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路盲

折雨

路盲

我走过的路或者没有走过的路，它们统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在阡陌交错的上海，每一寸地面上都层叠着无数的脚印。大小各异，留下难辨的气味。我蹲在地上盲目的测量，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题记

1、
    你/如此的遥远/为了靠近你/我甘愿静默如一尊石像/守望着/时间在落地后/溅起的碎屑。

2、
    2003年的春天，奉贤这边的油菜花黄得耀眼。坐在校车里，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用无比幽怨的眼神望着窗外的风景，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该死的奉贤，该死的校车。我有生以来唯一的、对车座的洁癖从此被这一个多小时的路途扼杀。移情窗外，幸好还有碧蓝的天空和美丽的油菜花田。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黄花，从此成为我的最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那就是旁边的位子，是一个帅哥耶！（HOHO）客观地说，相比人民广场那边的男生来说，这位只是普通水平而以，可是可是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嘛。上师大诶，这是个美女如星星帅哥如月亮的地方，只要是稍有姿色的都已经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哎~痛哉！

    余光偷瞄，恩，就发型来看属于运动型的。比板刷长一点，做得不错。微微有点暗红色，可能是染过很久了。左边耳垂隐约有个耳洞，不过没有耳坠。穿宽大的黑色体恤，露出银色颈链，没有吊坠。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眼睛，带有半透明的琥珀色，如猫的眼睛，暗藏犀利的懒洋洋。

    如果我说这就是我喜欢的男生类型，那帮没良心的室友一定会当面戳穿我。上一次卧谈会的时候已经被她们逼供得很清楚了，狐狸总结陈词的时候恳切地说：小猪，类似游鸿明的男人在上师大基本是很罕见的，你节哀吧！MD，7456！我童年纯真的梦想就被她一句话打破了！没关系，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有一个词语叫做变通，偶有手有脚滴还怕饿死不成?没有游鸿明，还有金城武；没有金城武，还有周杰伦。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百鸟齐鸣的地方。怎么可以让树给吊死！
    比如身边的这个男生，看起来顶多大二。邪邪的有点像陈冠希，但又有刻意收敛的意思。似乎是处于幼稚型to 成熟型的转变期，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是属于“优质偶像”的。所谓：美好人生，机不可失。看着前排两个mm不时作无意状回过头来YY，简直就是激发我的霸占欲。苦思冥想苦思冥想，现在开始后悔没有听狐狸讲她的战史了，不然说不定还能借来一用呢。
    扑通，车厢一个颠簸，胃里的食物同步撞击胃壁。该死的，居然不支持一下你的主人！不行不行，决不能在帅哥面前吐，痛苦是小，失态是大。计划先搁置一下，反正还有机会的。让我闭目修炼，把恶心感压下去再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惊奇的发现自己斜靠在该帅哥的肩膀上，怪不得我以为自己是睡在床上呢。还有……还有……糟糕，有……口水！呃…………这个……实在是……无地自容阿！！！！！！！我的脸不争气的刷一下子沸腾起来，从发根红到脖子。本来还想在他肩上多靠一会儿的，现在……我噔一下子弹起来，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没有表情地看着我，拽得一塌糊涂。

3、
    那个男生名叫夏轶。从那天开始，这个名字顽固而柔软的进驻于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2003年的春季，我在温柔的阳光中忐忑的默念，夏轶，那是用湛天空作为底色，用美丽的小黄花点缀而成的梦境。夏轶，每一次吐吸，都能听到心脏微弱共鸣的声音……

    那天我借口帮他洗衣服，问他要了手机号和寝室电话。他把号码抄在我的笔记本上，没留下衣服。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不问。很多时候他的沉默是一种拒绝，我于遥远的彼岸张望窥探，却始终无法到达。

4、
    我们在伊甸园里放声歌唱\\跟天使捣乱\\被逐出天堂后\\我们仍旧顽固地\\在人间歌唱

5、
    2003年的5月，夏轶第一次和我谈论感情问题。那是在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那天突然表现得很开朗，让我也跟着开心起来。夏轶就是有这种魔力，他的一个微笑可以像润滑剂一样减轻空气的阻力，连风都轻快起来了。他说，猪头，你谈过几次？我说没有啊。他瞪我一眼，说装什么清纯阿，老实交待。我说就是没有嘛，那你呢？三个，他说，第一个是高中同学，她跟了别人就散了。后来的两个都是速战速决。可能是有心理阴影吧，唉~都过去了。他说的时候眼神有一刹那的游移，我忍不住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柔声说，是的，过去了多好。

    对我来说夏轶像是一个孩子，有点顽皮的那种。有时候会很忧郁，那可能是和朋友玩的时候输了或者没人陪他。我不承认他有什么真正的烦恼，即使是他在说“白昼之长怎知黑夜之深”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我就白他一眼，然后看看天花板，对他说：没事，你继续，我吐啊吐啊就习惯了。只是我无法否认，夏轶有诗人的特质，敏感而脆弱。他将这种特质小心翼翼的收藏，而我则积极配合。我害怕，那时汹涌的暗潮，一旦决堤就会无法收拾。

    夏轶是在12月23日出生的，和我的生日差三天（应该是一年不到三天）。他声称自己比耶稣还大一天呢，我说对阿，我也就比耶稣大四天，比你大三天。从此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他说，7~小丫头片子还相当我姐姐。我说，怎么样不服气啊？他说，当姐姐的可是要照顾我的阿。我说，照顾就照顾，who怕who啊。他一阵偷笑，我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认了。

6、
    姐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夏轶喜欢打篮球，隔三差五的就会弄伤自己。他的左眼眉毛边有一条四厘米长的伤疤，淡淡的，却让我触目惊心。这样的伤足以使血流满地了！他却嬉皮笑脸地说，男人嘛，有条疤那才叫酷嘛。你们小女生懂个P啊。我心疼地轻轻抚摸，七针，就好像是缝在我的心上。他眨着眼睛看我，仿佛一个正在接受奖赏孩子。我说，不许你再打球！他说，NW。我说，什么意思？他站起身，一脸无可辩驳的样子：就是No Way！

7、
    我常常觉得夏轶是一个精灵，找不到他的森林才漂泊到这里。他暂留的时候为了报答，才给我春天的气息。
    2003年的6月。狐狸对我说，小猪，我玩够了，你也早点定下来吧。从此的每个周末，她只约会同一个人。我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收到夏轶的一条短信，他说：如果我告诉别人我不开心，会不会显得很造作？我回他说：不会啊，怎么了？  这让我觉得很意外，夏轶从来不喜欢说自己的心事。他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不开心，不开心也不要说出来，因为你说了也没用。我不置可否，所以就不接口。他的很多理论都与我的一般观念不同，但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此我觉得夏轶是特别的，我纵容他，然后试图用事实证明他的悲观毫无理由。
    那天，他回复我，只有四个字，为了这短短的句子，我立即穿戴整齐投进城市的黑夜，他说：我想见你。
    霓虹灯点缀的夜，让人无端地觉得自己泥足深陷。在沉沦和挣扎中起伏不定的灵魂，烦躁的占满路边的酒吧和夜店。我对着电话大声地说：“夏轶你别走开，等我来找你！”然后问身边路过的人，那条路在哪里？
    我承认，我是路盲。面对错综复杂的道路，盲目，茫然……

8、
    我终于找到了他，在一个酒吧门口的天桥上。他有点醉，无力的蜷缩身体。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他抬头看看我，眼中布满血丝。
-怎么这么久？他说
-你怎么了？
-有烟吗？
-你到底怎么了？
    不行，我忍不住想掉眼泪。他就这样无力的看着我，穿着单薄的体恤，蜷缩身体。然后凄凄一笑，说没事。
    究竟怎么了？告诉我啊夏轶，你的脆弱会使我不堪一击；你的忧伤会让我无法承受；你的沉默是残忍的扼杀，无论怎样，请你告诉我！
一滴眼泪从我的脸颊滑落，在地面上氤氲开，他伸手抱住我，把脸埋在我微湿的发丝间。
-雅雅，你为什么要哭？你在同情我？
-不，我只是难过
-我也想哭，可是，流不出眼泪，我一直在酝酿，哪怕是一滴泪。可是我哭不出来，雅雅，我哭不出来……
   我紧紧地拥他在怀里，就像是要温暖一只受伤的动物。他静静的颤抖，静静的仿佛已经进入梦中。

    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人们从身边走过，带着疑惑确又了然的表情。我们放开对方，怀里一阵凄凉。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说。
-谁？
-我的第一个女友。
-哦。我有些失落，虽然早就料到。她来找你？
-没有，她不会找我。
-你去找她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然后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他说：她死了。车祸。

9、
    我们必须承认，人有时候是脆弱而卑微的。这就是我们嬗变的原因，也是一切错误的原因。

    六月以后，我和夏轶在一起了。周围的人都羡慕我，说小猪你有福了啊，校草都被你摘到。只有我知道，我们同进同出并不代表相爱，我们相敬如宾也只是需要依赖。狐狸和她男友分手的时候，我和夏轶请她吃饭。几杯下肚她哭得死去活来的。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都tmd骗人的！夏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要爱就别怕受伤，何况也不是真的爱。
    如果你不想继续了就告诉我，什么都不要瞒我，徐雅，我说真的。他这样说。他到底还是不给我承诺和回忆。生日的时候他送我香水，因为它总会用完活着挥发消失。他说，不考虑未来，这种即时的快乐多好！是很好，我淡淡地说。
    他是精灵，我真的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回到属于他的森林。在他还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之前，我们携手一段而已。

10、
    故事还在进行中，就已经有了结局。我每天对着镜子问自己，还有没有力量坚持下去。我不知道哪里会是我们道路得分叉点，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你需要，就通知我，然后站在原地别走开，让我来找你！
  我是路盲，却不盲目，也不迷茫，因为，你就是我今生矢志不渝的目的地。

       

此贴由 折雨 在 2004-07-05 18:02:57 最后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