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箱]

沐青少

这个主意出现在我疲惫不堪的脑海中的时候，我的右手被沉重地份量拉得笔直，甚至连空着的左手也出现了相仿的状况：肌肉麻木、僵硬，似乎快要被扯离身体似的。

但是这个念头一旦成形，劳累就算不得什么了。可能内心还有些害怕，不过同时也正在慢慢激动起来。

“你想把这个东西拎到什么时候？”她转过脸来，那上面任何一种表情我都曾了若指掌。

“是否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能笑出来？”我轻轻质问自己。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我对妻子说我要去送送她。

妻子说好，就去送送她吧。然后挺着6个月大的肚子，端着茶杯托盘走进厨房，因此没有看见她冲我挤眉弄眼的样子。

我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些不踏实。她站在门廊外的黑暗里，看着她模糊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厌恶。于是我对自己强调说，有些问题是到该解决的时候了。

走吧，她催促一声。我点点头，走到门边，又折回去，从客厅的角落里拿起这只沉重的老铁箱。然后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老旧的东西，”我向她解释，“现在没什么用了，顺便扔掉。”

“好像很沉重的样子。”

“所以要扔掉。”

她没再说什么，像个女学生似的蹦跳着下楼梯。我感受着老铁箱的份量，慢慢跟在后面。

我不记得上一次有人使用它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想起父亲摆弄它，用里面各式各样工具修理好家里坏掉的东西时那满足的神情。

如果东西坏了，找人来修就好了，自己动手不是很麻烦么。我对父亲的举动曾表示异议。

“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叫人来修的。”父亲当时说，“男人还是应该学会修理自己的家比较好。”

我对这种答复不以为然，我想自己十分清楚一个男人该做些什么。可是看父亲动手多了，我多少也知晓了其中的一部分。父亲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参与的热情，等到父亲走了，老铁箱便一直被保存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直到我前几天忽然觉得该把它扔掉。

我实在想不起它还能派还什么用场了。

再值得纪念的东西也迟早会一无是处。


这里夜晚的街道一如既往宁静，黑暗一旦降临，一切白日错综复杂的生活气息就像被同时镇压了一样。却很适合各种各样秘不可视人的心情地滋生。

我熟知这些，所以只在刚开始稍微左顾右盼了一下，其余时候便一直从背后盯视着她。这看上去可能会有些愚蠢，尤其是跟在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后面，多少会在别人眼里落下试图犯罪的成分。

她偶尔回首的蹙眉一笑，看上去如以往般迷人。如果说世上有各式各样的女人话，她便是属于一眼看上去便会心生侵犯念头的那种。所以当初她试图诱惑我的时候，我几乎立刻放弃了任何抵抗。

但是眼下，我却感到自己正变得非常紧张，所有原本想好的，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做个了结的话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你只跟在我的身后，是否打算装着不认识我？”她站住脚，望着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真讨厌。”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就像几个月前头一回看到伴着妻子回到家的她时分外感到惊艳以至无法正视一样。在当时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里，我与她完成了我们间的第一次性交。

问题便由此产生。

最初的时候拥有她美妙的身体曾经令我非常感动，那便像是往平淡无味的菜里添加了佐料，一切立刻变得妙不可言起来，并且足够让人心怀满足。然而，两年时间里不断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的妻子，远未令我觉得沮丧，所以我尚未有丝毫迎新弃旧的打算。

那时我只怀有过在两者之间试图维持一种美妙平衡的愚蠢念头。

“你和我妻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前从没有见过你。”我曾不断小心翼翼地向她提醒我的妻子的存在。

起初，她表现出一丝慌乱，但总能在我快注意到的时候消弭无形，随之用事实来证明我的决定的软弱。

当然，任何美好的事终究会逐渐变得不如开始般激动人心，尤其在妻子宣布自己成为了孕妇之后——她的肚子愈大，我就愈发变得忧心忡忡。


她凑到我身边，勾住我空闲的左手，顺便把我从正设计中的未来扯回到现实中。

我更感到了双臂的沉重。

“你有多久没和她亲热过了呢？”她凑在我耳边偷偷的说。

当时离家并不远，我心烦意乱的回头看看4楼透着灯火的家。妻子或许正在窗边张望，但也绝无法看到已步入黑暗中的我们。

她摇晃着我僵硬的左臂，强调自己的存在。

“她怀孕了。”我忧心忡忡地回答。

“当然，”她哧哧笑起来，“当然，我并不是瞎子，看得到。”

是的，我也看到了。从她的表情里我明显地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她故意紧挨着我，开始不断的说些话。但是我心烦意乱，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不由自主点头。

直到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时，我大大的吃了一惊。

“和妻子无法亲热的话，还是趁早分开比较好。”她说。

“我可从没打算过离婚这种事！”我气急败坏的低吼。

我们此时站到了我家与她家中间处的桥上。远在父母的父母，甚至更多代以前就横陈桥底的小河一如既往默不做声地在桥下流淌。我感到一阵胆怯，就像黑暗中的河无法分辨其深浅，这种胆怯也正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因为我非常了解，她并不会由于我愤怒的申明而打消这种可能已酝酿了许久的想法。这正是从开始便一直让我恐慌不已的。

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继续送她走完接下去一段路的勇气了。我不该继续冒险，如果没法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最好的办法就只有逃之夭夭。

我正打算说“你一个人走吧”，她却开始用一种从没见过的，格外严肃的表情注视着我。从新说话的时候，我察觉出她的声音有些疲倦。

“如果你打算和她离婚的话，我或许不会接下去说。但是……”她拢拢头发，我曾对这个动作相当着迷，这时却让我预感到不祥。“但是，你逼我不得不说。”

“我没逼你。”我沉沉地回答。

“你不肯离婚就是在逼我。”

“我不可能抛下她。即使我再喜欢你，也不可能撇开她而和你在一起。是你不要逼我才对！”

她盯着我看，然后觉得非常好笑似的笑出来。她说：“是否是她怀孕的事实让你感到一种压力与责任了？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好笑。”

我默不作声，她则继续咄咄逼人。“那么如果我也怀孕了呢？”

“不可能！”我骇然。每一次与她性交，我都格外小心翼翼。我绝不允许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你从没像这样紧张过哦！”她说，“不过，难道你真以为我会作出这样的蠢事来么？”

我开始感到愤怒。这样的事绝不是我能接受的，哪怕只是玩笑也一样。

“自以为是的男人！”她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

我压抑不住地低叫起来：“别开玩笑了！”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么？”她冷冷地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看来我必须提醒一下，接下去的话绝不是开玩笑。”

我惊讶又慌张的看着她，她忽然变得陌生，而并不是一贯眼中的那个人了。

“我要你离婚，完全没有与你长相斯守这种打算。正确的说，想与之在一起的人，是你妻子。”

这真是太荒唐了！我张开嘴，任何想反驳的话却梗在喉头，发不出丁点声音。

“这对于我，以及对于你的妻子，都是相当重要的事实。既然你不肯离婚，那我只能说，真正插足在里面的，是你。”她对着黝黑的湖面，说着犹如早春夜晚凉意逼人般的话语。“我爱着她，直至现在。她也曾爱着我，但是我不曾想到过她会愿意过普通主妇的日子。你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么？”

当然不！她从没提过这些，也自然不会提。这跟现在追究她们两者间亲热的时候谁扮演男角的问题一样无稽。

“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破坏我们？”我开始变得结巴，“本来我们可以过的很好。现在，我却不明白怎么会如此。”

“自然很简单，你受不住诱惑。我不得不想，如果我放过你，说不定你会受另外一个女人的诱惑，到时候觉得不明白的，就会是你的妻子。既然如此，这种事就非我来作不可。”

于是我就得为缥缈无迹可能并不会发生的事而不得不忍受现在的这一切了？这令我觉得相当荒唐，并且感到了同等的愤怒，却一时无法作出义正言辞的辩解。因为这毕竟也是现实。

“其实你要知道，离婚说不定反而对你有好处。你知道妻子曾经是个同性恋者之后，还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对她毫无芥蒂么？如果明白的话，那就请你尽快离开吧。”

我几乎摇摇于坠，周围的所有似乎都与她说的那样变得光怪陆离混不可信起来。但是我却感觉到手指由于老铁箱份量而已经开始疼痛，当我把它交到左手的时候，一切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然后这个念头几乎非常自然地凸现在我的已混沌不堪的脑海里。

我深深吸口气，感到自己稍微恢复了些冷静。我告诉她说：“我明白了，但是必须得等到孩子生下来，确定其抚养权所属之后，我才可以离开，并且永不再回来。”

“看来成为父亲的男人才算真正开始变得成熟。”她显得轻松似地耸耸肩，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右手托在了老铁箱下面，故意看上去很累似的。这倒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如果要我说里面除了繁多的工具之外还有些什么，我一定会将之形容成为填满了沉重的过去。并且告知别人，这种压力不单可以摧毁现在，同样可以拯救未来。

“为什么还不扔掉它呢？”她奇怪地看着我吃力的样子。像她这样的人或许要到最后才会明白吧。

“还不是现在。”我说，“我忽然想起了，它还能起最后一个作用，然后才会被扔掉。现在，先让我继续送你回家吧。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注视下我，咯咯笑起来：“其实，你还真不是个会令女人讨厌的家伙。”

我看着她转过身，然后把老铁箱举过头顶，狠狠把一角砸到了她头上。

她闷闷地喊了短促一声，摇晃着别过头瞪视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注意到眼神正在快速涣散。我叹息一声，用今晚还未有过的流畅口吻告诉她：“如果说，因为你的消失而只当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是否可以同样只当作不知道妻子有过这样的过去呢？我不知道……但是目前只能这么作，因为确实是你在逼我。对不起了。”

说完，她终于倒在了地上。我走过去，确认她确实是死了。没人能被这满载过去的沉重家什砸中还能活着的，不过幸好如此，免得我再次动手。

我把铁箱扔出桥外，听见那比她的喊叫响亮得多的落水声后，才往家的方向走回去，心情也总算逐步轻松起来了。

她确实是非常的了解我，思想包括个性。站在她的面前，我就如同与她在床上时那般赤裸毫无保留。但是她终究少估计到了一点。

那就是：一个男人维护自己家的决心。

Hero-Dan

你写的？你有句话不错：装深沉却就是这么简单。

HOGWARTS的猫

老铁箱确实是沉重，却不该扔了，也许下一次还用得着

沐青少

下次用别的才有意思

alexing

想法奇特，文笔一般，没有很好的刻画内心。

：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