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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美丽的…梦幻之花…是悬崖边绽放的奇葩……在染血的战场上灿烂的盛开。
她是将尸骨堆积成山的疯狂战士
在光线的照射下,骄傲而眩目地微笑着……”
“因为是你…克利奥帕特拉……永远以甜美的笑容面对一切的支离破碎……”
父亲,不……不…救救我!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峭壁边缘的棱角上。
我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可是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却毫无方向。因为那个影子是那样的模糊…空洞。
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在等待着您的宽恕。
救救我……父亲…因为在我醒来的时候,却无法抓到您温和的双手。
我那两个美丽的姐姐……
从我懂事的那天起,她们就远远地站在我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们的性格里充斥着对于权力坚决的向往,这使得幼年的我每次遇到她们都会从血液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母亲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国家不需要任何所谓的仁慈怜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是夺取…占有…将别人的幸福无情地予以毁灭。战场上的横尸遍野只是为了牢牢攥紧权力的一种手段。
杀戮…那几乎成为了一种无可救药的欲望,只为最终摘取权力巅峰璀璨的明珠。
而我,仍处于年少无知的我,并不懂得他们为此所付出的代价——血腥…绝望…众叛亲离。
“过来…帕特拉…我想问问你,你懂得什么是权力吗?”
“不…父亲…我不懂,也不想懂。”
“可是你知道吗?你的姐姐们却为了争夺它而费尽心机,甚至于反目成仇。”
“不,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父亲……
我厌恶战争!目睹那些鲜血……只会让我感到恐惧和麻木。如果说权力的代价就是残忍地剥夺那些幸福人们的生命,那么我厌恶它!它是多么的肮脏啊!”
“可是,权力会散发出诱人的味道…它在吞噬你意志的同时也使你感到它的美妙。”
“我厌恶这些!父亲!你们时刻关心的这个国家,不过都只是为了借用它的强大威严来满足自己罪恶的虚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住口!”
我永远无法忘记父亲那时候的眼神……里面隐约透露出令我惧怕的威摄和冰冷。
身为帝国国王的父亲……他用他那双粗厚的大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那眼神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真的这么想吗…帕特拉…我的女儿…竟会说出这样懦弱的话!
帕特拉…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利是永恒的。它令你为之着迷…其中的甘香芳美只有强者才能体会到。
所谓的尊严、强盛、狂妄……都是建筑在它之上的。
没有了权力…就不会有你我的生存!而你,竟不想得到它?”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明白…”
“那么从现在起,你必须明白!
因为是你…克利奥帕特拉!我最美丽的女儿……这个国家需要你!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民需要你!
我们的国家需要一位美丽而智慧的统治者,领导它日益强盛!”
“可是…父亲,为什么是我……我…”
我记得…父亲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小公主…克利奥帕特拉啊……”
“记住!我的女儿!为了埃及…即使需要你牺牲自己,你也必须尽全力去做!”
那年的冬天…落下艳丽白雪的季节里,我独自站在铺满柔软雪花的石板道上,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仰望遥远天空里寂寞的满月,如血一样沾染着黯淡的光辉。
白色的丝裙下是父亲未寒的尸骨……面对灵柩的时候带着平静的微笑……我没有像姐姐她们那样不停地流泪,因为我会想起父亲…想起他从小就宠着我,会认真地看着我……
那个最娇宠我的父亲……
我以为我可以隐忍自己的的难过…直到一个人……面对父亲的尸体,那种巨大的痛苦在瞬间占据我的全部理智……
只有我破碎的记忆里久久回荡着父亲临终前的那句……
“帕特拉…小宝贝…我把这个埃及交给你了!……我最美丽的公主殿下!”
那一年我十八岁。
在目睹了母亲依然华丽却惨白的面容和姐姐们故作悲伤的啜泣、叹息之后,我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低下头去,凝视着毫无涟漪的水面上自己单薄的倒影……正如凄艳的花蕾一样迅速地绽放着。
于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从这一刻起我所掌握的不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整个埃及的兴亡。
沉睡中的母亲是异常美丽的,她就恍若一株梦幻般的紫罗兰…饱蘸了丰润的水分,微溢出夺目的光泽。
她代表着这个帝国王宫里最高贵的美丽和温柔……却由于长期身处于权力倾辄之中,像是过早走向枯萎的华美花枝,仍在竭力维持着端庄傲人的姿态……
我久久地跪在她的床前…伸出手指去抚摸她那毫无血色的脸颊。我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那永远高高在上的母亲…她不会知道此刻的我有多么希望她哪怕是能劝慰我几句,从没有一个时候…我这样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那心情仿佛是坠入黑暗深渊里的暗哑企求,悄然绽开出一片苦痛的无望花朵……
然而她的世界我终于还是无法触及,哪怕是在她安然的沉睡里。
…我与母亲的距离都足以跨越天涯……
她疼爱姐姐贝蕾克,始终远胜于我。
那是在童年的梦境里无数次徘徊…往复不去的刺痛……有如一道刻进灵魂无法抵达处的长长印痕,直穿越至我心底散布的黑暗阴影。
母亲总是微笑地看着贝蕾克的一言一行…那样美丽的母亲……而那笑容却从不是对我。
我…一个人孤单地蜷缩在角落里,无比羡慕地看着她们……
我是那么希望母亲能够拥抱我、对我微笑…可是母亲的眼里只有姐姐。姿容妩媚、工于心计的姐姐…我知道我无法哭诉……最终也只是发不出声来。
父亲的遗命是我与十二岁的弟弟托勒密完婚,成为这个帝国新的王后。
托勒密……我的弟弟…那个正处于生命中最亮丽年华的少年,他还不懂得……权力就像是充满欲望的恶魔一样,只会诱使你不断地去违背初衷,直至堕进无光的罪恶崖底。
我穿着在父亲灵柩前的那件白色丝裙,经过长长的暗黑走廊。
在走廊的尽头,我看到了托勒密,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我,颀长的轮廓陷在暗影里面。
我从他身边走过,就在要转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他从后面拉住了我。
我转过身去,却正对上他那双澄清的乌黑眸子…那纯净的瞳孔里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激动光采,是我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
“姐姐……”
“呃…托勒密…”
“我们的…婚期……”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正面地谈起我们的婚事……由那已故的父亲为我们一手安排下的婚姻……
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托勒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和你一样,只能为大人作出的决定去承担后果…….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只有被迫接受这桩荒谬的婚姻……”
“不是的……姐姐…这不是…被迫的……
至少……对于我…不是……”
“你说什么?”
他突然用力抓紧我的双手……目光像是一根灼热的刺一样…透露出热切的光芒……紧紧盯住我。我吃惊地看着他,隐约地……从那种极不平静的目光里读出了危险的讯息…
“姐姐,我马上就要做埃及的国王了!
你知道吗?父亲曾经说过…只有你和我结婚……才是对你我和这个国家都最有利的!
做我的王后…你就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我淡淡地抽出双手…扬起头来轻声地对他说
“是的…我不得不……完成我所答应过父亲的。父亲他要我为了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一切,这我可以做到……除此之外…你还能要求我做什么呢?”
“你错了…姐姐…如果仅仅需要一个女人做我的王后…那么贝蕾克就可以…大姐也可以,因为对于我来说她们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不同……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希望得到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真心……你那颗像水晶一样坚强美丽却又无比脆弱的真心……”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显现出慌乱……然而无可否认地…那些话……在那一瞬间里触动了我…心底最柔弱的那部分感情……
“我做不到…托勒密,你的纯洁令我几乎自惭形秽…你还不懂得权力的可怕和它带给人的伤害,它使你我都没有退缩的余地,这婚姻本身就是对你的亵渎,你懂吗?托勒密”
“那都不重要啊,姐姐,接受我吧!
埃及需要你,为了埃及…也为了我……”
我的手指掠过他的额头,滑落到他的发际上,这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清亮的眼神就在那一刻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带着痛楚的酸涩和淡淡的甜蜜。那种味道,由他一尘不染的心情和执着所带给我的回忆,成为了我生命里最明亮的流光痕迹。
“拥抱我吧…姐姐…帕特拉”
6个月之后,我做了他的王后。
5年之后,在罗马的第一次进攻之前……
因为王权统治的内部形成两大派别,托勒密成了站在我敌对面的残酷对手。正如我当初曾经预料到的,权力,那代表着血腥和杀戮的可怕恶魔,最终使我和他的心智彻底分离……
我杀死了他,那个曾经说过他爱我的男人,已经是我在强权舞台上追寻自我最固执的障碍,他长大了,懂得了爱不只是顺从和屈服……他爱我,却顽强地反抗我…
他死之后,我成为了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7世。
我们长达5年的婚姻成为了他生命里的最大痛苦,我从未爱过他,但是我嫁给他。
在我感受到那种君临天下的权力所带给我的无限荣耀之后,我懂得了没有什么可以绊住我,我要执着地追逐我那些祖辈们为之沉迷的……
这是宿命……
我开始真正相信父亲的话……在每次从长夜里醒来的时候…
我会想起父亲的声音,然而再不会有人握住我的双手,告诉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在托勒密的葬礼上,我最后一次穿上那件白色丝裙,我看见它最终被焚进火里,带着冲破桎梏的凄凉,展翅欲飞的憔悴……我闭上眼睛,竭力控制自己的泪水,可是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我不企求他在飞向那个自由的国度的时候能够原谅我,只是他的死亡,结束了我缤纷年华里最后的幻想。我自始至终相信他的亮丽灵魂所带走的不仅是他的躯壳,也是我直到梦里才勇于承认的牵挂。
那是我第一次走上战场,尽管我的身体在颤抖,然而全部的意志都化作了他们曾经说过的话。
“帕特拉…小宝贝…我把这个埃及交给你了!……我最美丽的公主殿下!”
“那都不重要啊,姐姐,接受我吧!
埃及需要你,为了埃及…也为了我……”
于是那些痛苦的言语成为了我绝望的力量,我目睹着战士在我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成了令人麻痹的武器,他们的尸体如花一样遍布四野,这就是残酷的战争。把美好家园毁灭在旦夕的残酷敌人,而我只有顽强地战斗,无视那兵戈铁甲下的血流成河。哪怕是长发在风中被血溅到,依然任它在空中飞舞,闪耀着血腥的神圣光辉。
因为他们……从未离开过我片刻,始终陪我战斗着,他们的眼睛不管在任何时候,总是透过我,看着远方…遥远的远方……我那伟大帝国的存亡。
因为我是克利奥帕特拉……父亲的女儿…埃及的女儿……
所以我一个人在战场上骄傲的微笑,带着满脸的血污,灿烂的微笑。这是血肉之躯建筑的繁华城堡。我疯狂地渴望看到敌人的卑颜屈膝…直到胜利的微笑。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安东尼的长矛,直指我的咽喉……
“我为女王殿下的英勇而折服,也为埃及顽强的战士折服,但是十个埃及都无法打败罗马!”
……
“可是您是不是知道,您的国家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您所拼死守护的是什么?”
“我在保卫我的帝国和它至高无上的荣誉!”
“不,您错了,殿下。从前我也以为毁灭这个帝国就是毁灭埃及,可是现在我明白,这个帝国最宝贵的东西是您!我无法毁灭埃及,因为我无法摧毁您……
这您明白吗”
……
“您的美丽,是在战场上盛开的梦幻之花,无所畏惧。令人赞叹的惊人意志,使得再强大的力量、勇猛的战士都在您的微笑里黯然褪色!”
“如果您真的想保全埃及……”
……
“嫁给恺撒!”
“不!!!……”
母亲在罗马人攻打开罗城的时候,自杀身亡了。
在我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她美丽的尸首……唇角挂着她一贯平静的微笑。
那和我同一姓氏的母亲,她从未追逐过权力,所以一生只有平淡地度过。
她一生唯一相信过的人是父亲……
她生命中最壮丽的时刻便是死亡,因为她已对埃及失去信心,不再坚信我们的帝国是无坚不摧的。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
而我…愚蠢却自作聪明的我……直到母亲死后才明白这一点。
母亲终于以她的方式对于被束缚的生命做了最后的抵抗,她的自杀完成了一位帝国皇后生命尽头的庄严。母亲就死在父亲离开的那间屋子里,使得我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少年时代美好却残破的记忆……
我在大殿上向王公贵族宣布我将要嫁给恺撒,埃及将成为罗马帝国的附属。
我的人民,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决定背后的辛酸和耻辱,我用我自己,以保住这个国家不再忍受战争的艰熬。哪怕是屈辱的,我也不会忘记父亲曾经说过的:
“为了埃及,即使需要你牺牲自己,你也必须尽全力去做!”
……
然后我看到了我的姐姐贝蕾克,母亲最疼爱的姐姐。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用一种尖刻而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她轻蔑的开口:
“啊……这就是父亲的好女儿!他那么信任的小帕特拉!把埃及拱手让人的女王啊,我以为父亲千挑万选了一个怎样的好皇后!”
“你不该这样指责我,姐姐。如果是你…”
“如果是我,父亲就不会死!托勒密也不会死!甚至母亲也不会死!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们,你的存在使他们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贝蕾克,你没有资格这么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18岁的你就为了当上女王杀死父亲…你利用托勒密的爱情成为皇后再逼他致死 …你把我们的国家送给敌人为了你肮脏的王位,使母亲…”
不……不……不…那不是真的…我没有……
我的梦魇……长久以来罪恶的心魔……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像是不可饶恕的伦落,逼使我重新面对自己…不……父亲……
我没有……我爱您……我爱您啊……
不……!!!
“闭嘴!我不在乎你说我出卖国家!可是你没有资格这样侮辱我!我是那样的深爱父亲,而正他的死亡把我逼到了这样走投无路的境地……”
“住口吧你这可怕的女人!你正在心里暗自欢喜你即将成为罗马和埃及两个帝国的王后吧。”
“贝蕾克,你要为你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
“把她拉下去,这个疯子!把她扔进毒蛇里!”
“我要让你知道…贝蕾克……”
我托起姐姐惨白的下颌:“谁才是埃及真正的女王!”
……
我听到了姐姐痛彻心肺的嘶喊,我先是冷冷地微笑,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几乎消失……
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冲出去,然后我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姐姐躺在地上。
我滑跪到地上,双手掩面,失声痛哭。不,姐姐……
你从不曾知道,从小到大我是那样地羡慕你,疯狂地嫉妒你,你知道吗……那个表面上高高在上的我……
……因为母亲她从没有对我那样地微笑过……只有你。
只有你…… 贝蕾克……我的姐姐。
恺撒大帝在我们成婚的前夜遇刺,我终于没有成为罗马的王后。
直到我的青春岁月只能化作记忆深处沙沙作响的回声、褪色的黯淡过往时,我会想起他们,我那日趋强烈的痛楚……
是他们…他们每一个人…成就了我……
可是我终究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我失去的只是他们……直到明白我从不曾真正拥有过这个世界,我却付出了他们作为代价……
我仍旧是一个人…孤单地站在悬崖上……身边开满了遥遥欲坠的花朵……
父亲……
托勒密……
母亲……
姐姐……
他们是这阴暗的帝国里无边的沙漠,紧紧地包围住我寂寞的心情。
而我,终于只能化作权力颠峰的一粒暗沙,永远无法触碰到救赎的边沿……
沙砾随风而逝,只留下我一个人。
埃及艳后……
克利奥帕特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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