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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3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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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夏天,小柏去挑染了几缕亚麻色的头发,还有几缕是亮紫色的。发型师在头上忙活的时候,小柏偶尔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脱了眼镜看不清楚,只见脸白白的一片像拔了毛的鸡。出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小柏身上是一条牛仔热裤和一件极宽大的套头V领布衫,脸上不着粉黛,瞳仁十分地黑。小柏觉得自己和满街上的人没什么不一样的,至少是对于繁复的生活和遥遥无期的爱情而言。小柏认为所谓快乐,其实就像指甲上的油彩,不小心就会碰掉了。十三岁的小柏那时是一所中学的初三生。
十三岁的小柏最喜欢的书是《星期二的发条鸟和女人们》,听陈珊妮的音乐,看的电影是《纵情四海》和《青木瓜之香》。一切都是,显得平平常常却又有一点不同寻常,比如星期六的下午,太阳通常有一圈光带围绕,比如小柏身上是牛仔热裤,脚上却是一双复古的黑色扣带皮鞋。小柏的脸充满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早熟,这种早熟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这是一种不自觉的早熟。
那一年已经是初中的最后一年,小柏从家里搬到学校住。家在城西学校在城东,小柏懒得天天挤十七路公车。2001年正是花朵图案的衣服最火的时候,公车上有很多女人穿,不知羞耻似的,小柏的眼睛花得差点瞎了,心里有股怨气。每个月领固定的生活费,可以自由地花,又不必在父母眼皮底下生活,周末去逛逛街。住读生的生活,未必是不好的。
正是五月初的天气,小柏爱上了一个男人。这本来是不应该。只剩下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对方又是已婚男子。其实也不能说爱,因为根本没有能去爱。为此小柏甚至责怪自己,是不是因为爱上了他,才会在每年的夏天都是郁郁寡欢?而那场爱又是多么的无始无终,令人嗤之以鼻。
那天下午小柏回学校,五月的太阳已经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小柏一张细脸完全暴露在白的阳光下,神情有一点惊疑。小柏一路缓慢地走去,路边的紫藤萝花墙已经长得很密,浓厚的绿散发出丝丝凉气,像某种不可收拾的忧伤。空气中隐隐约约有歌声:“过去在你身边犹如沉默的影子……”这样的下午似乎是十分适合抒情和发生恋情的。小柏就这样走过一栋门前停着汽车的房子时,突然有人叫住她。
哎,过来说说话好吗?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微笑,穿着家常衣服,不帅,但是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小柏之前见过他几次,温和的健壮男人,三十岁左右,却已事业有成,开一辆保时捷。偶尔和一双两三岁的儿女在门前玩耍。这种男人于女孩子是有毒的,小柏从不想过要去靠近。
但在那一个初夏的下午,在一路流翠的紫藤架下,小柏却被麻痹了。她微微迷茫地看着这个被金黄阳光笼罩的微笑的男人,他牙齿雪白,温情浮动,仿佛触手可及。他的身体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小柏站在紫藤架下,举目看他,脸上落了许多细小的光斑。爱情化作稠密的金粉撒入小柏眼里,小柏顿时为他盲目。
但小柏轻轻摇头。虽然情已至此,但理智残存,小柏不想如此冒险。
下一次,下一次好吗?小柏细声说,有点沙的声音有点丝丝入扣,宛如烟花女子般的风情。她没等男人回答,身体早已顺着光影重叠的花墙隐去,只剩下夏天的下午有人如是唱:“过去在你身边犹如沉默的影子,这一季已结束……”
从此便是,小柏恋上了男人。诱惑是鱼钩,时间是长线,拉着小柏一下一下往那个陷阱里掉,小柏瞎了眼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小柏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因为之前她已见过男人。小柏只能相信,在那天,男人以一种莫名强大的力量如箭般穿过她的眼角膜直达心底,在那里种下爱情。
2001年和爱情有关的流行歌曲多得数不过来,比如《长话短说》,比如《缓慢》。小柏偶尔低声哼着那些歌,从男人的房子经过,看见大门紧锁,有时他严肃的妻子穿着睡裙在阳台警惕地张望。她在做爱的时候会笑吗?小柏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在这种树影班驳的下午,谁知道会有什么发生?小柏只是一遍一遍地抚摩着光滑如贝的果黄色指甲,看了一眼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男人总是不在家。
五月份悠长如影子的下午总是无比安静,又有点浮躁。小柏有时自习到一半惊醒似的看出窗去 ,只看见男人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任由光焰在上面跳跃,银灰色。男人不知所踪。小柏不知为什么总会在下午想起男人。外面的天地无限宽广,有阳光,有深绿色团簇摇摆的树,有无数的人正在挚爱,或者分开。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六月。
自从上次以后,小柏没有再见过男人。小柏想也许时间可以冲淡那些一切。这是小说上经常出现的句子。事实上,时间是毒药,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结成了疤,历久弥新。小柏不想到自己对男人的思念竟愈演愈烈。难道真是看过的电影荼毒了自己?小柏想到那些浅绿黑白的恍然的定格,却不知说什么了。
时常有一些幻觉。比如看见红黑相间的足球服会想到“VOLONTIN”,听《催眠》会想到甜。或者眼前出现雕花的窗棂格子,或者藤架下流水般的庭院。异常缓慢,寂静,小柏神情缄默。
小柏怀疑,男人的出现是不是也是一个极为偶然的幻觉?或者说,男人根本不存在?小柏怀疑自己再也不会看见男人。假如她不经常走过男人的房子,不看见那辆银灰色的车,不看见车牌号F01388,也许她早就把男人忘记了。而现在,即使男人不在,走过去的时候看一眼那车,也成了小柏的习惯。
》城东的时光走得慢了一些,似乎要永远停在六月。
学校组织去看电影,这是最后一次。小柏不想去,中途溜开。 走在六月炎热明亮的街道上,小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忧伤。路两边的冰淇淋店和甜品店装满招摇的色彩,服饰店墙上黄红橙相间的条纹太阳帽,音像店里令人眼花的CD封套,脚边花坛里火红色的木槿花,性感女人的金黄色卷发 ,十字路口的巨大广告牌和红绿灯。2001年的夏天无比绚丽,似乎有无限种可能。小柏眯着眼,脸上细小的绒毛隐约可见。她穿着素白的吊带背心和纯黑的及膝裙,始终没能走进这个夏天。
终于走到那条路。小柏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驱使自己又回到这条路上。树荫已经把整条街盖住了一半。绿色的花墙,半边明亮的水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小柏在男人房子斜对面的水泥台阶坐下。右边是一块长满草的荒地,正中站着一棵苦楝树。小柏静坐着,恍然回到年幼时城西的深巷,那时候她毫无烦恼,坐在老槐树下舔雪糕,沿着红砖石灰墙,夏天很快地过去了。没想到13岁的夏天会如此漫长和沉重。
远远望过去,半边紫藤花墙被太阳晒到了,安静地燃烧着。男人的车也不在那里了,停车的地方显得刺目的空白和巨大。风把挑染的头发微微吹起来,小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紫藤架静静地在那里。它到底寂不寂寞呢?
蝉声如浪。小柏的头发长了一点,挑染的发根已经泛了一圈黑。紫藤架仍然不知疲倦地绿着,让人觉得夏天似乎永远就这样了。但小柏剖开阳光温暖的表面,还是发现了一些阴的凉的东西,粘稠得化不开。小柏猜它的味道一定是和眼泪一样的。
老师在上面说着考试要注意的事项,毕业证,毕业照,准考证,每人准备十二张黑白一寸照,如何填写个人资料……小柏听不下去。她扭头看窗外,下面是郊区的菜地,红砖拼凑的废弃厕所,墙上刷着雪白的口号:“为实现农业机械化而奋斗……”蝴蝶,蜜蜂飞舞,男人房子的墙,白得刺眼……只不过是一个月多而已,为什么觉得比永恒还长……小柏想,或许这已是永恒?时间逼近中考的的日期,小柏不想去想。考完试就要回家,父母说以后在城西上高中,不用太辛苦。就剩下这几天,也许一划过去就永不再相见。
每天下午放学小柏借同学的自行车去图书馆借回一些时尚杂志,内容是水果妆的化法,最新的唱片,DIOR的夏装,穿着七彩衣服和黄色平底尖头鞋的甜美女生,日本街头LOOK……小柏要不停地看书来假装不害怕。可是不知为什么,小柏闻见空气中有一种糖的味道,后来翻看杂志的时候,也觉得很甜,再骑车去还书的时候,还是闻到六月末的空气中有股很浓的白砂糖的味道.这是不是离开前特有的味道?小柏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吃白砂糖。
2001年6月27日中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小柏发现一张许美静的CD不见了。她反复地把CD盒打开,合上,打开,合上。只看见一张纸条从里面掉出来。小柏捡起来看,上面是三个字:我爱你。这是哪天自己夹进去的?小柏竟然想不起来了。她又把纸条放进CD盒里去,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出租车开到男人的房子时,小柏叫司机停了车,下车走到门口,把CD盒小心地放在地上,再看了一眼就上车。小柏本来以为自己会哭的,结果竟然没有。大概是自己还不够悲壮,没有到达流泪的地步。或者她根本不会哭。她看着那棵苦楝树。某天下午她在下面坐了一个下午,满心希望能够看见男人。男人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如果男人出现,结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可惜一切都不能假设了。小柏后转,看越走越远的紫藤架,绿得愈加浓烈了,风吹叶动,真似着了火一般。
小柏的脸后来变得很白,她什么也没做,就趴在车窗上看外面,六月末的阳光,蓝得不可救药的天,白色楼群,路灯杆,它们似乎快熔化了,小柏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小柏觉得自己的夏天好象就这样,还没来得及热起来,就要结束了。小柏的皮肤冰冰的,她说:“师傅,把冷气关起来行么?我有点冷。”这一个故事就这样完结了。
2003年的六月,空气中漂浮着数不清的灰尘,汽车废气和非典病毒。小柏戴着口罩走在危险肆虐的大街上,面容模糊。站在交通灯下等绿灯的时候,突然一辆车飞快地从斜里冲出来,瞬间到了另一边的街口。
小柏看清楚了汽车的车牌号:F01388。
小柏轻轻地说,嗨。声音小到自己也听不见。
大街依旧喧闹不止。小柏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有一些光亮的东西。汹涌的人流夹着时间青春和精力,飞速地离小柏远去。
所谓的完美爱情,其实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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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14-1-21 13: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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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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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爱情嘛,
很难让人相信.
我只知道,当初的甜言密言,会慢慢随着某种外界因素及诱惑力而转移,到那时候,甜言蜜言就等于在你的心上狠狠地割着你的满怀着信任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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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FECT只是MIRACLE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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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完美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是不完美中的完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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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5-1-9 1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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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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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5-1-9 17: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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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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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郁闷 2015-12-1 13: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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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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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没有十全十美的~~~~
或许有残缺的爱情~~才是美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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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5-1-9 18: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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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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