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黔红》

vuittn · 发表于 2001-12-9 19: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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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茶，叫黔红，产于贵州，它有淡淡的玫瑰香，据说种植的方
法也很奇特，一行玫瑰一行茶树。紫很喜欢这茶，加点冰块，顺着食
道缓缓的流到了胃。
　　窄小的楼道，昏黄的灯光，这就是属于风的地方。为了他，紫放
弃了所有的一切，从虚拟的网络来到了现实的生活，来到了他的身边，
来到了筒子楼。但，她很快乐。和昏暗的楼道相比，他们的小天地是
明朗的，纯白的棉布床单，纯白的棉布桌毯，纯白的棉布沙发套，象
不及人间烟气的殿堂，也许，他们本来就是一对精灵。
　　每每风去上班时，紫就泡一杯黔红，加上冰块。放着小提琴曲
《粱祝》，坐在阳台上光着脚丫，看她喜爱的米兰昆得拉的文章。让
微风抚摸着她的裸足，那是一种快慰。当晚霞染红黄昏的时候，她会
做一份简单的晚餐，等他回来，等他回来给她讲外面的美丽世界。那
时，她会象一只乖顺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用很温柔的爪子拨弄他
的头发，触碰他的耳垂，说他身上有黔红的味道。他总笑她，如果每
只小猫的爪子都象你的手一样柔软，恐怕全世界的老鼠要猖狂了。她
眯着眼说，因为小猫觉得还没到使用锋利爪子的时候，绝不把利爪从
柔软的肉垫里伸出来。他捏着她光滑细致的脸说，你很危险。
　　夜是那么静，柔和的月光透过窗纱照在一对精灵身上，满天的星
斗都在为他们祝福。一阵清脆的门铃打破了这幅美丽的图景，风轻轻
的把臂膀从紫的脑袋下挪开，下床，走向那扇门，紧系他的命运之门。
惊厄中，他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疲惫但真切的兰。这一瞬间，对风
来说，自己好似从时光的隧道走了一个来回。兰说，怎么傻傻的？也
不让我进去啊？噢，噢，他真的是傻了，那一刻的傻他不用刻意去伪
装的。
　　朦胧中，紫觉得他离开自己温暖的躯体已经很久了。风，你在吗？
她呢喃着。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代替了他的回答，紫怀疑自己的
眼睛的真实性，卧室门口站的是个女子，光线下冰锥发出的尖亮的眼
光看着紫。而他站在那个女子的身后，两手无力的垂着。紫在被窝里
笑了，怎么人睁着眼睛还能做梦呢？
　　浑浊的月光打量着沙发上三个沉默的影子。她是我妻子，风说。
亦不知道是对紫说还对兰。
　　紫玩弄着手里的杯子，慢慢的吮吸着杯子里加冰的黔红，今天的
黔红怎么不香了？她幽幽的对自己说着。兰望着她，说，茶犹如人，
喝淡了就该换新的，否则，就没了原有的香味。两个女人的对白，让
他，一个男人失去了语言功能，此时，他说什么也是枉然。
　　该走的走了，该来的才会来。窗外，一束新的阳光射了进来，明
媚而温和。兰起身，走到门口，用手拧着铜制的门把手，感到那生硬
的东西握在手里象被烙了一下。怎么万物在一夜间都有变了？她不明
白，也不想明白。“你该回家看看了，父亲和母亲，他们很挂念你。”
说完，关上了那道隔离三个人世界的门。紧接着，又一声沉重的关门
声，紫知道，风随她出去了。
　　紫又来到阳台，光着脚丫，依然喝着黔红，虽然已经没了任何味
道。今天没看心爱的米兰昆得拉的文章，也没有《粱祝》。目光空洞
的注视着一切风景，陌生而熟悉，只觉得太阳的色彩变了，成了深紫
色，深得象凝固后的血浆。
　　风，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用结实的臂膀围绕着她，想给她瘦弱的
肩膀一点依靠，或许，也给他自己一点支撑。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吗？他柔柔的问。还需要么？她笑了，笑得妖媚，苍白。经不住微风
的吹拂，氯化钠和着纯水的东西从眼眶滴落。
　　“风，你永远是我的，是么？”
　　“是，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边嗅着她长发里香波的味道
边回答她。
　　“不，我要的是你的全部，知道么，是全部。”这次，她的眼神
是坚定的，坚定得可怕。当一个女人决定一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别
想改变她，就算是她心爱的男人。
　　黑色带有蕾丝花边的内衣是她的最爱，黑瀑般的长发在雪白的颈
子和肩头游动。他感觉到了她今晚在他身上的兴奋，他诧异，她从没
有的兴奋，也明白这兴奋中包容的是她的痛苦和他自己的欺瞒。在这
激荡的夜，连空气也是苦瑟的。
　　看着身边熟睡的风，紫象在对自己说，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不知为什么，她笑了，笑得如此的温柔。此刻，她最想要的是一杯加
冰的黔红。
　　厨房里青亮的灯光下，她本来苍白的脸，象透明的纸。手，那手
更是浅显得每一个脉络里流动着深紫色的血液都看得清楚。这次，她
没把黔红放在杯子里加上冰块，只是把它撒在地上，让整个房子里都
是黔红的味道，就让他和她融在其中，就象两个黔红里的精灵。
　　几天后，人们发现了他俩的尸体，煤气中毒。人们私语着，为什
么两个人绯红的脸上都有微笑，还有一股奇怪的茶香。
　　温顺的小猫最终还是伸出了她锋利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