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论史]贺捷60周年小议日本史

刀笔小吏

    翻遍世界地图，你绝对找不到第二对例证，如中日关系般牵扯纠缠，恩怨几世，既相依相存，又长期角力。
    也许爱尔兰和英国的情形可以勉强与之相较，但历来是英强爱弱，不似中日之间，有过师徒之谊，也有过匪邻之患。

    郑智化唱台湾，有过“小小的岛国，肮脏的台北”的名句。若换作是日本歌手，一定会唱“小小的岛国，神圣的国民”。这种大国情结，在日本人身上随处可寻，那种荣耀与自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这是一个孤傲的民族，偏处在亚洲的最东端，却以“亚洲一等国民”自诩。
    这是一个严谨的民族，社会生活的丝丝条理得到了最优化的整合。
    这又是一个复杂矛盾的民族，将象征和平的菊花雕刻在战刀之上，日本人叫它“菊一文字”；最谦恭的礼节背后难掩兽性暴虐，提着人头鞠躬的日本兵，是人类史上的奇景；信奉儒家的禁欲保守，却又渴求“慰安妇”的性抚。
    小小的岛屿，究竟潜藏着怎样的魔咒？

    日本的人种构成，其实是一个“大杂烩”，徐福率童男童女东渡只是一个传说，未可据信。岛上的原住民是“虾夷人”，属于高加索人种。后来南方迁来了马来人和波利西尼亚人。但最大的一支，也就是构成日本人种主体的，是来自东北亚的蒙古种人（与中国人同种）。人种的多样带来了氏族的林立。
    古代日本社会的进展是慢节奏的，和对岸那片生机勃勃的大陆相比，整座岛屿仿佛陷于电影中的多格慢镜。日本的奴隶社会比中国整整长了一千年。当中国出现孔孟、老庄这样的哲学家时，日本人还没完全摆脱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当李世民着手开创“贞观之治”时，那个岛国尚处在奴隶社会末期。
    公元一世纪末，日本的奴隶氏族战争才归于平寂，一个叫做“邢马台”的氏族统一了日本。（“邢马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是在电脑游戏里，汗！）
    之后的五百年，日本人基本属于孤坐枯井的盲蛙，直到六世纪末，中国大陆的先进思想文化才通过一批批遣隋使、遣唐使的努力，渐渐传入日本。由朝鲜而入的佛教，由中国本土引进的政治制度、社会伦理，破坏了日本旧有的奴隶制度结构。
    公元645年，中国一个叫“玄奘”的和尚（唐僧？），从印度取西经而回，荣归长安之日，万人空巷。也就在这一年，千里之遥的日本发生了巨变，一个叫做“中大兄”的皇子（好怪的名字）和一个叫“镰足”的大臣，合谋作掉了朝政独揽的权臣苏我入鹿（人名还是兽名？），拥立孝德天皇即位，改元大化。
次年元旦，孝德下诏宣布改革，这场改革后来被称作“大化改新”，是日本进入封建社会的标志。改革基本上是按照当时中国唐朝的政治、社会制度进行的。日本人开始了他们的第一学期：“以中为师”。
    新生的封建日本，国力迅速膨胀，对自己的唐朝“老师”也渐渐不敬起来。663年，唐朝派军进攻朝鲜半岛的百济国，百济王向日本求援，日军欣然参战，双方在今日韩国的白江口遭遇。这可说是中日两国之间的第一次军事交锋。作为当时的超级大国，唐朝军队毫不费心地击溃了日军，烧毁日船400多艘，初崛起的日本尚不足以与如日中天的唐朝抗衡，“学生”算是领教了“老师”戒尺的威力。
    之后的日本，着力与唐朝政府修好，两国关系进入一个“蜜月期”。公元710年，日本进入了“奈良时代”，这一时期是两国互访的高峰时段。仅佛学方面，日本僧人阿倍仲麻侣作为遣唐使访华，中国高僧鉴真东渡日本，传播佛音。当时日本的元明天皇，将都城迁往奈良市，城市的布局完全按照长安的风格，日本的法律、官制也承袭唐制，日文中开始出现大量的汉字。
    794年，日本的恒武天皇又将都城迁往平安（京都市），日本进入了所谓“平安时代”。京都的奢华生活让天皇疏于政事，渐渐将权力下放，导致手下的将军、武士们恃权自重。其中，以“平氏”与“源氏”两大家族势力最大。两强相争，最终是源氏取胜，将军源赖朝在镰仓市建立政治中心，日本进入了“幕府统治期”。
    “幕府”是日本特有的政治现象。所谓“幕府”，简而言之，可以理解为“幕后的政府”，有点像慈禧的垂帘听政。天皇成了一个木偶，一个精神偶像，实权旁落于大将军之手。大将军通过手下的“大名”、“武士”发号施令。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中的“新右卫门”和那个“将军”，就是幕府政治的反映。
    此后，日本长期处于幕府的黑暗统治之下。没完没了的幕府，没完没了的政权更迭。源氏之后是北条氏，北条之后是足利义信，足利之后是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
    期间，日本经历了二次卫国战争。1274年，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人把目光投向了这片未被征服的岛屿，元成祖忽必烈遣大军渡海侵日，这可能是整个古代史上，日本遭遇过的唯一一次入侵。但辽阔的海域帮了日本人的大忙，元朝的舰队在海上被飓风刮沉了一大半，余下的人马一上岸便被斩杀殆尽。执拗的忽必烈在1281年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输得更惨。可叹蒙古武士骑的不是海马，跃不过那片海疆。
    进入幕府时代之后，中日关系渐趋冷淡。一是学生在老师那里已学得差不多了，感觉可以与师尊叫叫板；二是日本地小民寡的地理劣势已显山露水，一股向外扩张的浪潮开始蠢蠢欲动。日本政府一边支持怂恿民间的武士、浪人加入“倭寇”队伍，搔扰中国沿海，另一方面图谋朝鲜，欲将之作为进攻中国的跳板。1592年，日本的当权将军丰臣秀吉，调集大军进攻朝鲜，中国的明朝政府进行了“抗日援朝”。这是中日两国的正规军第二次交手，当时中国的国力还在日本之上，骄横的日本兵再一次败下阵来，1597年，14
万日军再度侵朝，中朝联军在露梁海战中大败日寇，丰臣秀吉被活活气死。
    抗蒙得胜，因为这是正义的卫国战争；侵朝失败，因为这是非正义的侵略。邪不胜正，这是历史的公理，可惜日本人始终不会明白。
    丰臣死后，日本进入了德川幕府时代。这是日本最后一届，也是统治期最长的一届幕府。德川家族实行了彻底的闭关锁国，关起门来睡大觉。大海对面的中国清朝，也不约而同地关上了国门，一对邻居几度翻脸之后，开始互不理睬。这对保守的邻家，又几乎是同时被敲开国门。
    1840年，清王朝败于英酋，被迫签下《南京条约》。13年之后，美国舰队陈兵江沪港，逼迫日本签订了不平等的《神奈川条约》。面对外来入侵，中日两国出现了极为有趣的反差。中国的老百姓组成了义和团，要“扶清灭洋”，赶跑洋人保卫皇上。日本人却毫不犹豫地砸碎了幕府，向西方世界求教。1866年，日本发生了“倒幕战争”，末代幕府将军德川喜庆弃位出逃，明治天皇回掌大权，于1868年宣布维新改革。日本人进入了他的第二学期：“以法、德为师”。
    日本人学习西方经验是有取舍的，他对科技、政制、军制等极感兴趣，对哲学、艺术、人文等却相对排斥。民主进步的欧洲启蒙思想没有来得及浸透日本，近代科技却已将这个封建大国迅速武装起来，成为一个“封建色彩浓厚的资本主义国家”，后来，有了一个专用名词：“军国主义”。
    不到30年时间，日本大踏步地赶上了欧洲列强的国力与军力，并迫使美国放弃了《神奈川条约》。之后，他强有力地击败了中（1894）、俄（1904）。
    战争是综合国力的较量，在新崛起的美国面前，日本人低下了倔强的头颅，就像当年面对唐朝时那样。他们很清醒，武士道的狂热敌不过蘑菇云的绽放。二战后的日本，进入了他的第三学期：“以美为师”。

    借着这次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我粗粗理兑了一下日本史，突生了几点感慨：
    一者，日本人善于学习和借用。日本业界有句口号：“一号机进口，二号机国产，三号机出口”。日本人很善于把别人的优势引进并转化为自己的。借着唐朝的先进，他完成了封建化，借着法、德的经验，他完成了资本主义化，借着美国的国力，他正走向后现代化。“自力更生”是中国人的美德，“他石攻玉”是日本人的智慧。
    二者，落后有耻，负人无愧。中国人喜欢同情弱者，日本人恰恰相反，极端地推崇强者。看了N遍《圣斗士星矢》，精髓就在于成为坚韧的强者，效忠于某个偶像（雅典娜=天皇）。你若胜他，他即会叩首求教，他若犯你，则绝不会致歉。日本人只向强者低头，30万南京人成了刀下鬼，日本人不会落一滴泪，因为那是30万个不值得同情的弱者。
    三者，松散的政制，凝聚的人心。幕府的统治分化了皇权，使帝国的结构非常松散，但人心是齐的，明治天皇一声令下，可以迅速凝聚国民之力。中国正相反，政制是严谨的，帝国体制坚如磐石，但人心是散的，内乱不休。
    四者，理性的民族主义。中国有租界，日本也有租界。英法在中国有“治外法权”，在日本也有“治外法权”。中国人把这看成耻辱，日本人也痛。痛过之后，他们冷静反思，发现西方的法律确实比日本的旧法律进步很多，于是开始改造日本法，把租界内外的法制变成一体。最后，租界内的“治外法权”显得毫无意义了，不得不自动撤去。义和团杀洋人，日本人把自己改造成洋人，一样是为了维护民族的生存权，结果却大相径庭。
    五者，“大国情结”的背后，却是日本“地少物乏”的现实，就像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奋发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腿有残疾的人，这是日本人所不能容忍的。中国的地大物博与贫穷孱弱，给了日本人以最大幅度的刺激，侵占他国资源变成了“合理利用”资源，为了一已之利可以放弃国际准则，这就是日本人的“红眼逻辑”。

    最后发二则题外话。
    题外话一：曾有日本人在北京与中国人对话，声称中国人是“劣等民族”。中国人不服，愤起反驳。日本人答道：“你们中国人连交通规则都不知道遵守，乱窜马路，举止不雅，还谈什么文明与高尚？”中国人语塞。
    我若在场，定会驳道：“你们日本人连别人的生命都不懂得珍视爱惜，还配为人么？”

    题外话二：假如1274年，蒙古人的马蹄踏平日本，使之成为元朝的海外一省，不知会否有日后的抗日战争，日本岛今日之貌若何？
    可惜历史不容假设，一笑而过。  
       

此贴由 刀笔小吏 在 2005-09-05 10:14:55 最后编辑

胆小的刁民

回题外话二：看看今日的俄罗斯，当年术赤的金帐汗国，给中国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就有答案了

season

二楼的有道理，呵呵。尽管现在的台湾问题包括中日问题一直是我辈愤情常吵得唾沫乱飞的问题，但冷静想想，台海问题不过是中国的疥癣之疾，中国的心腹大患来自西北！

元宝妹妹

基本上是那么回事
不过 说日本在唐朝就对中国心存不敬那段 偶觉得不妥  作者用日本出兵与唐朝对抗来做例子好象没啥说服力
当时是唐朝联合新罗入侵百济  而那时候日本皇室学习百济的语言,百济贵族在日本受教育 两国皇室是姻亲关系，那个桓武天皇他老娘还是百济国公主呢，百济和日本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样的关系下 百济受到入侵 日本能不出兵?  欣然出兵那也是被动的. 当时唐朝是什么实力 日本是什么实力   日本人再蠢  也不会主动和超级大国唐朝过不去的.

沉睡的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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