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读书笔记]冷酷仙境和梦开始的地方

Leslie

          夏天的太阳落得迟，已过5点的街上异常热闹，混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我感觉着市井的味道，很现实的忙忙碌碌。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处和归处是何方向，或许其中很多人都来自异乡，生活的艰辛让人们看来更风尘仆仆，赶着回家，为家人作一顿温馨晚餐，想像中的那个场景，也是其乐融融的。而我，刚刚从一家网吧走出，今天花了四个小时看完一本书，又是慕容雪村，上一回是因为朋友推荐，这一回是自己搜寻，上一回是《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这一回是《天堂向左，深圳向右》。在看书方面我向来没有追逐潮流的习惯，一如对音乐，电影，衣饰等其它审美形式，我喜欢用自己的口味来定义，无需好或者不好，适合，协调，有“感觉”就够了。之所以选择这本书，是因为它的作者，之所以决定再次写写“读书笔记”，是因为看过后有些想法要说，不吐不快。

          记得十多年前有一部相当热门的电视剧叫《外来妹》，说的一群怀揣淘金梦的“农民工”南下圆梦的苦涩辛路。他们多来自偏远穷困的地区，没读过太多书，迫于生活或者因为追求，幻想着在遥远的南方某地能找到一份自己安逸的归属，结果，有人笑到最后，而笑中藏着泪花，有人悻悻然归去，而心中留着都市成败的隐痛，更多人挣扎着，或者直到如今依然还在挣扎，只是早没了曾有的那份冲动，却又再不愿回去重复父辈的劳劳苦苦。这本书里的主人公们也是这样一群人，稍有不同的是他们“知识分子”的身份，这让他们比起“盲流”来更骄傲，更自视矜贵，更不屑退却。初来乍到的冷遇，人人都遭受，白手起家，遍地的黄金你有没有本事拣，机会抓不抓的牢，尊严舍不舍得丢，吃苦受不受的住。那是一个投机的年代经济观念和高楼一样疯长，有人一夜破产，有人一夜暴富，他们是来寻梦的，他们更是来书写神话的，如果故事注定是个悲剧，那这个神话的开始便一步步走向作者设计的悲情陷阱，阻止不了，谁让我们只是观众。1991年，有三个同校的大学毕业生先后踏上了深圳这片当时中国最热的土地，一个叫“肖然”，一个叫“刘元”，一个叫“陈启明”。

          1991年的肖然，拿着温饱收入住在廉价的出租房，左邻右舍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兄弟，阴暗楼道里各型各色的内衣裤，时不时有些形迹可疑、浓妆艳抹的女子从他门前经过，留下阵阵劣质的肉香。他愿意勒紧裤带，只为远方的女友要买一件200多块的风衣，而若干年后，他花了200万在一个女明星的大腿处留了个烟疤。1991年，刘元带着3000块独自开始闯荡，没过多久弹尽粮绝，他为了一碗方便面与同屋大打出手，也在年关时分闻着房东家飘出的鱼肉香馋到发狂。1993年，陈启明在茶楼里遇上改变他一生的人，现实永远先行于理想，他决定“嫁”给那个黄村长的丑闺女，家财万贯教人垂涎，小小“牺牲”，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那一年有多少人的人生重新开始我不知道，那一年八岁的我在家里无忧地看着电视哼着流行歌曲，对很多人而言，“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那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机会多得像遭遇一场流星雨，幸而被砸中的人们，如果没砸死，一定能成精。

          还好，小说的发展远远快于生活的速度，翻过一章，我看到了他们的发迹和沉浮。肖然因为一个投机的创意步步成功，创立品牌，自组公司，融资并购，上市，身价过亿，商场上的他春风得意，情路却走的一塌糊涂。刘元过上了理想中的白领生活，凭着傲人的管理才能在日本老板手下如鱼得水，稳稳地向“金领”爬升，却受人暗算，丢了工作，丢了情人，从天堂一下掉进地狱。陈启明如愿作了黄家的承龙快婿，麟儿在抱，股市飘红，家有温顺本分的妻子，外有美丽婀娜的情人，得一时之快意，承无穷之尽欢。岂料投资屡投屡败，儿子被拐，情人别抱，妻子发疯。文艺作品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恣意安排的戏剧性变奏，尽管自家生活里的矛盾不一定更少，但看它们发生在别人身上，心里除了隐隐苦楚还会掺进一些不可告人的类似幸灾乐祸的快感，那里面的人本可以过的很优越，叫人艳羡的优越，也许是来的太轻松，还没学会珍惜便功成名就，剩下的，除了挥霍就是空虚。整个城市像一座被蛀空的废壳，每一个爬行的生灵都是背着重负的蜗牛，他们的触角异常灵敏，他们的行动异常缓慢，他们从这一页爬到下一页，却不知其中隔了多少年。

          爱情，与诗人一样，在这个时代已难辨真伪，或者说一直都是这样。因性而爱是冲动，因爱而性是任务，有性无爱是交易，有爱无性是柏拉图。感情是公平的，谁也不比谁更贫穷，谁也不比谁更富裕，我们吝啬着付出，却将得到了的数了又数。书上说每个人一生总会遇上一个爱你的人和一个你爱的人，听起来像是为了平衡的安抚，扪心自问，你是否等到，你又错过多少。肖然是爱着韩灵的，爱了一辈子，可能是成功的甜头尝的太早，诱惑面前的无所适从让他只有在梦里才记起曾经清贫时许下的诺言，他自己选择了“糖衣炮弹”，却让这炮弹的后坐力转嫁为对那个深爱女子的摧残，堕落的灵魂无力自救，看着她枯萎迟了自咎。他冷落他，打骂她，羞辱她，可在心里深处，她永远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女神，他的痛苦源于猜忌，他的暴戾源于自私，他的残酷源于没来由的不讲道理。我想到了《阿飞正传》里的旭仔，他的一生都没成功过，在临死前才明白自己最爱的是谁，欠下的情债怎么还，没想清楚他便死了。而肖然，他也死了，他是自己找死，活的太无忧了，生命成了重复，不如结束那韩灵呢？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为了爱葬了青春、孩子和健康，作为女人最宝贵的她统统舍了，她说她不要肖然的钱，除非他死了，而死后遗给她的1000万，茫然，什么都赔尽了，金钱，算得上多少弥补。聊胜于无吧，如果说一生总要得一个爱人，小说短暂，我只能说，刘元曾为韩灵迷恋，陈启明曾为孙玉梅迷惑，而卫媛，曾为肖然迷惘吧……

          冷漠，也许是人性中的隐性通病，贫穷时我们无物可舍，富有时又对一切不屑一顾。金钱能买到很多东西，权利，美人，享受，物欲涨满的心还有多少空缺够体验单纯的满足，将信仰抛弃在灯红酒绿，醉了，哪管你是范思哲，LV还是阿曼尼。拜金的浪潮下多少人溺死，小说里，青年才俊们挥金如土，谁又真正快乐，原来，从小欢到极乐的过程，不是财富阶梯的推理关系。寂寞的排遣只是一时，余下那么多虚无，你填一点再挖一点，怎么盈满，空洞，也是无底深远。都市文明下财富累积在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无限渴望锦衣玉食，又在种种教训面前满腹踌躇。是有得才能舍还是有舍才会得，我们扔掉矜持，扔掉原则，扔掉尊严，换到片刻欢愉，酒醒人散，我知道书里的那些人并不快乐，管你纸醉金迷，伪善的薄雾退去后，留下的残骸尽是满目疮痍。第一桶金在哪里，我们一边焦灼一边鄙视，前人的成功在今天成了课本上的经典案例，取得真经的人都梦想化腐朽为神奇。今天你在万丈之下举目极眺，明天，万丈之巅为谁空出一个位，争夺的过程，头破血流，有人偷笑，有人痛哭……

          作为一个标准的虚无主义者，作者很喜欢用死亡来安排主人公的结局。和上一本书的结尾相似的是，肖然在临死前留下了大段的心灵独白，脑中闪回的场景，思念的人，早逝的爱情，回光返照很灿烂，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我听到他在忏悔，可惜太晚，或许自私薄情的他从未想过要挽救什么，既已至此，不如一死了之。1991年，肖然带着年轻狂热的梦想来到深圳，两手空空，举目无亲；12年后，依然年轻的他喝下半瓶五粮液，死在变形扭曲的豪华私车里，身边没有爱人、朋友甚至仇家，孑然孤零。功成名就有什么用，万贯家财有什么用，曾经最美，那美成了弥留时的虚景，灵魂用一种飞翔的速度冲出身体的禁锢，飘在没有天堂的城市上空。我知道他死的很痛苦，寻求解脱的过程走的很痛苦，痛了才会醒，我愿意相信他醒了，尽管他再不能开口，也再无法回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一句经典台词。歌里说“童话是骗人的”，连狗都会骗你，我们除了自己还能相信什么。在人的世界里，没有天使，没有魔鬼，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我们只是一群凡人，高尚还是虚伪，生活自有法则，适者生存。冷酷是一张自我保护的面具，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为了亲近而欺骗，为了隔离而疏远，纯真，成了过去年代里的七彩泡沫，那是用来怀旧和景仰的，只能看着，不碰不碎。承认自己有很浓重的“都市情结”，在上海出生长大23年，没遇过大风大浪，混迹在灰色、桃色、黑色的缤纷世界中，习惯了昼伏夜出，习惯了借酒精说话，迷迷糊糊，不问前途。因为一种方言，我曾无限向往南方，那些操着“广东鸟语”的炎热城市，却没有更多憧憬。我不知道深圳是否像影视作品里或是像慕容雪村笔下描述的那个模样，他们说：“如果你爱一个人，让他去深圳，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让他去深圳，那里是地狱。”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跟他去哪里都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跟他去哪里都是地狱。”重要的不是你们在哪儿，而是怎么活，想要什么，拥有什么和必须放弃什么。现实里的一切都比你想像的更现实，小说里一切都比现实更理想，看看他们，看回自己，罪恶与城市无关，是冷酷仙境还是梦开始的地方，自己去体会吧，只有脚印知道。

（2005  7.22——7.24）



       

       

此贴由 Leslie 在 2005-07-26 18:34:35 最后编辑

书简文乱

看了以后没有太多念头

只是记得和我哥的一段对话

我觉得有人打我一顿仍在地上可能还好受些

哥：你也真没出息，一点闯劲都没的。

我：不知道，越来越贪图安逸了。

哥：人生观不一样。你叫我待嘉定一个月赚几千过小日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女孩子相对来说压力小点。

我：女人太拼命，家庭不会幸福的

哥：现在好男人都绝种了，或早或晚都会外面搞。对你好也是暂时的，一辈子对你好，那似乎不太可能的，除非这个男的什么优势都没。

我：你说的我也知道，所以也不能找很有钱的，要不然在家里做不了主，这个你应该比较有体会

哥：一帆风顺也不叫生活了。眼前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情想了也白想。 及时享乐，想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只是觉得很无奈

就这样


       

此贴由 书简文乱 在 2005-07-25 14:34:56 最后编辑

yeshuwei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leslie的地方就有魔幻精灵般的文字。虽然楼主反复声明不擅写小说，但对小说的分析品读却是入文三分，笔记的份量也是力透纸背。
楼主很善于剖析现代人的“文化通病”，称之为“冷漠”，也有作家称之为“没感觉”。
因为没感觉，让我们生活没有目标，对周边的人和事漠不关心，沉沦于生活的死海。
楼主能作出这样的分析，想必对自己的生活航标也渐渐清晰，所谓的良医，正是您思维跳出旧有禁锢的那一刻。

whitestone

看了贴名 还以为楼主看了村上的《世界尽头到冷酷仙境》呢.唉.好像论坛里都没有村迷..

今天我也总算看完了一本书
三岛由纪夫的《潮骚》
单位里入门培训 想想不能浪费时间 呵呵
开始实习之后就没看过什么具体的书
有点像厌食者 虽然感觉很饿.没有吃饭的情绪.

asdf1980

怎么没有.我就看村上的书.不过看他的书一定要时间,一定要看,读就没意思了.

breezy

如果你爱一个人，让他去上海，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让他去上海 ，那里是地狱

不要攻击偶，
赶快飘走

Leslie

一直不知道如何回复自己的帖子
喜欢看书，喜欢电影，喜欢文字
不敢说解读的有多独到
个人眼里看出的世界总不免主观一点
随便写写
大家也姑且随便看看吧
：）

花猫猫

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但是每个人的终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