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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之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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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你知道白晶晶为什么会变成白骨精吗?”女孩笑了一下说,“因为在那五百年里,她在等。在等她的齐天大圣。他说过要她等他回来。所以她一直在等,在五百年后,仅剩一副白骨。”
  说话的女孩叫安怡,讲话时睫毛在闪光。
  她扭头,在她右侧后方坐着的男孩停着笔,面无表情但温暖地看她。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但看不透她。在回来以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笑。安怡在学校里,是一个非常冰冷的女孩。
  男孩和安怡不熟,话也没讲过几句。他只知道,安怡原来是他朋友的女友,而他到这个学校时,他们刚分手。
  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他要读书,高考就在眼前。
  拿起了提纲,女孩又转过了身。这一回,安怡问,“如果有一个人,他活不久了,大家包括他自己都知道。啊,如果他每天对你说‘YOU ARE MY ANGEL,MY ANGEL’,你该怎么办?”
  男孩习惯性地眼珠向右上方迅速翻转,很快他说,“一脚踹死他,这么麻烦。”
  安怡又笑了,睫毛在闪动。


  II
  又一次,安怡哭的没有干燥的手指来翻动书页。她感到了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于是她拉下墙上的圆镜。她看见了自己哭泣中扭曲的眉毛和红肿的眼,以及在变色唇膏下红润的嘴唇。
  每当面对自己,她就和自我交谈。一旦他们目光相聚。喧闹中产生的琐碎的奇思异想便凝结,化为一种很小的颗粒。安怡知道,这种极小的颗粒会储存在大脑中,寻找或是等待着与其它颗粒的撞击。
  撞击的时刻,安怡自身会有感觉,或轻或重的冲击力。
  当孙悟空扔掉紫霞为他收集的装甲时,安妮宝贝光的脚放在草面上,满嘴混帐的守望者幻想着不算美的修女的募捐和孩子们追逐于麦野中的画面。
  安怡光着脚穿着酒红色的人字拖,长裙,撑着粉色的伞,悠然走过数条街。裙摆轻轻擦着她的脚踝。她好象听见了一句问话,为什么把裙子系的那么松呢?安怡继续着缓慢的步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回答,本来就是宽松的衣服,为什么偏偏要用它来束缚呢?   III
  安怡要回到杭州去。
  坐在火车上,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她努力地不弄湿她的信纸。
  她的行囊和来时一样简单。这次出游并没有带给她什么。异地的他变的越来越奇怪。昨天那个紧拥着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的他和今天来送她时冷漠的眼神是同一个人吗?在来车站的路上,他们坐三轮车。安怡对他,她的恋人说过,我最喜欢的代步工具就是三轮车。说那话时,他们彼此爱护。昨天,在三轮车上,安怡轻轻的把头发靠他的肩膀时,他避开了。于是安怡什么也没有说,坐直了身体。
  这一次,独自一人坐最糟的一班车来他的城市,又坐同样的车回去。安怡真的很疲倦了。她不停地写字,那是给他的信。一边写她一边想,这封信永远不会送出去。
  夜里,她终于闭上了疲倦的眼睛。意识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叫什么,提防什么。她太累了,趴在硬座的台子上,睡了。
  她在火车上从来也不会做梦。什么时候起,安怡习惯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习惯了独自一人拖着大包小包艰难地在站台上跑。习惯了自己打点行李,和每一辆TAXI司机讨价还价,搬一个隔了一条钱塘江的家。习惯了今天在四川明天在湖北的变换。习惯了冷淡地坐着,任由别人猜测自己的年纪。他们问,你23了吧。安怡的手静静地放在腿上,淡淡地说,再小6岁。周围的人哗然。安怡不明白,与他们何干。
  一个脸宽宽的,笑起来很幸福的男人说,你要是不开口,我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很江湖的女人还未成年。很江湖,安怡不懂什么是很江湖。他说完就用爱怜的眼光温暖他腿上坐着的正吃油条的女人。女人有一头直直的长发,她总是把它们系的很干净。但是女人的脸不干净。她的脸是由棕褐色斑点拼成的。可安怡感到她的一种美丽,流淌在她的斑点脸和长直发上。安怡没法分清是因为那一种美丽令那男人如此爱惜她还是因为他的爱她美丽。
  斑点女人从一上车就不停地吃油条。安怡看见他们头上悬挂的一只塑料袋里满是油条,她估计那不下20根。
  安怡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油条。斑点女人吃着油条抬起头,眼神戒备,停了一会,但还是腼腆的笑了,低头继续咬油条。她的男人看了,充满爱怜的手抚她的头发。他说,她啊,最喜欢吃油条。
  安怡淡然地看着他们,不再吭声,开始听DISCMAN。
  斑点女人对其他人都只是微笑。她只对她的男人开口、撒娇。安怡要受不了,她长这么大从没晕过不开空调的火车,但她头昏了。很多下沉的画面浮上来,安怡想吃清补凉了。

  IV
  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把安怡吵醒。她趴在台子上的手臂已被头颅压的失去知觉。她忽然清醒过来,她是在去杭州的车上,而不是那辆有斑点女人和她的男人的武汉火车。
  安怡坐直身子,伸手摸自己的小腰包。它被拉开了,里面的东西少了。安怡认真地翻,确定那贱小偷笨手笨脚地拿去了她的身份证和她在学校吃饭的饭卡还有她唯一带出家门的一本通讯录。她无法不恨那个小偷,可又觉察不清自己的感受。她扫视她周围坐着的人,一个鼻毛茂盛的像大内密探零零发的中年男人,一个苍老的侏儒女人,一个干瘪的老头。突然之间,她开始恨这些人,恨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们当然是看见了,看见了。侏儒女人畏畏缩缩逃避她的目光。安怡看着她,盯了一会,就继续查看她的腰包。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被偷了。她的语气和脸色全是一样的事不关己。周围的人都一样的面面相觑,互相打量过后无限怀疑样地盯着安怡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安怡是贼喊抓贼。
  安怡知道他们什么都明白,但她不想争吵,也许根本就是他们中的人干的,也许他们是个团伙,也许他们不想惹麻烦。惹麻烦,安怡也不想。所以她不再吭声了。只是显出了一点烦恼的样子。就是这种烦恼的样子也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她不担心,要她担心令她痛苦的事还不够多吗。所以她不想了。她可以独自一人面对一些问题但一旦知道会有人帮助她她就会软弱。这就是旁人看到她一个人时认为她23岁的原因么。当一个人时,她非常坚硬,硬到一定程度,就会失去韧性,撞击破碎。
  她懒得和小偷计较,她还是非常的累。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男人,他一出现就唾沫横飞。他说,你们这些人,看到小姑娘一个人也不懂得关照一下。那小偷来时,你们怎么都不吭声!这男人如此义正词严,把周围的人们给吓到了。他们纷纷辩解,他们当时也睡了。男人大手一挥,不是借口!你们一点社会公德心都没有!你们应该……
  之后那人的话安怡都没听清,她带上了耳机。甚至她也没有看一眼那个喜欢打抱不平的男人的脸,当然更没有谢谢。
  她重新闭上眼,不再理会四周的骚动。她引起的骚动。安怡知道那男人一定开始手忙脚乱了。他猜不到这个女孩竟举动这样异常程度的出乎他的意料。也许他只是想帮一个忙,也许他真的没有任何企图。但又怎样呢。又也许他就是那个在安怡小心翼翼绕过各式人,走向厕所的路上,从背后伸出来摸她的那只手。安怡迅速的回头。她区分不出来,背后所有的男人都在她回头时看她,她分不出是哪一个。也许他们也是团伙,无聊至极的团伙。
  安怡开始回想过去的故事,那么多的人的脸。总有一天,所有的人,她都无法分辨他们了吧。

  V
  这是个湖水高月亮低的地方,这是安怡对杭州城的评价。
  她喜欢晚上在长桥公园看西湖的湖水映照着灯光和月光晃动。她也喜欢湖滨的那一二三四五六若干个公园,喜欢那些四元一支的玉米棒。喜欢抓牢玉米中插的棍子,满嘴糯糯的玉米香甜。她也喜欢半夜十二点后去走那钱塘江大堤,对着天空和水面唱I SWEAR。

  VI
  她破戒了,她人生中无数次的破戒之一。她说过再不上网的,也说过什么厌烦。但不管她说过什么。三个月后,上网,破戒。不论有什么理由,她就是又破戒了。像其它的许多事一样。几乎每个清晨,每个夜晚,她睁眼或闭眼的瞬间,她都说同一句话。不能再继续了,结束吧。
  不用时间来催,她自己就能推翻约束的一切,一切约束她要约束的围墙。
  明知道不能成立的戒条誓约,为什么偏又固执地要去强制?
  许志安温柔的唱,唱,每当你流泪,靠近我一点,轻抚你的双眼让你快快入睡。
  安怡的眼泪怎么还会流下来呢。怎么还会呢。
  眼泪。孤独的液体。一滴泪落在了她不断敲打的手背上。安怡看着,看着它滑下来,滴到键盘的夹缝中,不见了。
  好象雨呀。

  那天在寒冷冬天里的一场雨。
  就在那雨里安怡看见了那只狗。
  粘满黑黄色固体块状物的稀疏皮毛,裹着干瘪的躯壳。尾巴几乎是秃的。
  看见了安怡,它颤抖惊恐地抖动着。皮下是清晰可见的肋骨,微微隆起的腹部,中间细的像脖子一样的腰。
  潮湿的眼睛,眼睑糊满黄白的粘质。棕色的虹膜半透明地透出里面隐藏着的黑黑的瞳孔。安怡蹲着身子,近近的看着它。它时不时垂着眼看着安怡。尾巴也不摇了。
  狗的尾巴不摇了,但它在不停地抽搐。全身都在抽动,一边抽动它一边发出呜呜的哀声。它已经站不起来了。它用仅剩的体力支撑着两只前腿,立起上半身。
  安怡的眼泪于是流下来了。看着这只濒死的狗,她跪在雨水中,哭了。
  这是一个闭塞的地方,她的眼泪,只有室友们看到。室友冲回房间拿雨具。只有安怡留在雨里,轻轻抚摸那只狗小小的头和干瘪的身体。

  在西湖美术馆,中瑞合办的贾克梅蒂作品摄影展上。安怡看到了一尊相当著名的雕塑的摄影作品。
  一只干瘪的,毛皮湿答答地垂下来的狗。耷拉着头。脖颈与肩胛骨耸立的脊背形成美丽的弧线。瘦的,似乎没有肌肉的腿,被腿骨拉扯,艰难地向前行着。狗没有露出眼睛,它的一切都被湿垂的毛掩盖了。身体的干枯与腿部的干直,像竹竿一样,支撑起的支架。
  一件好的创作艺术品,不应该有太多的作者的创作意图作说明。
  他们告诉安怡的。他们说,你看,贾克梅蒂的作品基本都没有做说明。一件好的艺术品应该是没有定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
  贾克梅蒂的作品果然是没有任何说明的,几乎都没有。但这一件却有。他为这只湿透的狗的说明是:
  一天,我走在路上,下起了雨。我看见了一只狗。我觉得,它很像我。


  许志安在唱,唱,每当你流泪。
  安怡的眼泪不再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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