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痕和狮子狗的故事（社区人物速写之二）

丰庄黄老师

                     月痕和狮子狗的故事
                     【社区人物速写之二】

    月痕是宁波阿娘的高足，月痕家穷，宁波阿娘资助她学费，给她买书、笔、练习本，经常给她辅导课文。月痕聪明美丽，不负宁波阿娘的厚望，考试总考第一。
    我记得，那是个黄昏，我从市区回家，迎面几个孩子一手支着膝盖，学着跛子的样子，叫喊着：“只怪路不平，只怪路不平……”追着一个女孩疯闹。那女孩摇摇晃晃挪动着脚步，努力平衡身子，终于，跌坐在地上。我上前扶她，是月痕！她满脸泪水。
    月痕整天躲在家里。
    听妈说，月痕有一只卷毛狮子狗，是稀罕物，她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是一个要和她结婚的人送的。大学三年级放寒假，下了第一场雪，浅浅的，盖住青草。月痕心情特别好，北风呼呼也不觉冷，牵着狗出门。
    真所谓“朔风寒有情，白雪净藏垢。”月痕一脚踩在冻成球的狗屎上，滑倒在地，摔下河坡……这一跤，彻底断送了她的一条腿。眼看月痕瘸了，那个男人跟另一个姑娘结婚了。
    月痕辍学了，整天呆呆地在家坐着，从此见不得狗。若见了狗，她浑身打颤，迈不开步。
    月痕的那条卷毛狗被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杀了。他们恨那畜生，毛卷不卷的有用么？美丽的畜生不就是畜生么？人们骂那个让狗随地拉屎的人。生性开朗的宁波阿娘说起月痕就掉泪。那几年村里绝了狗的踪迹。谁家养狗就成了老太太们围攻的对象。
    我常去看月痕，和她说小时候挑绷绷、躲猫猫的游戏，她没兴趣。她衰老得特别快，岁月剥夺了她的美丽，岁月慢慢模糊了她的创伤。
    月痕的悲剧渐渐被人遗忘。村里的房子也拆了，盖起了新的住宅楼，那条小河填了，筑起了围墙，像母亲柔柔的手臂把居民区抱在怀里，再后来，社区里的宠物狗越来越多。好在月痕已经不像当年那样怕狗，只是见到狗远远绕开去。
    一天傍晚，月痕散步从围墙边走过，突然，她又双腿打颤，瘫坐地上。原来，在她当年摔断腿的地方，有个男人正在小便。月痕感觉脚底似乎又踩到了狗屎。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10-01-09 09:17:52 最后编辑                     

                    
                     跳出来活在美丽中
                        【社区人物速写之一】

    宁波阿娘年已古稀，圆脸，胖胖的，整天嘻嘻哈哈，见面三分熟。见到她，让人想起无锡大阿福、大肚能容的弥勒佛，也让人想起张爱玲笔下的亭子间女性们。
    她热情相邀：“等过了腊月廿三财神爷上天，作春福请福神时来我家玩。”她再三叮嘱：“到时要来咯。”我扳着手指一算，现在已 过冬至，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送财神的日子，到时一定去看看。可是许多人劝我别去，走得勤了，谁家的孩子都会烦；再说，宁波人家规矩大，弄不好会得罪人。
    宁波阿娘曾经有意无意说过，宁波人请福神非同一般，气氛庄严肃穆，不能嬉笑轻慢，桌上供“五牲福礼”，如鸡、鹅、猪肉等，放在朱漆大盘内，男人按等级如朝见皇帝般三叩九拜。
    “那规矩可不能丝毫懈怠。”宁波阿娘自豪地说，“供五牲福礼的桌面条纹的朝向都有规定的，请福神，条纹横向摆放，祭礼的人朝门外行礼；祭祀祖宗 ，桌面条纹 直放，祭祀的人朝屋内跪拜。那是明朝传下的规矩，变不得。”
    这样一说，谁还敢到她家去呢？我对民俗风情特有兴趣，下决心去看看。
    一到她家，我差点笑出声来。哪里有什么供桌、五牲福礼，只见阿娘在门口向过路的孩子手里塞零食、糖果，见到我，一把拖住：“快进屋，吃过饭去，下饭呒咯，饭吃饱。”
    她告诉我，那些宁波旧时习俗现在没有多少人照办了。“经文都说，所谓佛法，即非佛法，身修不如心修。谁愿意套在旧形式里失去更多快乐？”她笑着对我说。
    从此，我经常到她家走动。她独自一人，老伴去年故世，七个子女飞得远远的，新疆、黑龙江、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到处去，就不愿留在她身边。
    对此，她看得很开：“小辈们自有他们的快乐天地，我们有我们的世界。”她搬出假山盆景、蔷薇插花，桌上、凳上、地上，围成圈。她躺在摇椅上，眯缝双眼，侧耳聆听着什么，说：“你听——”我只闻到花草的馥郁幽香，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窗外何患子树在和风中飒飒舞动，一群麻雀叽喳欢跳，阳光洇过水晶般的窗玻璃灌得满屋子都是，正是春暖花开时节。“赏花人高兴的谈笑声啊！今天是二月初二呢。”啊，原来是花朝节，宁波阿娘对中国传统节日记得这么清楚，她说着摇头晃脑地吟诵：“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饮酒赋诗，踏青赏花，皆富情致。现在应该是赏花人最热闹的时候。”
    这个时候，旧上海亭子间的女性突然变成张爱玲本人，宁波阿娘一定有一个美丽的人生，她原是文学家？抑或民俗学家?她脸上显出灿烂的笑容：“不过教了几年破书。花事匆匆弹指过，人家寒食雨情天。”花事匆匆，毕竟美丽过，这就够了。她不顾我在旁边，喃喃睡去。
    宁波阿娘度过了有意思的一生，又把快乐永远留在心头，夫复何求？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10-01-22 13:59:55 最后编辑

冲动一时

故事写得有点乱 找不到主线 读着不舒服

D伯爵

然后呢。。。。？
要看下文。。

LS瞎说， 哪乱了？

丰庄黄老师

                  宁波阿娘的过房囡
                   ——社区人物速写之三

    我当了督查员 才知道宁波阿娘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孤独，她还有个过房囡。
    我 当督查员特 认真，每天拿着个小本本，旮旮旯旯有垃圾，花花草草遭踩踏，服务窗口态度差，一丁一滴都记着，为了提升城市文明形象，我甘 当 啄木鸟，毫不留情 啄出各种不文明。 督查小组碰头会 ，别人都说 迎世博600天行动 以来，不文明现象少 了，再提不出什么了。我却叽叽呱呱一二三四一讲就是半天，说得大家心服口服，大家都赞扬我工作认真仔细 踏实。
    可是，自从来了新的督查员，组长让她同我搭档，我再也讲不出一点意见  。
    她是个“白骨精”：外企 白领，骨瘦美人， 企业精英。戴两肩晨星，披一身朝霞，三个 指头捏着馒头，兰花指翘在唇边， 笑着 招呼：“黄师傅，让你早等了！” 一只玉手伸过来，腻腻的挽住我 手肘，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我的亲女儿呢。小嘴甜得涂了一层蜜：“退休了还当志愿者，真了不起！脚下当心啊，走慢些。”然后，我们两人像演员赶场子一般急吼吼巡视 。一小时后，她 匆匆上班去。
    傍晚 下班 ， 我们不必急冲冲赶路了， 仔仔细细督查一个多小时。临了她说，不好意思，得给老公准备晚饭了。说完，急急地走了。
    她每次 巡视总带着一个大大的废物袋， 发现墙角一堆废纸，草丛一坨狗屎，当我掏出 小本本 ，刚想往上面记 时，她已经伸出手，把垃圾捡进了废物袋。看着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垫着一叠洁白的餐巾纸，伸长 手臂拾狗屎的样子，我几乎笑出声来。 我几次劝阻她 ， 督查员的职责是监督检查，谁 让你捡狗屎啊。她 笑笑 。  
    这样一来，碰头会上我成了锯掉嘴的葫芦，旮旮旯旯垃圾没有了，还说什么呢。大家都说，黄师傅伴了白骨精，没了说话劲。
    有一次，我们发现一个喷水景观池 里积了许多废纸，浅浅的一层水，又黑又臭。好 个白骨精，竟一脚踩进去，捡尽 废纸，弄得一双白亮的高跟鞋，斑斑驳驳，臭气熏天，亏她踩着回家。还有一次，我们看到海宝塑像下面的花坛里好多烟蒂 ，花坛 长满鲜花，不好落脚。我想，这下你可知难而退了吧，我 拿出小本本。只见她小心拨开花草，插进脚，硬是一个烟蒂一个烟蒂捡了出来。 突然，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 高高的鞋跟卡在花盘架之间。脚崴了！
    白骨精不在的几天里，碰头会又成了我高谈阔论的天下。大家 说， 黄师傅说话多少跟着女孩儿转，没了白骨精，有了说话劲，巡视跑得勤，挑刺多高兴。大家哄然大笑。  
    华灯初上，我去探望女孩儿，她竟瘸着腿到宁波阿娘家去了。我赶到宁波阿娘家，里面传出一老一少的笑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女孩儿竟是宁波阿娘退休后收的过房女儿。她不只是督查员，还是社区为老服务队的志愿者。
    我把大家说的笑话说给他们听。宁波阿娘批评我说：“我干女儿捡掉 垃圾，黄师傅你怎么可以不说呢？你不说 ，那些 容易积垃圾的地方，人们仍旧不会注意。”女孩儿笑笑说：“ 黄师傅啊，我们巡视可不是为了挑刺，为世博为 城市文明 啊！”
    这 女孩子不简单，看问题 深刻透彻，我真的服了现在 这些 孩子了。从这天起，我也随手拎了个废物袋，碰头会上我仍然叽叽呱呱 一二三四地讲，不过，这不是挑刺，而是友情提醒。
               

D伯爵

主旋律.....

我爱悠闲

黄老师，你的文风越发俗套了，叙述方式太过直述，你被和谐了。期待你的另类文风

燃瞳

俗套才是小市民的真实素描图
期待更新

韶华易逝

人物的细节描写很到位，形象很健康，很和谐...

丰庄黄老师

                       爱读书的 女和尚
                       ——社区人物速写之四

    女和尚姓潘，大名河上。他妈怀他时正碰上东洋人扔炸弹，他妈躲在桥下生下他，他爸嫌桥下这名字不发，便改为河上，至于女和尚是六十年后他从岗位上退下来别人起的外号。
    潘河上刚退休，闲得浑身难受，一次一次往居委跑。如今知识社会，小学五年级水平的他，能派上什么用，居委主任被他缠得烦，问他愿不愿管图书馆？于是，他一本正经上任了。
    管图书第一步要分类、编号、立卡、定制度，面对两千册图书，老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他找来四角号码词典，死啃：“横一竖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老婆以为他在念经，说他***员信佛，真够思想解放的。他更加得意：“你懂什么？现在许多县衙门都请风水先生的。”念得摇头晃脑：“七角八八九是小……”读着读着， 觉得词典里面有许多 东西是他原来不知道的，比如，螽斯是农作物害虫，成语螽斯衍庆却是子孙众多的意思，怪不得自己生了六个子女，苦了大半辈子，都是害虫害的。
    他越读越来劲，也劝别人读词典。人家不听他的，他就拿着词典考你：“你知道什么是尼姑？”尼姑？你一定楞住了。他得意地告诉你：“不知道吧，告诉你，尼姑就是女和尚。”听的人哈哈大笑，这是什么话，那和尚就是男尼姑啦？他把词典翻出来作证，人家笑得弯了腰，看也没看 走了。不久，潘老头就有了女和尚的绰号。
    宁波阿娘听了感慨说：“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女和尚大怒：“这是什么世界，处处骗子，难道书也成了骗子？”
    他听宁波阿娘常说宁波人 腊月廿三请福神，特意读了许多有关民俗的书，找上门去指着书对宁波阿娘说，江浙一带请福神起源于汉武帝，是时武帝见道州矮人奇特有趣，常召矮人进宫为奴。道州刺史杨成上书 劝阻，道州人感恩杨成，立为福神。明朝末年，福王朱由崧在江浙一带谋求复国，老百姓借祭祀杨成，来跪拜朱由菘。所以弄出许多规矩，比如桌子纹路该怎么朝向之类，作为暗号。宁波人祭祀福神，其实是供奉明逊帝。
    一席话说得读过许多书当过老师的宁波阿娘心服口服。消息传出，社区图书馆从此竟然门庭若市， 逼得女和尚手忙脚乱，胡乱给书编了个号，便把书借了出去。女和尚读书也更加来劲。
    有一段时间电视热播“品三国”，女和尚天天收看，越看越觉得同自己从评弹里听来的不一样，找来《三国演义》，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连连摇头：“现在的人都是骗子，电视里说的都和书上的不一样。十个人里九个骗，还有一个在训练，唉……”

丰庄老农

                   “棋”乐无穷的紫藤帮主
                     ——社区人物速写之五

    小区中心地区，一条百米长廊，紫藤缭绕，淡紫色的花儿探头探脑，幽香悠悠，轻音乐般向四下里漫漶，洇满紫藤下人们的心扉。
    阳光刚像流沙一样嗄嗄地擦着紫藤叶漏到水泥凳子上 ，人们就围着廊主独孤求败，七手八脚解下他肩上的“百宝锦囊”，从中掏出象棋、棋盘、坐垫，有人趁机捋一下他的美丽长髯，有人故意大叫：“早饭，他奶奶的早饭！”有人抢过百宝锦囊探头翻找：“茶杯，昨天忘了的杯子！”
    紫藤廊主独孤求败 ，86岁，精神矍铄，相貌堂堂，胸前美髯飘飘，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此时，也仅仅此时，廊主像孩子一样笑着应付这些老小孩们：“迷糊到杯子都不要，昨天输了几盘？输得早饭钱都没了，自杀去吧！这小子，你当我的胡须是如来佛的脚，摸摸就会赢棋啊？”
    棋子摆上石凳，纸上手谈开始，棋枰硝烟乍起，廊主立即摆出凌然不可冒犯的一方霸主面目，面南危坐，双手抚膝，双目微闭，确似入定，又如老爷受供。其实 他正陶醉于棋子落盘的美妙声音。“啪”的一声，棋子重重扣在棋盘上，那是喜欢激攻猛进，刚开局便占得先机的；“哐当”一声，棋子旋转着滚进棋盒，那是稳健慢攻型，残局肯定了得；“啊呜啊呜”口中哼着小调的，看似安闲，实是心浮气躁，最多程咬金三斧头。
    有人输了几盘，大叫不过瘾，来点刺激的。廊主此时双眼一睁，精光四射，肩头一拍：“朋友，领教一盘！”略略移过廊主宝座，几盘下来，对方热汗直冒，傲气全无。廊主为对方找台阶：“昨夜没睡好。不过这里的规矩，是只找快乐不找钱！”
    廊主一生最恨的是一赌二嫖三骗人。以前这里的村民，早晨懒眠床，白天孵太阳，夜晚搓麻将。夜幕降临，路灯下，扑克台、麻将桌长龙般摆开。象棋摊挤满油汗满脸的押宝人，一方叫：“摸子动子！”一方耍赖：“何曾碰子！”下注人眼见败局已定，起哄翻桌，贼人趁机伸手偷钱。全武行开始。廊主路见不平，待要相劝，牙被打落。又一次地下诊所拉一老人说按摩治病，小姐却强说被嫖，廊主要劝，一拳又一只门牙丢在那里。
    廊主年轻时沉迷 棋 中，视棋为生命，得过几多冠军，称霸一方，眼见民风日下，高雅象棋乌烟瘴气，不忿之极，退休后自己出资买来十多付象棋，做了十几付坐垫，自任廊主二十六年，供老兄弟们操练。有人逼宫篡位，比武排座次，独孤求败无有敌手，手下众多人中， 无一能于短 期内练就高强武功 的。于是，他干脆闭目养神，欣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音乐。
    棋手们在独孤求败面前，不得不低声下气：“来学习来学习！请指教。”拜入紫藤，求师学艺。他们有的是在隆隆轰响的机器旁劳作八小时透支一身体力来松动筋骨的，有的是在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斗智斗勇带着心灵的重负从商海脱身来谋求放松的，有的是在三尺讲台下黑板前吸足粉笔灰来吸一口紫藤花香的…… 在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中摸打滚爬，谁心头没有太多的重荷？现在商人、官人、农人、民工，没有了一丝一毫区别，都只是一个赤裸裸的人，就像大家脱光衣服呆在浴室里，剩下 胖瘦高矮之分，大家都说这个紫藤帮好。
    在紫藤帮里，廊主独孤求败无言授功，众多帮众精心修炼，道行渐高。有终于得道的，心地清凉，百神和畅，无谄无媚，可圆可方，一身轻松，确似成仙一般 ，独孤求败的生活当然就是地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