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者（转载）

伤心冰雨2001 · 发表于 2001-10-5 23: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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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常常会突然地想起她。
　　一个飘着落叶的秋天傍晚。房间昏暗沉寂。冗长的睡眠让他的头决裂般地痛。他恍惚地伸出手去，想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寂静中听见沙沙的落叶声。
　　爱情，他苦笑。孤独，他抽烟。
　　他看见她从暧昧的夕阳中走过来。像从前一样，穿着紫色的长裙，一头黑黑的长发在微风中纷乱地轻舞。
　　他轻轻地走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贯灿烂的和闪烁的表情。像以前一样，会看见她带着肆意的笑看着他。偶尔她也会沉静，无语地走着。他看着她，莫名的温情弥漫了他那颗心。不说话，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为什么在爱的时候，心反而更孤独呢？
　　他常常会一个人的思考，却始终没有答案。
　　　　　　　　　　　　　　　　　
　　　　　　　　　　　　　　　　　
　　寂寞的时候，他会陪着她，坐在BLACK最深处的角落，静静地喝着酒。
　　在昏暗的有些走样的灯光里，她漠视对面的他。只是静静地喝着酒。没有语言，没有声音。
　　他静静地看着她。抽烟。他始终没有一点声音。
　　夜总是漆黑的。他陪她在少有路人的街上行走。他闻着从她头发散发出的气息，沉默地听着她的声音。
　　两个人的时候，他是她的聆听者，而她永远不会是他的聆听者。
　　每次她的声音里出现“皓”的名字，她的眼睛闪着幸福的光芒。而他沉默地体会着自己的心在莫名的伤痛里越缩越小，。
　　有一次，他大声地叫嚣着，企图阻止她在他面前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整条街都是他的声音。然而她却不理会，也不明白他的咆哮是为了什么。她总是沉静直到他没有了声音。她又继续着她的叙述。而他在发觉自己无能为力之后，也只能只好作个聆听者。
　　旭，你是我的影子。她带着诡秘的笑轻轻地说。
　　在无奈中，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发丝。她的发是柔顺地，然而柔顺地不带一丝瑕疵，让他感到害怕。
　　他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在黑暗中送她回家。然后在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里，慢慢沉沦。
　　这一刻是最美的，他想。
　　没有希望，没有可能。爱情是宿命。
　　淡淡的阴影中，他看见她明亮的眼眸，却穿过他的身体落向远方。
　　他只是一个人点着烟，在黑暗与黎明交接的时候，带着已经破碎的心，拖着凌乱的步伐，回家。
　　他想退出，却早已身不由己。
　　有的时候，她会嘟着嘴，似乎生气而愤怒地看着他，对于他一贯的沉默。
　　他把手轻轻的放在她头上，静静的抚摸。
　　她轻声的说，旭，作我永远的影子！
　　他说，好的，永远的影子。永远只是影子！
　　他们是寂寞中两个孤独的孩子，需要彼此的依靠，寻求着保护和安慰。
　　有时，他会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吹着夜风，静静地体会着自己没有结局的爱情。他知道，他的付出是白费的，没有任何结果。
　　她的美丽是个陷阱，他却愿意陷入。
　　　　　　　　　　　　　　　　　
　　　　　　　　　　　　　　　　　
　　　　　　　　　　　　　　　　　
　　那一年她的公司里要收人，要刚毕业的大学生，男的。
　　他是过来应聘的一大堆男孩中的一个。
　　一个一个地等着面试，她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着，男孩们一个个地西装笔挺地坐在会议厅里。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和幼稚。
　　然后，看到一个孤独的带着漠视表情的男孩坐在会议厅的最深处。他穿着一身的蓝，那是她喜欢的样子。在男孩子里面，他不算什么，不帅、瘦小、又毕业于不起眼的大学。然而，他的沉默让她喜欢。
　　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看着她，没有任何声音。他从小父母离异。十五年，从未再见过一次父亲，他也从未去找过父亲，也从不责怪父亲。他觉得，这是他应该承受的，他应该是毫无怨言的。因为这是宿命，他相信宿命。
　　晶，她告诉他她的名字。她喜欢自己的名字。她说，你只要轻轻地抵住舌头，轻轻就可以，像一种轻掠于心却留得下痕的轻描淡写。
　　他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体会着她所谓的轻描淡写。可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寂寞的姿势，冰冷且苍白。
　　他最终被录用了，可是他并不在意是否被应聘。
　　也许参加这次应聘的唯一意义，只是让他认识她。完成宿命中最重要的一步，他这么以为。
　　她请他去喝茶，没有原因。她只想有个人陪，有个人可以听听她的心情。
　　他没有拒绝她，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拒绝她。他一向喜欢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也许是她的眼睛，他这样告诉自己。
　　在聆听中，他才意识到这个女孩注定是他生命中的一道缺口，就好像一座完美无暇的瓷器，被轻碰过后，留下一道细细的缺口，却怎么也无法再弥补上去。
　　她就是他心上的那道缺口。
　　他是注定要受这场劫难的，他想。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紧挨着他，夜风吹起她的裙角。他和她无声地走在黑色的街上。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让他窒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聆听者。
　　我们应该早些认识，她轻轻地说，我可以早些不再寂寞。
　　他的眼睛因为感激而湿润，那个时候，他就想得到，聆听的本质原来是悲伤的，痛楚的。但是，他还存着一丝希望，于是他把自己的灵魂全都押在了聆听者的身上。
　　他们总会在黑夜里散步，然后他送她回家。然后在她的背影里沉沦。
　　与他在一起，她总是讲述着她和皓的那些琐事，然后问他，皓是不是很爱她的，而他每次都会说，皓是不爱她，她是在自作多情的。
　　他是个太自我的人，无法轻易地与人沟通。因此他也不奢望会有人能与他沟通。所以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可以自然地开玩笑，只不过也是偶尔几次。
　　她把他只当作了自己的聆听者。她对他说，她不止一次的梦见：她和他走在漆黑、无人的夜里，她紧挨着他，夜风扬起她的裙角。她向他讲述着皓的琐事，然后她问他皓是不是很爱她的，而他总是在说，她是自作多情的。后来皓来了，把她带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她转过头看着他渐渐被黑暗所吞没。她想留下来，却始终没有能停下脚步。
　　你本不该停下脚步，他说，停下又有什么？接着她看到他一贯的沉默表情，只是这一次比以前更加沉默。
　　她伸出手想给他安慰，因为她看得心好痛，然而他却轻轻侧了侧身。没有爱，只有安慰。这只会让他更加心痛。
　　她从来不询问关于他的事，也没有给过他任何安慰，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给他安慰，她只知道他会听她的心事，无论何时何地，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聆听者，她想。
　　他对她说，他喜欢在黑夜里吹风，一个人。夜风温柔而冰凉，让他有淡淡的无奈的苦涩的味道。
　　她想，他是属于黑夜的。
　　她对他说，她永远无法接受一个比她小的人作她的男人，所以他只能作她的聆听者，更何况她的心早已全都给了皓，那一个她在十五岁就喜欢的男孩。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心。或许聆听者，对于他来说是与她最好的距离和角色。
　　他知道他应该离她远一些，然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声音。
　　每次送她回家，他都全让她先走进去，他就在她的背影里沉沦，沉沦至无法自拔。
　　　　　　　　　　　　　　　　　
　　　　　　　　　　　　　　　　　
　　　　　　　　　　　　　　　　　
　　三年过去了，他和她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在黑暗里送她回家，聆听她的心情。
　　她说，皓向她求婚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受他的求婚。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爱意，他早就知道的。
　　嫁给他吧，不是已等了他很久了吗？
　　我怕我已经无法像以前爱皓那么深了。
　　可是你还爱着他，不是吗？嫁吧，别胡思乱想了。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触动着她的发丝，送她回家，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他沉沦。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的沉沦。他轻轻地对着已渐渐模糊的背影说，其实，我也爱你，晶。
　　他买了去另一个城市的机票，并且辞了职。
　　他没有告诉她他的决定。他不想在她结婚的时候告诉她。他怕她难过。结婚应该是幸福的，他想。
　　起程前的那夜，他一个人走在曾经他和她一直走的那条街上。一样的黑一样的寂静，只是身边没有人。不再有人。
　　整整三年，他陪她回家，作她的聆听者。没有一次表白过他爱她的心，有的，也只是唯一一次的咆哮。
　　这就是宿命，他大笑，他狂奔。
　　只有痛楚，才可以刻骨铭心。他想他会永远忘记那个紫色长裙，飞扬长发，灿烂表情的女孩。
　　在没有祝福声中，他踏上了飞机，却留下了自己的最真实的祝福给她。
　　因为受伤过，才知道爱过！

作者：漫不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