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只是个童话

自在逆流 · 发表于 2001-11-27 20:4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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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认识我的朋友对我说的一句话都是相同的：“你经历的事好象一个童话！”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美丽得让人心醉，而我也希望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童话故事……
　　　　　　　　　　　　　　　　　
　　我只是一名技校生，并且是读高价的技校生。从小就生性好动，不爱坐在教室里上课，也坐不住，所以我的学习成绩特差，也就是说我是一个差生。除了语文闭上眼睛也能拿到六十分外，其于的功课我几乎没有及格过。只是做为兵工厂的厂子弟，借助父母的人际关系，我还是顺利的毕业参加了工作。
　　九五年，在那段和平时期，没有多少军品任务，厂里总是放假休息，于是我决定去珠海的表哥家里玩，就是这决定改变了我平静的生活……
　　那是八月八号，我只带上两件短袖衣服，一个小背包就来到了珠海。珠海好美，象个花园，干净漂亮、人又不是很多。我在下车的那一刻便爱上了这个花园城市。当表哥得知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百三十七元时，他不让我回家，他说就是在珠海随便找份工都能拿到一千元。一千元！除去伙食费，我的工资要存一年才能有的一千元！为这一千元，我留在了珠海。
　　带来的四百元旅行费用完了，办理各种证件又花了表哥好多钱，表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他帮我在银都五星级酒店找到服务员的工作后，表哥告诉我：“来到这就要当自己是孤儿，不要总想着有人帮你。我的两个妹妹在瑞士又有谁会去帮她们？你不要再想你在珠海还有亲戚。”拿着表哥给的一百元钱，我开始去银都五星级酒店的歌舞厅工作。
　　人事部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只有在试用期三个月满后才能安排员工宿舍，现在我只能住在酒店的招待所，一天交三元住宿费。仅有的一百元钱，要吃要住，在短短的几天内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要面子的我不敢问刚认识还不很熟悉的同事借钱。两天了，两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我不停的喝水，可是喝多少水肚子还是空空的。我手里拿着在地上拾到的一块钱硬币去找表哥，我告诉他我没钱吃饭，没有地方住，我说我想借二十元钱，我一定会还他的……表哥没有说话，只是丢下二十元钱在地上就走了。饥饿的感觉让我丢掉我的傲骨与自尊，拾起这二十元。一路上，任由别人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我止不住我的泪水……
　　二十元钱我交了四天招待所的住宿费，买了十包七毛钱一包的华丰伊面。我想一天吃一包可以吃上十天，十天家里的钱就寄来了，我的薪水也发下来了。我第一次觉得快餐面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干吃、泡水都一样的好吃。只是我吃了三包还是没有饱的感觉，仅仅两天，我把计划吃十天的华丰伊面吃完了。在歌舞厅，我偷偷的捡别人吃剩的果盘，我把别人没吃完的花生仁打包回招待所吃。我觉得自己真的象条狗在捡别人吃剩的东西。曾经自负高傲又开朗活泼的我变得自卑极了，不敢和别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墙角，做自己份内的事。
　　妈妈不相信表哥会这样待我，不过还是寄钱来了，我第一个月的薪水也发下来了，有一千五百元，可是就是那一天，招待所通知我说不能再住在招待所了，有实习生要来酒店实习。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十二月十号。家里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让我吃好穿好，不要委屈自己。我忍着泪说我过得很好很好……
　　在路上，我听到了郑智化唱的那首歌：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流着泪冲到了娱乐部经理的办公室对经理说：“我记得我第一次到银都上培训课时，人事部的经理给我们上课时曾说到人首先是追求温饱，再到安全，最后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可是你绝没有想到穿得这样漂亮的我竟然只是在追求最基本的温饱……”没说完话我已泣不成声。经理马上批给了我宿舍，让我到行政科办手续。拿着批条来到行政科，一个叫盛世玉五十多岁的科长让我到六楼的防火通道，说是有事和我说。到了防火通道，他突然搂着我说：“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双手交搭在胸前，我不敢喊，我也不能喊，因为我需要一个床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态了，那一刻，在他帮我擦眼泪的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来……
　　　　　　　　　　　　　　　　　
　　认识vinny是在歌舞厅，会英语的领班请了婚假，同事都推我去问他要喝点什么，我只好用我仅会一句的英语问他：What would you like to drink？他说：Black-label and ice and water.我不知道ice是什么？water又是什么，我傻站在那，我问他身边的那一个中国人是什么意思？那翻译说：“你自己想，学校没有教你？”
　　“我是技校生，学的是机电，不用学英语的。”
　　“black不就是黑色，label是牌子，ice是冰，water是水，就是来一P黑牌加冰加水。”
　　从那天起我和vinny认识了，知道他是美国人，在珠海华美制动工业有限公司做总经理。他每一天都会来和我聊天，带上他注有英语发音的《快速学说中文》的书，我也用注有汉语的《五分钟学说英文》和他聊天。他告诉我和我聊天很开心，他说我的心很好，他希望我能到他们公司工作，他们公司缺质检员，我学的是机电专业，很适合。他还说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他们公司有各种培训课，会让我学到许多知识的。在酒店里，他看不到我能有什么好的未来。
　　我来到了华美公司，凭借在军品车间严格的检验程序，我写出了《质量是企业生存的关键》等多篇有建设性的东东。于是公司调我上销售部并送我去清华学习市场营销课程。
　　日子一天天变得美好，我又找回了从前的自信与开朗。Vinny他常约我去海滩晒太阳、去吃西餐、去跳舞，他教我说英语、学电脑、玩游戏。一天，在送我上的士时，他轻轻的吻了我的脸道晚安，我吓了一跳，我用只有他听得懂的英文告诉他：“我知道这是外国的一种很平常的礼节，可是我还是不习惯，感觉只有我的爱人吻我我才可以接受，对不起。”他向我道歉，并告诉我他很爱我，希望能成为我的爱人。我从没有想过要嫁给外国人，我担心别人用有色的眼光看我，我担心父母反对，而我更讨厌美国，他是美国人这更不能让我接受。从那一天起，我躲着他，我用各种借口推掉他的邀请。一个星期后，他似乎查觉到了什么，他拿着一束玫瑰直接走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我伤到了他的自尊，他告诉我他是真心的爱我，说着他掏出一枚戒指说：他爱我，他要我做他美丽的新娘，他会给我幸福……我握紧着拳头不让他将戒指套上我的手指，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戴上这枚戒指后我就不能反悔，它将套定我的一生，而我真的不敢肯定这是不是我的幸福？他跪在地上，在纸上画了一个十字架并写上他父母的名字起誓：他要我做他的妻子，他会爱我一辈子，并让我幸福和快乐！看着他流着泪的眼，我松开了紧握的手……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开心的日子，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知道我喜欢吃鸽子、虫子、蛇还有田鼠肉时，他会陪我去，他不吃，只是蒙上眼睛不停的说：上帝保佑！碰上我听不懂的英语他帮着我查字典。我出差时，他会将他父母留给他的十字架挂在我的脖子上保佑我平安……
　　两年，我已经可以不用再翻字典说只有他听得懂的中国式英语。我也开始查寻与外国人结婚登记所需要办的手续，这一切只等我回家过完中秋节后。
　　一九九七年的中秋节，当我探亲回来后，他却病了，直肠癌晚期。马桶里常见到一缸暗红色的血，他常常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可是在吃了一把把的止痛药后，他依然面带着往常那种亲切的笑容工作，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有病，并且是癌症晚期。我求他为了我去开刀去住院，也许做了改道手术会好起来的！他说他身体是父母给的，就算他痛死他也不会除去身体的任何一部份。而医生告诉我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开不开刀都是一样的，直肠癌会死得很痛苦的，现在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吧。世上有哪一句话能比得上这句“现在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吧”更让人心碎的呢？我希望能有奇迹出现，灵芝能治癌症，我就让同事帮我去东北买回来；听说吃红薯能抗癌，我让他吃红薯。每天他会去健身房健身三个小时，因为他发誓要让我快乐幸福的……
　　他常搂着我说：“如果有天堂，我会在那看着你走好你的每一步的，我的灵魂会永远跟着你，保佑你。以前我不害怕死亡，现在我却很怕很怕离开你，我只求上帝能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做我美丽的新娘……”
　　　　　　　　　　　　　　　　　
　　……
　　　　　　　　　　　　　　　　　
　　我离开珠海一年了，离了那个美丽的花园城市，离开了那个让我开心又让我碎心的城市。一年来，我排斥再说再看英文，我也不再学唱英文歌曲！我把和他有关的一切记忆密封在一个不敢触及的角落里，改不掉的是我一直在抽着他常抽的万宝路香烟。有时梦中我会梦到我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有时和别人聊天时我常会蹦出几句纯正的美式英语，我突然就会惊醒：原来我曾会说英语……
　　很多细节很多故事我没有写上，写不下，也不敢去碰，我以为逃避能让我忘却痛苦，当答案是否定时，我又以为面对能让我习惯痛苦……
　　不想用凄美的词汇装饰这贴子，写出来只是想让自己能习惯了这种痛，可是我竟不敢从头再翻阅一遍。当最后的标点符号从指间敲落时，我一直没有流泪，心堵得慌，我想点支烟放松自己，只是当我拿起万宝路的烟盒，只是当我打燃刻有Made in U.S.A的火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