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年代

snoopy_1818

“对不起，可儿，如果我在认识你姐姐之前认识你，或许我们会好好的相爱，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姐姐陈宝贝一个人……所以，请忘了我吧”。李健哽咽的说。
　　而我早已泣不成声。
　　李健捧起我的脸，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眼，任眼泪不停的滑落。“求你要好好的爱自己。”李健的唇深深的落在我的额头。
　　化妆间的门被猛烈的推开，撞击在墙上。李健怔了一下，额上的唇来不及拿开。我回头，看见姐姐惊讶、愤怒的脸……。
　　黄昏的余辉透过窗户映在我的脸上，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记忆定格在姐姐那张惊恐愤怒的脸上。她看到了我和李健在一起，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李健正吻我的额。姐姐惊讶的忘记了指责，转身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美丽的发随着剧烈的跑动而夸张的起舞，李健也随之消失于眸中。
　　我笑，对自己笑。这不正是我当初想要的结果吗？我终于破坏了姐姐的幸福。我侧头，看到镜子中我的脸，那上面为什么看不到笑呢？我应该笑才是。那里面的面孔分明是比哭更难看的表情。
无意中，我报复了姐姐，可是我却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快乐。

　　我的姐姐是陈宝贝，母亲生她的时候30岁，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当做宝贝，于是名字也就叫了陈宝贝。转过一年，母亲去还神的时候，算命的说她32岁会产子，母亲便信了。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当我在母亲肚中不足月的时候，他们就为我想好了名字，叫陈渴儿，那是个男孩儿的名字，他们一直渴望生个儿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哇哇坠地的不是他们期望的儿子，而是我这个女儿。可是盼子心切的他们并没有半点的失望，因为母亲是刨腹产，有一刻我们的命微在旦夕，后来据母亲说，她当时强烈的感觉到我的心跳与她连在一起，最终伟大的母性战胜了一切，我们才得以脱险。所以父母对我百般宠爱，并把我的名字渴儿改为可儿。
　　我的降生开始了姐姐的不幸，因为母亲的过分偏爱，姐姐从小便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起初妈妈只是对我的爱多一点，而后来少言寡语的她更不讨父母的喜欢了。有时觉得姐姐在这个家里是孤立的，可是她并没有因为父母对我过分的偏爱而对我疏离，相反，儿时的她在我眼中是位很好很好的姐姐。我走路就是她教会的，而我说的第一个字就是J-i-e。
　　我们的亲密关系一直到她升入初三为止。

　　她上初三的那年，我刚做为初一的新生来到她的学校。姐姐的性格很内向，可是在那个15岁的萌动季节里，竟有两个男生同时爱上了她。可能那时的爱只能叫做喜欢吧，但方面的喜欢。叫林海的男生是他们的班长，家在北边，从六年级时就投靠了他在这里生活的叔父，他和姐姐一样腼腆内向。另一个男孩儿叫做李健，我刚进校时就知道了他的一些“英勇”事迹，可是我却丝毫没认为他是个坏人，反而认定他是那种除强扶弱的英雄人物。可是一向英勇的他，远远的看到姐姐，脸就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更别提再说一句话了。而我，也如他一样的无用，甚至连远远的望他一望也不敢。
　　最后的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姐姐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被李健送回家后便再也没出过门，整日躲在小房间里写着什么。冬天要结束的时候，姐姐欣喜的从林海那里得到一件他亲手做给她的袄，而同时也传来了李健自杀的消息。

　　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不要紧，他喜欢的是我姐姐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姐姐不爱他，反而带给他那么多的伤害。李健在毕业的前夕自杀，庆幸的是他终于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他是为了姐姐才自杀的，他以这种方式和家里对抗，他想留在这个城市，留在有姐姐的世界里。后来他还是走了，去英国读国际贸易。姐姐到最后也没有去挽留他或是说些道别的话，事实上她对他的走无动于衷。
　　姐姐不仅伤害了李健，更伤害了我。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我会微笑着祝福他们。可是不，她却伤了他的心，更刺痛了我的心，我发誓我终有一天要为李健讨回这个公道。从那一刻起，我再没把她当作是我姐姐。
　　13岁的年纪，我望着镜子里瘦消的脸，稚气未脱，而姐姐已出落的款款动人，我对自己说，再过两年，再过两年我将拥有你的一切。

　　幸运的是姐姐的功课一直很好，顺利的考入重点高中，接着是名牌大学，而林海始终和她一起。我就没那么好运，只读了普通的高中，在读高中的时候又疯狂迷上了画画。母亲溺爱的顺着我的意，把我送出了国，而我选择的国度是英国，那里有所很好的美术大学，和有一个我从13岁时爱上的人。
　　我并不知道李健的地址，况且他怎么曾注意过我呢？儿时的暗恋情结居然蔓延到了我的18岁。
　　我以为有缘的人不必互相寻找，在某一特定的时间地点他们一定会再遇见。
　　在英国的那段时期，闲时的我整日躲在学校的楼顶，拿着画笔想像我们相遇的情景，并将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付诸纸上，嘴里念的始终是那首辛波丝卡的《一见钟情》。

　　他们两人都相信
　　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他俩交会。
　　这样的笃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
　
　　我们或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我想问他们
　　是否记不得了——
　　在旋转门
　　面对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说出的「对不起」？
　　或者在听筒截获的唐突的「打错了」？
　　然而我早知他们的答案。
　　是的，他们记不得了。

　　他们会感到诧异，倘若得知
　　缘分已玩弄他们多年

　　尚未完全做好
　　成为他们命运的准备，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
　　憋住笑声
　　阻挡他们的去路，
　　然后闪到一边。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
　　肩与肩之间？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我期待过我们的相遇，或许会在某个假面舞会上，摘下彼此面具的瞬间；或许会在公园的水池旁、长椅上；或许会在旋转门交会的一刹那；或许就会在此刻，老天终会让我们遇见。
　　五年的时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或许面对着面，我亦认不出他。每每想到这儿，我的画笔就会顿在已色彩斑斓的画布上。

　　在英国三年的时间，我们始终没有遇见。我决定结束我的异国求学梦，回去爸爸妈妈的身边，回到曾经的记忆中。可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在返航的旅途上，惊讶的发现他坐在我的身旁。

　　是他认出了我。在飞机上闭目养神的我，听到旁边的声音：宝贝，是你吗？我认得那是他的声音，那是属于他的也属于我的独特声线。我张开眼睛，却看到他由欣喜转为失望的脸。“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闭上眼睛的侧面，真的很像我的一个旧时同学。”我的笑僵直在脸上，当我躲过他歉意的目光跑入卫生间时，我看到了我的脸，那张脸分明有五分的像姐姐。
　　当我再坐在他身旁的时候，我已经尽力的再克制我的情绪。“请问你刚才说我像谁？”我温婉的问他。
　　“哦，是我的一个旧时同学，她叫陈宝贝，仔细看就不像了，她的眼睛小些，笑的时候就眯在一起，像只臃懒的猫。”当他念姐姐的名字时，声线极度的温柔。
　　整个旅途，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我终于可以和他并肩而坐，终于可以直视他的眼睛，终于可以和他交谈，哪怕他一直提的是他和姐姐陈宝贝的故事。
　　当他问我的名字时，我只回答我叫可儿。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他没有怀疑我和陈宝贝的关系，这是我庆幸的，但是也由此觉得失落，他居然从未注意过陈宝贝有个小她两岁的妹妹。

　　另我悔恨终生的是，他给我的电话被我记在我的手机里，可那个手机在出租车上不翼而飞。

　　北京是个多么大的城市。在那里我碰到了很多人，旧时的同学、玩伴、朋友，但是始终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哪怕是我刻意的寻找。

　　又是三年终了，北京下了场极大极大的雪，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不禁想起了13岁时的那个雪天。如果现在让我回到13岁，我还会用十年的时间去等待和寻找一个我爱而不爱我的人么？如果没有李健的出现，或许我现在也该幸福的依偎在某个人的肩上欣赏这雪景吧？可是现在，现在只能“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了。

　　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在外居住的姐姐终于传来婚讯。但是我是不屑顾及她的事，我一直以为新郎会是林海，因为十年间他们始终关系要好。我依然在无事的时候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奔走，为的是找到李健。

　　姐姐要我做她的伴娘，她对我说：虽然你离开了那么久，而这些年我们姐妹的关系也疏远很多，可是，可是你始终是我的妹妹可儿，做姐姐的伴娘好吗？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一个稍大点的女孩儿在教另一个女孩走路、学说话。我走过去拥住姐姐，年少的浮躁使我恨了姐姐那么多年，那么偏执的恨，那么固执的背离。而姐姐始终认为我是她最的妹妹。我对于姐姐的宽容无话可说，我答应做她的伴娘。
　　我终于可以从儿时幼稚的报复阴影里走出来，可是人生就如同是一场精彩的戏，在我找到姐姐、找到自我后，却失去了李健。因为在影楼拍照的时候，姐姐介绍的新郎正是李健，这个我爱了10年的人。
　　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人和事，姐姐和林海只是对好朋友，把彼此视为知己，仅此而已。我这才知道太过了解的两个人，是没有相爱的勇气的。而十年间又有很多人和事没变，就好象我，在这十年始终暗恋着李健，而李健却从16岁开始暗恋姐姐。初中的那个年纪是暗恋的年代，所有的爱都好象是似爱非爱，欲说还休。那个年代的爱是巧遇、是错过、是希望、是失望，但不论如何那个时代的感情错过了就不再来。

　　再次的邂逅，他的惊讶也不亚于我，可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笑着伸过手，“你好，我是李健，我们达同一班从伦敦飞往北京的飞机，没想到你是宝贝的妹妹。
　　他没想到，他怎么会想不到我就是陈宝贝的妹妹？就算当时没想到，现在也该知道了。而我当时刻意隐瞒与姐姐的关系，他现在也该明白是为什么了吧？
　　我想牵动嘴角，可是连我都不觉得那是在笑，匆匆的把手放到他的手中握了一握。我像个小丑一样陪他们挑选婚纱，姐姐去试礼服了，他们挑了白色的婚纱，那么纯洁的颜色。
　　我跌坐在沙发中，脸上没一丝血色。换好礼服的李健走出来，坐在我的旁边。原来你是宝贝的妹妹，可在飞机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听你姐姐说你初中也是和我们一个学校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我转过脸来看着他，而我的声音是如此仓白。
　　“我丢了你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打给我？”我顿了顿接着说道。
　　“因为……因为回来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你姐姐，虽然那么多年没见，可是我还是在人生鼎沸的街口一眼便认出她……。”
　　“够了”我歇斯底里的，“为什么她要比我早生两年？为什么她伤你那么深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我在英国三年我们都没曾遇见？为什么偏偏遇见了又要再次失去？为什么每次都是姐姐先遇见你？为什么你们要结婚？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我的姐姐”。
　　“怎么了，可儿？你刚才叫我吗？”姐姐穿着美丽洁白的婚纱走进来。
　　我们都微微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
　　“好漂亮，你是最美的新娘。”李健迎上去，拉着姐姐的手。
　　“世界上每个新娘都是最美的，而只有妹妹是最可怜的”我幽幽的说，拼命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姐姐走过来抱住我，“小傻瓜，你永远都是姐姐最最可爱最最幸福的妹妹。”
　　我的心颤动了，这是我的姐姐，我再不可以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我说过，如果他们真心相爱，我会祝福他们。我趴在姐姐的肩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重新走进了化妆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李健。
　　“谢谢你，可儿。”李健走过来，把左手袖口拉开，我看到了一条模糊却又深刻的疤痕，我记起了他的那次自杀。
　　“这是我为你姐姐而留下的，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呼救吗？因为当年我只有十六岁，我怎么有能力去爱一个人？我必须要去磨练成长，我的求生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你姐姐真正的幸福。”
　　“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忘掉你姐姐，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爱她一个人。”
　　“对不起，可儿，如果我在认识你姐姐之前认识你，或许我们会好好的相爱，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姐姐陈宝贝一个人……所以，请忘了我吧”。李健哽咽的说。
　　而我早已泣不成声。
　　李健捧起我的脸，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眼，任眼泪不停的滑落。“求你要好好的爱自己。”李健的唇深深的落在我的额头。
　　化妆间的门被猛烈的推开，撞击在墙上。李健怔了一下，额上的唇来不及拿开。我回头，看见姐姐惊讶、愤怒的脸……。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的姐姐应该幸福的披上婚纱和他的王子踏上红毯。而我会为他们由衷的祝福。

　　初春的艳阳照在新人的脸上，烫金的喜贴上写着“李健、陈宝贝”新婚大喜。姐姐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并接受我的祝福，做这个春天最美的新娘。
　　我的白色的裙也分外漂亮，那是姐姐亲手为我挑选的伴娘礼服，而他们的伴郎是李健的弟弟李康。
　　他笑着对我说：陈可儿，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只幸福的猫。
　　我说：“是吗？也许”，然后我们一起微笑着举杯。文字

相思柳叶飘

暗恋无用，相思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