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飘流瓶

惑雨

漂流瓶
悟空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真爱。
我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记忆。

　　我叫小鱼，自小在海边长大，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可能是吹多了海风，吃多了海水的关系吧！没啥特点，就是会游泳。姨婆老说我要是能入选国家队，说不定还能拿个世界冠军。可我从来都不会有像姨婆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不是我没有梦想，只是我的梦比较简单。最多就会梦见天上掉个馅饼下来，从来没想过自己飞黄腾达，我大概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吧！
　　我们那儿的人都靠捕鱼为生，哪天要是海洋生物都灭绝了，我们大概也就不存在了。好像讲的有点恐怖加不切实际，但我真有这样想过！
　　我喜欢听海浪，我觉得它是一首富有韵味的诗。
　　我喜欢吹海螺，我觉得它那并不美妙的声音下蕴含着坚强。
　　我喜欢拾贝壳，因为它有时能补贴一下家用。
　　我喜欢放漂流瓶，因为它才真正述说着我的心事……
　　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差不多每天我就做这些事情。
　　家里就我和姨婆两个人。姨婆年纪大了，只能呆在家里织织渔网，而我每天都和邻家的大男孩一样。天蒙亮就开船，出海捕鱼去了。在那儿，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孩，我没有裙子，有的只是几条大大咧咧的平脚裤。
　　强哥和小黑跟我的年龄相仿，他们都当我是哥们儿。我们是那种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出海时，他们都很照顾我。只有在我放漂流瓶时，他们才笑我扭扭捏捏一幅小女人样。而我的漂流瓶里装的永远都是同一个愿望。有时我在想，要是哪天被他们知道，他们连个女生也打不过，一定会气得连想都不想就跳海。
　　五年前，一次出海，令人吃惊的是我捕回来的不是什么生猛海鲜，而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大男人。很奇观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我的网？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幅快要死掉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在海水里泡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海水？总之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死定了。我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把他交给李伯。在李伯仅懂得那么点点医术和我的悉心照顾下，他竟然活了过来。可是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李伯说那大概就是医学上所称的失忆。但他行医几十年都没碰到过，只有在电视上见过。可是那个长的帅帅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脑袋瓜被摔坏了的人呀！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他会沉没在那个海域？为什么他会掉进我的网？为什么我会救他？奇怪！我觉得真是太奇怪了！
　　看他的样子，我知道没有名字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于是，我很大方的送了他一个。我叫他大海。他说老土，但看得出，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不过，我敢断定，这家伙失忆前一定过着比皇帝还要舒服的日子。自他醒来后就开始闲东闲西的，闲我们的床太硬、闲我们的水太咸、闲我们的浪太吵、闲我们的风太大、闲我们的海鲜太腥，真是太气人了。气地我狠狠得教训了他一顿，我跟他很痛快的打了一架。结果被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我是女生。谁知道他的身手那么好，没几下就把我撂到了，在村里，哪个男生能打过我！我不知道，他当时看我的那种眼神算什么？还是觉得奇怪！为这事，我足足气了他三天没和他讲过一句话，他竟然还说我小气。最后，我一气之下，一个人开船出海，遇到大风。虽然没有人仰船翻，但被发现时，已是伤痕累累。自那以后，我每次出海捕鱼，他都死皮赖脸要和我一块儿去。虽然他很不适应那晃得厉害的小船，但却连姨婆都阻止不了他。
　　我觉得我们的相识好像小时候，姨婆跟我讲的童话故事里的内容。而他那张帅的让人妒忌的脸，真的好像故事里的白马王子！慢慢的他告诉我，他开始觉得海浪很有节奏，海螺的声音也不是太难听，小贝壳其实很漂亮，和我背靠背坐在海边看夜晚的星空最美，陪我放漂流瓶是件很快乐的事……
　　“如果你每天放一只漂流瓶，万一不幸活个七老八十的，那这片海域启不是会被你填满，到时你的瓶就再也漂不出去了。”
　　“要你管！”
　　“开玩笑的！说说你的瓶里有什么愿望？”
　　“干吗要告诉你？”
　　“小气鬼！”
　　“不告诉你并不代表我小气！”
　　“不是小气鬼就说啊！”
　　“不就是希……希……希……”
　　“希希希，你希个什么劲嘛！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人家本来就是女人嘛！讨厌！我不过就是希望老爸老妈能早点回来嘛！”
　　“你放了多久？”
　　“其实也没多久啦！十八年而已！”
　　“啊？！那要多久才算久？”
　　“不知道啦！”
　　“傻瓜！竟然相信这个！？”
　　其实，有时我也怀疑漂流瓶的可信程度啊！但我还是刹有其事的告诉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能气的我牙痒痒。亏我还老认为自己是个不容易被激怒的人。自他来到这儿后，我生气的次数，比我出生到现在加起来的还要多。还有，其实我很清楚的知道，爸妈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只是我一直笨的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半年就过去了！有一次我感冒，他一定不让没有出海捕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强哥和小黑都告诉他我健康的很，但他霸道的一定要替我去捕鱼，实在拗不过，只好由他去。而我则跑到李伯家里看了一天的电视，那天我看到一则寻人启事，那照片上的人就和大海长的一模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感觉到他快要离开我，离开这儿，离开有我的世界了……
　　有好几天，我的脸上都好像被乌云遮盖着一样，没有笑容。姨婆说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快乐，让那么多人痛苦，还口口声声的对他说要帮他找回记忆。
　　半个月后，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跑到海边对着大海大叫了三声。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不会离开我，除非我不要他。我知道，其实他很想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过去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没有记忆的人生是痛苦的。他是我爱的男人，我要我爱的男人一生都是快快乐乐的，我愿意拿我自己的幸福陪他赌一赌。我答应他，第二天陪他去那家电台。
　　翌日一早，太阳微微探头。我们跪于天海一线，以天为誓、以海为盟，为我们的爱情许下诺言，为我们的将来定下盟约。一起出发，共同去寻找，面对他的过去。
　　原来他是个富可帝国的大少爷，半年前因一次飞机失事，不幸坠海。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漂亮温柔的老婆，聪明伶俐的女儿，大方慈祥的母亲，严厉可敬的父亲。在见到家人的刹那，他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唯独忘了我是谁！那时，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却只是简单的告诉他，我在海里救起了他并收留了他半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坚持要我留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答应，还整整在那儿住上了一个月。的确，他家的床够柔软，可是我却因为没有海浪的声音而难以入眠，真的仅仅是因为没有海浪声吗？
　　有一天，他母亲告诉我：所有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让对的对，让错的不要再错下去；让该走得走，让该留得留吧！
　　我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我相信给他时间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我。我甚至任性得拖他去海边，让他听海浪，逼他吹海螺，在海边的夜晚，两个人背靠背看星空……我觉得我们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快乐的日子。但他告诉我，他陪我出来是因为感激我救了他，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不想去找那半年的记忆，因为他不能对不起他太太。
　　我觉得他都快要受不了我那疯狂的举动了，就连我自己也讨厌那样的我。我什么都试了，他却依然对我毫无印象。我觉得我不但在伤害自己，还在破坏他那个美满的家庭。
我失望了！在我人生中第一次我知道什么叫失望。
　　我流泪了！自我懂事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掉的眼泪。
　　我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我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终于做出了决定：让该留得留，该走得走！让自己把这偷来的爱情永远锁在心里。我告别了他，回到了海边！
　　强哥和小黑觉得不可思议。几个月不见，我竟然变成了一个女生！回家以后，有了海浪声，我依然不能入眠。再见到姨婆，我却觉得我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放漂流瓶，只是瓶中的愿望变了！
　　我知道，只有海那才是我真正的家。七个月后，我生下的一个男孩。我每天还是做着和以前相同的事情，希望一切都能变得和他来之前一样。
　　宝宝现在四岁，会讲话，会看书，会写字，会和我一起听海浪，吹海螺，拾贝壳，放漂流瓶，看深夜的星空……他们好像，宝宝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
　　三天前，我拣到一只漂流瓶。打开瓶子，字条上写着：小鱼爱你一生一世。署名：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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