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松江话为什么和保护吴语产生了矛盾？

Catala

松江话是吴语的一种，本来保护松江话，是和保护吴语是一致的，没有任何矛盾，为什么现在保护松江话却和保护吴语产生矛盾了呢？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上海话的存在。松江人要保护松江话，除了要反对普通话外，也要反对上海话。但是上海人却以“保护吴语”，“上海话也是吴语，不许搞内讧”为名，不许松江人反对上海话侵蚀同化松江话，甚至振振有词：你们松江人讲上海话，又不是我们推沪，是你们自己改讲的，能怪我们吗？吴语圈的江浙人，有些理解松江人，也不希望松江话消失，但是仅仅也只能表达理解和同情而已，他们不会因此而去指责上海人，有些则直接站在上海人一边，指责松江人不识大体，头脑狭窄没有大局观，挑起吴语内斗，甚至有些人认为上海话同化松江话，继续做大是好事，因为上海话变强大了，扩大了影响力，有利于团结整合吴语区，抗击普通话。有自尊心，乡土意识强烈的松江人自然不愿意干：我松江人的母语又不是上海话，凭什么我要讲上海话？讲上海话和讲普通话对我来说有本质区别？甚至，讲上海话对我来说，比讲松江话更加有害。我讲松江话，我还可以告诉***：我不是上海人，或者我和上海市区人有区别，不是一个群体。如果我都讲上海话了，我怎么还能说我不是上海人，和上海人有区别呢？跑到周边吴语区，如果我讲上海话，苏南人，浙江人都会把我当上海人看，对我会有厌恶排斥，对我戴有色眼镜看待（即使吴语圈诸位不会，你敢保证没有吴越意识的大部分苏南人，浙江人不会这样？）。如果我讲松江话，苏南人，浙江人知道我和上海人有区别，反而会更加把我当同胞看。而且，一个松江人讲惯了上海话，会更加认同上海，把自己当上海人看，会疏远鄙视不讲上海话的松江人，也会更加疏远乃至鄙视其他吴语区的人，而且会比很多吴越裔上海人更甚，因为吴越裔上海人至少有个祖籍地会去亲近认同，而松江人是没有祖籍的，因此疏远和鄙视其他吴语区，能更加肆无忌惮（即使吴语圈的上海人不会去疏远和鄙视其他吴语区，他们敢说大部分的上海人没有这种意识？）。另外一方面，上海话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堕落的吴语，就差一点点要被开除出吴语并入官话。松江人学上海话，非但不能使自己的吴语水平进步，反而跟着一起迅速堕落。对我们松江人来说，讲上海话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自己的乡土感情受到伤害不说，也反而使得自己的名誉受损，并疏远了江浙地区的关系，也使得自己的吴语水平不进反退。但是上海人却绑架了“吴语”，以吴语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去压迫松江话，亲沪的江浙人也在旁边为上海人助威。这样一来，保护松江话反而和保护“吴语”产生了矛盾，上海人和亲沪的江浙人（包括那些认为为了保护“吴语”可以不惜消灭各种吴语下属方言，做大某种强势吴语的人）已经给松江人预设好了两条路：要么以后讲普通话，要么以后讲上海话。虽然上海人口头上是不会公开说会像推普一样推沪的，但是其到处移民郊区各地且从不入乡随俗改讲郊区话反而同化当地郊区人，笑话郊区话是乡下话给郊区人的语言自尊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而且语言听力差迫使郊区人无法用郊区话与之对话，上海的媒体上只有上海话从无郊区话和其他吴语，甚至少数时候还有在郊区推沪的行为（比如在郊区幼儿园教上海话但是不教本地话，在郊区开展上海话讲座，在郊区本地的公交车上用上海话报站，在郊区公园用上海话进行导游，在郊区中学开展上海话竞赛），等等，这些作为和推普何异？至少造成的后果是一样的。在松江话必然灭亡，只有普通话和上海话二选一的情况下，使得凡是有自尊心和乡土意识的松江人，都会感到自己被抛弃了，对所谓“吴语”产生意见，对“保护吴语”的旗号不会再热心，因为在这个时候，对松江人来说，吴语，保护吴语，已经成了上海话，保护上海话甚至推行上海话的代名词了，和自己已经没有一点的关系了，反而如上所说，还对自己有害。

网络上的很多上海人，都大力鼓吹“保护吴语”，和江浙吴语人也一起称兄道弟的，那是不是真的说，上海人的“吴语意识”很强，甚至愿意为其他吴语出头呢？我们可以注意到另一个现象：这些上海人，大多宣扬鼓吹上海话做“吴语通用语”，“吴语标准语”。吴语圈长期以来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认为吴语必须要一个标准语，通用语，并进行大力推广，甚至可以为此不惜牺牲各种吴语方言，只要保住“吴语”就好。一种认为：有标准语，通用语固然好，但不必刻意为之，而且更重要的是保住各种吴语下属方言，这才是关键。江浙人中，很多都是倾向于后面一种的，但是上海人中，绝大多数都是鼓吹前一种的，并且无一例外都是以上海话作为标准语，通用语的。当然也有少数上海人不热衷于标准语，通用语，但是这些人相比于“保护吴语”，他们更注重的是“保护上海话”。可以说，网络上的大部分上海人，其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吴语”，而只是为了“保护上海话”。上海人基本是不关心其他吴语的状况的，而他们关心吴语总体，也只是因为上海话也在其中，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已。上海人基本也是没有兴趣学其他吴语的。当然，吴语圈也有一些真正关心其他吴语的上海人，但是这些只是吴语圈上海人中的少数。网络吴语圈的上海人如此，现实生活中的上海人更如此。一般的上海人是完全没有吴语意识的，只有上海话意识，甚至还发明了“沪语”一词，并认为吴语是吴语，沪语是沪语，两者没什么关系，或者虽然有渊源，但是沪语是可以脱离于吴语的独立存在。一般的上海人就算有人去宣传，让他们知道了“沪语”属于吴语，也是不屑于提的，上海人只为“沪”字而自豪。吴语圈的大多数上海人固然不是如此，但是现实中的上海人基本都是如此，甚至网络上也有一部分研究上海话的上海人持这种观点立场。要上海人认同“吴语”，甚至把吴语的大义放在“沪语”的小利之前，无异于是与虎谋皮的。

上海人对待江浙的态度，和美国人对待西欧的态度很像：我美国可以和你西欧是盟友，是朋友，但是必须我是老大，是头头，你们是小弟，是马仔，我们在一起，必须是讲英语的（而且不会迁就英国英语），你们西欧大陆人来学我的英语，要你们当领导，我当部下，或者我们关系平等，要我学讲你们的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你们西欧人想都别想，门都没有。当然，目前上海对江浙，还没有美国对欧洲的那种底气和实力，但上海人骨子里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可以看到，香港对广东，广州的态度很谦逊，香港话也是以广州音为基础，而且和广州，粤南一样自称粤语，白话，而不说“香港话”。其他方面，香港也从来没有领导广东，篡位广州的野心。但上海人对江浙，苏杭的态度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网络上的上海人拼了命的要说自己来当吴语的标准语，通用语，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现实中的上海人则对把上海话和“浙江话”，“江苏话”搅在一起没有什么兴趣，一副孤芳自赏的样子。上海人即使表现出对江浙的亲近，也是“我在上，你在下”的态度，而不是以平等的态度来看待江浙的。和香港人，广州人，粤人不计较其他民系学粤语有口音，甚至相反会鼓励他们不同，上海人对于口音极其敏感，不用说非吴语人，或者离上海比较远的吴语区的人的学上海话有口音（或者讲当地吴语的口音），就是上海周边的郊县人学上海话有口音（或者讲郊县吴语的口音），上海人一听马上就听出来，并且非常苛刻和排斥。上海人对于上海话的看法，就是不能带一点点的“非上海”的口音的。香港从不和广州争抢地位，相反是给予粤人，粤语有利支持的大后方，上海正好相反，一面和苏州，杭州，绍兴等争抢地位（包括语言地位），一面却又“唯沪独尊”高高在上的自我中心主义，并奉行“沪不与吴越同”的孤立主义，两者的对比何其鲜明。

虽然上海人有很强的“孤立主义”情绪，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种语言做吴语的通用语和标准语并进行大力推广，那绝大多数上海人都会竭力支持上海话。因为上海人是绝对无法容忍自己不是“中心”，更重要的是上海人绝对不愿意学其他吴语，而且就他们的吴语水平，也确实是勉为其难的。让上海人学其他吴语，那真还不如杀了他。所以，如果上海话成了吴语的通用语和标准语，对上海人来说就是一举双得的好事，一方面满足了我是老大的虚荣心，另一方面可以不用去学其他吴语了。但是，这绝对不是说，上海人真的很认同“吴语”这个概念，很认同吴越，对其他吴语人群很关心，很关照。而且如果万一上海话落选，苏州话或绍兴话或其他任何一种吴语成了吴语通用语或标准语，除了极少数的上海吴越主义者外，绝大多数上海人都会拒不认可，并拒绝去学习的，这是可以想见的事情。网络吴语圈的很多上海人会反对我上面的很多说法，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是你们，网下的绝大多数普通上海人是普通上海人，你们对吴越，吴语的认同和忠诚，代表不了他们也是这样的。

上海人对松江话，郊区话持两种态度，一方面骨子里是不认为你是上海话的，觉得你就是“乡下话”，和“高贵”的上海话有天壤之别，甚至不笑话你的郊区口音已经算是尊重你了，一方面在官方上，在舆论上，竭力把松江话，郊区话算进“上海话”之中，统战意识极强，有谁不同意就群起而攻之。上海人的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其实也很好理解，其真实想法是不觉得你是上海话的，你和他讲的是两种语言，但是又怕你脱离他的控制，不受他使唤（另外一方面也有点怕自己被孤立的心理），所以又竭力把你塞进“上海话”的瓶子里。上海人鼓吹“上海小片”，并把郊区话按照行政边界一股脑地划进所谓的“上海小片”，就是这种对江浙的孤立主义和高人一等心理，和对郊区的控制欲望以及害怕被完全抛弃所以拉上郊区来垫背的心理结合起来的产物。上海人一方面鄙视郊区，一方面又对郊区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不仅语言，所有方面都这样），放大之后，是一方面鄙视江浙和长三角其他地区，一方面又对江浙和长三角有着很强的控制欲，再放大看，是一方面歧视排斥***，另一方面对国家又有着很强的控制欲，SH帮在中央又争权夺利，企图控制朝政，服务于上海。从不同层面看，上海人的做法是一致的，这可以看作是上海人的一种本性。

所以，当控制欲极强的上海人说“我爱吴语”，“吴语先于上海话”的时候，是不能够轻信的，当上海人成功地绑架了“吴语”以后，就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个时候，就是松江话，郊区话的末日了。上海人消灭，同化了松江话，郊区话，他的控制欲和征服欲就达到了最大的满足，所以，上海人对郊区话向来是鄙视和消灭双管齐下的，和语委，北方人对六南的态度如出一辙。上海人不是不想推沪，而是目前暂时没有能力推。就像现在的俄罗斯，日本都被美国压着，加上中国也比以前强大了，所以它们暂时侵略不了中国，但这不是说，俄罗斯和日本的心底里是不想侵略中国的，如果俄罗斯和日本重新强大，中国重新败落到晚清，民国的那种程度，那么它们必然会重新入侵中国。我敢打保票，如果没有普通话和中央权威的存在，上海人必然在郊区推沪，如果上海能在政治上控制吴越（比如建立以上海为省会的吴越省，比如建立以上海为首都的吴越国等），也必然会在吴越推沪。如果现在重新评选一种全国通行的普通话，上海人必然也会积极鼓吹上海话，如果哪天看到北京人也不得不讲以上海话为基础的“新普通话”的时候，上海人是做梦都会笑的。当然，这个时候上海人还是会有点失落的，因为上海话本为上海人的“高贵身份”的象征，现在连白完人，刚拨人，予象人这种“低等族群”都讲上海话了，那上海话岂不严重贬值，那以后还拿什么来证明自己上海人的“高贵身份”？所以，上海人的心理是很矛盾的，又想“老子天下第一”，又怕失去高贵身份的象征。包括对郊区人也一样，看到大量郊区人的语言被同化，上海人会很欣喜，但是如果看到乡里乡气的郊区人也都讲上海话，上海人多少还是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的。

如上所述，当爱乡的松江人，郊区人看穿了上海人绑架“吴语”的把戏后，就会对所谓的“吴语”日渐冷淡乃至反感，这就形成了“保护吴语”和“保护松江话”的对立。目前上海人还没有能在网络舆论上完全取得胜利，绑架吴语，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我真诚地希望，不会有看到上海人“大义凛然”，堂而皇之地以“吴语”之名，消灭松江话，消灭郊区话，乃至消灭江浙各种吴语的那天（不管是主观意图还是客观效果，只要造成了郊区话被上海话同化和消灭了的这个即成事实，这笔帐就得算在上海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