边哭泣,一边捣着军父亲带来的不知名的草药,洪就躺在他们的正前方,他爸爸抱着他,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果然,军的父亲开始喝酒了,满满的一大口,好象八百年没喝酒似的,我更加鄙视他了,甚至还在心里咒骂他,然而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把这满大口的酒喝下去,而是快速地抽回刀,把满口的酒朝刀喷过去,只听见一声“呲溜”,紧接着刀上冒出一股蓝烟,之后整个刀就显得蓝幽幽的,泛着寒光。
看到他这样,我才明白,这酒是用来消毒的,心里正暗自愧疚,只见军的父亲看了看捣的草药,低声地招待了洪的妈妈几句,然后用嘴含着握手的刀柄,移开煤油灯,爬到洪面前。
洪的母亲站了起来,她用手势把人群朝后推了一下,大家都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就端起刚移开的煤油灯,举起来,蹲在军父亲的另一边,可怜的洪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父亲放下他的上半身,紧紧地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他哥哥按住他的另一只手,旁边的人赶紧接过他妈妈手上的油灯,让他妈妈斜抱住他的头,让洪整个身子斜躺着。
军的父亲先用清水把洪的手指冲了几遍,终于看见在洪的拾指的第一个指关节处有两个小小的牙印,如不细心是看不出的,然后他又用水反复冲了几次,然后腾出左手,抓住洪的手掌,捏住洪受伤的那个手指,右手飞快地从嘴里抽出刀,我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边洪就像杀猪似的叫了起来,身子剧烈地扭动着,只听见军的父亲使劲喊:“按住他,按住他,别让他动!”
洪的家人已经忘记了哭,只晓得听从命令了,见状只得死死地抱住洪,我这才发现洪的母亲脸色也变了,身子跟着洪的扭动而抖动,豆大的汗珠沿着瘦弱蜡黄的脸庞朝下淌,眼角还挂着泪珠,我有点纳闷,他妈妈怎么身子也抖得这么厉害,不至于这么害怕吧,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在我们山村,虫叮蛇咬的又不是第一次,再说,人家是在救洪呀,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她应该会理解的,我又转头看看洪,这才发现,洪疼得用嘴死死地咬着他妈妈的胳膊,一缕殷红的鲜血正沿着洪的嘴角朝下流,我这回是真正感动了,母爱是伟大的,洪的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胳膊承受着一个半大小伙子的死命一咬,这得多大的毅力和忍受力,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撒手,还是用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她是想让她儿子知道,他的家人一直都在他身边,她要给儿子传输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我连忙推了推站在旁边的二婶,并用手指给她看那一幕,二婶用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嘴里嘟咙了一句:“真是造孽哟。”一边走了过去,她用手使劲掐住洪的两颌,迫使洪张开嘴,然后迅速从地上随便抓起一只凉鞋,塞在了洪的嘴里。
哄的母亲这才抬起头来,先朝洪看了看,然后又转过去盯着军的父亲,看着他,脸上满是希翼和乞求的神色。
二婶刚走过去,我赶紧朝前移了移,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站好,我这才看见,洪受伤的手指已被军的父亲在上面划了个十字架,里面正冒出几滴紫黑紫黑的如酱油般的血,我发誓,我从没见过这种血,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我在心里暗暗称奇,看来人不可貌相,别看军的父亲平时抖抖擞擞的,关键时候还真出手不凡,我,可能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就那么精确地命中了目标,而且是十字花。
军的父亲喊人挑来了二大桶清水,又让洪的父亲把洪的手抬高举到一边,底下用木盆接着,他用双手使劲挤压洪的手指,黑色的带有腥臭味的血慢慢地挤出来,旁边的人赶紧舀水冲洪的手指,挤一点,冲一下。。。。。。
尽管洪的嘴里塞着鞋子,仍然疼得惨叫,那种凄利的声音我至今仍不能忘记,动人心魄,使人闻之生寒,是那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惊惧、深寒。
军的父亲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死命地挤着洪的手指,偶尔用威严的眼神提醒冲水的人快点冲水,并没有多余的话语,此时的他在村人的眼里是高大的,是威严的,他就是大家的救世主,谁能保证蛇或者是其他什么不会咬自己呢?
盆里的水满以后,自有人换上其他的盆,然后端出去倒在早就挖好的坑里,这是军的父亲的注意,他说随便乱倒的话,万一被鸡什么的吃了,会发生意外的,现在想来,他确实是个细心的人,这种做法是有道理的。
就在大家绷紧神经快要断裂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长嘘了一口气,我这才发现,他的头上,身上已满上汗水,而洪的手指也开始流出了与常人一样的鲜血来。所有的人都嘘了口气,我们这才发现,自己也是浑身大汗了。
{9}
洪已经不叫了,他已疼得昏了过去,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水,总只是湿淋淋的。军的父亲先用清水把手冲洗了几遍,然后从旁边的碗里抓出一大把捣好的草药,连汁带沫全涂在洪的手指上,用布条绑得牢牢的,并招待洪的母亲,你们不在的时候得绑着洪,不要让洪自己动手抓破这绑带,这几天洪还得痛几天,今天口服的药丸在动刀之前就已经给洪吃了,晚上再给他吃几粒药丸,晚上再换药,换下的药渣和布条不要乱扔,要深埋地下,可怜的母亲只有点头的份,嘴里不住地嘟咙着:“感谢,感谢,还要麻烦你。。。。”的话。
看这这一切结束,大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这才有人想起罪魁祸首,那条该死的蛇呢,抓到没有。所有的人又朝屋后涌去,稻草堆在大家的轮流拨拉下,已经四散开来,可蛇的影子还没见到,有的人已经开始泄气了,大家拿不定肇事者还在不在,但一看到这么多人都涌过去,大家又鼓起劲,再次拨拉起剩下的稻草来。
我知道众人的心里,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意外,因为多少年来人们都是这么烧大灶的,这是蛇的报复!可问题是打死了这条蛇,其他的蛇还会再来吗?蛇的报复已经结束还仅仅只是开始,没有人知道,这是大家心里最大的结。其实我比大家还更多一层隐忧,那就是我们四人!杨,洪,军,我。现在洪看来已是受到了报复,那么我们三呢?想到这我又开始冒冷汗了,当然,别人是无法体会到我此刻内心的心情的。但有一点我可以相信,杨,军他们会有我同样的心思,因为我已从他们的脸色看了出来。我们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以后的事实证明蛇的报复远没有结束,当然,这是后话。
就在大家感到没有希望时,终于,旁边看热闹的人开始喊了起来,刚里面的那堆稻草动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东西,大家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围了起来,我们看热闹的都被赶得远远的。终于,罪魁祸首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不到两尺长的紫黑色的蛇,正在稻草堆里钻来钻去,偶尔停顿下来,立刻昂起那丑陋的头,一伸一缩的,嘴里吐出腥红色的信子,发着“嘶,嘶”的声音,活脱脱的色厉内频睦抻潭费印?br>本来大家的热情非常高涨,但一看到这条小小的犹如长鱼般的小蛇,大家反倒有点失望起来,毕竟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没有人再动手,只是围在那,看着它四处乱窜,偶尔有人远远地用木棍扒拉一下,免得它游得离人太近。大家开始根据自己的知识猜测是什么蛇,你说是这种,他说是那种,说来说去,竟没有个统一的意见,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蛇,大家又都楞住了。
军的父亲适时出来了,他一出现,大家主动给他让路,我发现他与刚才治疗的时候已判若两人,又恢复了往日抖抖擞擞的样子,他看了蛇一眼,楞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会,我就在他的左前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里显了一下,是那种惊骇的神色。
众人等了一会,见军的父亲还没有说话,有人又开始催促了,让他快点说,别卖关子。又过了一会,他像突然回过神似的,并没有理会他人的催促,脸色凝重的大喊:“快,快点动手,别让它跑了。”
众人一听,先是一楞,接着便七手八脚地动起手来,蛇先开始还不挺地游动躲避,偶尔还昂起那丑陋的头作吓人状,到后来索性装起死蛇来,一动不动的,任凭众人用木棍打,大家以为它死了,纷纷住了手,毕竟痛打落水狗是可以的,没人愿意打死蛇,这是不道义的。
一个性急的楞头青马上就跑过去,想确定蛇是否真的死了,刚到蛇面前,只听见军的父亲大喝一声:“小心,蛇有剧毒,它诈死!”
他的断喝阻止了小伙子的脚步,果不其然,就在他刚楞在那时,那条可恶的蛇开始反击了,只见它身子急速扭了扭,舒展开来,然后整个身子弓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弹就像猛虎下山一样朝着小伙头猛地一伸,速度之快,目标之准,不得不令人叫绝。
好险!
如果不是军的父亲那一声棒喝,这位小伙子很可能又得遭受蛇吻之苦。好在大家听到喝声后都有所准备,现在人群可是真的愤怒了,木棒如雨点般往下落,蛇的身子都快变成了肉酱,大家才住手。
军的父亲走上前去,又仔细看了看蛇,然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什么药水涂在手上,然后用火钎夹住它,用刀一削,蛇头就掉了下来,他嘱咐众人把死蛇埋掉,然后夹着蛇头走了。
虽然他初看到蛇时的那种眼中显出的惊骇没有多少人在意,但他最后的这一声叹气大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没做任何解释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大家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大家到现在还不清楚这是条什么蛇,有一点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就是这条蛇的出现不是偶然,而他的那声叹气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的叹气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洪。
下午一放学,我们背起书包就往家冲,其速度不亚于百米竞赛,我们都想知道洪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会像早上那么疼吗?
刚进村口,远远就听见一种闷闷的像是用喉咙发出的声音,很是凄惨,那是声嘶力竭以后的声音,那是洪的声音,我想起一句话:精尽既以血,泪无眼将枯,我想此时的洪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我们加快了脚步,刚进洪家,就被洪的模样吓倒了,我的天,这哪是洪,哪是那个壮实的大小孩,如果不是我亲眼所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肯定这就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洪。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草药的味道,中间夹杂着腥臭味,屋子里阴暗无光,但又极是闷热,洪,我的同学,我的朋友,就像绑粽子一样,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五花大绑,用一根粗粗的汗巾卡在上下牙齿之间,穿过嘴唇反绑在脑后,那是为了防止洪疼得难受时咬伤舌头,一根双手被平摊着用布条绑在在一根约20厘米宽的楠竹扁担上,防止他乱动碰伤,脚也是用布条绑着,全身只穿一条宽宽大大的裤衩,浑身肿涨着,亮晶晶的,就像吹足了气的皮球,一碰就会炸一样,洪的眼睛也肿成一条直线,几乎看不清东西,当然,他也没有意识来看清东西,由于嘴里有汗巾,所以洪只能发出像猪一样的闷哼声,那种濒临绝境般的惊恐的哼声。
我们没法安慰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就是安慰他也不知道,我们只是看了一会儿,才默默地退出来,在出门的时候跟正在熬药的洪的母亲打了招呼,让她有事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叫一声,大家的心情是一致的,我们不知道蛇的下一步是什么,谁又会成为蛇的目标呢?
这个成为目标的人会有洪那么幸运吗?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知道。这是个永远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晚上,虽然没有人约定,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洪的家里,大家想迫切地知道军父亲早上叹气的意思,果然,他正在帮洪换药。而晚上没再用草药,而是用的蛇头。原来他早上把蛇头拿回去处理了一下,然后用石头臼捣烂,再加了一点什么,敷在洪的手上,以毒攻毒。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样子,没有敢打搅他,一直到他忙完,大家这才有机会说话,这时候人越聚越多,整个屋子都是人,来得迟的就站在屋外,反正只要听到就行。他刚歇下来,就有人开口了问他,早上是什么蛇?这么毒?
军的父亲先看了大家一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地公蛇!”
他的话引来人群一阵惊鄂声,大家面面相窥,不知地公蛇为何物。军的父亲没理大家的神情,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这地蛇虽然多,那只是数量多,但大多毒性不强,也不主动攻击人或动物,所谓的雷公蛇(也就是两头蛇)只是传闻而已,现在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其次是竹叶青,毒性最强,但基本都是单独出现,只要注意点,还是好对付的,再就是地公蛇了,这种蛇毒性虽然没竹叶青厉害,但最凶猛,也是报复心最强的蛇,如果在山林不小心惹恼它,它会穷追不舍,直至追上为止,所以山村采药的,打猎的最怕的就是这种蛇。还有,它能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其他的蛇,无论是同类,还是别的什么蛇,只要闻到这气味都会顺道跟来,也就是说,这种蛇除了雷公蛇以外,它就是蛇王了。。。。。。”
“但关键是这种蛇一般都在深山老林出现,很少在丘陵或人烟稠密的地方见到。”军的父亲接找说:“这是我最担心的,前段时间鸡少的时候,我就猜可能有蹊跷,没有组织的话,这么多蛇不可能一直出动的,现在看来,我猜对了。可还有就是,其他的蛇都藏到哪去了,还有没有蛇王呢?”
说完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说了这么多,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后面的那几句话,现在见他如此紧张和叹气,大家的心又沉了下去,后来的事实更加印证了他的说法,确实有蛇王,而且蛇的报复是有组织的。
{10}
这个晚上,整个村子上空都充斥着洪那杀猪似的濒临绝境般的闷叫声,他那凄惨的声音,和找军父亲的话,让所有的村民心里一揪一揪的。
自从发现村里的鸡少了,我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洪的出事,这种预感被军的父亲讲成了现实,所以我害怕得整晚都没敢睡着,我怕自己睡着以后,会有蛇不声不响地怕到床上,或者是像五叔那样,爬到纹帐顶上,我也怕看到灯光,昏黄的煤油灯照在墙壁上幻化的影子,我都会当成是蛇,我更怕听到响声,任何一点响动我都要侧耳听上很久,我怕是蛇游动的声音,我知道我这是在折磨自己,但我确实怕得要命,我真的是心惊胆寒了。后来想来,当时有过这种惧怕心里的恐怕不只是我,我能肯定的是大多数的妇女那些日子都是在胆颤心惊中度过的。这种想法在我今年春节回家探亲时得到了证实,直至今天,村里大多数人提到这件事脸上还是那样的惊骇。
我在心里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睡不要睡,但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在夏夜大约是凌晨四点多,那时没有钟,没有具体时间的概念,山村的作息是以公鸡的叫声,太阳的落山等等为准),我还是有点迷迷糊糊了,我的意识是清楚的,但不知是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有蛇,对,是真的有蛇。
我看见一条蛇,不,是两条蛇,就是我们那天下午戏耍的那两条蛇,它们一前一后蜿蜿蜒蜒地爬过来,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坐了起来,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坐,我连喊都喊不出来,我急头满头大汗,我用力地踢睡在那头的哥哥,我希望他能救我,我使劲地踢,好不容易看见哥哥动了,我一阵狂喜,我以为他会醒,他会注意到我的绝境,然而,他翻了一下身,又沉睡过去,我的心慢慢地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我快要被蛇咬死了,我绝望地想。
蛇离我越来越近,已经近在咫尺,我已经能感受到它们散发出来的腥臭气味,还有那冰冷的扭曲的身躯,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并没有使我精神一振,也并没使我躁热的心生出凉意,反而,生出的却是一种彻骨的寒意,一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寒意,一种内冷外热,肾亏肝旺的心神不宁,慢慢地,一条蛇已经爬上了我的身体,冰冷冰冷的。它并没有立即咬我,而是慢慢地,一点一滴地享受着玩弄与嘲笑的快感,而我,作为万物之尊的人类,却任由它凌辱,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我是真的绝望了。
后来,另一条蛇也开始爬上来了,它们一左一右,在我的身体的每个地方游动,刺激着我的每一处神经,我觉得自己生不如死,我快疯了。。。。。。
救我的是鸡!
是鸡的打鸣声把我从恶梦中惊醒的,当我醒来的时候,我首先看了看床上和床前的地上,当确知没有蛇以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我知道自己做梦了,这时候的我才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又捕倒在床上,耳边依稀传来洪那凄凉的叫声,我又只得坐了起来,尽管自己累得不行,但我还是不想睡,也不敢睡。更不敢自己一个人贸然起床,我害怕!
山村的早晨,天空还是那么晴朗,空明,空气还是那样的清新,但村人的心是沉重的,就像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在压迫着大家,这时候一个更另人吃惊的消息传来,原来通往村里的三条道上布满了蛇皮,蛇蜕的皮,还有蛇唌。
到过农村的朋友们都知道,蛇在某个地方蜕皮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说这地方有蛇,这里是蛇的地盘,还有蛇唌就是更好的证明。蛇唌就是蛇吐的唌沫,大家别小看这种小小的犹如黄豆般大的沫汁,有的还有毒。这种唌沫与露珠不同,露珠是一个完整的水珠,是无色透明的,而蛇唌是由一个个小小的细微的唾沫组成,大多是白色的,虽然都是挂在草叶上,如是露珠,用手轻轻一碰就会顺势滚下来,像珍珠一般,蛇唌却是不一样,顺便怎么拉扯草叶,它都是粘在上面不动,再就是我们那地方有一种野果叫红蛇果,大小与人的小拇指差不多,样子和味道像江南的草莓,也是红色的,那可是我们农村小孩的水果,然而可气的是蛇最喜欢在上面吐唾沫,如果不小心把沾有蛇唌的红蛇果吃下去,小则拉肚子,遇到有毒的则会中毒,当然,这是题外话。
现在村里的道路都布满了蛇皮和蛇唌,使得本就如惊弓之鸟的村民更是雪上加霜,看来军的父亲说对了,村里还有许多蛇,蛇的报复要来了。
我们看到蛇皮和蛇唌是在我们去上学的路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色,在路两旁的草从上,灌木枝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白色的蛇皮,有的是一整条蛇的样子,有的是断断续续的,这些蛇皮随风飘着,四散都是,使得整条路上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一路上,看见不少村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家小心而凝重地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蛇皮和蛇唌的出现,再加上村里传来的洪的惨叫声,使得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惊恐的气息。可怜的人们,自从洪的事件发生以后,别说是蛇,就是看见长条形的东西都是一紧一紧的,我终于明白了那句古话: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古人传下来的话是有道理的。
也就是这件事,使得我的母亲发誓终生不吃长条形的鱼类,包括泥鳅,黄蟮和大长鱼,甚而连甲鱼,带鱼,青蛙等不吃,也不能在餐桌上看到,否则会恶心直吐,母亲的这种生活习惯也影响到我们兄弟姐妹,直至今天,我们兄妹都是不吃这些东西的,参加工作以后,曾出席过很多次大大小小的宴会,我虽不至于见到就恶心直吐,但总是不很舒服,所以就尽量别转头不去看那道菜。
记得有次,一位同事在酒会上,好心地夹了一块椒盐蛇块放在我的碗里,由于当时我的酒喝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问就直接放进里嘴里。喝酒的朋友们都知道,到了那种程度没人会知道菜的好坏,也没人会去了解菜的名称,除了酒,就是菜,菜都是一样的。好心的同事如就此作罢也就谢天谢地了,可惜的是他还开口告诉我,现在是夏天,吃点蛇肉对身体有好处,可以排毒,还可以避免虫叮蚊咬,不生毒疮什么的。。。。。
可怜的我就像被狗追一样冲进了厕所,连苦胆都给吐了出来。后来实在没什么吐了,刚漱过口,想想又吐,来来回回的,那个晚上,我是在厕所度过的。
蛇的大规模出现意味着报复随时随地就要开始,人们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就连空气都变得沉闷和紧张,整个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这个晚上,没有人通知,大家吃过晚饭后就直接望祠堂跑,到了后来人越来越多,就是平常很少出门的老人,从不轻易到祠堂去的妇女也都聚到了门口,没有人组织,也无需人组织,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祠堂里已经坐不下了,人还是不断地往里面挤,于是有人提议干脆搬瞪子坐在门口坪里反倒凉快,人也好坐或站什么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特别是来得迟的,大家一起动手,三两下就搞定了,远远望去,整个坪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但是人虽然大部分都来了,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的人都心事重重的,大家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那就是军的父亲,在这个非常刻,无疑,他就是主角。
他正在给洪换药,大家一边心不在焉地聊着家常,一边伸长脖子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军的父亲出来了,大家连忙给他让坐。
军的父亲还想谦辞地往人堆里挤,但很快就被众人给推到前面,没奈何,他只得走到前面,还没落坐,就有性急的村人问他昨天说的‘地公蛇’是什么意思,害得他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把昨天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只是今天的语气要比昨天肯定得多,他还说:
“根据今天出现的这么多的蛇皮和蛇唌来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村子周围都是蛇,也就是说整个村子都被蛇包围了。”
他的话引来众人的一阵惊呼,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大家虽然对这个说法早就心存疑问,但没有得到证实前,每个人的心里都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只是个误会,是个例外,现在被军的父亲无情地给揭开了,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里,后果是可想而知了。
他没有制止大家的议论,直到别人注意到他还被晾在前面时,大家才互相打口讯,停止了嘈杂,等他继续往下说,我明白军的父亲此时的想法,他也理解大家的心情,遇到这种情况,我想任何人的心情都不会轻松,他又过了一会儿,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才继续说:
“蛇现在把进去村子的三条路全部都占住了,也就是说,蛇是有组织的,肯定有蛇王在领导,我们这里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出现这种事只有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天灾,一种是人祸。如果是天灾的话,那么应该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不可能就只有我们一个村子,但目前看来,只有我们村发生了,也就是说天灾的说法不能成立。那么剩下的只有人祸了,按理说,我们村也有很多年的历史了,人与蛇一直相安无事,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分明是蛇在报复,也就是说我们的村人在无意中得罪了蛇,引起了蛇的不满,所以才在蛇王的带领下进行大规模的报复。”
说到这里,他有意识地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前段时间村里鸡的被窃,现在哄又莫名其妙地被蛇咬,而且是一条号称蛇王的地公蛇,一条很少在人居住的地方发现的蛇咬了,而进出村子的三条路上都出现了很多的蛇皮和蛇唌。。。。。。这都说明蛇是有预谋的,有意识的行动。”
{11}
他的话引来大家又是一阵更大的议论,所有的人都在反思,谁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得罪过蛇,想想也是,这是个多么悲哀的事情,谁又能确定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有意或无意得罪过人类本身呢!更何况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蛇!
军的父亲说完这些以后,坐了下来听大家的议论,所有发生过的略有点奇怪的事都被大家拿出来说,特别是五叔的事,被翻来复去提了好多次,还有洪。大家说来说去,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越说心里越难受,越说心情越沉重,越往下说越害怕。此时,不单单是我,所有的人心都乱了,大家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世界的末日就要到来。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还是队长想得周到,他把已经缩进人堆里的军的父亲给找了出来,按照辈份对他说:“六哥,现在村子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该怎么办才好,你一定得想想办法救救村人,老弟拜你了。。。。”说完还真把腰往下弓。
队长的行动使得大家如梦初醒,所有的人跟着队长喊道:“六哥,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都听你的!。。。。。。”说完大家都站了起来。
军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在村里一直没有得到这么高的地位,受到大家这么崇拜,现在大家突然这么一做,使得他手足无措,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他赶紧扶住队长,然后对队长说:“这种情况我也从没遇到过,现在老弟让我来处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但有一点我想说,我会尽力而为的,因为我也是这个村的村民,这里也有我的家人,亲戚,朋友。。。。。。”
他的话让大家心里一松,队长站直身子面对大家大声对他说:“六哥,下步该怎么办,你安排就是!”村人在下面直崭新崭地回答:“行!”
此时大家的心情与我一样,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无论如何,死马当做活马医。人,总不能束手待毙。现在想来,精神的力量是很重要的,无怪乎孙子说:“哀兵必胜”!
军的父亲说得很简单,当然,在当时来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他首先告诉大家不要慌乱,不要在天黑以后出去,家里面,包括厨房,杂物房等一切人经常去的地方都打扫干净,还有屋后堆放柴火的地方,村子的前后也是一样,不要留死角,以免给蛇有可趁之机,可躲之地。
另外,在村前屋后,都要洒上石灰,这样可以阻止蛇进村,还有,就是前几天队长说的,家家户户都要多准备点雄黄,硫潢,煤油,柏树枝,松香枝,要粗一点的,当然,最后这两样也是最好找的东西,他要求队长让村里的保管员给每家发点柴油,大家用一些破布条什么的裹住一些粗的柏树枝,如发现蛇群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随意去捕杀追赶,可以点上裹有布条沾上柴油的柏树枝,火也可以退蛇,使蛇不敢随意靠近。
最后,他让队长同意他带几个人进山去多采点草药,以备无患。队长当然同意他的所有要求,并告诉他,让他放心去采药,就是带去采药的人,生产队都会给每个人记十分工的。现在的朋友们可能不清楚什么叫记工分,这是我们当年大集体时的产物,农民们的收入是按工分计算并分配的,一般来讲,壮劳力(青壮年男人)是十分工一天,次的九分,八分,七分,依此类推,女的最高可拿八分,然后也是依此类推,相当于现在工厂的多劳多得的计件工资。
他说完以后,队长让大家都回家作好准备,因为马上就要‘尝新’了,尝过新后就得‘双抢’了。我们湘南农村种双季稻,每年这个时候,春天种下的稻子要收回,还得插下秋天的秧苗,所谓抢种抢收,所以这时候的农家是最忙的,我们那里有句俗话:
双抢双抢,
四脚朝上,
吃睡在外,
进出无光。
从这四句话里大家就可以看出‘双抢’是多么的辛苦和劳累了,现在的朋友们可能不知道也没见过那个情况,我可是参加过很多次双抢,直至今天,我还依然认为,世上没有一件事有湘南农家的‘双抢’那么劳顿,那么辛苦,我曾经多少次在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还顶着夏日四十多度的高温,踩在几十度的浸有个种化肥的水田里挥汗如雨,那个时候,别说吃,能睡一个安生觉都是一种奢望!
这是个令多少的村人不眠之夜。
然而,这又是一个少有的平静之夜。
如果以后所有的一切夜晚能像今晚,又该多好!
然而,这又是一个奢望!
学校已经考过试了,马上就要放假,所以我们的时间将更充裕,我们将看到发生的所有奇异事件。我们心里最大的不快就是今年的‘尝新’是看不到电影了。
‘尝新’是湘南农家一个特有的节日,这个节日在我们那是非常隆重的。可惜现在已经不再举行了,我不知道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传统文化的衰败,如是后者,该又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联想到现在的春节,心里真不是滋味,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年的味道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何况‘尝新’呢。
所谓‘尝新’,顾名思义,就是品尝新东西,在我们那,每到早稻(就是春季稻)要成熟的时候,生产队在大规模双抢之前的两天,都要先割下一片新稻,晒干碾成新米后每家分一点,然后再杀一条猪,先敬天地和五谷神,感谢所有的神仙在过去的日子里的庇佑,同时也请神仙保佑在下个季节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还要敬祖宗,让祖宗保佑后代清泰平安,和和美美。
整个仪式是隆重的,所有的程序都是固定的,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会被认为大不敬,晚上还要请戏,可能朋友们在鲁迅先生的文章里看到,就是社戏,只是我们那演的是湖南花鼓戏而已,后来时代进步了,看戏的少了,演戏的也少了,就改演电影,每个村都一样,大家轮流,一面冲突,在那个年代,能看场电影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今年出现这种事,看来演电影是没指望了,所以我们这些小孩都很不高兴,我想就是村里的大人们,也是很遗憾的。
都怪这些该死的蛇!
如果我们不惹怒蛇,蛇会侵犯我们吗?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后悔起来,我觉得蛇的报复肯定与我们的那天下午有关,至今我还是这么认为的,看来,人类所遭受的一切大自然所赐于的苦难,都是咎由自取的。也就是佛家所说:孽由心生,有因有果。
今年村里决定杀牛来‘尝新’,但是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村人没有想到的,蛇的出现打乱了村人以往的既有习惯,一切都乱了套。
牛是农家之宝!特别是在我们湘南农家,牛,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和伙伴!我们那属于丘陵地带,山多平原少,田土大多呈梯形,又不规则,所以机械化在我们那无用武之地,直至今天,我们那仍使用牛耕地,农民对牛的感情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不到万不得已,农民是舍不得杀牛的。
我曾在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看到这样一句话:杀言至重,牛有功于稼穑,杀之业尤重。《冥详记》载晋庾绍之事,“宜精宜勤,不可杀生,若不能都断,可勿宰牛”之语,只牛戒之最重也。。。。。由此可见,牛在古时,就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农民是重视牛的,而今天,为了敬天地,敬鬼神,也是为了蛇,村里竟然要杀牛来‘尝新’,我不知道,村人的这种诚惶诚恐的做法是否会得到神仙的庇佑,是否会得到蛇的谅解,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来看,至少我认为神仙并没有庇护我们村人,而蛇也并没有罢休。
在我的记忆中,村里很少宰牛,而仅有的几次场面都是很隆重的。一般情况下,在我们农村,如果牛确实来得不能再为村人出力了,村人会派专门的老人饲养它,而且至少要饲养一年以上,以感谢它为村人作的贡献,当然,最后还是会卖给食品站,但至少不会死于我们村人之手,山村的人们是善良的,是淳朴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卸磨杀驴的事,更何况是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的牛。
以前曾听同事说过屠宰场杀牛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头活生生的牛,被强行赶到一个两边是水泥石栏的水槽里,使得牛动弹不得,然后用木棍使劲一敲,让牛昏过去,请记住,是仅仅昏过去,那边就已经开始拿大斧头砍剁牛头,也就是说,牛还是在活生生的情况下被砍头的,更有甚者,直接拿锯子锯。。。。。。写到这里,我都不忍再写,我很尊重牛,或许我是农民的缘故。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直至今天,我都很少杀生,哪怕是一只鸡,我知道自己很迂腐,我始终相信,任何东西都有它生存的权力,哪怕它生存就是为了毁灭,即便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让它走得痛快点,能让它走得无知无识,无苦无痛岂不更好。
{12}
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杀过一次牛。那是一条水牛,是一条非常健壮的也很威武的公牛,由于和其他公牛斗架,(去过农村的朋友们都知道,两只公牛是不能相遇的,否则肯定斗架不可,所以至今仍有句俗话:两只公牛不能拴在一个牛桩上),在狂奔中跌下了山沟,摔成重伤,村人都很惋惜,于是请了兽医给它医治,伤最后是治好了,可是瘸了一条腿,已经不能再干活了,村里派了一位老人专门饲养它,用好的草料喂它,一直过了两年。后来在第三年冬天的时候,那年特别的冷,由于它瘸了腿,不能出来走动,又病了,病得很厉害,兽医也没办法,看着它痛苦的挣扎,村里最后决定杀了它分肉给大家过年。
在决定杀它以后,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村里开始给它喂黄豆,喂酒醸,目的是让它吃饱,也就是俗话说的做个饱死鬼。我亲眼看到这头牛的最后所有日子,那时候喂它的时候,它好象已经知道似的,什么也不肯吃,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我敢对天发誓,那边绝对是真的眼泪,可能朋友们还不清楚,牛是会流眼泪的,我亲眼目睹。
在一个很晴朗的也很寒冷的上午,村里请来了小刀手,准备动手了,那天上午,所有使用过它的男人们都到牛廊里去看了看它,它卧在那,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全是泪,使得我们这些平时心肠硬的男人都不忍下手,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还是队长招呼,一些青年人才开始进去赶它,看着它的样子,没人敢用强,也不忍心用强。
可无论人们怎么喊它,怎么赶它,它都纹丝不动,到了后来,它连眼睛都闭上了,只看见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后来队长进去了,负责饲养它的老人进去了,他们抚摸着它的脊背,对着它说了几句什么,我终于看见它站了起来,是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很快就出去,而是围着牛廊转了几圈,东闻闻,西嗅嗅,偶尔还抬头望望,一幅无限留恋的样子。
后来它终于出来了,尽管瘸着腿,还是很威武的样子,出来以后,它先是抬头看了看围在周围的人群,我知道,它是在找它熟悉的人,它在向他们告别,后来它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再后来它却没有按照大家驱赶的方向走过去,而是直接朝牛廊那头走去,一边走,以便朝牛廊里望,一些青年人想要驱赶它改变方向,队长和老人都摇手,让大家别惊动它,就这样它又围着牛廊转了不得两圈,给它的同伴告了个别,终于,都没要人驱赶,自己朝着村里的晒谷坪走去,慢慢地走过去。在它离开牛廊的时候,队长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并把一根红布条系在牛廊上。
小刀手已经在那等着了,宰牛的刀是有说法的,只能长九寸九分,绝对不能是一尺,传说从牛的咽喉至心脏正好是九寸九分,也就是说刀尖只能抵达心脏,但不能碰伤心脏,这也表达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希望牛在最终走得安详,没有痛苦。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而已。而且,小刀手在宰牛的时候都得用一根长长的红布条裹着头,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在村里晒谷坪的地上,村人用粗粗的麻绳打了四个大大的活结摊在地上,活结的方向不可朝着人居的方向,也不可朝着牛廊,一般都是朝着大山什么的,牛慢腾腾地走到了坪里,站在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任凭人们在后面怎么吆喝,此时的它,已是满眼泪水。这时候小刀手走上前去,只与它对上一眼,只见牛就慢慢地低下了都,就像有人牵着似的,茫然地跟着小刀手走,一步步的,走进人们早已布好的圈套内。
有人说,凡是干屠宰时间长的小刀手眼睛里都有一股煞气,我以前不大相信,但通过这件事,我不得不说,确有其事。可能在农村呆过的朋友都知道,无论猪舍里养了多少猪,也无论猪当时怎么样,只要小刀手一进去,保管整个猪舍会鸦雀无声,这就是所谓的杀气或煞气,朋友们如不相信,在以后的生活中可以仔细观察,保管我所言不虚。
牛进入圈套后,四周的青壮年便朝四个方向一把拽紧绳子,牛仰天长嚎,左右挣扎,小刀手过去了,他迅速塞了一根木棍在牛的口里,用左手使劲把牛的上下颌一把抱起并朝上扳,露出牛身上最柔嫩的地方-----脖子,随手把刀捅了进去,一旋,然后抽出刀迅速跑开,血,像箭一样屏射出来。
牛开始颤抖了,但它还是努力使自己站住,站住,它慢慢地扭过头,朝着周围的人群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去,朝着牛廊的方向转过去,其实它是什么也看不见了,血已经糊了眼睛。四周牵绳的人们已经松开了,大家纷纷转过头不,不忍心看到这凄惨的一幕,再后来,我们听见“轰”的一声,是牛倒地的声音,我们又转过头,看见牛还在挣扎着,它还想站起来,站起来。。。。。。紧接着,是一声我从没听过的哀鸣声,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哀嚎,粗粗的,沉沉的,闷闷的,但扣人心眩,使得人的心无由的颤抖。
我没敢再呆下去,我不愿看到血流满地的样子,直到今天。那一年村里分的牛肉,我一块也没有吃。后来我听父亲说,村里把牛头,牛尾及牛的四蹄都埋掉了,这也是村里的习俗,也算是给牛有头有尾,留了个全尸。而现在,村里又要杀牛来‘尝新’,我的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难过,我甚至希望这头牛能自己逃走,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与人无关的地方去,我不愿意再次看到这个血淋淋的场面,更不想听到牛临死前那痛苦的哀嚎。
然而,还没等村人下手,意外却发生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令村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天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不是蛇皮在增加的话,我甚至造成一种错觉,以为我们是虚惊一场。果如此,又该多好!
学校已经放假了,我们三约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在一起,洪痛苦了好几天,现在稍有好转,只是气色很差,眼泡虚肿的,手上还得缠着布带,他已被蛇吓破了胆,就是走路都低着头,害怕踩死蚂蚁似的,哪怕是一根木棍,一段草绳,他都要仔细瞧个半天,还得发怔一回,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时的村人,心里非常矛盾,既希望该来的尽快到来,这种无形的折磨让大家难过,大家整天提心掉胆的,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茶不香,饭不甜,同时,大家又希望这种日子就这么永恒下去,伤害永不要来,毕竟,无论伤害谁,都是邻居,都是相濡以沫的弟兄!没人愿意这样!我曾说过很多次,有种等待是痛苦的,那就是我们永不知我们所要等待的能不能到来?什么时候到来?来了以后结果又会如何?。。。。。。。。
时间是不等人的,该来的毕竟要来,早稻已经快要熟了,而村里先割下来的稻子也已脱粒碾成了新米,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尝过新就要进入双抢,进入农人最忙的时节。队长决定,明天就宰牛尝新。
今年准备宰的牛早在两年前就不再下地干活了,村里饲养了两年,原本是准备卖给食品站的,但由于蛇的出现让村人觉得有必要提高今年‘尝新’的规格,所以才临时决定杀牛的。那天,队长还特地让饲养的老人喂了牛很多泡好的黄豆,也算是为它送行吧。尽管我在此前曾多次萌生过牛能自动逃离的愿望,我不希望看到哪个血淋淋的场面,但是,我绝对没想到的是事情最后是如此结局。谁也没有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请的小刀手就到了,队长依旧喊了一大帮年轻人和那个饲养的老人,带着鞭炮,红布条来到了牛廊,一个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出现了,一个令村人粹不及防的场面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场面出现了。。。。。。。
由于我不愿意看,所以我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可是他们刚到牛廊门口,我们就听见一阵惊呼,是那种惊骇的惨叫,村人都知道,事情出了意外,大家都朝牛廊那里跑去,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张惊愕的脸,一幅幅不可思议的神情,我们朝着他们的眼光望进去,大家都呆了。
{13}
牛,那条准备用来祭祀神仙的牛,已经四脚朝天,死了!
牛圆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通红,直往外凸,像要掉出来一般,耷拉在地上的脑袋下面,全是从嘴里,鼻子里流出黏黏乎乎的白沫,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四肢上全是擦伤,像是临死前经过生死拼搏似的,牛廊四周的墙上,全是牛搏斗时用徘顶的印痕,整个牛廊里充满了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是死亡的气息!看来牛是疯了。
牛真疯了吗?昨天可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说疯就疯呢?
即便是突然疯了,怎么会自杀呢?
人越聚越多,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都茫然不知所措,牛的突然而离奇的死去,让大家本就阴沉的心又雪上加霜,然而,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牛是头朝里,股朝外僵卧在牛廊里的,一段直肠给拖在外面,大家都以为是牛临死时痛苦挣扎时给挣出来的,也没当回事,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眼尖的村人看见凸在外面的直肠动了一下,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有作声,然而,又有村人看见了,他喊了起来,大家这才开始注意那段肠子,只见肠子先是慢慢地抖动着,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穿着它在摇动一般,又过了一会,抖动越来越厉害,然后慢慢地,从牛的直肠里露出了一个丑陋的三角形,是蛇!
蛇竟然钻进了牛的直肠里,这真是旷古奇闻,村人都惊呆了。大家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看来牛不是发疯而自杀的。
蛇慢慢地从牛肚里钻了出来后,一幅旁若无人的样子,稍加停留了一会,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牛廊后面游去。牛廊后面是堆放牛粪的地方,那里阴暗,潮湿,从外面看去,黑黝黝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村人被蛇的放肆给激怒了,积压已久的怒火一旦点燃是控制不了的,大家纷纷寻找木棍,农具什么的,吵吵嚷嚷地要冲进去,去除掉这个祸害,毕竟村里还有许多牛,而牛却是农民的命根子,大家害怕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没人愿意在同一地方再次跌到的。
还是队长老到,尽管他也恨蛇,但毕竟村人的安全第一,所以他让大家先准备好家伙,又让人回家去取柏数枝,就是裹着布条沾有柴油的那种,这样既可以照明,又可以驱蛇。
当他们几个进了牛廊里时,只听见尖叫一声,然后看见他们丢下手中的工具,全都冲了出来,每个人都是脸色煞白的,讲话语无伦次,村人赶紧围了上去,询问里面倒底有什么?他们看见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其中一个才说:“蛇,里面全是蛇,全是蛇!”
他们的话让村人彻底愤怒了,看来牛是被蛇咬死无疑,大家三下五除二拆了牛廊门,使里面更清楚点,又是一大帮人点着柏树火把拿着农具什么的冲了进去,接着听见一阵剧烈的劈哩啪啦的拍打声,夹杂着人们的喊叫声,围在外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不断地听见有人说:“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过了一阵子,这群人终于出来了,脸上一脸汗水,个个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大家赶紧围了上去,一些性急的人就要冲进去看个究竟,也没等大家开口问,他们却主动喊住那些要进去的人,转头对队长说:“里面还有,看这阵势,估计有几十条呢,快派人进去,要注意脚底下。”
他们才说完,一帮人接过工具,点着火把又冲了进去,紧接着又是一阵劈哩啪啦的拍打声和人群的喊叫声传来。。。。。。。整个灭蛇活动大约持续了近二个小时才结束,大家把整个牛廊都给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人都累得浑身大汗,好在都是农家子弟,没人嫌脏。最后清点了一下,就在这个牛廊里,共计消灭大大小小的蛇六十三条,我想就是今天的朋友们,在我们动物园的蛇箱里,也不可能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蛇,这是个令人心里发寒的数字。
看来蛇并没有放过村人。
蛇是在慢慢地戏弄大家!
它在折磨村人的耐心!
它在等待最佳时机!
更令村人心惊的是这么个小牛廊里就发现六十多条蛇,那么整个村子呢?村人的心都沉到了底点.
本来我还为今年的‘尝新’不能看到电影而懊悔和难过,现在却是害怕了,我真的非常担心自己在某一个凌晨或者是黄昏,在某一个熟悉的田畔或者是家中,遇到或看到蛇,尽直到今天我还是依然觉得蛇的线条是最完美的,但是我很恐惧,毕竟那天下午我也参与了,我不知道蛇会不会放过我,更不知道蛇会怎么伤害我!我真的很害怕!
那年的‘尝新’很是沉闷,整个村子都死气沉沉的,所有的人和我一样,心情都是恐惧的,大家对‘尝新’的热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涨,甚至不及往年。牛肉是吃不成了,村里最后只得临时从鱼塘里捞鱼来解决了这个难题。
就在我认为‘尝新’就要这么平淡地过去时,又一个事件发生了,很是意外,也很是突然,让村人战战兢兢的心上插了把锋利的刀子。
事件发生在丽的三叔家,时间就是村人正准备‘尝新’时,也就是大约下午一时许。在我们农村,中午饭一般都吃得很晚,那天‘尝新’尽管队里只发了点鱼,但村民还是得多准备点菜来祭祀神仙,自己可以节俭一些,但对神仙是万万怠慢不得的。丽的三婶年约四十来岁,那天她正在一边炒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她在请神仙原谅凡人的不恭,尽管他们已拿出了最好的招待,但淳朴善良的村民一直信奉礼多人不怪的信条。
农村烧的是大灶,用的是大铁锅,灶膛里的木柴燃烧的时候会发出劈哩啪啦的爆破声并伴着一股淡淡的青烟,三婶正在专心致志地炒菜,就在她不经意的那么一抬头,她突然看见从房梁上往下掉灰尘,不干不净,这可是对神仙最大的不敬,就在她连忙准备盖上锅盖时,又传来一阵絮絮唆唆的响声,一阵很特别的响声,这响声令三婶很是惊愕,多年以来,她一直在这个大灶台上烧火炒菜,却从未听到这种声音,即便是向下掉灰尘的事也很少发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三婶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个更为离奇的事情出现了,只见从房梁上突然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个粗粗的圆环形的物体,在半空中还不停地挣扎,这可把三婶吓了一跳,紧接着,又听见“怦”的一声,那东西掉进了锅里,她赶紧朝锅里看,这一看不要紧,可怜的三婶却被吓得魂不符身了,那是蛇,一条一米来长的大蛇,一条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房梁上盘据在那却被柴火给熏得掉进锅里的大蛇。。。。。。。。
炙热的铁锅,使得掉进去的蛇不停地翻滚,锅里的菜被搅得一塌糊涂,它努力想爬出来,一次又一次,然而,滚热的灶台使得它根本无法游动,蛇最后使劲弹了一下,它想弹出这是非之地,它想逃离这油煎火烹之苦,又是一声沉闷的声音,它根本就没能弹多高,又跌进了油锅,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开始弥漫开来。
三婶吓得丢下炒菜的铲子,跌跌冲冲地往外跑,边跑边喊:“蛇,有蛇。。。。。。。。”三婶带着哭音的凄利的尖叫声划破了山村的上空,使得本就是惊弓之鸟的村人的心又是一抖,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村人的心,肺,五脏六腑从胸腔里掏出一般,空落落的,又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大家的身上,使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很快,三婶的厨房里就聚集了一大帮人,整个厨房里充斥着难闻的焦臭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令人难受的味道。蛇已经死了,蛇死在油锅里,没有人敢上前去看个究竟,谁又能肯定房梁上还有没有其他的蛇呢?大家的心都是一揪一揪的,多年的山村生活,村人见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但盘据在房梁上的蛇掉进正在炒菜的油锅里,这恐怕是第一次见到,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蛇爬到房梁上,使得人很容易联想到五叔的事,五叔是遭蛇报复的。
现在想来,蛇虽然是死在油锅里,死在柴火的熏烤中,但细细想来,蛇又何尝不死在它自己身上,也就是说蛇是自寻死路!它太阴险,早早地埋伏在房子里,慢慢地占据有利地形,一步步地逼近目标,就等人们熟睡之后,给予人类致命的一口。它也太大意,它没有想到的是柴火燃烧发出的热量和烟熏会把它给逼下来,它更没想到会掉进油锅里,一饮一啄,皆是天定,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在冥冥中自有主宰,没有什么能逃脱上天的安排。
{14}
蛇虽然是死了,但三婶的事却使得山村阴沉的上空中又添上一抹阴霾,这天下午,村人没再出工,几乎是人人动手,把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凡是一切可以隐藏东西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收拾了一遍,打扫了一遍,凡是可以堆积的东西尽量堆在一起,露出空地,好在那个年代,大家的家具都不多,人们挖空心思地找出忽视的地方,让蛇无地藏身,无可遁形。村里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村前村后,就是家里,院子里,凡是人的足迹所到之处,都被重新洒上了石灰,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就像被皑皑白雪覆盖一般,唯有这样,村人才觉得心里踏实点。
忙完这一切后,大家反而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虽然村人都隐约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逼近,但究竟危险何时到来,谁都不知道。还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谁又能肯定我们所做的一切就能阻挡蛇的疯狂的报复呢?一想到蛇,所有的人不由得不寒而栗,大家不放心似的又到处查漏补遗去了。然而,就在此时,三婶出事了。
三婶受了刺激,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痴痴呆呆的,偶尔发出一两声惊惧的呻吟,一脸的惊恐。由于大家都忙着整理屋子,所以也没人在意她,我们这一帮半大的孩子,有时帮家里忙忙,偷空又在村里各家各户到处转转,孩子好奇的天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但有一点,即便是村里最调皮的,此时都规矩多了,大家都知道村里要出事了,虽然我们不能知晓出事意味着什么,但出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本性,我们还是较同龄人懂事得多。尽管我们在村里乱窜,但路过三婶家时,我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大家都觉得三婶有点怪怪的,没人敢上前去跟她打招呼,三婶出事时,我们就在她家隔壁,是丽被她家人喊去干活时发现的,丽的惊叫很快就引来了村人,也包括我们。
只见三婶侧卧在她家堂屋的地上,双眼紧闭,脑袋旁边一大摊白沫,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吐,身子像被发动的马达一样,不停地抖动着,抽傗着,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头皮直炸,看来三婶是被蛇咬了。村人越聚越多,已经有人主动去喊军的父亲去了。
三叔先跑了过去,摸了摸三婶的额头,翻翻她的眼睛,又探探她的脉搏,试了试她的鼻息,紧接着又赶紧在三婶的身上查找起来,过了一会儿,满脸的惊疑地抬起头望着大家,此时大家已经把屋子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大家这才感到事情有点蹊跷,也是大家心虚的缘故,屋子是刚打扫的,空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别说蛇,就是一条蚯蚓也藏不住。大家更着急了,难道蛇会不翼而飞?
军的父亲很快就赶来了,他先看了看三婶的舌头,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白沫放在鼻子旁闻了闻,然后转向三叔。朝他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的这个举动把我们搞得如坠入五里云雾,不知所云,但看到三叔的脸色渐渐开郎起来,村人紧着的心才开始慢慢地放松开来,大家知道,可能是虚惊一场。
军的父亲让三叔端来一把椅子,扶着三婶坐了起来,并用毛巾把三婶的嘴角揩干净,然后又让三叔舀来一大碗水,兑上一点白糖,就着三婶紧闭的嘴角往里灌,三婶终于发出呻吟了,这下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回去了,然而,大家的心还没有落实到位,只听见三婶又是一声尖叫,浑身就像发羊角疯一样抽傗起来,嘴里又开始冒白沫了,眼睛还是紧闭着,脸上的五官开始急速地扭曲,扭曲得让人害怕,我们一大帮人都呆了,事情又起变化了。看着三婶的样子,吓得我们赶紧往人堆里钻,透过人缝,睁大着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出魂了,出魂了!”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叫声,尽管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出魂,但看见本来围在三婶周围的村人直往后退,我们只得跟着人群往后移动,在后退时,我听到村人在说:“是陆奶奶,是陆奶奶。。。。。。。。脸容一模一样,,肯定是陆奶奶出魂了。”
军的父亲和三叔也松开了三婶跟着大家后退,特别是三叔,看着三婶,一脸的诚惶诚恐,三婶的喉咙里咕噜咕噜地直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然而,却开始说话了,声音低低的,我们只能听见声音,却没法听清内容,人群中又传来惊呼声,而这次,大家已经用肯定的语气在说:“是陆奶奶,是陆奶奶在说话,不仅脸部表情一样,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村人们小声地议论,村人又开始慢慢地往前移,大家都想听清楚三婶,不对,是陆奶奶在说些什么?她想告诉村人什么?是提醒大家吗?还是在预言什么。。。。。。。。
陆奶奶是三叔的母亲,已经去世好多年了,甚至我都没有关于她的一点印象,但现在村人都说是,不仅脸部表情一致,就是声音都一样,看着村人顶礼膜拜的样子,我相信,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不会都看错的。三叔更不会看错,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看来真是陆奶奶出魂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出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活着的人会发出故人声音,模仿故人的表情,(更为离奇的是连面部形态都一样),有时候甚至于被魂符身的人压根与故去的人没有任何一点关连,也许就从没见过。
说到这里,也许我的朋友们不相信,当时我也不相信,但在后来,我曾几次见过‘出魂’,这使得我不得不信。这世上果真没有魂,或者说面部表情,形态,声音都可以模仿,那么被魂符身的人是怎么知道出魂人过去的事,甚至是隐私,我想没有人会把自己家里的隐私告诉别人,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隐私,看来,这世界上确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三婶的嘴里还是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三叔和一些村里的老人都凑到了她的面前,仔细听着她的含糊不清的话,说着说着,三婶竟然手舞足蹈起来,那些老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她说话,也可以说是陪着陆奶奶说话,他们说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其他的一些年轻的村民都和我一样,围在屋子门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怕惊吓了三婶,怕冲撞了陆奶奶。
屋子里除了不知是三婶还是陆奶奶的说话声,间或夹杂着老人们的答话或安慰声,没有任何声音,这使我很不舒服,我甚至觉得连屋子里都有些阴森起来,后来我才知道,不单单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我的同伴,甚至比我们年长一些的青年,大家都有同样的感觉。我很是纳闷,悄悄地对站在我旁边的丽的母亲说:“干嘛还不把三婶弄醒?”
丽的母亲一边赶紧用手把我的嘴捂了起来,一边紧张地朝那边看了看,然后训斥我:“小孩子,瞎说什么,别乱动!”听着她的话,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我吓得赶紧闭上了嘴,赶紧往人群里挤了挤,这才觉得安全些。
三叔早已起身从屋里拿了些香烛冥钱,就在三婶的身边点上香,烧起了冥钱来,只见三婶的手抖动着,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般抖动,颤颤巍巍地画了一个弧形,然后又用手指向门外,村外正对的就是我们那天戏弄蛇的红砂岩的山,山下就是著名的欧阳海灌区的一条支干渠,隔着干渠前面是两座相连的山,山都不高,顶上也是红砂岩,光秃秃的,从半山腰开始,才有一些不知名的人多高的灌木,干渠正好把这两座山与村子分开,再过去就是其他村的地盘了,看到三婶的手指向那里,我的心一怔,难道我们四人戏弄蛇的事要被揭穿,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后来我才知道,村人比我还紧张,因为那两座山是村里的‘毛孩坑’,相当于乱葬岗,凡没成人或没成家就不幸夭折的都葬在那里,难怪村人要比我们紧张得多,传说夭折的鬼煞气都很重,所以那两座山很少有人去,那是荒山。就是大白天隔着干渠从山脚下走,都还感觉到从那里传来的阴森之气,胆小的人是不敢一个人经过那里的,而现在陆奶奶竟然把手指向那里,这意味着什么呢?大家的心都沉甸甸的,堵得发慌,说不出的难受。
时间又过了好一会儿,三婶才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接着又伸了伸懒腰,终于睁开那紧闭了好久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大家,看着围在她周围的村人,手脚无措地转向了三叔,军的父亲适时把糖水递给她,她接过糖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脸色渐渐好转过来,围观的村人开始聚了过去,刚一直陪着她的那些老人对村人说:“大家赶紧散了吧,快回去再打扫打扫,刚陆奶奶让大家注意蛇呢。。。。。。。。。。”
我这才明白三婶最后画的那个弧形是什么意思,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村人听着她的话,一个个都面色凝重,神色紧张的,村人开始慢慢散去,大家赶紧回家,不放心地把所有打扫过的地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看来,村人已经被蛇吓破了胆。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
悲剧还会发生。
{15}
晚上,母亲用菖莆、艾叶和雄黄熬了一大锅水,让我们兄妹几个都用这个洗澡。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危险即将到来之际,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小孩。父亲和其他村民一起,到后山的竹林里砍了不少的毛竹回家,他用柴刀将毛竹的枝叶削掉,然后按照竹节砍成一米五左右一根的竹棍,这倒是让我们异常兴奋,因为这竹棍可是我们平时玩耍打架的最好兵器。青莹莹的竹棍,真有点像要饭的打狗棒。我不知道父亲削那么多竹棒干嘛,但看到几乎每家都在忙着做这个,更是奇怪,后来父亲还就着柴火把竹棍在上面烤了一会儿,主要是烧掉削去枝节的竹节上的毛刺,以免划破人的手掌,父亲告诉我们,以后我们出去时,特别是夜晚,都要拿着竹棍,一则是遇到野狗什么的好防身,再则,遇到看不清楚的地方,比如说灌木丛,茅草窝什么的,可以用竹棍先拨弄拨弄,然后再走过去,当时我还怪父亲太小心谨慎,后来见到村里的人几乎人手一根的,自己也就习惯了拿一根,这在当时却是一幅奇特的现象,村里所有的人出门时都拿着一跟竹棍,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像电视剧里‘丐帮’的味道,我明白村人的心,大家都在尽力避免悲剧的发生,做好一切防范措施,竹棍并不是‘兵器’,主要是起到‘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的作用。
然而,不管人们的防范措施做得如何好,也不管人们是如何的小心翼翼,悲剧还是发生了,有些东西是防不胜防的。
资老三出事是在十几天以后,那时大家都在忙着双抢,我曾说过,双抢是湘南农村最忙的时节,村人们争分夺秒,忙得个脚不沾地,就算不被累个半死,至少也得脱层皮才是(当然,脱皮是与太阳的毒烤有关)。大家都是人困马乏的,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许是蛇还没有准备好,总之,那段时间村里很是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不正常,平静得让人很恐慌,大家就像被倒扣水缸里的鸡,心神不宁,到处乱撞,那种既要忙着农活,又要小心翼翼的日子至今让我仍觉得憋屈得慌。
资老三是族里的辈份排名,我们叫他三伯,大概五十几岁,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只有老夫妻两个一起过日子,也许年纪大的缘故,也许是双抢劳累过度的缘故,听三婶跟村人说,那段时间,每天晚上,三伯都要上几趟厕所,惨剧就发生在厕所里。
三伯是在凌晨时被蛇咬的,由于村人发现三伯时三伯已经神智不清,说不出话来,所以我们没法知道那晚究竟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三伯又是如何被蛇咬伤的,但根据三伯被发现是衣衫不整来看,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是什么情形,在那个漆黑一团的夜里,劳累困顿的三伯在凌晨时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抓起放在床边的竹棍,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走,出于节俭的习惯,村人半夜起床一般是不点油灯的,而农村的厕所都很简陋,大都是在房子后面的地上挖一个深坑,里面埋一个大缸,上面铺上木板或石板什么的,好一点的四周用石头垒起来,顶上盖上稻草,差一点的就直接用树枝、木棍什么的随便搭一下,然后就用编的草垫子一围就成。三伯进了厕所,放下竹棍,然后就蹲了下去,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三伯没来得及提上裤子,更没来得及反抗就一下子倒在了厕所里,凄利的惨叫声再一次响彻山村的夜空。。。。。。。
由于连日的劳顿,大家都睡得很沉,等村人赶到时,三伯已经昏迷了,大家赶紧把他抬回家,人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三伯就开始吐白沫了,脸色也由青紫色慢慢地转为灰暗,本来十几天的平静,劳累的生活,让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淡化了危险的存在,现在一看这种情形,很快就有人喊来了军的父亲,可惜一切都晚了,三伯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死在一个被大家忽视的时候。
军的父亲看过三伯以后,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家赶紧寻找伤口,这才发现他的臀部有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牙印,整个臀部一片紫黑,滚热滚热的,人手触摸,还有强烈的犹如针刺般的烧烤感,大家这才明白,三伯是在上厕所时被蛇咬了,三伯是在一个瘁不及防的时候受伤的,大家犹如坠入冰窖里,寒寒的,平静的生活终于又被打破了。然而,还有更奇怪的事在后面。
三伯是在天亮的时候咽下的最后一口气。他的死使得本就沉闷的山村更显得有些阴森。大家只得赶紧帮着料理三伯的后事。在我们湘南的农家是实行土葬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固定的程序,多少年来村人一直严格按照这个程序做,谁也不敢违背,以免招至族人的指责和村人的笑话,更为重要的是怕引起亡人的不满,对于鬼神,村人向来都是很敬畏的,无论是哪路神仙,都是不能得罪的。这就少不了请人与神仙唯一的联系者-----巫师。
军的父亲是方圆数十里最有名的巫师,说到这里,可能有些朋友马上就会联想到‘湘西赶尸’这个神秘的话题,当然,我也只是听过村里的老人说过这事,我从未见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我们那,巫师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下,一般情况下是很少成家的,也很少有人愿意嫁给巫师。
要想成为巫师,有一套严格的选择程序,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巫师的,而且巫师的结局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好,即便是成家以后成为巫师的,他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有人说主要是巫师泄露天机太多而招至的报复,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只是神秘的是多少年来一直如此,没有哪个巫师能有善终,没人能解释着其中的原由,这给巫师的行业更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军的父亲年轻时是个猎人,有一次进山打猎时救了一个病重的老人,老人就是巫师,一个没有后人的巫师,军的父亲在山上给他搭了一个窝棚,每天送饭给老人,老人在临终之前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传给了他,就这样,他成了一名巫师,一个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巫师。最后,老人告诉他不要轻易收徒弟,因为每个巫师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徒弟出师之时,就是师傅离世之时,一生一灭,薪火不绝。唯有如此,才能保证这个职业的神秘,也唯有此,才能保证师傅的专心传艺,徒弟无须担心而用心学艺,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现在想来,这个祖师爷真有远见,他能在很早以前就为杜绝行业的恶性竞争定下了死训,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卓识。当然,这是题外话。
军的父亲就在三伯的葬礼上出了一个很大的意外,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的意外,一个几乎让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意外,一个让村人战战兢兢的意外。
看到土葬,大家可能会想到城市的公墓,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们那有句古话:砌屋要砌窝,葬坟要葬坡,也就是说坟墓一定得葬在山坡上,而且地方得请专门的风水先生看过,对后人没有妨碍才行。也并不是随便哪个山坡都能安葬的,每个姓,也就是说每个家族都有很多固定的祖坟山,在祖坟山上,按照辈份的大小先后排列,以便后人将来好寻找,祭奠。在湘南,无论生前住在何处,去世后都要葬在祖坟内,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叶落归根。
待祖坟山上已经确无葬身之地以后,族人就会开辟一个新的祖坟山。然而,由于历史的变牵,时间的沉淀,有一些坟墓湮没无迹,夷为平地,这就往往会遇到后人挖墓坑的时候却挖到前人的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丧家得给那位不知名的先辈烧点纸钱,放点鞭炮算是陪礼,然后把坟墓复位,并垒成圆锥形,
然后再请风水先生重新选址。然而,在给三伯挖墓的时候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事,整个事件与军的父亲意外的失手联系在一起,使得三伯的死更加显得离奇和不可思议。
军的父亲意外的失手,至今仍让村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当时的他,是位很有名气的巫师,多年以来从未失过手,然而,在三伯的葬礼上却出现了一个非常离奇的事件。
在我们湘南,人去世后都要摆在祠堂里给后人和村人祭奠的,时间一般都是三、五、七天左右,最长不超过九天,当然,如果是冬天,也还罢了,但如果是其他季节,尸体的防腐可就是个大问题,这在我们今天的城市也许不算是什么大事,可以借冰棺来解决,但在我们农村是不行的,棺材就是亡人的新家,入棺以后就相当于乔迁新居,是不能移动的,这就需要请巫师来做法事,以免尸体腐烂,直到今天,我们那还是请巫师来完成这个工作的。这是巫师职业的核心部分和最神秘之处,至今我尚不明白巫师的几句简单咒语竟有如此大的威力,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温度,竟能保证尸体不腐,没有异味,看来自然界确有许多神秘之处,无怪乎人们对埃及法老的诅咒是忌讳和谈虎色变。
亡人入棺之前,都得清洗一番,这都是在巫师的指导下由后人完成的,清洗的水并不是随便取的,得由所有的孝子三跪九叩从专门的取水点烧香祭拜后取来的。入棺后,巫师先是放上一碗由孝子特意取来的水在棺材前,再烧些纸钱和一些画满密密麻麻咒语的黄裱纸,意在请动天上的神仙,然后‘开山立寨’(这都是巫师的工作之一,意在为亡人立下牌位,相当于为亡人在阴间上户口,当然,这种说法是对亡人的不敬),最后巫师摇着写有天上各种神仙的小令旗围着棺材走上几圈,念动咒语,我曾听村人说过,巫师在念完咒语之后,碗里的水都会结冰的,我虽然没见过结冰,但确实听到巫师在用小旗沾水洒向尸体时碗里传来像是冰块相撞或搅动的声音,我无法解释原因,巫师的秘密是从不向外界说的,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一切都是人们的猜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经过巫师做过法事后,尸体可保不腐,而且没有异味。
由于好奇,我也曾多次偷听军的父亲做法事念的咒语,尽管他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我还是记住了一大部分,词语的简单,鄙俚让人不得不惊奇,不得不对巫术的神奇感到不可思议。
咒语是这样的:
酒、酒、酒,
三水加一酉,
酒是何人造,
杜康仙师造美酒。
手捧美酒敬神仙,
借我法力威无边,
使得洞庭风不起,
使得长江冰连天。
。。。。。。
再捧美酒敬神仙,
助我弟子善心生,
佑我全家永平安,
保得主家福寿绵。
我很奇怪,就是这么几句,却能使我们现在的尖端科学相形见拙。然而,这一次,军的父亲却失手了,他后来也仔细回忆了自己的所有程序,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有什么在与他,或者说是与主家,与全村的老少在作对,它是故意破坏了军的父亲所有的法力,造成这次意外,给村人增加压力,使村人的神经一紧再紧,最终自行崩溃。
楼主还是发一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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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
发表于 2006-3-20 15: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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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贴的累死了......
但是继续下面的故事 
(16)
意外是在三伯入棺以后发生的,军的父亲按照惯例做完了法事,然后封棺,只等三天的祭奠完了以后就可以入土为安了,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就在祠堂里,就在第二天众多的孝子和村人祭拜的时候,就在十几个和尚和道士在为亡人念经超度时,就在一个炎炎的夏日,只见一阵阴风吹过,那是一种吹得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的阴风,所有的人都激灵灵地打了冷战,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恐,要知道,当时在场的可都是一些大人,还有和尚,道士,巫师,而且是一个大白天,正当大家恐惧不安时,更为离奇的事发生了,只见棺前的两根做法事的巨蜡,还有棺底的长明灯,突然都变成了三条直飘向门外的蓝线,不一会儿,全都熄灭了,这可是对丧家最大的不利,很快,阴风就没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都被这个突然发生的变故给吓得不知所措,谁也不知道这阴风从何吹来,谁也不知道蜡烛火和长明灯为什么会是蓝色,会成三条朝门外飘射的蓝线,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有东西在作怪,又会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不一会儿,在场的人突然闻到一阵刺鼻的腥臭味,是那种令人作呕的难闻的腥臭味,就像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大家不由得都捏住了鼻子寻找腥臭的来源,没有人对军父亲的法力有怀疑,他是有名的从未失过手的巫师,开始大家还以为是祠堂左右的厢房内有什么小猫、小狗的尸体什么的,但找过一遍后却一无所获,而且又有人提出异议,祠堂内是不许猫狗进去的,那又会是什么呢,大家这才想起还有三伯的尸体,事实上大家早就知道,只不过是没人会这么认为,因为三伯才刚去世一天,再加上军父亲的法力,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再说,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情,然而,奇怪的是这次却出现了,人们惊恐地发现,从棺材的底部接缝处,有一丝丝的淡黄色的液体正在往外渗,那是尸水,正是腥臭味的源头,所有的人头都“嗡”的一声大了,其中最惊讶最难过的莫过于三伯的家人和军的父亲,‘湿尸’,这可是百年难逢的最不好的兆头。
朋友们可能不清楚,按照我们那的风俗,棺材是由专门的工匠打造的,而且得油漆七遍,应该是严丝合缝,别说是黏黏乎乎的尸液,就是用水倒在里面也不可能发生渗漏的,再说,尸体底下是放了石灰,稻草灰等,是可以吸水的,再说,军的父亲已经做过法事了。大家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祠堂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就是不轻易进祠堂的妇女,也都围在祠堂的门口,村人们忍着刺鼻的腥臭味,神色紧张地议论着,这个不好的兆头又预示着什么呢?还有那阵阴风,被吹得变了颜色并最终熄灭的蜡烛和长明灯,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所有的一切看来都是有事发生的预兆!
‘湿尸’是百年不遇的,但最为关键的是腥臭味出现之前的那阵阴风,因为在此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正是阴风的出现,才导致了蜡烛和长明灯的熄灭,才导致腥臭味的传来,而就在这难闻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之间,还夹杂有一股别的什么味道,开始的时候人们由于惊奇,没有觉察出来,但当大家静下来以后,这才发现这股若有弱无的膻味,大家都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闻到过,直到洪母亲一句无意中的话解开大家的迷团,她是悄悄地跟旁边的人说的:“这味道怎么有点像洪被蛇咬后手指腐烂发炎时的臭味。。。。。。。”
洪的手指经过治疗,已经好多了,只是被蛇咬的手指烂掉了一个指节,由于洪母亲的话,大家这才想起来在牛廊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就是在把牛廊里所有的蛇打死后运出来时闻到的膻味,是蛇特有的腥膻味,村人们恍然大悟后又引来一阵更大的恐惧,军的父亲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不语后终于说话了,他的话冷冷的,就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蛇王来了”,军的父亲冷冷地说,大家都被他的话惊得合不拢嘴,所有的人都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后脊梁骨直发麻。
可是,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又是一件意外传来,看来,蛇终于要下口了。
蛇开始加快了报复的步伐。
军父亲的一句话使得大家坠入了无底深渊,没有人不相信,也没有人敢不信,军的父亲不可能因为自己失手而推卸责任,踏步会那么做,他也不敢那么做。再说,一连串离奇而古怪事件的发生更加印证了军父亲的话。我昨天曾讲过,巫师的行业自有它的规矩,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巫师的,我参加工作以后,在一次回乡探亲中曾与军父亲有过一次长谈,主要是我想从他的嘴中得到一些有关巫术的秘密,我失望了,巫术的神秘之处就是不可能有局外人知道,包括巫师的家人,但那次军父亲告诉了我一些有关巫师的规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职业道德。
他告诉我,巫师的行规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一点,那就是不可做昧心事,赚昧心钱,说昧心话,也就是说巫师进入这个行业以后,不得说假话,做假事,赚黑钱,因为巫师是从死人身上赚钱赚吃的,这多少有点违背良心和天理,所以巫师的结局大都不很好就是如此,俗话说得好:‘撬寡妇的门,挖死人的坟’,这都是有犯天理,而巫师的生存之道就是靠人们的生老病死,因而巫师都必须持观音斋,也就是说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得吃素,还有,巫师还得把自己赚来的钱拿出一部分做善事,借以减轻自己的罪过。。。。。。。
他还告诉我一件事,也是一个巫师,是在他之前的巫师,就因为违背了行规,最终受到了惨重的惩罚,这个巫师现在还活着,只不过已经是一个孤独的废人,尽管他早就不再做这个行业,但他所受的惩罚所有的乡人都知道
其实军父亲讲的那件事我也知道,只不过我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也曾经是一名巫师。因为他不从事巫术已经很多年,而村人的淳朴善良一般是不大爱揭人短,再说,人家都那样了,大家除了同情以外,没有人再会讲他的事迹,所以至今我仍不知道那名巫师有一些什么样的赚昧心钱的故事。但他所受的报应是人尽皆知的。
他也是成家以后再做巫师的,一共生了两个儿子,由于当时方圆数十里也就他那么一个巫师,而且他治疗溃疡,膿疮,虫叮蛇咬的偏方是独一无二的,在当时,凡得了疑难杂症,大家都会去找他治疗,他大都能治好,但是大家普遍的反应就是他要钱太多,而且凡经他治疗过后,如再换人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别人是绝对治不好的,这就是他的秘密所在,所以尽管乡人都不大喜欢他,但谁家没有红白喜事呢?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遭灾的?所以大家又不得不需要他,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家在当时很快就成为山村的最殷实的大户人家,我不知道朱老先生的‘刻薄成家,理无久享’是否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但有一点,就在他家日子红红火火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那时他大儿子已经十多岁了,也是一个双抢的季节,他、他父亲以及其他村人一起在田里干活,到过湘南的朋友们都知道,在湘南的夏季,暴雨、惊雷是说来就来的,惨剧就是在一个暴风雨突然到来之时,据当时在场的村人说,那天的暴风雨很突然,大家都来不及躲避,一个惊天的炸雷就在村人的头上响起,只见一道火光,就像一条火龙一般直冲他的大儿子,来不及躲避,甚至来不及叫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焦碳。。。。。。
我不想再描述巫师当时的悲痛,也不想再描述村人当时是一种如何复杂的心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儿子的死不仅仅是一个意外,而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大家的道理很简单,当时在田里干活的很多人,而且还有两个村民就紧挨着他,而悲剧却仅仅针对他,别人毫发未损。。。。。。
也许村人的说法有些牵强,我宁愿相信这是一次意外,但后来他二儿子的突然离去却使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其他什么,难道真是上天的报应?没有人知道。 两年以后,惨剧再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那时他的二儿子也已经十来岁了,时间是在春节,由于他大儿子的意外,使得他对二儿子娇惯有加,从不轻易让他出门,更别说让他干农活了,可就是如此,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时的春节相当的冷,常常是雨雪连天,那年初一清早,他的二儿子站在门口玩着放鞭炮,由于前几天下雪,屋檐的瓦当上挂满了冰铃铛,由于天气放晴,冰铃铛正慢慢地融化,一滴一滴的冰水掉在阶前的泥沟里,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约三十厘米宽、二厘米多深的水沟,门前的石阶与水沟落差也就是八十厘米左右,当时他自己就在堂屋里忙着敬神的祭品,距他约五、六米远的地方,小孩就站在门前的石阶上,点燃鞭炮后扔在水沟里炸水花,这是我们当时农村小孩子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所有的农村小孩子都玩的游戏,他却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意外。
他是从石阶上不小心掉到水沟里的,没有喊叫,更没有折腾,甚至在堂屋里忙活的他也只听到一声闷响,赶紧跑过去,看见小孩子脸朝下一动不动,惨剧就这么发生了,再后来他的妻子受不了打击而神经错乱,他自己烧掉了所有的行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碰过巫术。。。。。
我知道,军的父亲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叉开话题,避重就轻而已,我也没有再勉强他,毕竟是敲锣卖糖,各归各行,他能告诉我这么多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当然,我所说的这些都是题外话,我只想告诉朋友们,巫师是不能,也不敢说昧心话的,所以我们的村人当时就相信了他的话,确实有些东西是在与他作对,在与我们的村人作对,更何况事前还有一阵阴风的出现。。。。。
然而,还有一个意外,或者说是神秘的事件在等着折磨村人那脆弱的神经。
就在村人被祠堂里的‘湿尸’事件闹得人心惶惶时,那边负责筑坟的人再次带来了意外,就在大家第三次给三伯筑坟时竟然挖到了一个蛇窝,一个有大大小小十多条蛇的蛇窝,这个意外不吝于又是一个重磅炸弹,把村人残存的一丝侥幸给炸得无影无踪,在祖坟山挖坟竟然会挖到蛇窝,又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坏兆头,村人的心此时已经冰到了极点,看来大难终于要来了。
在我们湘南,给亡人筑坟是有专门的名词,叫挖金坑,无论是丧家,还是帮忙筑坟的,都忌讳‘坟’这个词,就像大家在过年时忌讳说‘死’一样,没有人会破坏这个忌讳的,因为我们那很重风水一说,坟墓地方不同,朝向不同,风水就不一样,也就是说亡人的坟墓会直接影响到后代的发展,所以多年以来大家一直遵守这个说法。现在想来,挖金坑,又何尝不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愿望,大家都希望亡人能带给后人以幸福,能保佑后人以平安。
坟墓是要请专门的风水先生看的,一般情况下,风水先生结合亡人的生辰八字,死亡时间及后人的生辰八字结合起来推算,没有相克且又利于后代发展的即为宝地,算好后告诉主家,但最终还是由主家决定,有的人在生前就请风水先生看好了,有的是临时请的,但不管怎么样,有时候即便是风水先生选定的,而主家也同意的,但并不一定就能如愿,我在前天曾讲过,由于时间的久远,历史的沉淀,有可能风水先生看走眼,因为很可能选定的地方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当然,这种可能性一般不是很大。
筑坟是请村里的青壮年完成的,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筑坟,还有圆坟。也就是说待棺材最终入土为安时他们还要覆土,就是用土把棺材盖起来,然后再做成圆锥形,状如馒头,记得在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看过这么一句台词:生前温柔富贵命,最终一个土馒头,说的意思就是如此。
风水先生看好地方,主家也同意后就可以开始挖金坑了,在开始之前,得举行一个仪式,由丧家的当家孝子带上香烛纸钱和鞭炮陪同风水先生到选定的墓地,然后孝子三跪九叩,向当方土地爷及先到的祖宗告礼陪罪,意在请其照顾之意,并保佑后人平平安安,顺顺泰泰,然后上香烧纸,燃放鞭炮。接着就可以开始筑坟了。
坟坑一般长约二米二左右,深二米,宽一米,筑坟的时候,孝子不一定要在场,但主家一般都会请一个直系的亲族陪同,以防止有人做手脚,影响后人的生活。坟筑好后,在棺材入土之前,要在坑底放上芝麻杆和四个煤球,芝麻杆放正中间,煤球放四角,意在保佑后人将来的生活红红火火,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后一道程序就是孝子必须在棺木落土之前先到坟坑底下躺一下,现在可能已经演变为孝子跳进去站一下意思意思,但在过去,躺,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程序。我想这也是为了表达后人对亡人的哀思之情,代替过去的‘结墓为庐,守孝三年’之意。
然而,在给三伯挖金坑时却出现了接二连三的怪事,前面二次都出现了有人捷足先登的怪事,一次巧遇已属奇闻,更何况连续两次都出现这种情况,就是见多不怪的风水先生都感到其中很有蹊跷,特别是最后一次蛇窝的出现,好像冥冥中就是有什么指使大家必须挖这个金坑才行,必须得让蛇窝露面才行,所以前面两次都出现怪事,使得村人的心弦更加绷紧,心情更加难受。大家都知道三伯的金坑出现蛇窝意味着什么。
三伯虽然已经入土为安了,然而,事件却并没有结束,本来丧事完了以后,三伯的家人和村人已经把祠堂,包括祠堂两边的厢房都彻底地清扫了一遍,并用水冲了几遍,按理说是非常干净了,可是不管怎么样,祠堂里的那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依旧存在,挥之不去,闻之难受。到了第二天,村人更加惊恐地发现,腥臭味开始在整个村里飘荡开来,无论在村里的哪个角落,都能闻到那股猛烈的腥臭味,其中还若有若无的夹杂着蛇的膻味在村子的空气中弥漫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村人们也不知道。但如果我们把最近发生的一切连在一起,大家惊恐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与蛇有关。从村子里鸡的神秘失踪开始,接着就是蛇的出场,而这其中最为离奇的就是死蛇几次失而复出,让村人真正体会到了蛇的恐惧,再就是洪的受伤,当然,如果是被其他的任何一种蛇咬伤,我想村人都不会如此害怕的,可关键的是咬伤洪的确是一条很少在人居的地方出现的地公蛇,而受伤的地方确实多年来村人一直不太在意的灶房柴火堆,换句话说,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在柴火堆里发现过蛇,更谈不上被蛇咬伤一说,大家都非常清楚,那里是人来来往往最多的地方,无论是去厕所,还是去喂猪什么的,都必须经过那里,蛇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隐身的,至今仍是个谜。
接着就是牛的离奇死去,在农村生活过的或到过农村的朋友都很清楚,蛇与牛,向来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们也从未听说过牛被蛇伤的事,而最让我们吃惊的确是几十条蛇的神秘聚集,更加恐怖的是进村的三条道路上挂满了蛇蜕的皮和唾液,多年的山村生活使得我们的村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蛇为什么会封路呢?
再就是房梁上从天而降的神秘之蛇,尽管它是自投罗网,然而陆奶奶的出魂又昭示什么呢?陆奶奶又想告诉我们什么?特别是最后的一指,方向可是不详之地。。。。。。。。。
而现在,三伯又遭蛇的毒手意外的死去,葬礼上又出现了一连串神秘的事件,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互不相干,其实都是与蛇紧密相连的,我们不知道蛇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也不知道蛇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蛇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村人的心上就像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六神无主的村人已经惊恐万状,大家都快被蛇给逼疯了。
我曾说过,看不见的对手是最可怕的,你不知道它会何时动手,你也不知道它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使你防不胜防,你更不知道它躲在何处,使你有劲无处使,成天处在担惊受怕中,没有人愿意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这一点是无疑的。
晚上,队长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来到了军的家里,他们是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来的,当时军的父亲正在为三伯丧礼上的意外失手而懊悔,尽管三伯的家人和村人都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但作为一名巫师,他很清楚一次失败很可能就会葬送自己一生的英名,而最可怕的就是自己到现在为止对破坏自己作法的却一无所知,他正一个人坐在那闷闷地抽烟,默默地想着问题,队长和其他人的到来吓了他一大跳,连忙起来让坐,让烟。大家接过烟,却没有坐下来,队长先开口了:“六哥,你说说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其他人赶紧附和对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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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6-3-20 15:3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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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
见其他人没有坐,这倒使得军的父亲也不好意思坐下来,说句实话,队长和村里这么多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到他家,到这个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社会地位低下的甚至被别人歧视的人家里,这还是第一次,使得他多少有些感到意外和受宠若惊,现在队长和其他人问他了,可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默地狠抽了几口烟,然后才低低地说:“队长,我看这事情有些不妙呢,我也吃不准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的是实话,这种情况,谁又能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话让大家又一阵心寒,但队长知道,大家不能泄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紧接过军父亲的话说:“六哥,你是村里的能人,年轻时又打过猎,好歹你总比我们懂得多。”大家都清楚队长说他是能人的意思,这也是实话,毕竟军的父亲是方圆数十里最有名气的巫师。
这时候另一位他的本家老人也说话了:“老六,你不能看着不管呀,大家可都眼巴巴地看着你呢,你都说不知道,那谁还知道,你得做做好事,帮村人一把。。。。。。。。”而另外一位老人已经情绪激动起来了,他淌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军的父亲说:“老六,你的意思是村子没有救了,大家都要去讨饭。。。。。。。。”
军的父亲赶紧站起来说:“大伯,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在想办法呢。你们想想,现在可以肯定是蛇在报复村人,但我没想通的就是蛇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直没有下手呢?它是不是在等什么。”接下来就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军的父亲又说:“不知道其他人注意没有,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观察村前的路,就是洒满了石灰的进村的三条路,每天清早我都去看一遍,我看见石灰路上总有条条蛇游过的痕迹,但不是很多,而路两边的蛇皮和蛇唾液在明显地减少,但村前的干渠上,蛇皮和蛇的唾液却在不段地增加,我也搞不清原因,为什么蛇不一起进村呢?是不是怕目标太大,还是没有等到蛇王的命令,如果是后面的原因,那就是太可怕了。”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本来队长他们就是想知道他那天说的“蛇王来了”这话的意思,现在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大家赶紧问他:“老六,你说是不是真的有蛇王?”
军的父亲望着他们焦急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说:“我能肯定有蛇王,而且蛇王已经来了,只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它是否已经进村。我觉得在三伯的葬礼上,那阵阴风就是蛇王弄的,我对自己的本事不敢吹牛,但却从来没有发生意外,但那天却出现了阴风,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还有‘湿尸’和挥之不去、除之不尽的腥臭味,再就是长明灯和蜡烛的变色直至熄灭。。。。。。。都是蛇王弄的。”
大家听着他的分析,都觉得有道理,同时又都怪自己糊涂,怎么会没注意到路的变化,最后还是队长说:“老六,你看看我们,村里最近又是出事,又是双抢,大家最近都忙糊涂了,还真没注意这些,幸亏有你。现在我们别的话也不说了,你看看我们该怎么办吧,大家都听你的。”
听完队长的话,其他的人赶紧站起来附和着说:“对,对对,还是队长说的对,老六,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军的父亲连忙站起来摇手说:“要不得,要不得,事情还得靠大家一起做。”说完以后又赶紧拉大家坐下来,又是敬烟什么的,等大家都点上烟以后,他才开口说:“目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有等吧,等着看看动静再说,另外就是要做好防范措施,路面上还得重新洒上石灰,还有屋子后面也是,要多洒点,洒匀点,石灰多少能阻止一些蛇进村,大家也就少一份危险,草药和柏树根,松树根什么的前段时间我们已采了不少,现在也都晒干了,估计差不多了,还有一件事得请队长决定”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队长一眼,队长赶紧表态同意,他才接着说:“村里不是有不少户人家做鞭炮吗,队长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多做点电光炮。还有就是,请队长安排人把祠堂清理出来,那里地方大,又很坚固,如有什么情况村人也好避避,再就是告诉大家,只要祠堂里的锣鼓一响,让他们赶紧都到祠堂来,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来,总之,大家都得小心点。。。。。。。。。。”
朋友们可能都清楚,湖南是鞭炮之乡,作为鞭炮之乡,我们那不仅家家户户都会做鞭炮,而且什么事都得放鞭炮,多年以来一直是这样。电光炮有大人的大拇指大,引线很长,炸起来的时候能发出强烈的犹如闪电一样的光芒,而且那鞭炮威力大,炸起来不仅响得很,而且爆炸力也强,能把倒扣在上面的大铁锅炸破飞上天,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东西,现在也要作为一种武器来对付蛇了。
大家听完军父亲的话,都觉得有理,连忙道是,接着又商量了一下具体事宜,最后大家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了家。
村人们紧张地做着各种准备等待着蛇的进攻,等待着生死攸关的那一刻的到来,然而,蛇却迟迟没有动静,除了笼罩在村子上空的腥臭味越来越浓以外,整个村子就像死一般的静寂,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我们也不知道,大家还能支撑多久?
蛇,又在等什么呢?是在有意折磨我们脆弱的神经,让我们不战而屈,还是在等待着最佳时机。。。。。。。。。。
就在村人都被蛇折磨得疲惫不堪时,又一个悲剧发生了。
杨死了。
杨死得很惨,直到今天,村人们还不能确定杨是被蛇毒死的,还是被蛇缠死的,当大家发现的时候,杨早已气绝,而凶手仍紧紧地缠着他,紧紧的。
杨死在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杨是死在他家的菜园里。据杨的家人后来说,那天早晨,杨的家人出工时让杨和他的弟弟一起到菜园摘菜,他们中午回家就可以直接炒菜了,那天天气特热,他们兄弟俩一起走的,在半路上,他弟弟被玻璃划破了脚,鲜血直流的,于是他就让他的弟弟先回家,自己一人拿着竹棍到菜园去的,杨家的菜园就在干渠边上,后来悲剧就发生了。
等杨的家人收工回来以后见没有菜,问他弟弟的时候这才知道杨上午就已经出去了,开始家人还以为他自己躲在哪与村里的伙伴一起玩的,也就没有在意,但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他妈妈就站在村前的坪里大声叫着杨的名字,可是无论怎么叫都没人答应,这时候杨的家人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起来,就是村人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家赶紧分头到菜园、水塘边等地方去找。
村人们找到杨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瞠目结舌,这是一幅任何人见到都会发抖的场面,胆小的村民已经吓得哭叫起来,可怜的杨倒在菜园里,被一条粗壮的蟒蛇紧紧地缠住,就像被一根粗大的麻绳绑住一样,身边周围的蔬菜已经被翻滚成一片平地,只见杨的身上沾满了蔬菜绿绿的叶液,脸色乌青得发紫,眼珠子凸出来瞪得大大的,就像要掉出来一般,舌头也伸出老长,鼻子,嘴角,耳朵里,甚至连眼睛角上都有血丝渗出,鲜红的血丝与嘴里吐出的白沫黏在一起,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发出死亡的气息。。。。。。朋友们,请原谅我,这么悲惨的场景使我实在无法再描述下去。
而凶手,也就是那条巨蟒,仍然紧紧地缠着杨,头靠在杨的脖子边,身子还在不停地蠕动,而尾巴却已伸进了杨的裤子里。。。。。。。。。
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直接动手吧,又怕伤了杨(当时的村人还不知道杨早就气绝了),最后还是军的父亲想出的办法-------用火烧,炙热的烧烤终于迫使蛇慢慢地松开了杨,愤怒的村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死了这条长约二米的巨蟒,当大家真正走到杨的身边时,这才知道杨早就死了,而最为残忍的是杨的臀部上血迹斑斑,巨蟒的尾巴已经伸进了杨的体内,是从屁股后面伸进去的。。。。。。。现在看来,杨是被巨蟒活活地缠死的,是窒息死亡的。
愤怒的村民把怒火再一次向死蛇发泄,伴着杨的家人凄惨的哭声,村民们把巨蟒砍成了无数段,蛇头也被捣成了肉酱,然而,杨却死了。
如果说村人对杨的死感到悲哀和震怒的话,那么我和军则是如坐针毡了,失去伙伴不仅使我们悲哀,而更为重要的是害怕,是极度深寒的恐惧。
洪和杨,一死一伤,那我和军呢?朋友们可能都清楚,那天下午参与的可有四人,我不知道蛇的下个目标是我,还是军?我想此时的军,想法应该和我一样,那天在杨出事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腿都软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蛇报复,我都会疯掉,我已怕到了极点!
杨的惨死激起了村人的怒火,长期的憋屈,长期的害怕,使得村人们压抑已久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所有的村民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仇恨使大家忘记了害怕,仇恨使村民们忘记了一切,一些青壮年急忙赶回家去作准备工作,对蛇的报复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怜的杨,我的同学,我的伙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菜园里,望着他那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害怕而极度扭曲的脸,我非常的难受,如果说淳朴善良的村人们与杨家人一样悲哀和仇恨,那么我,不仅仅是悲哀和仇恨,却还有害怕、担忧及懊悔和自责,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把我们四人那天的秘密说出来,我更不知道如果我,或者是丽,或者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把这件事说出来,其结果还会这样吗?可是生命没有如果,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曾经有朋友回帖问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事实上我们又何尝知道会有如此的结局,再说,那时的我们,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一些说懂不懂,说不懂又懂的孩子,当事件一步步往下演变时,现在的我们,洪、军、丽和我都成了骑虎难下,惟有的就是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坚守我们五人当初的承诺。为此,至今我仍深深地自责,我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杨会有同感,杨会明白我们当时的心思吗?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18)
盛夏的湘南,太阳非常的毒辣,可就在这炙热的夏日的中午,我远远的,一会儿看看杨,一会儿看看守在旁边的杨的兄弟,头上的冷汗直流,我的心是冰凉冰凉的,我想为杨做些什么,可现在的杨,什么也不需要我做了,我能做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这炎热的夏日中午,和军、丽以及我们一帮同学们,远远地守着他,陪着他在人世间的最后几个小时。
按照我们湘南的习惯,没成人的少年如中途夭折的话,是不能回村的,更不能葬在祖坟,只用草席一卷,在乱葬岗挖个坑一埋了事,当然,做这事的人不是家人,而是请一些老人们来完成的。具体位置是不能告诉家人的,时间也是在晚上,所以杨只能葬在孩儿山,就是红石山前面的那两座山,也就是陆奶奶出魂时所指的位置,所以杨只能躺在菜园里,他的父母,两位悲痛欲绝的至亲,早就被村人强行架回了家,他们还得为杨找身象样的衣服让杨穿着带走,毕竟杨也来到了人世间一回。
傍晚的时候,几位老人抬着一个用几块木板匆匆打制的木盒子,上面覆盖着一张杨平时睡的草席来到了菜园,老人们要求我们及杨的兄弟都回家,我们嘴里答应着,腿却挪不开,直到后来老人们强行赶我们,我们才慢慢离开。
其实我们并没有走多远,我们只是走到老人们视线以外的地方,就悄悄地停住了,我们一起慢慢地猫着腰,躲在一个土堆后面,远远地看着老人们,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们都想送一送杨。只见老人们先是把杨的衣服全脱了,然后就着菜园边小沟里的水,帮杨揩去了身上的血迹和青绿色菜汁,然后又为他换上了从杨家里带来的一套秋衣,收拾停当以后几个人抬起杨让他面朝上往木盒里一放,接着拿一张白纸蒙住他的脸,又在木盒里放上杨的书包和他上课用的书本,一摞纸钱什么的,我知道最后这几样肯定是杨的父母要求的,最后对着杨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由于隔得远,我们都没有听清,最后他们把木盖子一盖,钉上几个钉子,抬着木盒子慢慢地走了,走了。。。。。。。
别了,杨!我的伙伴,我们大家的眼睛都湿了。
望着装着杨的木盒子慢慢地远去,我的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到了极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昨天大家还好好的,今天杨就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识的臭皮囊,生命是那么的短暂,在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又是那么的脆弱。
就在我们送杨的时候,而村里却翻了天,愤怒和仇恨使得村民红了眼,他们是做好了一切自我保护的措施,也不顾炎热夏日的高温,穿着秋季的长衣长裤和长筒雨鞋,从脚腕起到漆盖,都用装化肥的塑料薄膜绑起来,就像扎着绑腿一样,扛着锄头、钉钯和木棍,点着柏树火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出了村口,无须人组织,他们就自动分成三路,从进村的三条道路开始,大家采用了最简单、最古老,也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涸泽而渔!大家分别点燃了路两边的灌木和茅草从,一瞬间,熊熊的烈火冲上了天空,草从中的虫子,蚂蚱和青蛙什么的,无一幸免,全都葬身火海,整个村子上空充斥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大家都非常清楚,这个办法有点损失,但可以避免人与蛇短兵相接,能起到最大的保护作用,人们只要守在路上就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寻找目标直接动手就是,很快就有几个目标出现了,大家一窝蜂冲上去,所有的家伙全部砸在了它们的身上,可怜的家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呜乎了,其他没能冲上去的人就用木棍什么的到处乱拨,寻找幸存者,蛇终于为它的阴险的报复付出了代价,很快,进村的道路就清理完毕,大家又沿着干渠开始再一次的焚烧、清理。
我们进村的时候,只见村子的上空漫天飞舞着黑色的草木灰,而路上及路的两边,既有前两天洒的白色的石灰,又有村人刚刚焚烧后留下的黑色的烧焦的树枝,草灰和木碳什么的,黑白相间,很是凄凉,就像过去在电影里看到的日本鬼子进村后实行的‘三光’政策一样,一片狼籍,看来村人真是红了眼,要知道放火烧村,在我们农村,这么做是非常不吉利的,也是被老辈人绝对不允许的,而现在大家群情激动,没有人制止,也不会有人制止,大家对蛇都痛恨到了极点,犹如当年的国人痛恨日本鬼子一样。
在路上,一些蛇的尸身四散残留,到处都是血迹污渍,我们小心地避开那些恶心的东西,低着头进了村,我没有心思去看村人们的战果,也怕再听到‘蛇’这个字,村人们还站在祠堂前的大坪里,议论纷纷,给没有参加的老人和妇女们汇报着战果,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大家都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没有人想到敌暗我明,更没有人想到人的生存环境是有限的,而蛇的藏身之所是无穷的,我们真的就可以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举成功吗?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到家以后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脑子里总是显现那天下午的一幕幕和杨的那张扭曲的脸,我在激烈地斗争着,我的思绪很乱,我觉得自己头痛得要裂开一般,心里寡得难受,村里浓烈的腥臭味和着焦臭味,熏得我总是想吐,可除了一些黄水以外什么也吐不出,极度深寒的害怕,还有深深的自责,我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了。
晚上在吃晚饭的时候,队长到我家喊我父亲到军家去,与上次一样,与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村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杨的惨死使得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沉重,村里也闹得鸡犬不宁的,大家都被这可怕的蛇折磨得坐卧不宁,最为可怕的是蛇的偷袭,它总在人们你经意的时候,在人们最不防范的时候,在人们人困马乏的时候,给人们最致命的一击,这也是所有的村人最担忧,最害怕的事情。
睡觉的时候,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非常的清醒,最近发生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一幕幕显过,尽管是夏天,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我睡在床的里边,还是紧紧地挨住哥哥,不敢朝外看,哪怕是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让我胆战心惊的,我大睁着眼睛,紧张地注视着一切,我不能睡,也不敢睡,我害怕自己睡着,我担心自己睡着以后会有蛇的入侵。。。。。。。。。
山村的夏夜是如此的漫长,窗外尽是不知名的虫鸣声,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抬起身子,看看床顶,看看床前的地面,哪怕是长条形的影子,我都会呆呆地盯上半天,直到确定以后才敢躺下,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我把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然后,我又做开始恶梦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恶梦。
我梦见了杨。我梦见我们村里的一大帮同学,开始是我们大家说说笑笑地一起去上学,然后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条巨大的蟒蛇,我发誓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很大很大,很长很长,它就像风一样向我们扑来,我们甚至可以闻到它嘴里吐出就像现在弥漫在村子上空的浓烈的腥臭味,吓得我们没命似的逃,它在后面紧追不舍,突然我们听到杨尖叫一声,大家赶紧回过头,我们看见大蛇已经快追上了杨,而杨却被石头给袢倒了,我们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我们大声地叫喊,让杨快跑,蛇就要追上他了,杨惊恐地叫喊着,哭泣着,让我们去救他,我想抬腿,发现自己的腿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好象腿就不属于自己似的,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巨蛇追上了杨,看见蛇把杨慢慢地爬到杨的身上,然后像捆棕子一样一圈一圈地慢慢地把杨裹起来。。。。。。。。。
杨惊恐地叫喊着,挣扎着,可无论怎么使劲也甩不掉,杨开始拼命地喊我们救他,可我们怎么也迈不开腿,杨被蛇裹倒在地上,蛇越裹越紧,杨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我们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就看见杨的脸开始痛苦地扭曲,舌都开始往外伸,嘴里也冒出了白沫,然后是鼻子里有血流出来,接着是耳朵,最后连眼睛里也开始有血丝渗出来。。。。。。我们大家害怕得大哭大叫,可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旷的大地上只有我们凄利的呼救声。
接着,我看见蛇慢慢地松开了杨,它把身子慢慢地舒展开来,然后抬起头,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一股更加浓烈的蛇膻味传来,熏得大家恶心直吐,可接下来的场面让我们更加恐惧,我们看见蛇用它的血盆大口含住了杨的头,杨的四肢还在不住地抽搐,然而只见蛇的身子猛烈地一收缩着,慢慢地,杨的头进去了。。。。。。我们都吓得昏了过去。
等我们醒过来时,除了地上一滩血,杨已经不见了,蛇却开始朝我们游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蛇的膻腥味也越来越浓,我们吓得缩做一团,我想努力站起来,可是没有用,一点劲都没有,我就像掉进无底深渊一样,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绝望了,我要死了,我会被蛇吃掉的。。。。。。。。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等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时,我赫然看见杨就站在我们面前,天啦,这哪还是个人,浑身湿淋淋的沾满了黏黏乎乎的恶心的粘液,扭曲着脸,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我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我使劲地蠕动着干涸的嘴唇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子?干什么去了?他动了动嘴巴却没有说话,只是圆瞪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然后鼻子,嘴巴,耳朵和眼睛开始往外冒血,我一惊,正想过去帮他擦拭,突然脑子里一闪,蛇呢?那条巨蛇怎么不见了,我可是亲眼看见蛇的,接着身子又是一个激灵,我想起来了,杨不是被蛇吃掉,怎么我们会看见他呢?是不是我们也被蛇吃掉了,我们也死了,或者是我们看见了杨的魂魄。。。。。。。我急忙扭头看看其他人,可是他们却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路上就只有我和杨,慢慢地,杨突然变了,变成了无数条奇形怪状的蛇,它们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腥红的信子向我游来,我再一次惊恐地大叫起来。。。。。。。。
等我醒来时已是凌晨三、四点钟左右,我睁开眼后赶紧四处张望,我想知道杨是不是还在,还有那条巨蟒,从窗孔里射进来的光亮照得屋子里隐隐约约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我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直到确认什么也没有,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无力的,我使劲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哥哥的腿,我知道自己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恶梦,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可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凉爽,反而觉得嘴里干得难受,喉咙就像要冒烟似的,我却没敢下床去喝水,我害怕。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总之,那时对我来说,时间是那么的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凝固了似的,黑夜是如此的难熬,我的眼睛也有点酸脹起来,可是我不敢闭上,我怕自己一合上眼,又会看到杨和那些蛇,我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中去,就这么眼睁睁的直到天亮。
又是一个可怕的黑夜过去了,此时我多么渴望看到太阳,尽管是夏天,尽管太阳还是那么的毒辣,但是看到太阳我觉得温暖,我看到了希望,我闻到了人世间的气息,看到太阳,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经过昨晚队长和老人们做的工作,村人们的怒火也平静了许多,村人们又回到了过去,大家还得出工,毕竟还要生活,还要吃饭。然而,蛇的报复并没有停止。
(19)
蛇的大规模报复行动是在几天以后的一个深夜,那是个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的夜晚,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劳累一天的村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由于杨的事件,使得我每晚都由于害怕而失眠,我大瞪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楼板,大概在一二点钟左右,突然村子里的狗叫了,先是一条,接着又是一条,最后村里所有的狗都狂叫起来,这种现象在我们村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村人们很快就惊醒了,大家先是坐了起来,充满了疑惑,后来狗开始不停地扒拉着家里的房门,好像要冲进房间一样,大家坐不住了,赶紧下床,到过农村的朋友们可能知道,农村的狗都是散养的,晚上狗就睡在屋檐下,一则可以看家护院,二则有什么火警、邪祟的狗可以提前报警,于是村里的男人们大多起来开门探询,但是什么也没看见,大家都感到惊奇,我们都知道,狗的鼻子是最灵敏的,它能最先嗅到危险的气味,狗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叫的,而且是这么狂叫不止,还不停地打门,村人们知道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蛇的报复。大家在各自的门口相互询问了几句,见没有什么事又都准备关门了,这时候狗开始开始朝着村子外面再次狂吠起来,就在大家疑疑惑惑时,祠堂里的铜锣和牛皮大鼓响了起来,敲鼓的是军的父亲。
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安排,父亲连忙回家,他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叫醒,事实上我们早就醒了,只是吓得不敢动而已,他和母亲带我们赶紧往祠堂那里走,在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村人,大家和我们一样也是听到锣鼓声后莫名其妙地往祠堂去的,我们到了以后一看,里面早就有很多人在那等着了,大家面面相窥,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时候队长过来找我父亲过去有事商量,于是父亲招待母亲把我们管好,不要让我们乱跑,然后就匆匆跟来喊他的队长跑了,直到父亲回来,我们才知道军的父亲听到狗叫后跑到村外察看时发现了很多蛇正在朝村子方向游来。。。。。。。。
蛇终于开始了它的疯狂的报复行动了.
面对着危险,村人们群情激动,长时间的担惊受怕,长时间的紧张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开来,大家在队长和军的父亲的安排下,纷纷行动起来,很快就用生石灰拌着雄黄、松香洒满了祠堂门口的大坪,而且在大坪里用柏树和松树架起了一人多高的三个大木堆,然后点燃了这三堆巨大的篝火,火光映亮了山村的上空,把祠堂周围照得雪亮,犹如白昼一般,炙热的火苗逼得人无法靠近,就在祠堂里仍然能感觉到热气逼人,可大家却没有一丝炎热的感觉,青壮年们还是那天的装束,穿起了长衣长裤,扎上了化肥袋子,手里拿着各式工具,站在祠堂门口严阵以待,大有一幅视死如归的气概,老人和孩子们被安排在祠堂两边的厢房和后院里,妇女们则是安排在祠堂的厨房里,那里有几个特别大的泥灶和大铁锅,这是用于每年春秋两季全村祭祀时烧菜祭祀祖先的,她们的工作就是烧水,稍微大一点的十五、六岁的孩子都被安排站在屋顶,也就是祠堂前面的瓦面上,他们的工作是看到蛇后点燃电光炮朝蛇堆里扔,这项工作是这些半大孩子们最乐意做的,大家兴致勃勃地爬了上去,本来我还小,达不到这级别,但由于我的好奇,趁大人们不注意,我还是悄悄地爬了上去。。。。。。。全村的人都动员起来,而蛇也越游越近了,一场人与蛇的较量马上就要开始了。
站在祠堂的屋顶上,村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蛇,它们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源源不断地朝前游,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种颜色的蛇都有,它们从村子里的各个角落里爬出来,聚集在一起,慢慢地朝前蠕动着。起初看到蛇的时候,站在祠堂门口的青年们早已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打蛇,可当他们看到后面那密密麻麻的看不见尾的蛇群时,大家的心都凉了,不是一般的凉,而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麻麻的,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那种麻麻的就像打了麻醉药一样的,使人浑身提不起劲来,军的父亲适时地制止了大家的冲动,他和队长两人再一次敲起了铜锣和牛皮鼓,他们知道,这锣声和鼓声能激起大家的斗志,能使大家保持清醒,能让大家摆脱蛇群的腥臭味的刺激。。。。。
烧得滚烫的地面和雄雄的烈火阻止了蛇群的进攻,游在前面的蛇在火堆前停住了,人与蛇,就这么近距离地对峙着,可后面的蛇,还有不断地从村外朝村子里游来的蛇,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朝前游,蛇与蛇交织在一起,拥挤着,蠕动着,这是一幅另人胆战心惊的场面,这是一幅让人心摧胆裂的情景,蛇群散发的恶心的腥臭味越来越浓,我感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本来孩子们早就想扔电光炮了,但看到这种情形,大家的手都软了,没有人敢擅自动手,后来军的父亲也派人来告诉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要等大人们叫扔再扔,要看准了朝蛇群里扔,要节约着用。。。。。。我们知道大人们的意思,这样做确实杀伤力要大得多。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我在上面呆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时候那些大孩子要派人下去摸情况,我就跟另外一个比我稍大一些的孩子爬了下来,我们一起去找队长,看见队长和我父亲,军的父亲,还有几位年纪稍大的老人们在一起,他们正在紧张地商量事情的进展,我听见一位老人在低低问军的父亲蛇王来没有,军的父亲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我正满心疑惑时,又听见军的父亲说:“我还没看见蛇王,但我能感觉蛇王已经来了,肯定是来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蛇的。。。。。。。。。”
父亲看见我,赶紧拉住,嘱咐我不要到处乱跑,我点点头,挣脱后又赶紧爬上房顶告诉他们。时间在慢慢地过去,后来村人们惊恐地发现,蛇群开始行动了,它们就像有什么指挥似的,慢慢地散开,一部分开始不怕死地准备从火堆中间强行通过,而有的开始朝两边游,它们是准备绕过火堆朝祠堂里游,蛇群游到火堆边时,早已烤得炙热的地面烫得有的蛇当场就翻滚起来,随着一阵阵的“吱、吱”声,很多蛇翻滚着慢慢就不动了,露出或白或灰的腹部,很快就有一股浓烈的焦臭味传来,其他的蛇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继续朝火堆边游过来,好像后面有什么驱赶一样,接着又是一阵阵更加强烈的“吱、吱”声,焦臭味更浓了,又有很多蛇翻露出了形形色色的肚皮,前面的蛇又开始停止不前了,可是后面的蛇还是朝前游,蛇挨着蛇,蛇摞着蛇,蛇与蛇叠在一起,村人们的眼睛都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多蛇,更从未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蛇,很快,村人们就发现了蛇的阴谋,很快就在两边各生了一大堆火,五堆火形成一个圆弧形,把祠堂的大门紧紧保围起来,人群也分开了,大家也站成圆弧形,一部分人拿着工具对付两边的蛇,一部分的村民仍然守在大门口,蛇的阴谋破产了。
我们是在蛇群游到火堆边时听到大人们让我们可以扔电光炮的。大家早就不耐烦了,七手八脚地点燃引线后看不不看随手就甩了出去,只见闪电一般的几道强光一亮,我们的眼睛一花,接着又是“轰”的几声巨响,我看见有几条蛇被炸得飞了起来,楼下的大人开始大叫:“别乱扔,小心伤着人,看准点扔!”
又是几个青年爬了上来,接过我们装鞭炮的蓝子,开始扔了起来,他们点燃引信后看准后朝蛇堆里扔,伴着一道道闪电一般的光亮,又是一阵“轰、轰”的爆炸声,我们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似的,无数条蛇被炸得飞上了天空,接着又散落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挂在坪里的树枝上,还有的甚至落到了祠堂前。。。。。。。。。空气中又是蛇的腥膻味,又是蛇被炙烤的焦臭味,还有现在的血腥味,蛇群终于被这强烈的闪电光和爆炸声给震住了,它们停了下来,就像等待命令似的不动了,村人们也借机休息了一会儿,父亲他们又开始紧张地商量下一步的打算,看来蛇群是暂时不会退的。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天空开始慢慢泛白了,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短的,蛇群骚动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轮更为疯狂的行动,这次蛇群几乎是自杀式的,完全不顾烧得滚烫的地面和火堆的炙烤,前赴后继地朝祠堂游来,前面的蛇烧焦了,后面的蛇仍然继续朝前游,村人们都被蛇的疯狂举动惊呆了,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候军的父亲大声喊道:“青年把腿扎好,都拿上家伙到火堆前,看见一条打死一条,注意别让蛇靠近,特别是别让蛇围住,也不要让蛇缠上工具,不行的话就把工具扔掉,别硬甩,大家别急,一批一批来,累了就下来歇会,别硬撑。。。。。。。。。”
他说完后就匆匆跑到后面的厨房那,看看妇女们那情况怎么样,水烧开没有?他知道,那么大的龙头大铁锅,要烧开满满一锅水是不容易的,好的是人多力量大,抱的抱柴,扇的扇火,几个大铁锅的水很快都要开了,他又嘱咐她们几句,让她们多准备点冷水好添加,还要多准备几个木桶和盆子,说完后不放心似的又匆匆跑到了前面。
祠堂前的人蛇大战已经开始了,在火堆前面已经堆积了不少的蛇的尸体,可是村民们还是不停地拍打和驱赶那些朝前蛹动的蛇群,有的村民来不及了,便直接把蛇拨弄到火堆里,让火苗去烧烤,一股股蓝色的浓烟升起,伴着还有焦臭味传来,军的父亲又跑到两边看了看,情形与中间差不多,好在是蛇还没有突破人们的防线。
由于人与蛇离得太近,怕伤着人,我们这些小孩子已经停止了扔鞭炮,队长又安排了几个大人上来接替我们,又是一阵阵强光和“轰、轰”的爆炸声传来,蛇群里不断有蛇被炸得飞出去,前面一拨人早已满头大汗了,军的父亲安排了另一拨人去替换他们,他们转回来的时候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身上沾满了不知红红白白的粘液,那是蛇的血液和内脏什么的,腥臭得要命,回来以后不住地摇头,直喘粗气,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可怕,一切太可怕了,我想无论任何人见到这个场面都会觉得可怕,都会毛骨悚然的。
这时候后面妇女喊了起来,原来是水开了,队长赶紧叫一些人去提水,大家伙端的端,提的提,匆匆就赶了出来,然后分头朝火堆那跑去,对准备蛇群就是一泼,滚烫的热开水浇在拥成一团的蛇身上,很快就有很多蛇在地上翻滚起来,村人的这一招确实是高,我想也是蛇群没有想到的,大家泼完以后又赶紧回去提水,直到锅里的开水差不多没了才加水继续烧,好在是热锅热灶,到过农村的朋友们都知道,热锅热灶烧水比冷锅冷灶快,而蛇群也因为这意外的一击给打蒙了,全部给停止不动了,这才使前面的人们松了口气,他们已经累瘫了,军的父亲赶快叫人去顶替他们,好在是蛇没有再行动,但一切仍然没有结束,直到现在,我,还有村人们并没有见到蛇王,但大家坚信,蛇王肯定来了,蛇王就在蛇群中,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可是蛇王呢?没有见到蛇王,没有抓住蛇王,村里就会不胜其扰,永无宁日!
(20)
人与蛇又回到了开始时的对峙情形,村人们都累瘫了,就是我们这些小孩也由开始时的极度兴奋而变成了极度疲乏,大家伙就直接坐在了屋顶的瓦面上,不住地喘气,我现在真正明白了‘一鼓作气,再鼓而衰,三鼓而竭’的道理,村人们在与蛇面对面搏斗时,除了紧张和兴奋,没人觉得累,现在一旦歇下来,大家都像散了架似的,也不顾身上沾满了腥臭的黏黏乎乎的粘汁,全部就地而坐,靠在一起,相互鼓励着,相互支持着,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倒下去,任何人一旦出现疲软,那将会带来一大片灾难性的后果,要知道,疲劳和磕睡是可以传染的,就像打哈欠一样,队长和军的父亲以及村里的一些老人们,不住地东奔西跑,一会儿给这个打打气,一会儿向那位提醒几句,他们知道,大家都累极了,要不断地给他们打气,才能使大家保持斗志,因为蛇王还没有出现,战斗还没有结束。
就连一直躲在后面厨房里的妇女和大姑娘们这时候都偷偷地溜到祠堂门口瞄一眼,紧接着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赶快又跑回去,很快又有一帮妇女禁不住好奇溜来,又引来一阵尖叫声。。。。。。妇女们的尖叫声多少激起了男人们的斗志,大家不禁一阵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多少冲淡了一些刚刚经历过去的几个小时的紧张惊险的气氛,我记得有句笑话说:‘男女搭配,工作不累’,虽是笑话,但还真有些道理,特别是面对危险时。
天就要亮了,我坐在祠堂屋顶上,睁大两只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前面,我想看看蛇王倒底藏在什么地方,我更想知道这条恐怖的蛇王究竟是怎么模样,它是条什么样的蛇,它又是如何驱使这些蛇的呢。。。。。。然而,我失望了,无论我怎么寻找,都没有发现蛇王,哪怕是一条我认为像蛇王的巨蟒。
经过村民们一夜的激战,蛇群的数量减少得很厉害,剩下的蛇已经远不如昨晚我们刚看到的那样,分散两边的蛇都游到了中间,它们现在基本上全都挤在一起,头往身子底下拱,不停地蠕动着,我甚至能感觉到蛇的恐惧和害怕。
这是一个恐怖的场景,整个祠堂前的大坪里几乎全是蛇的尸身残骸,本来大坪里就洒满了白白的生石灰,现在却全是五颜六色的蛇的尸身,有的是烧焦得扭曲的蛇身,有的是被炸开来的白花花的或者是其他说不出颜色名的蛇的内脏,还有的是被村民直接用锄头什么的一砍几段的蛇身和用开水浇烫的有些乏白的蛇,它们有的还没死,还在不住地抽搐、动弹。。。。。。。地上沾满了蛇的血迹和内脏体液,再被村民浇蛇时的开水一冲,鲜红的血水汇集在一起流出村子,伴随着还有燃烧过后随空飘飞的木碳灰,浑浑扬扬的,到处都是,用一个战争年代常用的成语‘血流成河’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祠堂前的几个大木堆还在不住地熊熊燃烧,只要有所减弱,就有村民往里面添加柴火,旺盛的火苗,炙热的烧烤既可以用来作为抵挡蛇进攻的一道防线,又可以刺激人们的神经,让村人们保持警惕,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冲斥着凄凉的死亡气息。
人与蛇的对峙没有多久,蛇群的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大规模进攻开始了,时间是在黎明前的黑暗,蛇选的是最佳时机,在那个时候,本来已经微亮的天空会突然一暗,使得已经适应了光亮的村民们一下子颇感不适,蛹挤在一堆的蛇在我们看不见的蛇王的驱使下,再一次直接从正面向祠堂里游来,由于歇的时间有点过长,再加上大家确实是太累了,而天空的突然一暗也是村民们一下子不习惯,大家竟没有注意到蛇群的游动,发现蛇群移动的是从后面厨房来的几个妇女,她们是来告诉队长水已开了,顺便来看看前面的情形,本来坪里的惨烈就让她们胆战心惊,而突然看见蛇群的游动使得她们急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是急忙跑到前面摇摇那些坐在地上的男人们,并用手指着前面,男人们被几个妇女的异常举动给弄蒙了,还以为她们是给吓的,正想开几句玩笑,这时候祠堂里的锣鼓终于再次响起,大家一惊,赶紧爬了起来,原来是军的父亲也发现了蛇群的移动,他来不及叫大家,急忙敲锣打鼓来惊醒大家,男人们的疲劳和松弛被这锣鼓声一惊,早已跑到瓜哇国里去,大家又是神情紧张地投入到战斗前的准备工作中去。
蛇群这次还是采用的不怕死的战术,它们不顾火堆的炙热,疯狂地径直朝祠堂前游来,村人们已经没劲再打蛇了,他们直接用铁铲推,用木棍或竹棍什么的把蛇拨到火堆里,“吱、吱”的烧烤声再一次响起,蓝黑色的烟苗腾空升起,焦臭味更加猛烈了,妇女们也被带动了,大家都知道男人们快没劲了,她们直接把开水端到了祠堂的门口,再由男人们端着向蛇群泼出去,很显然蛇群还是没办法抗拒滚热开水的浇淋,大批大批的蛇被从四面八方的开水的浇淋下,开始后退了,被烫得不住翻滚的蛇,还有一些正在后退的蛇,都被开水给冲得挤在了一起,人群也疯狂了,大家都红了眼,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连日来的郁闷憋屈,过去所有的旧恨新仇,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开来,大家不住地咒骂着,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所有能用的工具,所有能采取的办法都开始了,所有的村人们几乎人人动手,全民参战,连我们这些小孩也不例外,我们帮着从屋里搬来大捆大捆的早就准备好的裹着沾有柴油的布条的柏树枝,大人们点燃树枝后直接朝蛇堆里扔去,一束束的燃烧着的火把聚在一起,就在蛇堆里开始燃烧起来,又是一堆堆燃烧的篝火,蛇群骚动了,有些蛇开始朝四散分开,然而,一切都迟了,村人们已经杀红了眼,没有抓到蛇王是不会让任何一条蛇逃跑的,没有人会愿意再回到过去那种战战兢兢的生活中去,诚如我所说,没人愿意活在风口浪尖上的。
大家此时已经知道,蛇群已是强驽之末,男人们都冲了上去,用各式各样的工具驱赶蛇,拨弄蛇,让蛇聚集在一起,村人们准备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天已经大亮了,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也越来越浓,蛇群已经损失了绝大部分,剩下的蛇都被村人们赶在一起,四周都被架起了篝火,还有村民在不断地点火,生火,蛇与蛇挤在一起,交织着,蛇的头直往身子底下钻,身子不停地蠕动,蛇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剩下的只有绝望。
军的父亲和队长不停地招呼已经兴奋得几近疯狂的村民注意脚下,因为有的蛇并没有彻底死去,它们只是丧失了爬行的能力,有的蛇头部分还在不停地抽搐,游动,如果不注意踩到或是被它咬上一口,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濒临死亡的蛇的毒素是最强的,它们往往会把体内所有的毒素全部注入被它咬到的活体内。正所谓‘困兽犹斗’也。
大家围到了火堆周围,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大家想尽快找到蛇王,无数的眼睛盯着那堆仍在蠕动的蛇群,队长和军的父亲他们几个正在祠堂前面商量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人群这边,这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随着一声惊呼,杨的父母像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就要冲进火堆里面,他们要亲手把这些可恶的蛇烧死,他们要亲手把这些夺去他们儿子性命的丑陋的蛇打死。。。。。。。。。他们恨不得把这些蛇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冲过了人群,冲过火堆,马上就要向蛇群那里冲过去,大家都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不知所措地傻站着,眼看危险就要发生了,仇恨能使人忘记一切,包括危险和生命。
好在是队长和军的父亲他们几个听到惊呼声后及时转过头来,见到这个情形,军的父亲边跑边大喊道:“快停住,快回来,不能靠近蛇,蛇王还在那呢!”由于焦急,军的父亲声音都有些变样,怪怪的。
杨的父母也听到了军的父亲的喊声,虽然仇恨使他们满腔的怒火,但军父亲那变了调的声音还是使他们楞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停,就是这么一瞬间,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也可以说挽救了他们的性命,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村民们的惊呼,军的父亲他们会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冲动?
如果没有军父亲的这么一声变了调的大喊,杨的父母亲又该是什么样的命运?
如果杨的父母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有注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军父亲的大喊,那结果又会是怎样?
如果。。。。。。。。。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什么如果,一切在冥冥中早已注定,所以军的父亲适时发现了危险,而杨的父母亲也适时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一瞬间,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挽救了他们的生命。
就在杨的父母停住脚步楞住的一刹那,只见从蛇群里突然弹出一团黑影,黑黝黝的,像闪电一般朝杨的父母袭来,速度之快,令众人瞠目结舌,大家伙都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更来不及开口提醒他们,只好张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黑影向他们飞去,随后才发出一声尖叫,军的父亲赶到了,他急忙招呼人群往后退,并大声叫喊着让他们回来,幸运的是他们还没有走近蛇群,听到军父亲的喊叫后退了几步,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那团黑黝黝的东西由于距离太远终于没有落到他们身上,大家只听见“啪”的一声,赶紧寻声望去,这才看清这团黑黝黝的东西原来是一条蛇。
一条与农村擀面杖一样粗细的黑色的蛇。
一条与众不同的蛇。
大家都被这条蛇吓傻了,谁也没见过能弹跳得如此高如此远的蛇,也没有人能认出这是条什么蛇,它几乎没有头尾之分,差不多一样粗细,大家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蛇的尾巴略比头细一点,也是圆柱形的,不像一般的蛇,尾巴是细细长长的,它通体黝黑,头上隆起两个小小的紫红色的肉瘤,只有一尺多长,很难想象这么短的蛇竟有这么粗壮的身躯,杨的父母也被这条奇怪的蛇给吓蒙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望着蛇,竟不知道挪动步,大家都紧张得要命,嘴巴大张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如杨的父母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蛇落在了杨的父母前面二米远的地方,但并没有像其他蛇一样散了架,而是很快就盘住了身子,尾部圆圆的一团,头高高的昂起足有二十厘米高,一伸一缩的,吐出了腥红的舌头,发出“咝、咝”的叫声,大家更呆了,这么粗短的蛇竟然能昂起这么高的头,就像站在地上一般,慢慢地,蛇开始低下了高昂的头,尾巴盘的团也越来越大,就在大家以为蛇已经疲软,不会再发动进攻的时候,突然,蛇又是腾空一跃向杨的父母跳去,人群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大家都被蛇的再次袭击给懵了,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呆呆地傻站着看着这一切,就在此时,军的父亲冲了过去,他一扬手,一大盆拌有雄黄和松香的生石灰向蛇泼去,蛇被拌有雄黄和松香的生石灰一淋,半途中再次重重跌落下来,军的父亲这时赶紧伸手一把抓住杨的父母,把他们拉回了人群,大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接着才发出一阵惊呼声,杨的父母被拉回人群的时候,脸色已是苍白无血,整个人都要虚脱一般,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喘气,大家和我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这是条什么蛇?怎么这么厉害?
还没等大家开口问,军的父亲就急急地说:“大家再散开点,不要围得太近,还要小心脚底下,更不能轻举妄动,蛇王出现了,刚就是蛇王!”
大家一听‘蛇王’两字,心里一紧,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并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条蛇王,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蛇王再次跌落以后,并没有昏死过去,它已开始慢悠悠地向蛇群游去,而那些正在拥挤蠕动的蛇群见到它的到来,纷纷分开,蛇王很快就游进了蛇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大家都惊呆了,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我想,也没人能拦得住,蛇王的威力刚刚大家是见识到了,人们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而最让我惊奇的是那些蛇是怎么知道蛇王来了,它们会怎么知道给蛇王让路呢,朋友们都知道,蛇的视力很差,它几乎看不见东西,蛇王又是靠什么来驱使或指挥这些蛇的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置这些残留下来的蛇了,就这么干耗着肯定是不行的,村人们的意见被分成两派,一部分要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部分人以青壮年为主,而以军的父亲为首的老年人那一部分则要求放蛇一条生路,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蛇所受的教训已经够了,没必要赶尽杀绝。。。。。。。。两派人争论纷纷,如果把这些蛇放了,谁能保证蛇不会再报复,这确实是一个谁也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但如果不放这些蛇,蛇王的威力大家是见过了,谁又敢上前去冒这个险?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再说,谁又能肯定这附近没有其它的蛇?还有没有蛇王?三伯葬礼上的阴风又是怎么回事?陆奶奶出魂时的所指又代表什么?也就是说谁也无法保证斩草是否能除根,斩草又是否能永绝后患?。。。。。。。。
军的父亲告诉村人,蛇王也是地公蛇,只不过它是地公蛇中最凶悍的,也是毒性最强的,俗称‘三步倒’,也叫铁头蛇,这种蛇很难长大,像这么大的头上长出肉瘤的铁头蛇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估计得修炼多年才能成为蛇王。。。。。。。。
谁也没办法保证明天,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村人们最后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也是村人们最常用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无论是福是祸都由神仙来决定,冥冥中的注定,上天的安排,谁也没法更改,谁也不能更改,一切都是命运。诚如一句古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村人们准备了一些纸钱和香烛,由军的父亲带头,还有一大帮老年人,大家先在祠堂里跪下,点燃鞭炮和纸钱后喃喃地祷告几句,意思是求祖宗指出一条生路,保佑后代和村子清泰平安,接着大家又来到了大坪里,早有一些人在正对着祠堂大门的火堆前清理出一片地来,仪式还是和前面一样,放过鞭炮和烧过纸钱后大家先是对着天上的各路神仙祷告了一番,接着又准备了好些塑料口袋,村人们七手八脚把所有的死蛇及蛇的内脏铲在一起,倒进了口袋里,在与蛇搏斗的时候大家不觉得,现在打扫战场时才发现,尽管没人计算或数过蛇的数量,但蛇的尸体竟然装了二十几个用来装化肥的塑料袋,大家都被这个发现吓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军的父亲又对着蛇群说道:“上天好生,佛祖有灵,今天我们一切都按照菩萨的旨意来作个了断,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我们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并且把红石山送给你们,(就是乱葬岗,也是孩儿山,陆奶奶出魂时所指的山头)作为你们子孙后代永住之地,我们不会前去打搅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前来打搅我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从此各不相干,互不寻仇,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放过鞭炮,烧过纸钱后你们就跟着我们,回到你们的家,如果你们不走,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建议,那也就别怪我们心狠了,将来也别指望再寻仇,一切都是菩萨的安排。。。。。。。。。。”
说完这些话后,军的父亲还低低地念了几句什么咒语,然后吩咐村人们移开前面的两个火堆,又让队长带头,安排一些人抬着装有死蛇的塑料袋在前面走着,然后军的父亲开始点燃鞭炮和焚烧纸钱,就在劈哩啪啦的鞭炮声中,村人们惊奇地发现,就在鞭炮声中,本来交织在一起的蛇群开始分开了,慢慢地开始朝旁边游动,终于,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中,蛇王露出来了,围在火堆后面的人群吓得赶紧又后退了几步,蛇王就在蛇群的正中间,周围被密密麻麻的蛇群挡住了,所以大家一直看不见它,蛇王还是保持着警惕,用尾巴盘个小团,高高地昂起头,一伸一缩地吐着腥红的信子,只见蛇王的头朝周围转了一圈后,慢慢地尾巴越盘越大,头也越来越低,渐渐地,它终于舒展开来,腥红的舌头再次朝周围吐了几下,然后跟在军的父亲后面游出了火堆,说来也怪,就在蛇王朝周围吐了几下舌头过后,刚才那些还在朝旁边游动的蛇竟乖乖地跟在蛇王的后面向前游去。。。。。。。。
所有的村民都拿着工具,跟在蛇群的后面,遇到有偏离方向的蛇,他们就用工具把它拨过来,但没有谁再打蛇,当然,也没有人敢回家,谁也不能确定家里有没有蛇,谁也不能肯定村子里是否还有漏网的蛇,就这样,全村的人一直把蛇送到了孩儿山。。。。。。。。。。。(经过此事后改名为蛇山,直至今天)
我不知道是佛祖有灵,还是人与蛇都在信守着那天的承诺,总之,直到今天,我们村再也没有发生过蛇伤人的事,而村人们也一直信守着诺言,再也没有到那两座山上去过,即便是后来分田到户,山地承包时,那两座山仍然作为村里的公山,没有分给村人和承包出去,村人们也不知道蛇是否还在那里休养生息,但据邻村的人讲,那里有很多蛇,从邻村人的话声中大家不难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
九十年代末,全国风行吃山猛海鲜、奇珍异兽,曾有两个专门从事捉蛇为生的外乡人听说了蛇山的事,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来到蛇山预备大发一笔,结果就在当天夜里,一死一伤,受伤活着的人后来叙述了那晚的恐怖经历,从此,再也没有人进过蛇山。
我最后一次与蛇正面接触是工作以后,那时我住在丁卯桥桥畔的一所民居里,在一个闷热的没有一丝风的夏夜,我与女友吃过晚饭后沿着三药厂旁边的小道散步,我们一直穿过了镇大铁路和沪宁铁路,大约进入了辛丰的农村,我们在乡间的田塍上走着,享受着乡村夏夜的宁静与悠闲,就在我们快到一座村庄时,我们都发现田塍上有一大团黑乎乎东西,当时我们都以为是一团烂泥或者是牛粪什么的,没作多想就跨了过去,回来时正巧有一位在三药厂前面仓库值班的大叔打着手电走在我们前面,也就是相距四、五米的距离,就在我们刚要走到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前时,那位好心的大叔提醒我们,那是一条很大的蛇盘在那,说着他还用手电照给我们看,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们发现蛇已经慢慢地把头从盘着的身子底下抬了起来,一直生活在城市没有见过蛇的女友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哭出了声,我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前面的那位大叔走到那时要从下面的水田里绕过去,我告诉女友我们必须也得这么做才行,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我还示范性地从田里走了一个来回,证明没事,蛇是不会下田的,然而我白费劲了,面对蛇和脏兮兮的水田,她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腿,只是在那急得直哭,最后还是我背着她淌过了水田。。。。。。。。第二天我们得知一个消息,就在昨晚,就在那个村庄,有人被蛇咬伤了。
看来一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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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午了,挺刺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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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6-3-21 13:2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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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恩,是啊 ,虽然长了点,但是很神秘,惊心动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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