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第十一场雨（I）

水鬼

序

我来自海底最深处。
极度寒冷，极度黑暗，极度重压。地狱中的地狱。
我是水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于这个世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关于我，没有太多的故事。人类所创造的所有文字都无法描述或者形容关于我的一切。我的形状，我的颜色，我的心情，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我的一切。
当我出现在一个叫做人间的地方。我发现那里比我想象的要可怕。我想帮别人，却无能为力。他们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嗅不到我，摸不到我。这让我很孤独。孤独是一种空气，只有呼吸，才能感受着存在。因为只有很少人能感觉我，所以，他们叫我鬼，因为来自大海，所以他们叫我水鬼。
很多下雨天，很多下雨天。很多的人，表情，心情。我可以看见听见。人最奇妙的地方就是长着脸，脸上有表情。有时候和心里想的一样，有时候不一样。有丑，有俊。每个人因为脸的特征。所以不一样。脸成为了辨认他们的唯一的标志。
我栖息在云上，栖息在云中。雨都是我的感觉，是我的眼睛是我的耳朵，我的皮肤。它们在四处的下着。告诉我很多很多。用一种叫做蒸发的方式，让我知道人间的一切。
很大，也很小。很多，也很少。很乱，也很妙。
我想让你们知道关于我知道的一切，因为我知道的太多太多，所以需要倾诉。


第一场雨  自言自语

一个女孩在游满爬山虎的老楼的窗前写日记。和很多人一样，她失恋了。在哭。风打开了她的窗户，雨洒了进去。洒到她的日记本，融化了她的字和心情。我可以感受她的哀伤。有眼泪的人就会和我说话。这，是我的残忍。

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阳光很灿烂。现在却下着雨。是谁在为我哭泣？
是我，那不是眼泪，是我的感觉。
你？你是谁？
我是水，因为你看不见我，你听不见我，你摸不到我。所以你可以叫我鬼。
鬼？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可是我感觉我死了，我的感情死了。我感觉很痛苦。
是的，很痛苦。只有活着才能感觉痛苦。你的感情是活的，这是上帝的恩赐。
上帝为什么要给我痛苦。
因为你的爱。爱是被神禁忌的。就好象有毒的苹果。
是不是死了，我就感觉不到痛苦？
不是，死了，你还是会感觉痛苦。
死人也有感觉？
有，那是和你有关的人的感觉，它们将成为你的感觉。如果你死了，即使是抛弃你的那个男孩子也会很伤心，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那种伤心也许会给已经死了的你带来安慰。可是，很久以后，他们会把你忘记。那种被遗忘的痛苦即使在你死以后，也会被你感觉。遗忘是一种慢慢的状态。当你死后，你的灵魂会活在别人的记忆里，记忆越来越模糊，直到不被回忆的时候，你就真的死了。那种死，很痛。
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不痛苦。
没有任何方法。
那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就在做，你在和我说话，你在写日记。看以前日记里美好的日子和文字。你在回忆。你在感受他在你记忆里飘荡的灵魂。你痛，所以你知道自己爱过。你已经很努力了。眼泪并不代表你懦弱，或者不能面对伤心。
你说的，我不懂。如果你真是鬼，那你说的就是鬼话。
那你信吗？
我不知道。
你认为这个世界最快乐的生物是什么？
什么？
是鱼。我看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鱼。
他们为什么快乐？
因为简单。因为他们没有眼泪。因为他们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有些鱼，在排精以后就死了。他们的后代则会活。他们从不记得什么，所以不会忘记。这些就是他们的快乐。
那你能不能把我变成鱼？那种最快乐的鱼。
不能，因为你是人，有思想，有感情，有伤心。不为活而活。和鱼不一样。
但它们会很快乐，不是吗？
是的，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快乐。
你说自己是鬼，可是你不杀我，也不害我，又不愿意把我变成鱼。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个爱着你的人，想和你度过一生。只是，你从来不接受他。
如果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会接受。
他就在你楼下，拿着玫瑰为你淋雨。他的心很温暖。我可以感觉。
你是说他？那个老缠着我的讨厌的家伙？
是的，是他。
可是他很丑。
但他不会伤害你。你在意的是脸还是心？
可是那家伙代替不了他的位置。
谁又能代替别人？每个人，都不一样。
好吧，我试试。我该怎么做？
叫他上楼，给他杯热茶。
谢谢。
祝你成功。


第二场雨   见

在一个雨天某种力量，让一个瞎子实现了一个愿望。让他看见。瞎子并不知道自己能看见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没有对这个世界的新鲜感。他开始害怕。这个世界总是给你些什么然后拿走你些什么。瞎子被拿走的是他的听觉。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世界，就这样，被玩玩全全的被夺走。谈不上公平。

他第一次看见了钱的样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瞎子拿着钱去买了张电影票进了电影院，想要了解这个世界。雨水还沾染在他的发间。所以我可以感觉他的一切。

凶杀，爱情，生离死别。他听不到，但可以看到，一切的一切。他又开始害怕。因为银幕上有一种红色的液体在流动，那是血液在人体之外的一种存在形式。

他离开了电影院，用一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指，他看着自己的血液很好奇。他感觉到了疼。他开始试图说话，能感觉自己声带的颤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所以，感觉安详。他看见了女人，漂亮的女人，他很高兴。原来女人是这个样子。他有个妻子，这个时候他想起他的妻子。也是个瞎子。他很一直以来他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他决定回家去看他的妻子。可是，他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看见。就这样，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他找不到自己原来有的一切。有次他与自己的妻子擦身而过。可是他认不得。因为他记得的只有他妻子的声音。作为一种存在，他的妻子只是一种声音，以前对于他来说，这是所有存在的证据。现在，这些证据都没有了。他感到害怕。害怕到连呐喊也不能够。他流眼泪，第一次流眼泪。那种眼眶被湿润的感觉，视线被模糊的感觉。又让他从新不能去看见。但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可以听见了。可以说话。他又找到了他的妻子。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长什么样子，不过那已经不重要。后来，有人告诉他关于颜色的描述。他知道，他的血就是人们所说的红色。生命的颜色。他很高兴，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流着和他有同样颜色的血。


第三场雨     初

那天，天很蓝，云很少。太阳很大，所以觉得渴。从店里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却无名的下起雨。太阳还在那里高挂着，似乎炎热与他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不知道是那块云在下雨。雨很大，但可以想象很快就会过去。我不想找个地方躲雨，因为没有心情。打开盖子的时候有雨落进了瓶子。一滴又一滴。我喝了口，还是水的那个味道，没有味道的味道。

我是乔，我没有失恋。所以不需要对烦躁的心情太多的说明。
雨停了，和想象中一样，停的很快。
和我擦肩的那个漂亮女人没有看我一眼。这让我的心情更糟糕。走在人群，漫无目的。七月的天气永远让人那么讨厌。有一个女孩子在天桥上打着手机，哭了。第一次，我想安慰一个陌生人，却没有那勇气。她走下天桥，那种姿势，另人担心。在人群，没有人会给她递纸巾。即使有人那么想。比如我。

朋友打电话说他做了爸爸。想替他高兴，却高兴不起来。我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责任感，那么她当时的痛带来的不是悲剧，而是一个生命。她，可以算是我的女人吧。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她，总能让我平静。找了家光线昏暗，冷气打的很足的咖啡厅坐下。开始打电话回公司，告诉经理事情已经办妥。电话那头是一个始终低沉，听不出脸部表情的声音。我想他是累了，累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状态，他始终在那个状态。所以变的麻木。

小姐送来了咖啡，大概她在刚才出过门。她的头发是湿漉漉的，一定因为刚才的雨。有一滴水从她头发上滑落入咖啡。她很惊慌，说要为我换一杯。我笑着喝了口，说感觉很好。她走了，带着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感觉他心里想什么。他只是我千万接待客人中的一个。可是我却能感觉他的心情。他在想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应该为他生个孩子。可是却消失了，那个女人带着她和他的孩子，用一种垂直的方式。我想安慰他什么，可是我没有。每个人都有心事，但是不一定每个人都需要我的安慰。这是我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我是蓝，今天男朋友说要来找我。可是到现在没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雨淋到。希望他有，这样我就能原谅他的迟到。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女朋友在等我，她一定很高兴，虽然我迟到，但她还是会担心我因为淋雨而着凉。为她买的玫瑰因为这少些的雨而变的艳丽。和她一样。属于美丽。有个女孩子哭着走下天桥，她很憔悴。我觉得我该安慰她。可是却开不了口，于是我决定把玫瑰送给她。我做了，觉得很快乐。我想她一定也会快乐。我是安生，一个广告设计师，我的女朋友叫蓝，是一个服务员。

也许，这只是多余的感伤，既然离去，一切感情就变的没有必要。若真的注定了。那就不该再给自己注定伤心和哭泣。
我？我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记得他叫森，一个可以八面玲珑的男人。他在电话那头告诉我他的决定。这让我很疼，所有的一切就好象一个水泡被刺破。然后撒了一地的虚无缥缈。那个男人送了我他的花，我可以感觉他很快乐，他想让那份快乐感染我。就好象打个喷嚏就能让我感染上感冒一样。街边的音响店里放着水木年华的《再见最爱的人》。店里的人在低头选着自己喜欢的碟片。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
如果没有那场雨，或许我真会从天桥上跳下去。不知道当森看见我的尸体会是什么感觉。我知道，他曾经爱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而从他家的阳台上坠落了下去。我也想用这种方式来感恩他的爱。可是却没有。因为那场没有来由的雨。因为现在手中的玫瑰。

我是森，一个经历过很多的都市男人。就在刚才，在下雨前，我打了个电话，想决绝与一个女人的关系。她叫罗。
罗很爱我，我可以感觉到。在我伸手去感觉雨水的时候，发现心里的悲凉和内疚。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过去了。在我的世界。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和她的爱存在。就在昨天，我做了爸爸，我法律上的妻子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很爱我的儿子。所以我决定给他和他的母亲完整的家庭和父爱。我很自私，但我只能那么做。
在一年前，我的前妻从这里消失，用一种垂直和任性。因为我的冷漠，因为我的自私。我不能再错第二次。
打完了电话，我离开家，离开那个阳台，在医院我看见我的儿子。我用被雨水湿润的手摸着他的脑袋。他在哭，因为他在呼吸。

什么？为什么？哪儿？爸爸？妈妈？我？

Anne_珏

太感人了！

Leslie

我刚刚没发出的原话：“我不在网吧也不在家，不麻烦了，估计你给我注解我还是不太能理解，毕竟我们的逻辑方式和价值取向有异议。不过我喜欢你的语感和你的的表达方式，我是个肤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