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黑如墨，天气依然寒冷。赵有才放下行李叫门时已过了十二点，可欣听出了是丈夫的声音一时间又有些不敢相信，是，是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赵有才就笑，因为想你就回来了呗。跟着过来就抱女人。因为金融危机，他带着班组二十多个兄弟，从正月初八出来连续歇了二十多天，工地还是没钱开工他们只能返乡。
可欣一把推开，别碰我，正休假呢。赵有才就叹了一声作罢。没一会，可欣就憋不住笑了。赵有才立时明白又一把抱住女人，看谁耍谁！
吃午饭时可欣问他有什么打算。赵有才说，怎么，觉得一个大男人窝在家里资源浪费了？
可欣白他一眼，现在金融危机太多农民工返乡，哪那么容易揽活？跟着要他留在家里，让她出去找点儿事做。
想得美，你以为我真会闲得没事能安心帮你种地，门都没有！
那你还想干啥？
你不是一直想建房吗，瞅这空挡咱们建房呀。
可欣叹了一声，为建设新农村，政府已不允许一家一户再私自建筑，村里好些人家房都不能住了想推倒重建，就因为一直拿不到政府土地使用证和建房证都在观望死等。
赵有才却不这么看，建设新农村向着城市一体化发展，大伙住到一起有什么不好？既可节约土地节省材料减少水电煤气等能源消耗，看着规模气派还热闹，何乐而不为。俩人正说着，小妹艳茹又匆匆走了进来。可欣知道她想来蹭饭然后好去厂里上班，又没回家？
赵艳茹说一回去爸妈就逼着去相亲不想回。
赵有才想了想说，有一只兔子在田野里奔跑，后面有上百人追逐，并不是一只兔子可以分给一百个人，而是因为这只兔子没有确定属于谁。市场上堆放着许多兔子，经过的人都不去看它们一眼，这并不是人们不愿意得到兔子，而是因为它们已经有主，一旦定了名分就是再粗野的人也不会再去争抢。
赵艳茹有些生气，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婚姻总不能还由父母包办吧？
赵有才坚持，什么年代总得有个归宿，如果你不想爸妈为你操心，赶紧给自己找一个呀。
那也得心有灵犀彼此有爱才成，又不是嫁不出去。
可欣盛了饭来，知道小姑子心里有那个已婚男人，就是她的厂长也是有才的同学胡达成，有心想说什么又忍了。
赵有才到村委说明来意，刘主任给泡了茶，眼下有人带头建房他们非常欢迎，且是村里包括镇上的头等大事。但一定要契合新农村的规划和要求，现在大伙生活水平提高，只剩下住急待改善提高了。赵有才觉得农村总是农村，大伙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很难把他们捏合到一块一起出钱出力建房。刘主任建议你们可以自筹资金以垫资的方式把房先建起来，而且要形成一定规模，全村三百多户，一次得建八十套，一方面给大伙造成一种大势所趋的态势，一方面继续政策打压，而他们要想改善住房条件，最终别无选择只能就范。
自筹资金，还要形成一定规模村里有这么多钱？除非找开发商。
这样不妥，只要开发商一进来房价一定会很高，大伙难免排斥，情绪会更抵触，也实在是承受不起，多半只能望房兴叹，所以这房只能我们自己动手来建。刘主任想了很多，至于资金，为支援新农村建设，政府已从财政上拨了一百五十万专款，我们再以村委会的名义向银行贷款二百万，剩下的缺口还可以先动员大伙交一部分预付款，也可以向私人拆借。
二
二喜说窑厂要找几个人出砖，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几个人先去干着。赵有才问如果村里有工程他们还出不出去。二喜不信村里能有什么工程。赵有才说就是新农村安居工程，他们自己建自己住。二喜点头，无论出去打工挣钱还是在家建房，都一样是为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何乐而不为。
昨晚吴支书又过来说我们自己做不会把利润看得太高，大伙才能接受。由你带头还有许多优势便利：一是用工不愁；二是你手下也是你兄弟，只要给予一定优惠，既可动员他们先交上部分房款，到时还可以率先入住；同时也支持了我们工作。
话虽如此，赵有才心里还是没底，现在是市场经济，每一样材料进场都要当面结算或款到发货，如果每套房基建成本按十二万元算，八十套那可是近一千万呀，仅靠政府那点拨款和贷款能干什么？大伙能不能如他们所愿先交一部分钱？有多少人愿意交？都是未知之数，如此这巨大的资金缺口又从哪出？
吴支书喝了口茶说，在一处地势十分险恶的峡谷，谷底奔腾着咆哮的急流。峡谷间有一座索桥，几根光秃秃晃悠悠的铁索横在峡谷间。它是通过这个地方的惟一路径，有一天有三个人来到这里，一个聋子一个瞎子还有一个健康的人。聋子看看这座桥很害怕，但是他听不到急流的声音，他用眼睛看着脚下步伐很顺利地过去了；瞎子不知谷底的险恶，他心平气和也十分稳妥地通过；第三个是健康人一直犹豫着，可是又没有其它路可走，最终只能硬着头皮上桥，刚到桥中央只见脚下万丈深渊云雾升腾，听到谷底急流咆哮，早已两腿直颤面色如土，一不小心跌下了桥去——有时候我们把困难看得太大太重反而会被吓倒，以至于阻拦了我们前进的脚步。
思来想去赵有才决定去找一下达成，可欣担心因为艳茹的事李秋平一直敌视他们，现在找上门去肯定自讨没趣。赵有才不屑，我们这是大事正事，是同学情谊是工作往来。
可欣不以为意，怎么扯你跟艳茹也是兄妹，是一家人，人家能待见你？
赵有才想想也是，人家好好一个家庭小妹非要横插一脚，当真是看上了达成的钱？还是因为他们打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他和达成对小妹都很关心照顾，她一直念念不忘？
按照新农办规划设计的现代生活小区，将拥有超市就医休闲娱乐等等设施需求，村里特地辟出了将近三百亩一块好地。赵有才和二喜又连着在外面跑了五天，差不多花尽了手上的现金，随着车轮滚滚机械轰鸣，各种各样建筑材料相继进场，赵有才又请班里兄弟吃了一顿，就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刚两天地基还没出来，镇农电站县供电局就来了四个人要钱。赵有才挺茫然，搭火费已经交了还要什么钱。县供电局于科长解释，是费不是税，你们新农居是盈利性工程。因此得象征性交纳一些开发经营费，就五万块，只是你们工程的九牛一毛，我们则保证你们安全用电。心里有底，无论他们怎么哭穷，总得给个面子甩个二万三万。
赵有才明白这种费没有任何法令法规维护，政府也不会支持。但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僵，谢谢领导关心，只是这个民营工程纯属垫资工程资金奇缺，他一个农民完全是村里赶鸭子上架，估计撑不了多久就得停工歇菜。
怕是赵老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是囊中羞涩充不了胖子！
于科长脸色就很难看，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羊毛出在羊身上，赵老板身后有那么多农民兄弟买单还愁没钱？
赵有才苦笑，这里是农村不比你们城里一房难求，一是房价远没有那么高；二是房也还没建起来，就算大伙有心支持也交不上几个钱。
牛队长一看气氛不对即半是提醒半有深意道，你看，都是协作单位，赵老板是不是能通融一下？
赵有才叹了一声拿出五千块，不是我们不通情理，实在是我们举步维艰拿不出来，还望领导多多体谅。
不想于科长却摆了摆手，那就算了，既然赵老板这么困难我们总不能强人所难。话毕转身就走。
赵有才也没多想，当下就约胡达成，难得老同学今年在家糊口，胡老板不能成天忙着挣钱总这么疏远老同学吧？怎么样，要是今天中午有空也赏光的话，就到镇上杏花酒家，我做东咱们好好喝几杯如何？
胡达成满口答应，难得赵总有此雅兴，而且有吃有喝我不去你以为我傻呀？
在一个僻静的小包间里，一个狗肉火锅几样时令小菜一瓶白酒，两人喝得尽兴，聊得也开心，最后赵有才说明来意，胡达成就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你一约我我就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赵有才也笑，猜到你还吃还喝，现在想反悔也迟了，总得给个说法吧？
胡达成就叹现在金融危机原材料成倍上涨，他的大客户，东北一家地下管道工程公司有笔货款还没到账，但他们承诺最迟六月肯定兑现，到时应该能支持你一百万吧。
三
快下班时赵艳茹突然发来短信说车胎爆了。因为关系特殊他们传递信息都是利用短信，而且看完就删，虽然事先没有商量，但都心有灵犀心领神会。胡达成无声的笑笑，可能男人骨子里都天性需要女人赏识，需要那些带点暧昧色彩的东西，来刺激或调剂他们的生活。虽然迄今为止，他的身体还没有背叛李秋平，至于心灵就如同自己不能控制做什么梦一样，谁也无法驾驭。
赵艳茹拿着包刚坐到他身后，包又滑了下来。胡达成担心他的杯子，小心点儿，二百多块呢。
小丽一个人在家里玩儿，一不小心将一个碟子打碎了。妈妈回家发现后问：小丽，你是怎么把碟子打碎的？小丽连忙跑去拿来一只相同的碟子往地上一摔说：妈妈，我就是这样打碎的。赵艳茹说着包又要往地上丢，我就是这么不小心的。
胡达成连忙拦住，算我说错了行吗？
胡乱责怪人，错就是错又没冤枉你！
胡达成叹，为什么错的总是我？正说着李秋平打来电话，他本不想接，可铃声经久不息……
赵艳茹不屑，接个电话至于吗？
胡达成还是没接车也没停。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丈夫也不例外，有点钱又有点闲，李秋平心中忐忑，人一进门就问中午真是赵有才请客。胡达成撇她一眼，那还有假？李秋平还是不太相信，为什么请你？不会是想跟你认亲让你换人吧？胡达成骂她胡说八道，人家新农居工程资金短缺想让他搭把手，作为打小的玩伴后来的同学朋友能袖手旁观？女人冷笑，恐怕还是未来的国舅呢，而且就你手里那几个钱厂里不用日常开销？胡达成让她少操心，他是收回东北的货款才帮忙。李秋平还是摇头，那也不能借，现在金融危机，到时他若建不成房弄个烂尾工程，我们的钱还不打了水漂？须臾又说，到时你不会拿他妹抵账吧？胡达成瞪他一眼再懒得理她。
四
早上工地突然停电，问牛队长说是线路检修。赵有才不信，春节前刚检修过这才几天？
牛队长笑，上面说你们是大工程，因此更要保障你们安全用电。
那得检修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说快一二天就成，说慢三四天也完不了。
这是报复，乘火打劫不成就寻机报复！赵有才啪的一拍桌子，跟着就进城找他们领导反映，不信共产党的天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他们又能一手遮天？
供电局的党委书记还算客气，给他让烟，听了他反映的情况也没护短，第二天中午电又通了。
吃罢午饭赵有才刚想去工地，母亲又在厢房门口骂小妹当真乱来要伤风败俗，王婶好心牵线让她过去相亲，她理都没理又跑了，气得老头饭都没吃碗也摔了。
有才就劝母亲现在婚姻自由，她的事就随她去。母亲听不下，人家再有钱他们也不能去破坏别人家庭，让乡亲们戳他们脊梁骨，今后又怎么在村里活人？
可欣淡淡一笑，妈，现在时代变了离婚很正常，如今的陈世美可都是有本事的人，有钱也没什么不好，艳茹更有选择她人生幸福的权利和自由。
有才不相信小妹是这种人，也不会贪图达成的钱，她看重的可能只是打小对他的那份感情那种依赖。
可欣坚持，如果她们是真爱，别人更难干涉。
是不是咱也不做什么小三伤天害理！母亲慨叹前世究竟作了什么孽，竟生了这逆子，你们哥嫂可得好好说说她。
晚上可欣问她怎么没去相亲，你总是拒绝是心里总不认同这种相亲方式，觉得太落俗套。因为他们都是父母长辈为你挑选，意识里就没有自由，更不会有什么情调不那么浪漫。
艳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欣又说，其实相亲也是找到婚姻最安全的一种方式，家庭背景身高体貌学历甚至家族有没有遗传病因都了如指掌，在很大程度上规避了婚姻的风险。
可我还是不会去相亲，永远不会。赵艳茹终于开口。
可欣怔了怔明白什么，那就是你心里早认定了达成，除了他谁都不嫁？
艳茹不置可否。
你想嫁他那是你的事，他是不是也这么想这很重要。你要明白他是脚踏两条船，你是踩地雷。如果没有结果，伤害和耽误的都是你。可欣又说，男人都是既要心头好又想枕边亲，天下男人多一样，而且有钱的男人更是如此。
我看重的只是他人好而不是钱多，也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无怨无悔。
只要他是真心对你，有钱也没什么不好。可欣知道现在的女孩都是爱情至上，越年轻越不爱钱。因为她们还没有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只知道结婚是为了让爱情修成正果，直到婚后日子越来越难过才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五
地基出土，正准备浇圈梁时突然又停了电。牛队长说镇加工厂线路老化存在安全隐患，于科长要他们立马更新，变压器也得更换，怎么也得两三天。赵有才抱怨要停电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为浇梁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能不能请牛队长通融一下过两天再说。
我们这里好说，关键得于科长发话，他是分管我们东南片三个乡镇的领导。
赵有才明白人家还是有意打击报复，大伙正嚷嚷着胡达成来了，说你们冒犯了人家虎威，害得我们也跟着倒霉。赵有才憋气又要去上访。达成说这是人家的日常工作，你有什么权利干涉？自古就是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君子小有过失就被人责难，因为他是君子。而小人日日所做无非过恶，又安用言之？而且你的工程才刚开工，如果人家成心想跟你过不去，你又不能摆平，日后可有得你受的。
赵有才语塞，他们若想找茬三天两头检修，反正总有这样的理由那样的借口，而且冠冕堂皇。
片刻，胡达成问他想不想跟他们改善关系。
怎么改善？赵有才很不情愿又不得不问，他不能让这些小人小事总是骚扰他漫长的工程。
无非是破财消灾，你们本无深仇大恨，只要请他们吃了喝了临了再送上几个信封，保证你好我好大家好。
行呀，这么轻车熟路你常这么做？
算是吧。胡达成苦笑笑，这年头想做点事方方面面哪里不要打点疏通？
那这事就交给你吧。
胡达成摇头，解玲还须系玲人，也所谓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你找牛队长才是正路。
因为不胜酒力又懒得看那些人的嘴脸，赵有才就让二喜带了几个信封代表他去镇上请客。
墙砌了将近一半砖也快没了，当初因为资金吃紧只买了一半，现已撑不了几天，赵有才就来找达成，不想他东北的货款要这批货到后才可返款，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到处银根紧缩。好在半个月他们就能出货，大概二十天这笔钱就能到账。
回家时见父亲正给小麦打抽穗肥增加麦子的千粒重，因为今春奇旱，麦子长势不及去年。父亲脸色泛黄还呼呼喘气，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原来佝偻的背因为背着喷雾器弯得更低了。赵有才上前接过喷雾器要他回家歇息，父亲说庄户人没那么娇贵，唉真是老不中用总觉得接不上力样。赵有才心里很是愧疚，父母为他们含辛茹苦一辈子，至今还没能享上一天福。父亲坐在麦田边眼神散漫无力的在无垠的麦穗上翻滚，随着风的摆动柔软无力的晃来荡去。
赵有才没折只能告诉兄弟门，工地资金紧缺再拉不回砖就得停工，作为新房未来的主人，希望他们先站出来为工程排忧解难慷慨解囊，更为大伙树立榜样。当然这个钱不会白出，购房时可以优先挑选户型楼层，更主要的是房价还可以打九折。大旺说条件挺诱人，大哥不会为筹钱忽悠兄弟们吧？
你觉得这些房建起来不让咱村人住还能卖给外人？
二喜又问要先交多少才能享受到这个九折的优惠。
五万，算是新房的预付款，当然能多交一些更好。
没两天，还真筹了八十多万，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六
晚上村里放电影，赵艳茹悄悄来到仓库后面的老槐树上刚往上爬，突然听到一声咳嗽，跟着提前赴约的胡达成伸出手来拉她上树。嗅着浓浓的花香，两人在枝桠纵横的树干上相拥而坐，用他们深情的目光感受影片人物的命运，体味他们人生的喜怒哀乐。当缠着绷带的笑笑将手机仍到江里再不与外界联系，要永远跟秦奋在一起时，赵艳茹软软的靠到了胡达成怀里……
直到电影结束赵艳茹问他，你知道幸福在哪里吗？
胡达成摇头。
艳茹说，我告诉你，你低下头就能离幸福更近一些，再闭上眼就能感受到幸福了。
星星亮亮的，月亮圆圆的。许久两人分开，胡达成看着依旧沉醉的艳茹轻声问，现在你感觉到幸福了吗？
艳茹轻轻一笑，今天，你吃蒜了……
稍后回来却见大门紧闭，李秋平问他跟狐狸精在哪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或许是理亏或许是不想跟她争吵，胡达成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去了厂里。但是次日大早李秋平又找到厂里，堵住办公室门不让男人出来，你是忙得没空回家，还是不想要家了你说？这时外面涌来了好多看热闹的员工。
胡达成让大伙走开又一把将女人拉进办公室，要她少胡说八道。
李秋平恨恨道，都是你给逼的。
如果你肯开门我会来这里让蚊子叮虫子咬的受一夜活罪？
女人冷笑，谁让你干坏事回来迟了，活该！
胡达成即谎称肚子饿了要回家吃饭，拉了女人就走。
李秋平意识到危机觉得必须标本兼治软硬兼施，一进赵家扑通跪到老两口面前说没法活了，您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呀。老太瞅了老头一眼即来拉她，要她有话起来再说。艳茹满脸通红也过来帮忙，李秋平一把抓住，艳茹，为了你我家达成已越来越不待见我，都不想着家了。求求你千万高抬贵手别让我没有丈夫女儿没有爸爸，如果这个家散了我们母子还怎么活呀？
赵艳茹抽开手，他说他要跟你离婚了？
李秋平起身，看情形也快了，如果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安生！
如果他爱你还会再给别人机会？如果他心里没你谁又能拦得住？
只要你别再缠他，如果你再找个人嫁了他自会安心过我们的日子。更主要的是我们家只是表面繁荣根本没钱。
有没有钱达成又没说娶我，我几时嫁人也不用你管，你有能耐拴住他心就是。
李秋平即一脸苦相，我哪有这个本事，又怎么能跟你比，你多年轻，脸蛋长得这么迷人，又那么会讨男人欢心。
赵艳茹见女人成心气她也不客气，既然你栓不住男人的心，那就只能认命顺其自然。
李秋平愣了一下很快又换了一副口气，何必呢，就你这么好条件四邻八村难得一见，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只要你想无论镇上还是城里干部老板多得是。
艳茹却不想再说，跟着就出了门。
李秋平赖着，转而又求老头老太为她做主。老头气得浑身发抖，保证在他有生之年丫头决不稀罕胡家钱进胡家门，除非他死了！
七
端午节一早可欣去镇上接回女儿盈盈，晌午又做了几个菜，一直以来只要是过节一家人都习惯了聚餐。吃饭时赵有才见父亲还没回来就让盈盈到麦场上去叫。父亲回来时还不情愿，早上吃个粽子还没觉得饿呢。赵有才劝他不饿就多吃点菜，今天过节刚好也喝几杯。他给父亲倒上啤酒，父亲只喝了一杯就皱着眉头不肯再喝，这玩意酸不拉叽的就像泔水。
老伴笑他，你以为酒非得是辣的才好呀。
父亲还没言语就哇的一口将酒吐了出来。
赵艳茹轻轻拍着他后背，爸，您不会是胃有什么毛病吧？
父亲摇摇头，从没喝过这玩意肯定不服。唉老不中用了，总觉得浑身发软生不出力样。
有才也有些意外，爸，要不我明天带你去卫生院检查一下？
父亲淡然一笑，不用，人老了就是这样。话毕就离了席。
下午，来工地送水电材料的小伙说老板要先付一半定金。赵有才哼了一声，着什么急，才多点儿货，我们这么大工地能少得了你们这几个小钱？还不知道你们的材料合不合格能不能用呢。这样吧，要是结账二喜你就一次结清，再换一家公司供货，一定要找一家靠得住信得过的公司，以长期供应我们二三四五期工程。
别别别，赵老板您先别急，要不，要不我再跟我们老板请示一下？小伙急忙松了口，同时保证他们的材料合格能用。
赵有才挺不耐烦的冲小伙摆摆手，都懒得言语。
小伙急忙走开，一会回来时自然也没提什么定金。
人走后二喜冲赵有才做了个鬼脸，行呀，当真像财大气粗的房地产老总一样。
赵有才笑笑，不这样你付得起定金？
二喜又说，算你本事，可下面的楼板钱呢？要不了五天如果不停工的话就该派上用场了。
赵有才就不言语了，没一会又出了门。
赵有才找到胡达成时他正挠着头急得不行，这批货发到东北已经十天，钱却还没到账。赵有才也有些替他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胡达成却不愿相信，他们已经合作了七八年，一直很诚信。
可现在是金融危机的非常时期，有些事还真不好说。
胡达成说不出话，好一会拿出刚从园区收回的三十万聊表心意。
八
刘主任知道工程资金断档就建议在大伙身上动动脑筋，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赵有才觉得班组兄弟刚交过钱，其他村民都持观望态度，甚至有抵触情绪。现在房还没建起来就让他们掏钱很难，除了银行贷款别无它路。然而到了信用社，毛主任头摇得拨浪鼓样，说今年贷款指标早已用完，除非有书记镇长的条子方可适当考虑。
工地上刚停了一天工就听到了好多流言，赵有才黑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家里水缸空了他就骂，眼睛瞎了，连水缸没水了都看不见。可欣把水缸挑满了他还骂，除了做点儿家务你还能干啥？可欣知道他心里烦就默默弄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和凉拌黄瓜端到他面前，又拿过两瓶啤酒让他喝几杯。赵有才盯着女人好一会，然后一口咬下了瓶盖。
喝了酒在家睡了一觉还是呆不住，又来村委想磨刘主任陪他去找镇长。办公室里只有会计，他就坐沙发上想再等一会刘主任，随手翻了翻本县日报，却意外看到广告栏的一条消息，鑫诚投资便利公司：一 代理社会闲散资金投资，零风险高收益。二 个体商户无抵押贷款。三 各种房产车辆抵押贷款。四 公务员教师医生信用贷款。下面是电话地址。
有才急忙叫来二喜一起赶往县城，在一家茶室，他们很快见到了来人，共有三个，都是小青年，长头发的是老大，名片上印着：鑫诚投资公司总经理冷铁军，两个光头是马仔。二喜悄悄提醒有才他们像混混，总感觉不那么靠谱。赵有才虽然心里嘀咕面上却说没事，都是打印的合同，金额由我们填写，白纸黑字他们做不了假，更主要的是我们用他们的钱，你怕什么？
两下很快谈妥，赵有才最少需要五十万，也是对方的上线，三个月五分的利息。但他们要带着现金到工地实地考察，如果情况属实即可成交。跟着打车下乡，一切顺利，冷铁军握着赵有才的手，我们的交易是双方自愿，我相信赵老板，也请赵老板不要坏我们规矩，要不我兄弟不答应我脾气更坏，伤过人也坐过牢，外号冷一刀。
天黑了赵艳茹没回家，父母也没吃。终于回来时母亲还念叨树活皮人活脸呀。艳茹就叹她是在厂里加班，昨天感冒在家歇了半天到现在还头晕，但大伙都加班她没法子。
父亲又说，我们土都埋到脖梗了，你可千万不要让人戳我们脊梁骨，在我们老脸上抹黑呀。
艳茹夹了筷菜给父亲，我承认我喜欢他，但从没想过拆散他家庭。但是如果他要喜欢我那我没折。
母亲心里越发恐慌，得赶紧给她找个人家，这样对谁都好。
大旺老婆在工地上搬砖突然让拖拉机轧了。女人有点发烧，早上大旺让她吃两颗胶囊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她又偷偷来了工地。因为是体力活加上高温头晕得厉害，下完砖刚想去喝口水，突然眼睛一黑栽了下来，让砖车把左大腿右小腿轧了个粉碎性骨折。亏得人倒下时是脚里头外，否则肯定命丧当场。
当下赵有才就带了三万块钱随救护车去了县医院，准备手术时大夫说这里的医疗条件，包括技术都不比市骨科医院，要不要请那里的专家来。赵有才当即决定转院去市骨科医院，同时让二喜再送两万块钱来。这个女人才三十岁，他决不能因为眼下能省几个钱而给她留下什么残疾，以影响到她今后几十年的生活。大旺两口子感激涕零，有才拍拍他手表示，事情既然是在工地上发生定会负责到底，还让大旺好好照顾女人安心养伤，无论多久工资一分都不会少，而且是最高的，直到她能蹦蹦跳跳跟以前一样再回来。
随着投资公司还款日期的临近，刘主任又出面请镇长写了条子，毛主任还是摇头要再等等，一是等上面还有可下拨资金；二是得看下面回收款情况才能适当考虑。
九
因为金融危机东北田经理收了货却没拿出钱来，那可是四百多万呀，如果收不回这笔钱小厂就可能倒闭！胡达成想对供销员发火终又没有出声，好一会又独自出了门。
整个一晚上都没回来，李秋平打他电话关机，问他朋友也不知道。
清晨终于红着眼睛回来时问他去了哪里，胡达成只说他要睡觉。女人拦住又问昨晚在哪过的夜？跟着闻到一种不一样的香气，来自另一个女人或另一种沐浴乳。
胡达成小声道，对不起，在镇上。
李秋平头嗡的响了一下，一句对不起这事就完了？
男人径自忙着脱鞋上床。
女人步步紧逼，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你已经决定永远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了对不起我？还是只对发生过的事情觉得对不起我？男人说对不起只代表当下，并不表示他不会再错再背叛下去；男人说对不起要的是女人的宽容和原谅，未必等于懊悔或保证不再发生。
胡达成明白女人是误会他跟艳茹在一起，就告诉她是在杏花酒家喝的酒，洗浴中心过的夜。
鬼才相信你，我让你喜新厌旧！我让你做陈世美！抓住男人又撕又打，直把男人的衬衫扯烂，脸也给剜破了一块鲜血淋漓……
晚上下班了没见他回来，李秋平也不打他手机就直接去厂里，刚走不远就撞上胡达成的小车，他有时会骑摩托有时会开小车。当下就将电动车横到丈夫车前，就见赵艳茹果然在车里，立时气冲脑门，整个厂里就他们两个最忙？说，都干了什么好事？
胡达成要她不要胡搅蛮缠，他迟走一步是让艳茹给东北那边发个催款的电子邮件，顺便再查一下他们最近的资金流转状况，纯粹是为工作。
少跟我来这一套，瞧你敢做不敢当的怂样？
真是可笑，我们什么也没做你让我当什么当？
赵艳茹一笑，法官宣判一个罪犯无罪释放，那个罪犯出了法庭就拦住他的辩护律师：把我的律师费还我。律师费解：你已经无罪释放，难道我还辩护得不好吗？罪犯摇摇头理直气壮道：那倒不是，不过听了你的辩护后我觉得我根本就没罪，那我为什么还要付你这钱——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话毕扬长而去。
行，你有种，咱们走着瞧！李秋平气得不行，这年头提起裤子不认账的男人多得是，他们这么黏糊会没有事？回到家后跟丈夫闹了一夜，第二天又向两个要好的女人求教……
两个女人没支出什么高招，但是村里很快就有了赵艳茹开始抢宫夺位，并为此去县妇幼保健院做了无痛人流以逼胡达成就范的流言。母亲气得饭都没吃，艳茹反问母亲，最近我几时去过县城？又哪天没有上班？因为感冒只歇过半天，而且是在家睡了半天您不清楚？
母亲怔住。
艳茹又说，我都不气您老至于这样？
母亲还是叹气，但是，你的名声彻底让那个女人搞臭了。
父亲淡然道，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无人说？随他们去，只要我们清白心里就干净。他的生活经历告诉他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越描越黑越说越真。
早上李秋平得知丈夫去县城办事，她随后就来厂里跟会计老杨说她妈突然脑出血，现在命悬一线要马上去省城手术，让他赶快给她三十万急用。老杨望着老板娘有些为难，现在他手上只有二十五万不到，老板知道。李秋平即有些等不及样，那就先拿二十万吧。老杨拿钱时想过要给老板打个电话，终又觉得这是没事找事，这是人家的钱人家的事，还要他多此一说？
出了门李秋平就哼着小曲去镇上以她妈的名义将钱存进了信用社。自从东北货款搁浅心里隐隐就有一种感觉，现在终于明白那就是为自己做点儿什么。
胡达成回来很生气，你妈死了没有，还差不差钱？
我妈好好的，这钱在我这里。李秋平知道这事瞒不住只能坦白。
你是看厂子不行了，还是想要分道扬镳，这才早做打算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我是担心那个狐狸精早晚抢宫夺位，我不能让我们的钱被她拿走？
现在厂里资金这么吃紧，你还这样釜底抽薪不是让它早些关张吗？
那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一旦你们二合一还有我什么事儿，我总不能眼看着人财两空吧？女人说，我只能向你保证，这钱永远是我们的钱。
胡达成看着女人什么也不想再说，更别妄想拿回钱。
十
二喜知道没钱，还款这天死盯着有才，一进茶室就见冷铁军等三人已经先到，赵有才笑笑，让你们久等了。
冷铁军很大度，是我们先到了一会，想喝什么自己点。
赵有才却说受之有愧，因为今天他们还拿不出钱来还不上款。冷不防一个光头蹭的一把抓住他衣领，什么意思，想黑我们兄弟你活腻了吧？
赵有才并没慌乱，绝对不会也不敢，只是房没建成一时间还抽不出钱来。
冷铁军冲光头一摆手，那么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们你还不了钱？
二喜点头，但我们决不会赖帐，你们都去过工地，我们没骗你们。而且新房很快会竣工，一竣工就有人住，我们就有钱还你们了。
赵有才请他们放心，他就是烂心烂肺也决不会烂他们的账。冷铁军让他今天就说今天的事，少他妈扯什么以后。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如果都向他姓赵的这样不讲信用坏他规矩，以后他们兄弟还怎么在这一行混？
赵有才自然明白他们是借鸡下蛋，他这一釜底抽薪没准真能让人家关张。我知道我坏了你们规矩，那就按你们规矩来，你们就说怎么着吧？
冷铁军哼了一声道，一削耳；二断指；三挑断脚筋，你自选一种吧。
跟着一个光头拿出一把牛耳尖刀放到他面前桌上。
刹那间赵有才二喜怔怔地盯着这把刀。
冷铁军冷冷道，你们谁来？
片刻赵有才镇定下来，还是我来吧。
冷铁军又问，选那种？是自己来还是让我们兄弟帮你？
断指，还是我自己来吧。赵有才说着伸出了左手，有没有规定是哪指？
既然你够爷们是条汉子，那就小指吧。冷铁军说，但是动手之前先把这借据签了，我们可以再延期三个月，而且不再加息。
赵有才在借据上签了名还给冷铁军，然后拿起牛耳尖刀照着左手就是一刀，立时小指头应声而落伤口血流如注。但他始终咬牙挺着没有出声。
二喜抓起桌上的纸巾一把捂住，跟着捡起地上的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样滑落……
冷铁军提醒要是舍不下立马去医院再接上，转身出了茶室。
赵有才没有响应，少一截又不影响今后的生活。当下简单包扎一下，只要不感染就行。
第二天早上赵有才又要去工地，可欣拦着非要他好好休息几天，昨晚一家人那个心疼哟，当下婆媳俩就把老母鸡宰了煨汤，大早可欣又去买了乌鱼，这样有益于伤口愈合。两口子正僵持着二喜拎了一包钱来，说这是班组兄弟的钱，上次没交的这回都交了，七十五万。他们还说往后也不用再每月发工资，先记账，最后都抵房款。有你这么真心实意处处为咱班组为咱村着想，跟着你干大伙心里踏实。
赵有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良久他才拭了下眼睛，他们不仅仅是交了钱，也等于是购了房，那是多大的支持呀！好，还是兄弟好乡亲好呀！又拭了下眼睛，要二喜先把冷铁军他们的钱还了。二喜不解，不是还有三个月期限，而且是无息吗？现在就还，那你的一根指头不是白扔了？
那不怨人家，是我们违约坏人家规矩在先，都是为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我们已经失信于人，岂能再占人家便宜？
十一
厂里原料告急，外面货款又收不回来，胡达成想请邻村米厂朱老板毛巾厂华老板帮忙，晚上在杏花酒家请客，要赵艳茹帮着照应一下。她本不想去这样的场合，又担心他再伤着胃只能勉为其难。
席上胡达成喝了三杯赵艳茹再不让喝，朱老板有些不高兴，胡老板请客不会只看着他们喝吧？赵艳茹解释，不是他不想陪两位大哥喝，实在是胃有毛病不能再喝，而且一会还得开车。华老板反问难道稍后他们会走回去？他们就是乘酒的家伙？不会是气他们没人疼吧？艳茹面现一脸苦相，华大哥要是实在不能原谅，那她就代他喝。
她当真没有少喝，回来的路上胡达成就扶着她下车吐了，吐完就坐在路边的棉花地里也没有走，田野静悄悄，月色多美好，她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你喝多了，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胡达成站着没有响应，如果说以前他不拒绝跟她在一起，甚至有什么想法，现在形势急转直下他不能也不配了。
赵艳茹知道他心里焦虑烦闷，一把拉到身边坐下，我不困，我们一块坐一会儿说说话。
胡达成没有言语。
有人说乐观的人心里总有清风绿野和花鸟小溪，悲观的人却会为晴空边上一丝阴云忧伤感叹，其实快不快乐生活还是要继续。说着含情脉脉靠到他怀里。
可我早有妻室，我们不好也不敢这样。男人说话的同时身体也有意识的抗拒着。
我知道也不介意。赵艳茹说着反而把男人抱得更紧。
知道就要管好自己。
我一直在管，几乎天天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我又总是问自己，就算你是别人的丈夫我就能管得住自己吗？所以我也问你，你能管住自己的人你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可现在已不比从前，可能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赵艳茹就使劲拧他，你以为我会看重你的钱？要是这样我还会跟你越走越近？手又伸到了他的衬衫里面……
胡达成有些惶恐，我们，我们不好这样，它可能，可能会改变几个人的命运。
那没办法，因为我爱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十二
冷铁军拎着水果来看赵有才，他笑冷一刀并不冷，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嘛。
冷铁军一脸羞愧，比起赵大哥差远了，你才是汉子爷们，也不介意我叫你大哥吧？
多个兄弟求之不得呢。赵有才说着递给他烟又让可欣泡茶，可欣虽不情愿，但没在脸上显现出来。
冷铁军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又问伤口还疼不疼。
没事，顿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能不好？都赚大发了。
冷铁军还是深表歉意，弄成这样实非他本意。有才不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把这种很原始很血腥又很残酷的惩罚方式改改，以更人性一点呢。冷铁军解释或许这种原始血腥又残酷的惩罚方式更能震慑人吧，但很少能用上，从自己做这一行起他是第一个。他还说，其实惩罚条例上本来写的是断食指，而自己让他断了小指还是于心不忍，不想影响他以后的生活。赵有才相信人都有恻隐之心，但还是意外竟然少有人违约。
冷铁军剖析这种钱就是人们常说的高利贷谁用得起？而且他们还要考察其有无偿还能力，担心挣不到钱再折了本金，那都是人家的钱，本来就没什么业务，如此还怎么混？有才想起当初他们确实来过工地，又笑他们还是看走了眼。既然这一行不好混为什么还要做，好手好脚的哪行哪业不能活人？冷铁军无奈说因为他伤过人，两个兄弟也打过架，就因为他们都进去过，所以别人再不正眼看他们，更没有人愿意用他们！逼不得已他们才做了这一行。
那你们的本金来自哪里？
全靠有个兄弟不相认的父亲在银行，那是他在外面跟一个年轻寡妇生的没有名分的野种。但父亲总是父亲，只要接到业务兄弟总能贷出钱来挣份利钱，我们就靠它生活。
赵有才苦笑，你真的伤过人，我怎么看不出你有那股子狠劲霸气呢？
久久的冷铁军没说出一句话来，久久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没事吧？
冷铁军拭了下眼角，没，没事，我是又想起我姐了……
他们家住城北地处湖边，因为地势偏低形成了好多湿地和内陆河道，祖上又种了好多柳树。还是因为地处湖边，这里的孩子都天生的会水好水，尤其酷爱洗澡。姐姐是村里百里挑一的美女，为很多小伙青睐，只有支书儿子小王死皮赖脸猛追。但姐姐不喜欢他，除了成天游荡不务正业，还总是居高临下自以为是很让人反感。
夏天天热，大伙常到河道洗澡纳凉，各人去各人喜欢的河道。那天午后姐姐刚脱了衣服下水，即让事先躲在树上的小王抱起衣服，要姐姐答应嫁给他。姐姐不能光着身子回家只得假意应承，不想刚一上岸小王就摁倒她。没多久姐姐发现自己怀孕，父母就要小王立马跟姐姐成亲。小王却翻脸说她跟别人乱搞，还想讹他门都没有！原来他又搭上了邻村一个姑娘。姐姐受不了这个侮辱和打击，一气之下又去了那个河道……
姐姐被门板抬回来，他没来得及哭就去了王家问他们还是不是人。小王竟然盛气凌人说她是自己去的河道，是自杀关我屁事！他什么也没说拔出身后的匕首对着小王就捅……结果他就成了捅人不眨眼的冷一刀被判了五年。小王伤了一个肾，出事后又有两家同时告发，倒也按强奸罪被判了七年，只是一天没进去过，先是保外就医，后又缓刑，再接着就是监外执行，就因为他爸又做了镇长。法律公正吗？公正，老百姓也需要法律，可是跟有钱人有权人比起来，有时候法律好像又只是穷人的法律……
父亲满脸枯黄越来越没了力气，虽然还行走于田间地头只是勉力而为。赵艳茹感觉不对要带他去医院，父亲总说庄户人没那么娇贵，歇歇就好。把他逼急了就骂，你有多少钱这么烧包？有钱都支持你哥去！
今天早上父亲刚把一小碗稀饭喝下，没一会又都吐了出来，当下赵有才就用拖拉机强行把他送到镇医院，一检查竟是肝癌晚期。兄妹俩本想瞒着父亲，但父亲一看女儿的脸色就明白了什么。父亲笑笑，这就对了，要不怎么做什么都那么不得劲呢，好像我有意偷奸耍滑一样。
赵有才连忙说，没事，爸咱们这就转院去县城，现在科学发达医疗条件先进，只要您好好配合一定能治好。
父亲叹了一声，你就别哄爸开心了，又没耳聋眼瞎，得了这魔怔哪个不是数着日子过？回家，不糟蹋那个钱了，你有这孝心爸已知足。
有才不依，一定要治，治了起码总能控制病情延长生命。
父亲就瞪了眼，老子说回家就回家，你犟什么犟！谁早晚不走那一步？靠药物维持着那日子又有什么滋味？兄妹俩不依，父亲照着有才就是一脚，我让你狗日的烧包，你又有多少钱叫你这么糟蹋？你有钱还用得着断指？父亲虽然作势很凶，但踢到有才身上已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话毕出来就往回走。
兄妹俩在卫生院跺了一会脚，只得流着眼泪把父亲带回家。
随后赵有才同可欣又把他们房里的沙发抬过来让父亲坐，当天晚上母亲又赶做了一双软底布鞋让父亲穿着不硌脚。父亲已经瘦成一副摇摇晃晃的骨头架子，为了让他能把剩下的日子过得舒心一些，从今往后他吃的穿的用的都得是软和的才好。
十三
大早，可欣就把熬好的中药送进房来。虽然公爹拒绝住院治疗，但是家里并没有放弃，又去医院开了好多抑制癌细胞扩散，减轻疼痛延长生命的中药西药，同时还找了好多偏方。只是她们不知道这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父亲从来不要婆媳喂药，知道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待人一走就悄悄倒掉，既不想再无谓的浪费儿媳们人力财力，又实在没法忍受那种锥心之痛的煎熬。
吃罢早饭赵有才要去城西表舅家，拿当地一个老中医的一副抗癌方药。可欣非让她去，知道丈夫心里惦记着工地，工地上也离不开他，就算出去也是心挂两头。有才不舍，那边全是沙土路，有好几十里，她骑自行车一来一回得小一天。她却故作轻松说她又不赶时间，慢慢骑，权当是看风景了。有才越发愧疚，觉得他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也不配！可欣笑笑，谁让他是长辈，谁让他儿女都要工作忙他们的事业呢。
眼看着主体工程就要成功，下面墙体粉刷的水泥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是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必须尽快到位。赵有才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又去了信用社，潜意识里始终觉得只有这里才是有钱能找到钱的地方，而且他有镇长条子，毛主任也答应了帮忙。但是今天毛主任就像是记性不好早忘了那茬，说抱歉还是没钱，因为金融危机上面一直没有下拨资金，回收款更是几近于无。
赵有才回村时在小卖部看到大旺来买洗衣粉，女人昨天已经出院。问她恢复情况，大旺说拆掉石膏能坐了。有才埋怨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可我们也不能总在医院里慢慢养着，那得多少钱？大旺觉得已经花了人家那么多钱，似这种粉碎性骨折，而且是双腿，没个一年半载很难复原。
你担心什么？又不用你出钱。
谁的钱也不能这么糟蹋，还是来家慢慢养吧，我还能尽快开工。
你呀你呀。有才说着买了一兜苹果来看女人。
女人的气色看上去还好，看到有才千恩万谢化作滚滚热泪。有才递过纸巾让她安心在家好好养着，保证少不了她工资。又笑，要是你不听话日后因此落下什么毛病，大旺嫌弃你再去找别的女人，你后悔可来不及哟。
赵有才走时大旺留他喝两杯，又把二喜叫来凑热闹。二喜一见有才就问回来倒快，钱贷到没有？
有才摊开双手，还是说金融危机没钱。
大旺明白什么样问他，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去的？
这样不行吗？我有镇长的条子贷的也是国家的钱。
大旺苦笑，这样想贷也难！你要明白，想用银行钱的人很多，永远是供小于求。如果你意思了人家实惠了，你说他会贷给谁？反正都是国家的钱，谁用不是用？
晚上当赵有才和可欣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房里，两行浑浊的老泪再抑制不住爬满了父亲狭窄枯干的老脸，求求你们，千万别再让我喝药，无谓的耗费你们的钱财精力，不值也没用的。
有才拭了下眼角，爸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一辈子您为谁辛苦为谁忙？自古就是养儿防老，您老了我们不照顾您谁照顾您？
母亲说，你爸知道你们现在都难，所以他不想再拖累你们。
父亲连忙瞪她一眼，放屁，那是我不想再遭罪了，这种剜心剜肺的锥心之痛你们能体会感觉到吗？现在对于我来说，生就是煎熬折磨，死才是解脱新生。
一家人都哭了，他们都知道癌病患者越是到最后，那种病变的疼痛也会越来越重，几乎可以说是痛死……
所以求求你们别再让我遭罪了，顺其自然最好。父亲又近乎乞求道。为儿女为自己他真的想早些解脱，那样互不拖累对谁都好。如果你们心疼父亲，在剩下的日子里每顿给我一碗糯米糕，一撮虾米红烧两块豆腐，那就很舒心很惬意也很满足了。
十四
为了贷款刘主任又来请毛主任帮忙，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刘主任知道赵有才实在，如今这世道做什么都要圆滑变通。昨天人家刚从银行贷出五十万，如果你先前请人家一顿或者那么意思一下，那钱未必就不是你的。
赵有才即瞪大眼睛，他不是一直说没钱吗？
刘主任叹，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没钱还叫银行吗？现在房子就快竣工也该让大伙掏钱了，本是为他们所建理应他们买单。如果现在再不想着资金回笼，势必影响二期工程。
但乡下不比城里，只要批下一块地就可以预售筹款，眼下且不说有些人还不认同接受，即便是认同接受，房子一天不能住人他们一天都难掏钱的，又没外人来抢来住，着的哪门子急？
刘主任又给他打气，过两天他们就召开村民大会，只要懂得变通灵活一些事必可为。
赵有才回来时饭还没好，他去看了父亲一下回来刚坐下，李秋平突然上门来讨债。自从男人如坐针毡不看个究竟决不死心去了东北以后，她就去厂里查了家底，全是空账死账，早晚小厂必跨无疑。她恨男人喜新厌旧，更无法接受她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让人轻看笑话。她没法掩饰她婚姻的失败，却要让全村人，尤其赵家看到她物质富有生活优越，应该说这几年她攒了不少私房钱，今年春在县城又以她名义买了新房。
无论今天要不要到钱，都要拿赵家人出出气。她站在院子里想让全村人都听到样大声说她县城新房已交钥匙，所以立马要钱装修。达成暗地里贴了人家多少她不追究，这明面上的账总得还吧。
可欣闻言连忙出来拉她有什么话进屋去说。
赵有才脸上早红一阵白一阵的挂不住，你放心，没人会赖你们家账，过两天我就是砸锅卖铁都还钱。
赵艳茹两眼喷火刚要出来，母亲一把死死拉住，千万别再火上浇油，让你爸也不得安生呀！
外面李秋平不依不饶，就算再怎么想跟人家攀亲，这白纸黑字的明账总要认吧……
人走后一家人气得饭都没吃，母亲直是摇头，这女人眼窝怎么这么浅这么没有教养，难怪男人不待见她。
父亲轻叹，你们也得为人家想想，一个孩子一个丈夫一个家庭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
赵艳茹冷笑，如果她爱女儿就不会嗷嗷待哺，就把她送给母亲抚养而无所事事；如果她爱丈夫就不会在厂里最困难时，还抽走仅有的二十万流动资金眼看着小厂停工，她是一个自私只爱自己的女人，更不配做一个妻子和母亲。
村民聚集在村委门前广场，刘主任说社会主义新农村就是要科学先进又合理的规划我们的生活，让我们住在一起集中供应水电煤气，既减少投资节约能源又环保，眼下新农居就要竣工，希望大伙热烈响应积极认购。跟着就有人摇头，说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感觉腿脚都伸展不开不得安逸。人活着就是休息，无论是心和身体都要永远的休息好，可不想怠慢委屈自己。
赵有才说才不是呢，新房的房间一点不比原来小，而且通风视野开阔，光线也好，那种感觉只有亲身体会了才知道，现在不是有好多人搬到镇上城里去住吗？
又有人说我们故土难离，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魂在这里胞衣屋在这里，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这里的水这里的路这里的地触手可及实实在在，甚至连花儿草儿和风都是那么熟悉那么可亲。因此我们生是这里的人，死还想做这里的鬼，生生死死都要在这里打转。
刘主任听不下，搬出几里水就不是原来的水，花就不是原来的花，就全变了也太夸张了吧？
赵有才又说，大伙住到一起像城里小区一样热闹，还能相互照应。而且小区里吃喝玩乐各种服务一应具全，起码比城里的空气好无污染。
又有人起哄，说来说去你就是想鼓捣我们购房你挣钱，也就算是我们想住就能住得起吗？
有才告诉大伙现在城里房价是三千二一平方，虽然一路走来很难很难，但他只定了二千，而其相应设施却同县城的许多小区一样。这是自己人建给自己住的房子，不是必须挣钱的开发商，这房是不是住得起又值不值，这笔账大伙可以好好算一算，而且只要现在交五万以上定金还可以享受九折优惠……有才正说着小妹突然打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
赵有才急往回赶，还老远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哭声，父亲等不及他已匆匆忙忙先走了。艳茹泪流满面递给他一个存折，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两万三千七百元，眼下正用得着。有才双泪长流，枯干瘦小的父亲像个熟睡的孩子静静躺在床上。他伸手抚摸父亲的脸颊，那夸张突出的锁骨坚硬地硌着他的手，更硌着他的心。
班组的兄弟要来参加父亲的葬礼，赵有才不让，说工程要紧。二喜应了又说他们有钱了，乡亲们知道叔叔这样走了把剩下的三十二套房全部预定，收有现金一百八十万。有才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会才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先付四十万水电公司材料款，再还了胡达成那三十万，然后赶紧联系水泥沙子，千万不能再让工地停工待料。
最终班组的兄弟还是都来参加了父亲的葬礼，这是大伙的一片心意，谁也没法阻止。更让赵有才意想不到的是还自发来了好多好多乡亲，刘主任吴支书也送了花圈……
十五
胡达成抱着小男孩一上火车就给赵艳茹发了短信，为免生意外，他没告诉艳茹这是田经理儿子，只说有个朋友出了点事要过来住一阵子，要她尽快找一个隐秘安全的住处。
因为长期的合作关系胡达成来过这家公司，这次到了这里也没露面，并很快获悉田经理是为躲债藏了出去，他心里一凉立时就有了想做点儿什么的想法。他在田经理家斜对过观察了三天，发现田太太每天上午都会牵着儿子到麻将馆里打牌，由儿子独自在门口玩耍，中午就在馆里吃饭也不回家。瞅着男孩到街边捡玩具，他即上前像是从此经过样，不经意的扔给男孩一袋巧克力或爆米花然后看他一眼，一连五天如愿牵走了男孩。
赵艳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这是涉嫌绑架，是犯罪！
胡达成说那四百多万泡汤他一样完蛋，有了这男孩或许还有希望。出了这事田家肯定会往这方面想，多半会主动联系他还钱。
你怎知道人家不会报警？现在的公安可不吃素！
没那么容易，因为这次东北之行由头至尾我都没有公开露面。
要是人家公司倒闭还不了钱，你就永远让人家骨肉分离？
胡达成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如果当真这样到时候再悄悄把孩子送回去就是。当下将孩子送到湖边从事水产养殖的朋友处，那里很偏僻，平时少有人来往。
回到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李秋平拿到新房钥匙，二喜又还回那三十万刚好装修。既然注定分手，势必要换个环境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却没想到很晚了她居然回来，心不在了就这么等不及了？
胡达成不屑，还不知道谁等不及呢，未必你迫不及待装修房子是让我住，还倒打一耙？
你是恼我打扰你们鹊桥相会吧？
都到了这份上还作口舌之争有意思吗？
也是，说正事。李秋平说着拿出一份协议，你先看看，能不能达成共识，如果不行再去法院起诉。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她要县城的新房和小车；小厂和家里的房子归他，女儿也随父亲，但现在还小可以共同抚养。胡达成感觉不公，她有新房，手上的现金也不会少于五十万，这几年在经济上他从没对她有过节制；而归他的小厂已经停产，这次东北之行更是无功而返，如无转机他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所以那辆车应该归他，但是若能翻身女儿他可以独养。
现在就归你独养，成交。既然她要重新开始，有这么个拖油瓶女儿对她重新选择势必会有影响，如果能借机甩掉这个包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秋平收起协议，要不要喝杯红酒庆祝一下？
胡达成冷冷道，你还是自斟自饮吧。他不知道女人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成心气他，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年，毕竟是离婚的大事，她竟然能如此置身事外像个没事人一样。
吃罢早饭胡达成刚要去厂里，赵艳茹突然抱着男孩背着行李走进来。胡达成愣住，她即放下男孩然后打开背包一件一件往外拿她的东西，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和她穿的衣服，对不起，我已经替你报了案，警察一会就到。
胡达成很是失望，我还没等到那边电话，你就打乱我计划坏我的事，枉我对你这么信任……
那你也不能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他没错更没罪。
我又不会伤害他，成不成大不了再悄悄把他送回去，你怎么就替我做了主？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能眼看着你害人又害己。赵艳茹觉得他原本只为索款还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现在只要主动自首一定能从轻处罚。正说着就听外面警车轰鸣，跟着下来两个警察抱起男孩又让胡达成收拾东西跟他们走。这时门口已涌来了好多乡亲。
没一会赵艳茹递给他提包，好好安心的跟他们走，厂里有我们大伙，家里你也尽管放心，从今以后我就住在这里照看这个家照顾女儿咪咪等你回来。
胡达成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警车已响着警笛轰然而去。
十六
工程进展顺利，粉刷已近尾声，如果几天后再能把门窗安好，整个一期就尘埃落定功德圆满了。只是门窗的资金还有不小的缺口，万般无奈赵有才只能请客，但毛主任仍没有明确表态。
从杏花酒家出来，赵有才顺便来幼儿园看看女儿，盈盈正倚着墙壁看几个小朋友吃白雪公主雪糕，陡见爸爸立马也要他去小卖部买。有才愣了一下说爱吃零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盈盈并不死心，可他们爸爸妈妈每天都跨他们是好孩子，他们每天都吃零食。
有才即抱起盈盈还是没动。
盈盈就哭爸爸不疼盈盈也不爱盈盈。这时上课铃响，赵有才赶紧亲了女儿一口放下她，谁让他身无分文呢。
赵有才泪流满面的出了校园再忍不住泣出声来，引得街道上好多人侧目：这人怎么了？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为了请一个浑蛋吃饭花尽了身上的四百多块，最后还让二喜凑了五十，回头连女儿要支雪糕都未能如愿。
天黑时还没见丈夫回来，可欣即拿了盒烟和夹克来找他，入了秋早晚的气温就降了下来。她知道丈夫为门窗的资金着急上火，虽然工地再次停工，但他还是天天会来工地。
工地上静悄悄的显得很空旷，在一个大约十亩见方，准备改造小区垂钓中心的水塘边上，可欣轻轻给丈夫披上衣服递给他烟然后回家做饭，要他一会回来吃饭不要太晚了。
赵有才愣了一下突然拉住她手，要她陪他坐一会儿，心里忽然很是感激这个贤惠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妻子。可欣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有才点了棵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烟雾，想做点事真难，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呢？
可欣抓住他手却突然问，你说水塘马上要改造成垂钓中心应该怎么设计？
这个我还没想过，还是以后的事。
要是在东边种上一片香樟树，到了春天风一吹方圆几里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西边种上草坪中间再配置一些健身设施，既让大伙享受阳光草地还能锻炼身体。
这个创意不错，也不难实现。
可欣接着说，要是南面能种上花北面再种上果那就更完美了。
那是，只要看见就养眼更养心。但这美景不还装在你心里吗？有才笑道。
可欣却没有笑，人活着难免有这样不如意那样不顺心，何苦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凡事不能往好里想，想点高兴的事找点什么乐子呢？继尔又拉着男人的手说，我想未来的垂钓中心花是那么香，草是那么绿，晨炼踏青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那么开心那么沉醉……
这是一幅多美的田园生活画卷，你把它装在了心里，我也要把你装在心里。有才说着一把抱过女人放倒，我们就借未来的美景先温暖一下我们自己犒劳一下我们的身体，再赐给我们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可欣刮了丈夫一下鼻子没有阻止，可能是在外面以地作床以天为被，两人倍觉新鲜刺激，激情无限。可欣呜呜的憋着不敢出声，有才碰她，没事，想叫就大声的叫吧，现在我们就是一枝花一棵树……
冷铁军得知大哥的困难却爱莫能助，赵有才也知道他是有心无力，而且这个营生也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劝他若不嫌弃，干脆过来跟他们一块儿干。冷铁军答应一点跟兄弟好好考虑，接着二喜又问是不是给毛主任送点儿什么意思意思？昨天他又去找了毛主任，从语气中感觉似在等着什么，只要送了肯定见效管用。
我就是工地永远停工也决不再送他一个铜板，这些以权谋私贪得无厌的家伙，今天你送他一只羊，明天他就想你一头牛，我决不助长这股歪风邪气！赵有才突然狠劲道，想想上回请客女儿委屈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喜摇头，可你跟他致气就弄不来钱，最终耽误的是你，受损失的也是你。
冷铁军笑笑，没这么严重吧，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去试试。
十七
冷铁军兄弟瞅着毛主任摩托车一上水泥路，立时脚尖一点三辆摩托犹如离弦之箭，眨眼之间就将他围住逼到一边。毛主任心头一颤，可能是一帮小青年闹着玩儿，唉小兄弟不要开这种玩笑，很危险的！却没谁搭理他，想走也走不脱，如果强突非出事故不可，心里不由越发的恐慌紧张……
直到走出七八里，三兄弟才将他逼倒在路边一堆石子上，只是仍然围着不让他走。毛主任慌了也急了，你们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
冷铁军悠闲的点了棵烟慢条斯理道，放心，没人会打你，那样或许会留下什么证据。当然要是出个什么车祸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因为现在的交通事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什么地方都能发生。
毛主任直觉头皮发麻，各位兄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一个光头冷眼道，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梁山好汉；我们是抱打不平锄强扶弱的丐帮兄弟！
毛主任终于明白了什么，那么请问各位兄弟，你们相助哪个为谁不平？
我们赵大哥，为贷点款一趟一趟跑了快一年，你总是推委百般刁难！
毛主任口吃起来，这个，这个……
冷铁军连忙打断，少他妈打迷糊，别以为手里有点权就能一手遮天，你不让人家好过，人家也能不让你快活！说着拍拍他肩头，要是下回你伤了胳臂断了腿，你还能安安稳稳做主任像以前那么风光体面吗？也不光是你，还包括你老婆孩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你报警，我敢说这种事情也很难查到什么证据。
毛主任连呼不敢，他不敢想象一旦他不做主任从此失去一切会是什么样子？还有老婆孩子的安危……
第二天一早他就主动约来赵有才给他泡茶，跟着做了一张一百三十万的借据。赵有才不敢相信，毛主任你逗我？
毛主任扫了他一眼，那就一百五十万。
赵有才还是惶恐，这是真的吗？
那就一百八十万吧。
毛主任您真的没开玩笑？
那就二百万，再多我们可没法正常营业，我就得滚蛋回家了。毛主任苦着脸道。
喝酒时赵有才问冷铁军兄弟都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使毛主任那么客气，像是求着他借钱一样。冷铁军就把拦车吓唬他的经过又细说了一遍，赵有才有些不安，这种路子是不是有些下作？
可欣扫了他一眼，从前有个人捉到一只鳖想把它煮熟吃掉，却又不愿意承担杀生的恶名。于是他把炉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水烧得鼎沸，然后在锅上横架一根小细竹子作为桥对鳖说：如果你能从这桥上走过去，我就放了你。鳖明知主人要阴谋杀害自己，还是费尽力气爬行，总算渡了过去。那个人又说：你能渡过这桥真是太好了，你再给我渡一次，我想仔细地看看。女人说完又白了丈夫一眼，明明心里正偷着乐儿，面上还这么虚伪假模假样。
赵有才笑着拍了女人一下，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大伙都笑了，二喜说，管它什么路子，只要能弄来钱就是好路子。
工地刚刚复工上面突然下来一个检查组，有人写信匿名举报到县委县政府，说赵有才打着建新农居的幌子，却以次品钢材劣质水泥建那种豆腐渣工程为自己牟利。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立马组织了县建设局等相关技术人员下来，对施工材料工程质量进行勘察认证。
胡达成抱回田经理儿子，田家立刻报警，因为公安及时对公司相关业务单位的调查，无形中有了一种隐形压力，竟然很快还回了一千多万。而胡达成刚好又主动适时的投案自首，并随着公安送回孩子，自然无可争议的成了受益者。田经理因祸得福不但没有起诉他，还很快归还了欠款，小厂又可发展壮大那是多少资产呀！李秋平后悔之余自然想再来分一杯羹，赵艳茹却知会会计老杨，他们已经离婚，财产也分割清楚，不用理她。
李秋平碰了钉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就拿赵有才开刀，谁让他是艳茹大哥，是赵家人呢？
十八
金秋十月，风过金秋，金融危机之风已过，仍然是个收获的季节：一是地里庄稼普遍丰收，粮价稳中有升；二是经过县建设局等相关技术人员勘察认证，新农居工程质量全部达标，匿名信纯属诬告。同时县领导获悉工程资金困难，又从县财政局下拨他们一百万；三是更喜一期工程顺利竣工，并且全部收回资金七百多万，有了这大笔资金，赵有才立马跟二喜冷铁军等商量筹划二三期工程同时启动，尽快建好新房以让大伙安居乐业。
冷铁军兄弟都进了班组，赵有才保证，只要他们勇于吃苦，一年肯定能挣个二万三万，这样凭力气吃饭心里也踏实，不出两年就能成家立业。
去县城办事的路上，艳茹突然说达成回来了，想在镇上请他吃饭。有才明白小妹的心思，不用整那么复杂，干脆来家里人多，也好庆祝庆祝。
胡达成突然回来时大伙都很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惊喜。可欣做了满满一桌菜，还拿了一瓶好酒。
一见面有才就擂了达成一拳，行呀越来越精神了，看来拘留所的伙食也不差嘛。
达成说那是他心态好。
就这么出来什么事也没有了，起码也得是监外执行吧？
我怎么会有你这朋友，人家都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着？又说因为他抱走孩子，公安介入，使得资金全部回笼，公司竟然起死回生，田经理很是感激，经他再三斡旋，加上事情并未造成任何后果，公安已经销案。
赵有才依然端着，那你可得好好谢我小妹，如果没有她大义灭亲指点江山那一出，你能这么快重获自由？
那是那是，此恩此德我已决定用我这一生来慢慢的偿还。
对，从今以后老老实实做人，好好接受大伙的监督改造，永远把艳茹放在心里，让她判你个无期。可欣又问，日子定了没有？
赵艳茹摇头。因为胡达成已经离婚，母亲对这门婚事已不再反对。赵有才建议就定在元旦，法定假日亲戚朋友有闲，人多也热闹，如果手头拮据有他，眼下他可是财主。胡达成说不用，东北的资金已全部回笼，以后如果工程有困难还可以帮他。有才笑，就算他不提自己也会找他。胡达成立马纠正，不是借，他是想入股，是投资。赵有才又笑，都一样，借没有利息，投资也没有什么利润，因为他从没想过要新农居工程赚钱。胡达成愣了下也笑，那咱们就一起为乡亲们出力，好歹咱也过把二掌柜的瘾！
二三期工程开工来了好多村镇领导和乡亲，仪式过后好多乡亲没走又无偿的做起了义工，工地上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刘主任边搬砖边感叹，看，多么淳朴善良多么有情有义的乡亲呀，你敬他们一尺他们就想着敬你一丈。
赵有才点头称是，这就是我们新农村的农民，也是天底下最无私最伟大的人。虽然金融危机一时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彼此之间却觉得更亲，走得更近了！
二喜附和，团结就是力量，坚持就是胜利，只要我们大伙拧成一股绳，一定会把我们新农村建设得更加美好，生活更加幸福安康。这时工地上的喇叭又响起了嘹亮悦耳的歌声：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发表于 2014-2-14 10:0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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