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电影随笔]寄居

Leslie

寄居
找一个生硬的壳
是不是可以天衣无缝
谁给的锁匙
打开了
一扇扇空置的门
……


          独自在空城里游荡，无意中将自己贴上寂寞的标签，自有人能辩认识，不需熟知，不需前缘，当我靠近你，一杯酒，一个眼神，烟升起的云足以让人熏迷。我就这么倚着文字猎奇，身边的是谁，只有见底的酒杯，无所靠寄，很多东西即使尽欢也仍是压抑。等着能够着，走到一个地方，那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还是幻觉中的仙境，看来我还没有痊愈，否则不会看见那么多同路人，一次次敲开陌生的门，一次次徘徊在找不到站牌的街头，一个笑，一个若有所思的抬首，在语言到不了的地方，有人还在等。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摸索到他的地址，一幢简陋的公寓，男人开门，女人进入。然后该怎么，寒暄是如此苍白，音乐不合时宜的嘈杂，你需不需要一个吻，然后呢，touch，除下所有衣杉……这是激烈的开场，五分钟，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只是欲望驱使着他们在这个凌乱的房间里碰撞，你快乐吗，我很快乐。那天是星期三，记住了，I’m a Wednesday lady。以后的每一个星期三，都会有个女人敲开他的门，不须预约，不须留名，似是从天而降，可明明还在人间。多年前他从家里逃出，抛下妻儿，有一幕戏，当杰伊对着枕边的女人，发妻，却提不起一丝交好的欲念，不如自慰，挥汗如雨，气喘如牛，嗅着贴身衣物散发的气味，do it yourself。若干年后，一个无意闯入的女人，重新唤醒似初恋般的悸动，他等着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星期三外的其余几天她是怎么过的，等着，守株待兔，一间充斥着情欲的房间，一个焦灼难耐又故作洒脱的男人。

          有一种依赖生成于不知不觉，当他不再满足once a week，追过了几条街，她融于市，原来还有一个世界是他未留心的，一个城市里不同进入的门，她是个钟情戏剧的女人，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或许他不该深深探究，一个在外偷欢的女子，彼此如此贴近又如此陌生，彼此贪恋着偶尔的刺激又无法将它公诸于世。她失约了，还会不会再来，惶惑不安的男人四处寻找，事实的真相是很残忍的，他们没有错失，他们从头到尾都离的那么近，男人认识了她的丈夫安迪，并向他倾诉了全部的故事。安迪隐约感觉出妻子与朋友的异样，原来一场艳遇揭穿后都是一样的难堪。杰伊，克莱尔，起初时谁都没想伤害谁，只是寂寞的索求，只是两个人不经意的交会。结果，女人离不开家庭，尽管她爱杰伊胜过爱安迪，但一个家并非有爱情就足够的，她有她的责任，星期三的约会还在继续，多了份心里的顾忌，没说出口的爱变了味，但仍不忍放弃。

          这是一部由英国演员出演的法国电影，夏侯导演2001的作品《亲密》，久仰了，最近终得所见。比起他著名的《玛戈皇后》的古典华丽，这部戏更现代也抽象。关于灵与肉，关于偷欢与回归，关于没有希冀的男女在都市里暂时将欲望寄居，空洞是身体的符号，填满后又不满于神秘。但爱情又该如何解释，在骤来的欲望面前忠诚被无力地逼退到一个蒙着灰尘的角落，不敢去想过去或以后，不敢用语言交流，生怕一个疏漏便真正陷进去，禁今年一场唐突又来势汹汹的激流漩涡。电影中的第二个星期三约会，起先如常，然后两人兴奋的出没忽然停顿下来，似是在疑虑自己的行为初衷和后遗，再然后，男人慢慢脱下自己的衣服，女人配合着他的进度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也许这样的袒诚相见才是最熟悉的状态，卸去象征着现实世界身份的隔膜，用一种侧身拥抱、面面相对的姿势一起到达高潮。平复后，她没有急于起身，也没有同他有太多的对话，他说上一次是星期三，这次也是星期三，女人背向镜头，起立，穿衣，独自离开。克莱尔与杰伊在一起时是沉默的，当杰伊习惯了这种沉默，但克莱尔失约而他意外地与另一个女人“一夜情”，却受不了她的聒噪，完事后匆忙离去，无比沮丧。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已习惯了克莱尔，习惯了为她等待与因她释放，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情，但我相信这是爱的胚芽萌发时的另一种样子。

          想起了还有一对男女，保罗与让娜，邂逅在巴黎街头，走着走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又不约而同进入了一间出租的公寓，不消说是谁先勾引的谁，当欲望勃起，难以遏制的人们只能顺应了它，成全了一次无法注解的遭遇。疯狂，一次次在凌乱破旧的屋子里上演，中年男人，他偏执阴郁地阻止那个年轻能够女人说出她的名字，来历，心事……他们不需要名字，他们的世界只在这扇门内，出了这扇门，各有各生活。这个男人是如此自私冷酷，也许他的过去有说不得的苦衷，但他还是伤害了她，一个外表潇洒内心苦闷的女人。身心是否可以真的脱离，要有多大的压抑才能任自己稀里糊涂的闯入一场迷局，，如果里面掺进了越来越多的依赖，渴望看穿表象而窥探灵魂深处，那里的疮疤可怖，那里的伤痕满目。最后让娜放弃了，可保罗却苦苦追逼，跳完一支探戈，舞步滑稽又缠绵，一如这对男女曾经无数次碰擦出的冷火花。如果不是你，一定还会有别人，如果不是你，爱也许不必如此辛苦。一声枪响，保罗死了，至死都不知道那个爱过他却杀了他的女人的名字，而让娜，估不定悬念的日子还会继续，莫名其妙的生动开始又莫名其妙的惨淡收场。意大利著名导演贝托鲁奇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为我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空与满的失衡，一个关于灵与肉的不确定的悲剧故事，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名曰《巴黎最后的探戈》，戏外的“保罗”是个叫马龙.白兰度的演员，戏外的“让娜”是个叫玛丽亚.施耐德的演员。当初看电影时就被一股怪诞的气氛逼仄着，仿若隔衣抓痒，找到了源头，却下不准力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哽在中间，无所归从的难受。

          很多影评人都喜欢把《亲密》和《巴黎最后的探戈》放在一起讨论，两片确有不少相似之处，起因，发展，而结局各异。放进各自的时代背景，相隔30年，贝托鲁奇导演拍摄《巴》剧的时候正值西方性解放运动的高峰，这是一场变革中人们逐渐复苏又困惑的质疑，将身体作武器，追求精神的无限自由和独立。人们为所欲为，却忽略了专注的爱，不同于博爱与性爱的纯粹的情感依托，空洞，犹如从一座废墟到另一座废墟，暂时为伴，暂时寄居。而夏侯导演《亲密》，改编自两部英国小说，将时代背景定在21世纪的伦敦，经历过世纪末惶惑的人们更自信地支配自己，现实与理想之间，自由与受缚之间，可心与心却依旧疏离，越来越容易得到的快感，越来越难以愈合的鸿沟。我们用什么来交流，当你的心念着某一份钟情，当你牵挂着家庭，而身体却随着另一个陌生的身体起伏，喘息，呻吟。从传统的道德意义上说这是一种罪，是一种背叛，但快乐无罪，认定是暂时的出轨，即使爱已悄悄徙近，我们知道拒绝，我们知道强忍着回避。

          有两处跟踪相当有意思。在《巴黎最后的探戈》的最后高潮，两人离开舞场，保罗紧紧跟着让娜，他想重新认识这个女人，他决定把隐去的情感与她分享，而她，躲避着他的跟踪，曾给过的机会被挡回，一忍再忍却等不到想要的确认，她已看穿时他才开始幡然醒悟，不要了，躲不开包围，她的心很脆弱，经不起那些转来转去的迂回。几条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在呼唤，一个充耳不闻，另一条街，热闹拥挤，杰伊也跟踪着克莱尔，看着她在人堆里若隐若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当她走出两个人的房间，她背后的生活是怎样的，他只想偷偷看上一眼，不被发现地看上一眼。她住在哪儿，她做什么工作，她是否有家庭，星期三外的那些天过的好不好……两种追随都近在咫尺，有人逃着，有人一无所知，也许是知道了暗自藏匿，就像来时谁也没问下文，原本只是过客，在一处幽密的地方，你是我的你，我是你的我，除去这些，不如让它们关闭，不说不破，不碰不痛。

          夜才刚刚开始，电影里的人们停下脚步等着一个回应，而我在等着一个未知的接应。你的灵魂追悼着那一曲挽歌，你的身体又飞向哪里，不指望陌生的爱，却无法拒绝它的降临。欲望的火苗窜得高，如何助燃，电影里的人生生死死，电影外的我们旁观，想要什么，能不能平衡，能不能自驭，当激情与艳遇不期而至，不如先放松，不如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抉择，但凡三思。


寄居
抛向四处的种子
结不出壮硕的果实
还在守望
你那扇门为谁而开
我的蠢动，为谁徘徊
……


（2005  9.24——9.26）

玫色点点

蛮喜欢 青木瓜的滋味 ，这年头越南泰国的片子，会勾魂。巴黎的探戈，会让人堕落到浓厚的抑郁中去

Leslie

青木瓜的滋味——陈英雄的作品
喜欢越南电影的色调很精致，即便是生活艰难清苦，总让人感觉出低层的希望之光
推荐：包东尼——《恋恋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