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弥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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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一个傍晚，天灰蒙蒙的，市郊的一所医院里空荡荡的，由于医院比较小，位置又偏僻，每一天都是冷冷清清，此刻也不例外。医院的草坪上，几个患病的孩子在玩球，医生嘱咐过，他们只能做一些轻微的运动。那个球不大，颜色却很特别，青绿色的，很惹眼。孩子们玩得兴致勃勃，球却不听使唤，滚向了草坪的一边，两个孩子追着跟过去，球在两个轮子前停了下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很俊朗的男孩，看上去腼腆内向，只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一双哀怨的眼睛疲惫、无助地望着远方，深邃的眸子里透露着一种思念与眷恋，就这么坚持着，不眨一下眼，显然，他没有发现这只球。两个孩子相互对望了一眼，悄悄走近他，蹲下身捡起球，男孩还是没有动，似樽雕像般静得可怕。：“哥哥，下雨了，快回去吧。”一个孩子在离开时回头提醒他，男孩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动一下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很快，草坪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寒风侵袭而来，冷冷的，雨点扑打而来，凉凉的，男孩依然注视着远方，一动不动，反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显然，这样的宁静气氛让他很满足。雨点拍在眼睑上，打湿了睫毛，但他的眼睛始终不眨一下，就这样望着，望着……突然，他觉得手上有一滴水珠滴落下来，奇怪，是热的，不是雨水，是眼泪，谁？！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的心开始急速地跳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与不安，他知道是她来到了他的身旁，这是他最担心与害怕的，他知道患病的消息迟早要公开，却没想到这么快，他是想瞒着她的，所以嘱咐所有人别说出去，他也知道真正告别时自己会比她更难过，可是在反复地痛苦挣扎中反而加深了对她的思念。很快，他的心平静下来了，他尽量保持镇定，强颜欢笑地说道：“是你吗？”女孩泣不成声，她紧握着男孩的手，抬高一些，绕个弯，让男孩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男孩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女孩的脸，希望这么做可以给她一点安慰，女孩抬起头，凝视着男孩的眼睛，多少次这样的相视，两双眼睛燃烧着共同的对爱的信仰与希望，彼此看到对方的心，彼此安慰鼓励，彼此相知相守。可是现在，女孩知道男孩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自己了。男孩黑亮的眼珠始终注视着远方，似乎也在找寻一种回忆。  
　　　　　　　　　　　　　　　　　  
　　就这样默默地，女孩一直陪在男孩的身旁，男孩患的是脑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压住了视网膜，男孩没有失明，只是看不清东西，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只能靠触觉来感受。女孩每天都给男孩讲一个故事，她希望男孩坚强，男孩也做化疗，直到头发秃光了他还玩笑似的对女孩说：“你现在可以看看我做和尚的样子了。”每一天，女孩笑着走进病房，哭着跑出医院的大门，她希望男孩坚强，希望给他鼓励，希望他振作别放弃，可是她无法坚强，她不能想象男孩弃她而去后留给她的悲伤，她更不知道这个悲伤的包袱该怎样背。每一天白天的病房欢声笑语，每一天夜晚的病房孤灯难眠。“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是散了的人还有机会相聚，可是作永别的决定是谁也无法承受的。男孩最后还是走了，临终前，他拉着女孩的手说：“我希望你能再看我一眼，看着我闭上眼睛，不要眨眼睛，因为我能感受到，在你没有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常常这样做，不眨眼，每一天我就这样一直等，一直望，一直感受，感受你的存在，在旁人看来，我是想东西入神了或是在发呆，可是……，请相信我，我真的能感受到。”女孩照着做了，没有眨眼睛，没有掉眼泪，只是静静地望着男孩，男孩也是一样，久久地，男孩那双专注出神的眼睛始终没有合上。渐渐地，医生离开了，亲人出去了，有人在哭，可是女孩听不到，也没有挪地方，一动不动，有人想要给男孩盖上白单，可是被女孩阻止了，她说，男孩还有体温，男孩的手还是热的，男孩还活着……  
　　　　　　　　　　　　　　　　　  
　　一天凌晨有一场流星雨，女孩望了望天空，有人说，善良的灵魂在离开人世间后能够化为一颗星，流星雨是对人间还有一份眷恋的灵魂回归故里的好时机。女孩来到男孩生前住过的过的医院，推出男孩生前坐过的轮椅，在那块大草坪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