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电影随笔]卧底，又见卧底

Leslie

          今天下午花四个小时重温了两部经典港产片，近来已经很少看港产片，多看欧美的，非主流的，再写一些简单的文字随笔。其实港产片才是我电影情结的启蒙，在录像带开始广泛传播的时候起，周润发、刘德华、张国荣、张曼玉......一大串数不过来的名字和一个人人称道的叫“江湖”的地方，悄悄闯进了少年时期的梦，他们像群遥远而亲近的朋友，他们善于演绎，而欣赏是我们投去的敬意。关于香港电影我陆陆续续写过一些小感，总觉还未够，这一回，我不写王家卫，徐克或是杜琪峰，整个下午沉浸在令人血脉贲张的枪声炮火里，看一个叫“梁朝伟”的“卧底”经历十年的前世今生。

          1992年，他是“阿浪”，穿着一套现在看来过时的灰蓝色西装，开红色跑车，传闻中一心狠手辣、来去无踪的人物。他的老大是势不如前，一意退休的海叔，Johnny（黄秋生饰）雄心勃勃，急于上位想拉拢阿浪为其效力，本以为又是一出黑社会内讧的戏，往下看，警察出现了，而阿浪是一名警方的卧底。为完成任务几番出生入死，最后阿浪与警员袁浩云（周润发饰）联手合作，终于捣毁了以Johnny为首的军火走私集团，阿浪却殉职而死。这就是电影《辣手神探》，是吴宇森导演离开香港去好莱坞发展前的最后一部戏，情节有些老套，却让我们看到了如今很难见到的梁朝伟别样刚性的一面。他向来胜于用眼神说话，不羁中带着狂放，又暗暗把狂放压下，隐透着神秘凶狠，敏捷地揸着枪冲过一片危险，弹无虚发。他是个“藏在暗处的英雄”，在杀戮追逃背后，独自提醒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哀时不能哭，痛时无人助，他压的很好，假装出的洒脱很逼真。嘴角带着一丝笑，赴死前象征性地换上警卫制服，旦定地对着镜头说：“我是警察。”，那一刻，就连与他对戏的硬汉周润发都动容。1992年，银幕上多了一个“铁血卧底”梁朝伟，配合“辣手神探”周润发，枪弹无眼，正义为先，杀出了一条血路，而阿浪却倒在血泊之中，我们再多愤懑都无力挽救，只是期待着他能重生，揸起枪，勇往直前，嫉恶如仇。

           2002年，他回来了，今生，他的名字叫“陈永仁”，黄志诚（黄秋生饰）是他的上司，韩琛（曾志伟饰）是他的老大，刘建明（刘德华饰）是他看不见的对手。多希望这一世他能做返个正大光明的警察，可他仍旧是卧底，警校没毕业便提前被安排打入黑社会做内应，“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快十年了”，每每撑不下去，只能在暗处偷偷对着昔日教官的灵车敬礼默哀，而后在天台上接受新的任务。情节不愿再多介绍，刘伟强导演风光一时的《无间道》系列曾被誉为香港电影的“救市之作”，影展的宠儿，票房的神奇，演员们落力出演，原来这就是21世纪的新派卧底。梁朝伟，还是梁朝伟，多少溢美之词加于他身都显得如此苍白，他只是前世壮志未酬的一缕魂，借着刘导演的手再活一遍，结果，黄警司死了，韩琛死了，陈永仁也死了。被强逼拥有双重性格的人，他们都是卧底，陈永仁和刘建明，谁是真警察谁是假警察，同为“校友”，天台一遇，陈说：“对不起，我是警察。”，刘说：“谁知道？”，黑白混沌了次序，暗处的无法明了，明处的又急于想真正漂白。可他还是死了，意料之外的，本以为一切真相大白，冷枪，发自面前，刘楞了，我也楞了。电影有两个结尾，内地版的是刘建明被捕，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没有激烈的打斗，但我们能从看似平静的表面感到真真切切的紧张气氛，好导演，好演员，好剧本，戏里戏外，全然是高手过招的架势。

           一个演员，两种“卧底”，阿浪的外显，陈永仁的隐忍，吴宇森标志性的狂轰滥炸似是一通畅快的发泄，而刘伟强半含半露比照式的叙述更似一出心理悬案。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卧底都喜欢在天台约会，天台是危险而隐蔽的，高处不胜寒，天台也是可以有温情的，有一处细节在这两部电影里惊人的相似。同在天台，《辣手神探》里陈sir（陈欣健饰）对阿浪说“生日快乐”，并送了他只打火机做礼物，阿浪笑说全香港只有他还记得他的生日；《无间道》里黄警司送了陈永仁一块表，说“今天是你生日”，陈嘴上还满是抱怨，隔了几个镜头，我看到那块表已经服服帖帖扣在他的手腕。这只是个很小的细节，刚中带柔，而这样简单的关怀体恤，不必要拥抱或眼泪来煽情，已足够让压抑的心倍感温暖。再有两处眼神，说到梁朝伟又怎能错过他著名的“眼技”，当阿浪迫于无奈枪杀了昔日老大海叔和众弟兄，多年出生入死培养出的江湖情谊，他下不了手却不得不下手，眼神从犹豫到一种豁出去的凶残，最后转为竭力掩饰的哀恸，虽然只有一闪而过，但表演十分的到位。《无间道》里，一声轰然，陈永仁回头看见黄警司从天台坠落到车顶惨死在他面前，音乐切换成伤感舒缓的慢板，充满回忆的色彩，他震惊了，不止震惊，还有恐惧，焦急，质疑，迷惘，惶惑....复杂地合在一起，凝成一种忿恨绝望的痛，同时我们看到了一个更成熟的梁朝伟，不仅仅是演技，而是从内而外的全方位提升。

           拍《辣手神探》时伟仔30岁，拍《无间道》时他刚好40，相隔十年，他已是蜚声海内外的国际影帝。这个出身寒门的实力演员，公子羽称他为“中国病人”，更多影评人说他像“没落的贵族”，1989年参与演出了侯孝贤导演的《悲情城市》，第一次脱去了《鹿鼎记》、《侠客行》里的街头痞气，他沉默，带着深沉力量的沉默，这种力量让我们相信总有一天会像火山一样喷发。而王家卫，自1989年《阿飞正传》里安排他出场的令人费解的最后两分钟，一步一步，《东邪西毒》、《重庆森林》、《春光乍泄》、《花样年华》、《2046》.....在王的电影里，梁朝伟需要的不是激烈，不是惊天动地，他本内向，他教他把这种内向融化作一股浑然天成的阴郁优雅，借着这气质将他的事业推想成功的顶点。王家卫是伯乐，配上其他慧眼，1995年越南导演陈英雄邀他出演《三轮车夫》里的杀手兼诗人，多么合称的身份设置，1998年，侯孝贤导演的《海上花》里那个晚清仕官，操起生硬但句句出自其亲口的上海话，一个演员的专业精神可见一斑。但别忘了《东成西就》，《天下无双》，郁郁沉闷的文艺片外，他也会偶尔放自己一个幽默的假，更别忘了在1992年和2002年，他演出了两个不同时代的“警察”（卧底），梁朝伟不仅有迷人的“电眼”，他是个丰富的演员，能文能武，亦庄亦谐。

            “卧底，又见卧底”，银幕上各式卧底层出不穷，犹记得哥哥（张国荣）在《星月童话》里也演过一回，而刘德华在《无间道》和《十面埋伏》里更是塑造了两个类型相似年代不同的“刘姓”卧底。说回电影，梁朝伟，这个我向来欣赏的演员，无论是无意片，搞笑片，言情片还是枪战片，他总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独特表现，驾驭十足，而这次我选了两部甚巧的电影，避开那些被赞誉过度的“文艺小生”形象，他也刚毅，他也经遍腥风血雨。一边写下这篇文字，耳畔唱着的是《无间道》，你一言，我一语，都有抗争，都是身不由己，如果能选择，谁又甘愿行走无间，或如唐僧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是圣人，而我只是个在电影里学会看生死道义的小小凡人。


明明我已昼夜无间踏着面前路
梦想中的彼岸为何还未到
明明我已奋力无间天天上路
我不死也会活的好
有没有终点
谁能知道
在这，尘世的无间道

                      ——《无间道》（林夕词）

（2005 8.26——8.28）







       

此贴由 Leslie 在 2005-08-30 09:42:46 最后编辑

*心如毒蝎*

亲爱的..

将军甲

两部我非常喜欢的电影

红峰

有没有看过＜寻佛＞（又名＜盗佛线＞）

从来没有一部片子可以让我连看６片！

现在他的另外作品＜冬阴功＞又迅速走高

连盗版片都买不到了快！

去看一下....

vivian_gao

我回来了

小小地休息一下

继续发奋

七日小妖

喜欢看别人写的影评随笔，有时感觉比看电影本身还要有韵味。

楼主提的两部，恰是我一直想看却一直错过。

Leslie

一直都想写写梁朝伟，却不愿落进俗套，前阵子一下看了这两部异曲同工的电影
随便涂抹几笔
写的还很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