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永远到底有多远

aclisashit

永远到底有多远  
　　他拉着她在暴雨中奔跑，沉重的步伐把一地的污泥踩得支离破碎，肮脏的泥点跳上她的白色布  
群，迅速穿透，向四周蔓延，侵染成一团团浅灰色的花纹，在光亮的水滴中像剥开的裸露的伤口，  
孤独的人的绝望的脸，明晃晃地刺眼。她轻轻地把耳朵贴在铁轨道上，你听，远方的声音。他气喘  
迂迂地看着她的脸，有一天我会离开。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她放肆地直盯着他的眼睛，带着清越  
而柔和的笑，顺着发根滚下的雨水滑落嘴角，你知道吗，这条路没有尽头。灯光明亮的火车在黑暗  
中撕开一道口子，飞速地钻入浓雾深处，她暧昧地伸出手，在冷风中抓不住任何东西。他静静地吻  
着她的长发，我要带走你。   
　　　　　　　　　　　　　　　　　   
　　光洁如丝的肌肤，有着细若游丝的伤感，一触即碎。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根极细的铂金手  
链泛着耀眼的银光，套牢了她所有的自由，还有一生的幸福。两条薄得近似乎透明的小鱼镶在上  
面，是他们单薄的友情的诺言。那年他们只有十五岁，单纯得幸福的年龄。   
　　她水一样清澈澄明的脸，粉格子的小小的蝴蝶结，清爽而又微微带点放肆的新鲜味道，干净爽  
快，就像一朵角落里生长的蔷薇花，在阴暗的阳光中慢慢绽放，绚丽地惹眼，醉人的清香，夹杂着  
白布裙上肥皂的味道，一切誓言在车轮的摩擦声中渐渐实现，越走越远，越走越迷惘。直到失  
去。   
　　　　　　　　　　　　　　　　　   
　　他做网络管理，长时间不在家，只给她留下偌大的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任何温度。她整日窝在阴暗潮湿的书房，全身冰凉地写作。每一个字，都对着她讽刺地  
笑。她把脸捂在手心里，颤抖着抽泣，像深夜窗外树阴下的无家可归的野猫。   
　　开始，他会带回她喜欢的ZEE巧克力和CD香水，看着她无拘无束的天真的笑，然后搂住她吻她  
散发着WHITE FLOWER洗发水清香的发丝。   
　　渐渐的，他常常彻夜不归，或是深夜才满身酒气地回来。她敏感的神经嗅到了陌生的女人的味  
道。日子一直持续。   
　　她，已经在孤独和愤怒的角落里，野蔷薇的根部开始糜烂。   
　　　　　　　　　　　　　　　　　   
　　终于，她强烈的占有欲使她拿起了锋利的刀。冰凉刺目的寒光闪过，他的女友手臂上便多了一  
条又长又深的伤疤。他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她一耳光，手上全是泪水。她捂着滴血的嘴角，突然笑起  
来。你是我的。我们三个人一起住，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可以为你们做早餐，真的。   
　　那是他第一次打她。   
　　她已经得了抑郁型精神分裂。   
　　　　　　　　　　　　　　　　　   
　　他把她关起来，在客厅里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打开门，她紧紧抱住自己蜷在看不见阳光  
的角落里。令人心悸的放肆的眼睛。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不要那么残忍。求求你。我会因  
枯萎而死掉。他捧起她花瓣般憔悴的脸，惨白地笑。对不起，宝贝。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他在锁上门的一刹那听见她绝望的惨叫。   
　　　　　　　　　　　　　　　　　   
　　在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她终于彻底崩溃。雷声在耳边隐隐滚过，心底深重的伤疤被触动，一  
次又一次地绽开。鲜血淋漓。再也无法愈合。   
　　她翻过雕花的窗拦，纵身跃下一百多米高的阳台。她的有着肥皂香味的白布裙，凌乱的长发在  
烈风中飞舞。她终于松开了一直抱紧自己的手。   
　　十五岁少年的明亮的眼睛，在徐风中跌落的樱花花瓣，像当年的火车一样迅速消逝。   
　　　　　　　　　　　　　　　　　   
　　十分钟后他回家看到了这副惨象。她被暴雨冲刷得冰凉的身体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一圈圈晕开  
的血，在她的身下蔓延成翅膀的形状，就像她白裙上的伤口。手腕上的两条小鱼摔得支离破碎。她  
整整跟了他十年。书桌上枯黄潮湿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永远到底有多远？清秀熟悉的字迹。他的  
泪铺天盖地。   
　　　　　　　　　　　　　　　　　   
　　没有永远，也没有誓言。绕了一圈，那条铁路最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生命也只是一次循环。不断空洞。不断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