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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5-2-4 20:1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创]梁红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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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红柯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别是人间好时节
             
                -------春歌


    [一]

    我觉得,其实他一直想哭
    只是总找不到肩膀
    [陈楠自语]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明明才是11月中下旬的日子,偏偏已经有人穿上了厚厚的冬衣外套,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怕寒冷贴身。周围的人脚步匆匆,快速行走在这条窄窄的马路上,分明应该是喧闹的街,此刻看来却有了几分格格不入的安静,陈楠紧了紧手中的公文包,缩了缩脖子,开始加快步伐。

    身边有人转头吐了口痰,浓黄粘稠,硬生生地粘在了地上,那粘稠在离开人的身体落地后除了开始有些抖动,过后就一直纹丝不动了,任那大风也搬它不去,陈楠斜眼瞅了下那痰的主人,该是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吧,他暗忖,也或许30多岁。女人,一旦结了婚,老起来就会很快。或许是因为已经套住了一个可怜的男人,感觉就如同买了一份稳赚不赔的保险,那自然就无需要再努力保持自己的容貌去吸引那个早把头钻进自己所绑的绳索之中的男人了。陈楠摇了摇头,想起了舒夕,马上觉得脖子后发凉,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

    陈楠是一直挺欣赏古代那女性意识没有得到充分认识时候的女性的,在强大的父权社会中,男人便是天,便是神,便是一切女人应该无条件膜拜无条件跟从无条件赋予忠诚的一种精神力量的所在,这是一种在新社会中再也无法享受到的优美特权,是陈楠这种受传统文化污染而带有劣根性的男人互相可以意会可以暗自言传,但又因为现代文化污染而绝对不可以搬上台面讨论的一种阴暗内心的意识。每当他想起古代女子的时候,总会产生可以为所欲为的罪恶感和深受此时大环境影响而具有的男女关系所引发的模式意识之间的相互碰撞,而当前者在暂时的幻想中战胜后者而进行思绪缥缈,万里无边的一项运动之时,他就往往会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一如意淫。可每每一联想到舒夕,陈楠就开始全身发软,一种要命的发软。

    再看了眼地上的污染物,实在是难以入目,陈楠重重的发了声“操……”,干脆利落,也或许会让人觉得是一声莫名的口部出气而予以忽略。他转过头去,在眼角的余光中似乎看见那个中年女人快速的回头一瞥,然后又快速地回头,像完全没有作过那个动作一般迅速,快到可以省略中间的角度引出的弧线距离,陈楠加快了脚步,今天的天气是真挺冷的,还没到冬天吧。

    当他踏进公寓楼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晚上7点了,那楼对于陈楠来说,其熟悉程度不亚于他自己的家。而通向这楼的路,相信就算他闭着眼睛也能走的稳稳当当。

    从电梯出来,远远就听见那屋子里传出了熟悉的音乐声,顺着音乐往前,然后在门前站定,陈楠象征性地敲了敲那扇看似厚重的木门,可是另一只手已经伸向口袋,去摸里面的钥匙。不出所料,门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无奈地摸出了等待在里面时刻准备着的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只见屋子的主人正松松垮垮地斜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根本没有理会推门进来的人。他身下的床是张极宽大的席梦思,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大的惊人,不过用这房子主人的话来说,作为一个人,这辈子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睡觉,睡着的时候,才是一个真正纯粹的人。那么对于这么一位睡眠至上主义者来说,一张大床也是无可厚非的了。屋子的主格调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白,让人一进来有些不适应的白,一如他主人的脸色。但是这种白对于这屋子的主人这么一个懒人来说,实在是太不相称了,不过好在这年头请个钟点工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这屋子的主人也好死不死投了个好胎,不干活也饿不死,自然也就省去了那不少的麻烦。

    满屋子悠扬的音乐不曾停歇,是春歌,这是一首古意撩人的曲子,行云流水的气息让人觉得仿佛脱离了这个纷繁缭绕让人厌恶的世界。可是,每当红柯用这个撩人至极的姿势边喝咖啡边听出世的春歌之时,他必定是做着一件让人耻于开口的事情,看毛片。用陈楠的话说,红柯这个习惯实在是一个极其变态极其无聊的恶习,作为一个有常识的成年人,如果看黄片的话,就算身边不抱着一个mm,至少也应该是拎着几扎啤酒的,像红柯这样的行径,根本就是连变态都不可能想的出来的恶心之举,完全具有侮辱斯文之嫌。可是红柯却有自己的论调,他认为只有当自己的手有事情干的时候,才不会在欲望的驱动下去做一些看黄片的时候一定会干的事情,而这样的自我压抑让他觉得兴奋至极,那之后的爆发也才能更加彻底。只有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候的渴求才是真正极至的快乐,末了他还会加一句,“当然,这种快乐你是永远也不可能享受到的,就凭你这个鱼木脑袋,再努力100年也到不了这境界。”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楠,那眼神充满了似乎可惜般的挑衅。而陈楠,则总是用鼻孔狠狠盯着红柯,重重哼出那股表示不屑的气体,做出一副耻于为伍的样子,以表示自己和红柯这个变态是有着本质性区别的。

    每次红柯看黄片,就说明他现在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就说明他现在很闲很闲,他很闲很闲,那就只有说明一点:他又失恋了。

    “有啤酒没?要不今晚咱们不醉不归。”陈楠兴致勃勃地提议,把手中的公文包随手一扔,让自己整个都陷入了软软的沙发上,发出了舒服的叹息。

    “没,你小子少来,每次趁我失恋都找借口让我陪你喝酒,自己吐得到处都是,反正不是自己的地方,再脏也不心疼。”红柯冷冷的哼了声,继续不理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

    陈楠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看你又失恋了,好心安慰你嘛,真是好心没好报。”

    屋子里没人理他……

    “你要结婚了?”

    “恩……”



    [二]

    生活是一场战争
    身在其中的我们,赢了吗?
    [笔者自语]


    “不就是登记结婚嘛,你爸妈也真是的,横竖不过是选个日子,哪里需要这样的讲究。”陈楠随口说了一句,手里不断地把弄着遥控器,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电视里那个容貌娇好的理智女子正在播报着最新的财经新闻。

    舒夕挑起左边的眉毛,这个习惯动作她做来再自然不过了,“陈楠,好歹也是咱们登记结婚的大日子,你怎么都不上心啊?整天浑浑噩噩的,还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呢,你可别临结婚了给我出乱子。”舒夕警告似地瞥了陈楠一眼。“再说了,我爸妈选个好日子也正常,年纪大了就相信这个,你也不知道配合一下啊。”

    “知道了,我看以前定的日子不错,而且那时候我也有空,他们这样换来换去的,我怎么配合啊,况且公司最近确实忙,你也知道我现在能不能升职就看这次这个项目了,我也是为了以后啊,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可是全仰仗这个了。就你爸妈他们穷讲究,真是的,你也好好劝劝,就上次定的那天得了。”陈楠不满的嘟哝着。

    舒夕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狠狠地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神色激动开来,“什么叫穷讲究,什么叫穷讲究!!老说就靠这次,就靠这次的,你哪次不这么说,也没见你升得比别人快啊。像就你事多,别人都没事,要来配合你。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难不成还不能做注定个日子。陈楠我告诉你,还没靠你你现在就那么多话,将来还了得。靠你,靠你我就活不了这么大!不就换个日子嘛,你对我爸妈不满意个什么劲啊??你T.M.D算什么,所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你有个狗屁资格在一边指手画脚,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坐享其成的家伙,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末了好处倒是全让你得去了。”果真是气得上了心,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现在倒好,不过是让他们两个老人家高兴高兴,你T.M.D又有话讲了。”边说边还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就往陈楠的脸上仍去,站在一边的陈楠似乎被骂得有些闷住了,等回过神来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是,就属我最不知好歹,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都是我的错不是,不生气不生气。”一手揽上舒夕的腰,一边打着哈哈,舒夕重重地撇开他缠上的手,那手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攀了上去,舒夕再撇开,再攀上,如此往复,几次下来舒夕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在靠进陈楠怀里的时候不忘重重地用手肘撞了他的胸一下,只见陈楠闷哼了一声,倒也不敢发火,只能心里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了。

    “那怎么说?”她斜眼看了陈楠一眼。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听两老泰山的话了,我无条件配合。天大地大,老丈人丈母娘最大。”一副孝女婿的模样,这种时候,装乖比较容易。

    “这还差不多,只要你乖一点,姐姐我不会亏待你的。”舒夕反手摸着陈楠的脸。

    那手柔软无骨,陈楠一直觉得自己的沦陷完全是栽在舒夕的一双手里,那双手就象是一团软软的棉花糖,轻轻一握就开始找不到那支撑它们的骨架,而自己的手也会随时被陷进去似地,却又无端端不肯放了自己的手,宁愿就这样陷下去。它们又象是生长在海洋底部的海藻,随水轻摇,然后慢慢地碰触你,像中意自己的处女的眼神,三份触摸,七分流离,让你不经意间就下意识的要去伸手抓住,而这一伸手,它就开始慢慢缠绕上你,开始是轻轻地,如全身的抚摸,让你卸下一切的防备,让你全身心投入,让你欲罢不能;然后,渐渐收紧,那力道恰到好处,你能想到儿时母亲的怀抱,轻柔却有力,那方寸间便是天堂;再后来就紧窒成了一种快乐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前一波刚有些停顿让你有个喘息的机会,下一股却已经悄然而来,让你再次面临窒息,而这种丝丝痛楚,让你明知却又不能抑制地向往;而直到现在,已然成了孙悟空的紧箍咒,想挣脱,却没了挣脱的能力,或者是没了挣脱的欲望,一切,本该如此。



    [三]

    偶尔我们失去方向
    希望在不远的地方
    能有一面等待的墙
    遮住风,遮住雨,遮住阳……
    [红柯自语]


    一开门,只看到一个湿淋淋的人站在门外,狼狈万分,是红柯。

    一刹那,陈楠似乎看到了那年的那个他,像个孩子,站在门外,在陈楠开门的刹那开始手足无措,在遇到陈楠的眼神后眸子一亮,旋即猛地把头低下,象躲避般,狠狠的低下,不让他看到一点点先前手足无措的影子,水珠不断地从他的头发往下蔓延,一颗接着一颗地滴落,然后碎在地板,一时间引得空气也沾了一股隐隐的潮湿味道。低头,看到他卷起的小腿肚有深深浅浅的割痕,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扩张着,像在用不知名的一种语言诉说什么,可陈楠却听不懂。

    “靠,怎么还不让我进去啊,没看到我全身都湿透了,你想冻死我啊。”他猛地甩了甩头,雨滴四处飞溅,墙上,地上,门上,都留下了,他推开陈楠径自走了进来,熟门熟路路地走向沙发,留下一路湿哒哒的脚印。

    “我靠,你发什么神经啊……”陈楠猛地拉住了他往前的趋势,来得及,陈楠惊魂未定的看着抢救及时的沙发,暗自长嘘了口气。红柯把手抬起,眼神暧昧,“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我会离开你的保护范围,放心好了,我永远是你的,不会走。”说完还对陈楠眨了眨眼睛,轻噘了下嘴巴。陈楠一时愣住,看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如同用了强力胶般,而自己的脉动随着他的一唱一和,甚是配合,陈楠猛地放开他的手,甩开的同时还不忘在衬衫的下摆处擦拭了几下,“靠……”

    陈楠由拽改为猛推他进卫生间,“还不快进来,明知道下雨还到处乱跑,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任性。”扯了块毛巾就胡乱往他头上擦拭,其中不排除一些些气愤在内,手下自然也失了点分寸,直擦地他阵阵尖叫我才罢了手,把毛巾放在他手上,看着他一头的乱发,陈楠满意得笑了笑。

    “刚刚去了际里。”

    “那怎么弄的脚上都是伤?你他妈以为自己是彼得潘啊,什么鬼天气……”

    “是啊,是啊……”红柯的眼神没有焦距。

    “脱了鞋,走在草里,像小时候一样,草软软的,可有些扎人,划过脚的时候身上有些刺痛,脑子里却不这么觉得,只感到很舒服。还记得那棵老槐树嘛?以前一直爬上去玩的那棵,我们把鸟巢搬上去的那棵。我今天又爬了一次,上去才发现鸟巢不见了。”讲这话的时候他盯着陈楠看,眼睛晶亮,有点像黑夜里的星星,忽闪忽闪的,而那苍白的脸也正对着陈楠,在灯的照射下愈发苍白,没有半丝血色,唇也略显干涩,他看着陈楠的神情让陈楠有些想回避,今天的红柯让陈楠想回避。空气中莫名飘着一丝怪异、一丝潮湿、一丝……暧昧,其实,红柯确实长得很漂亮,这个念头突然划过陈楠的脑海,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猛地往后靠了一下,突然感觉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陈楠故意清了清嗓子,侧过脸说:“那个……先不说这个了,这一折腾也够冷的,要不帮你泡点热的吧,看你小子今晚上这一闹,根本就是作病,女人都没你难伺候,真不知道你想干吗。”边说边往厨房走去,速度其快。

    当陈楠再出来的时候,看到红柯懒洋洋地坐在他那心爱的沙发里抱着抱枕偷乐,两只脚还不知死活地翘在沙发左侧的扶手上,时不时把抱枕举过头顶,不停地蹭着他那些未干的头发,“靠,你小子不知道这样会发霉啊……”拿着刚冲的那杯咖啡,居然就看到这景象,凭谁都会生气。

    一切如旧,陈楠甩了甩头。

    “上次忘了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红柯站在电视旁的架子前摆弄着上面作为主要装饰品的烟灰缸,这是陈楠最心爱的一个烟灰缸,纵使已经戒烟许久,他仍然保留着,并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而每次有客人上门,都会在看到这个烟灰缸的时候发出惊叹,然后是啧啧地夸奖。

    “至少还有2个月吧,现在这一结婚啊,什么事情都废了,闹腾着呢。有时候想想其实不结婚多好啊,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觉得感情这回事一摆到婚姻里,全都变了味,然后几十年,多腻味。”开了电视的陈楠不停地换台。

    “好啊,那不如就别结婚了,把舒夕让给我好了,我负责和她结婚。”

    “舒夕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行吗?别到时候有哭着到我这儿诉苦的,也就我……”

    “为什么不行,讲不定舒夕早就喜欢上我了,就是多了个你罢了,你看,光长相我就比你养眼多了。”红柯看着陈楠的眼神认真。

    “你……说真的?”陈楠的脸仍笑着,只是笑容开始显得有些僵硬。

    “或许吧。”红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你小子不会……”陈楠也盯着他,脸色终于下沉。

    “开玩笑呢,瞧你急的,害我想着整你的计划都进行不下去了,一点都不好玩。”红柯白了他一眼,边撇嘴边挥手,嘟哝着一些别的,一副不满的样子,然后脸上又露出了一贯的不正经。

    “你这小子欠揍啊,是不是太久没人揍你你浑身发痒啊。”陈楠一拳正中红柯的肚子,本是玩笑的一记,或许是位置的问题,也或许是其他原因,红柯居然吃痛了,猛地弯下身子,除去满脸的痛楚,还有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那声音十分动听,去让陈楠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陈楠心爱的烟缸从此绝世……它从红柯松了的手中落下,划出生命中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美丽弧度,红柯的眼睛对着陈楠的眼睛,几秒,然后盯着地上的尸体,几秒,再然后,红柯一个抱头,“不许打脸。”

    这个晚上,一阵拳脚声,此起彼伏,毫无间断。

    第二天红柯的计划本来是穿这他新买的那套怀旧嬉皮套装出去招摇过市并能普遍撒以保证今后网丰衣足食的,但这个计划只能在他躺在床上的不断的呻吟中无限期压后了。



    [四]

    我一直有个梦,梦见自己是只白猫,总爱爬上际里绿茵深处的那棵老槐,偶尔在树枝间穿梭,阳光透着枝叶间轻轻洒落在身上,光影间也就忘记了时间;偶尔在枝头小栖,暖风缓缓,温暖一如抚摸。槐树下躺着三个孩童,望着天,争论着天边飘过的浮云究竟像羊还是像象,远处的蒲公英擦过他们的发际,飞向远处,风中飘着快乐……
    这一过,便是一生……
    际里的那棵老槐枝藤缠绕,枝藤缠绕……
    [红柯自语]


    “舒夕,你还真是个性感的女人……”红柯盯着舒夕的双眼,浅浅一笑。

    “虽然你挺有眼光,不过说这话,也不怕咱们陈楠吃醋?”舒夕擦拭着头发,那一头凌乱在手中不停地滴水,她抬头斜看了眼陈楠,笑着说。

    “这有啥吃醋的,这小子嘴巴一向痞,哪个女人在他看来不性感啊,母猪在他眼睛里都是赛貂禅的。”

    “怎么?这还没结婚就不把我当回事啊?你胆儿够大的啊!你看不见我的好,还不许别人看不见我的好啊……”舒夕把湿嗒嗒的毛巾甩在陈楠的头上,陈楠拎着那毛巾对着她傻笑。“哪能哪能呢……嘿嘿……”

    “就是,怎么说话呢?其他女人可以和舒夕比?你知道天和地的差别有多大?你小子是不是有屎蒙了眼啊,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你说你上辈子积什么德了!!!你要是不当回事,咱们可当宝呢!”说完盯着舒夕笑,意味深长……

    舒夕愣了片刻,然后,报以一个微笑,娇若玫瑰。

    而陈楠仍盯着他心爱的电视机,热情关注中……



    夜,是美丽的,是肆意的,混着天堂和地狱的颜色等待着你的融入。
    所以他们踏着夜色来了。
    酒吧内的灯效配合着音乐节奏,各种底色的投影不断变换着出现在三个人的身上,不时地,四周狂欢的人们传来一轮又一轮的喝彩,还有口哨声,混乱地浮在电子乐上。此时酒吧内简直是人满为患且群情激昂,这一切更为这三个平日里本就不安分的人凭添了几分疯狂的色彩……

    “舒夕啊,你可别看红柯这小子现在是人模人样的,他可没少做拿恶心的变态事情。”陈楠一手握着酒杯,一手勾着舒夕,在她的耳边喷着热气。

    “陈楠,你小子还没喝就醉了啊,说话也不带个把门的,当心说了不该说的,到时候咱舒夕姐灭了你也指不定啊。”红柯拿着酒杯轻轻摇晃,惹得杯中的酒也顺势旋转着,在灯光下有种流光的幻彩。

    舒夕觉得,红柯的指尖似乎有花火在闪耀。

    “别啊,红柯,这就是你不对了,在这里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咱陈楠那点儿破事儿,我早就知道了,还怕他不小心透露出来啊,倒是你,我可得好好听听,平时装的像大尾巴狼似的,原来还没少做那惊天动地的事儿啊~~~”舒夕,轻轻调整了一下勾着她肩膀的手,侧着头对红柯说。

    “可不是,你知道吗?那小子做的事情,诶~~~怎一个变态了得?我记得那年12岁吧,那阵子流行养小乌龟,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弄来一只大乌龟,到处炫耀,那神奇劲儿,嘿~~~真让人像狠狠揍他一顿。”说完,陈楠还不忘瞥了红柯一眼。
    “早知道你小子妒忌我,想我长的比你帅,本事比你大,人缘儿还比你好,你小子就开始妒忌我了,好小子,我想怎么后来我那可爱的大乌龟没了,弄半天你小子给整回家了啊?你妒忌我就告诉我一声,何必呢?诶~~~我们是兄弟,你对我不仁,可我不能对你不义啊~~~”红柯皱紧眉头,作捧心状,似乎无限痛楚的样子,那哀怨的眼神毫无保留地洒在了陈楠的身上。
    “我考,你小子最会的就是栽赃嫁祸,那乌龟是离家出走,和我有什么关系,想当年你是怎么虐待它的,它不走还能活嘛?时不时就踩两脚,翻个身的,够它受了。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次吧,还被你抓回去。”陈楠开始激动了。
    “哈哈,红柯啊,你也太损了吧,乌龟翻身还了得啊,这乌龟还挺可爱,知道要逃。”舒夕,笑弯了眼睛。
    “还有更损的呢,那乌龟出走了几次,这小子可就真的发了火,拿了钻子就往龟壳上钻洞,居然也被他成功了,诶,真是变态,那么硬的乌龟壳都能被他整出个洞来,那乌龟苦命哦,从此在它背上就多了一根好长的铅丝,走到哪里都直挺挺地顶着,每次找不到它了,再也看不到他小子近赶慢赶火冒三丈的样子了,每次都慢慢吞吞地出门去找,然后准能看见这缺德的小子像遛狗一样把乌龟给遛回来了。”
    舒夕听到这里终于笑弯了腰,“红柯啊,还以为你耍人行,原来耍动物更行啊,哈哈哈哈~~~”
    “怎么?敢情你觉得没耍你吃醋了?”红柯坐在一边挑着眉,“嗯,这样好了,改天也耍耍你,免得你闺怨似的。”
    “红柯,不是人人都是被耍的料,当心打鸟被鸟啄了眼啊。”舒夕也回了他一眼,嘴角含笑。
    “嘿,干吗呢?不把我放眼里啊?居然当我的面调情!”说完紧了紧勾住舒夕的手,惹得舒夕一阵咳嗽,而陈楠呢?一阵朝天大笑。
    “对了,再说说……我想听。”
    “那小子的缺德事儿多着呢,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嗯,多了,13岁那年从桌子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骨折了,被我们笑了整整一个月。还有还有,小学毕业那年说要弄个留念,偷偷爬进老师办公室,把老师的备课本连同一大叠新本子都捧回家了,一路上跑的那个快啊,又不当心,绊了一跤,把下巴给磕了,那阵子他那个可怜劲啊,真叫你不在,你在的话,还真能挤出两滴眼泪来。还有14岁那年……”


    “红柯,你也真够绝的。”舒夕整了整笑岔了的气息,缓缓地说。
    “呵呵,更绝的你可没见到呢。”红柯用眼角瞥了一眼她,轻轻摇着酒杯,然后一口而尽,酒随着喉咙的鼓动顺势而下,喝完,红柯还不忘舔了舔嘴唇。
    “哦,那倒想见识见识。”舒夕也拿起酒杯学红柯的样子,仰头一饮而尽,只可惜喝的太急,呛了一下,于是忍不住猛地咳嗽,脸涨得通红。
    “舒夕,有时候你真的很可爱。”红柯轻轻拍着舒夕的背。
    酒吧的灯光打在舒夕的脸上,那脸色似乎更红了。


    “怎么那么安静啊?我不就上了个厕所嘛,你们就开始冷场,还真缺少不了我!”陈楠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继续说你的吧。”舒夕给陈楠又要了一杯酒。

    “好,今晚把红柯这小子的老底全掀了。”

    这一晚,在酒吧的一个角落,发出了阵阵笑声……



    [五]

    那天,我在风中走着,夜色下的这个城市好冷,即使是暖色调的灯光也无法温暖。
    我特别想抚摸那样的夜色,可是,我的手很冰,会冻到它的。
    寂寞的夜空有烟火点缀,所以,它得以远离寂寞。
    而我呢,我天空里的烟火呢?
    挥霍待尽。
    突然间,一抹黑影在我不远处晃过,我猛然回头,随着那个黑影望去,失望,不是他,我怎么会想到是他呢?我笑着摇了摇头。第几次了,这是今晚的第几次了?每次的回头都注定了绝望。

    一个人
    [红柯自语]


    “听说陈楠出差了?”

    “是啊”

    “中秋节陪陪我吧?我一个人,挺可怜的。”

    “你那些女朋友们呢?”

    “别提了,爱我的人离我远去了,我爱得人心有所属了。”

    “行了,别酸了,我那天可能加班,可能会很晚,况且这么晚到你一大尾巴狼的狼窝里去,实在危险。”

    “我说舒夕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叫我怎么混啊,说真的,有大餐等着你,你真的不来?”

    “红柯,你说你老约别人的老婆,这叫啥事儿啊……”

    “呵呵,舒夕姐你魅力无穷呀,况且外插的花比较香嘛……”

    “别贫嘴了。”

    “是,那你到底来不来啊?”

    “算了,陪陪你这个光棍。”

    “嘻嘻,那我洗好了等着您……”

    “行,全身涂个草莓酱等着姐姐我来啊……”



    红柯其实真的挺懂得情调的。
    舒夕心里一直这么想。


    “舒夕,你猜猜看,我现在要吃的月饼是舔的还是咸的?”
    红柯白皙的手拿起了盒子里的一个小月饼,那月饼圆润小巧,很是可爱。

    “哦,开始玩游戏了,呵呵,有什么奖励?”

    “猜对了,我给你一份礼物。”红柯对着舒夕眨了眨眼睛。

    “呵呵,看你的样子也不会那么好心,说吧,如果我猜错了呢?”

    “那就你给我一份。”

    “我可没带什么东西。”

    “没关系,记着好了。”

    “好,挺有趣的,玩玩就玩玩。我猜……咸的。”

    红柯把整块都放进了嘴巴。

    “怎么样?”

    舒夕看着红柯,红柯盯着舒夕。

    “错了……是甜的。”红柯的嘴巴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全吃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舒夕撇了撇嘴巴。

    “你会知道的。”

    接下来是什么?舒夕只觉得红柯离她越来越近,接着唇边暖暖的,有舌尖轻拭她的嘴唇,然后,温柔又有力地探入,很柔软,很温暖,很潮湿,很甜,很甜……

    “是甜的吧……”红柯在她耳边轻声道,带着一种喘息。

    舒夕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这一刻,舒夕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你欠我一份礼物。”红柯摸了摸舒夕的头。

    望着红柯,舒夕的眼前有些迷蒙。

    红柯笑起来真的很漂亮,舒夕觉得醉死在他的那一朵笑颜里也不错。

    红柯说话的时候声音真的很好听,那种略微地沙哑就像一个情人在耳边缓缓说着情话,让你忍不住想要听更多。

    “舒夕,你是真的爱上我了……”

    朦胧中,舒夕就听到了这句话,如梦似幻……

    “为什么有时候你成熟的让我不自在,可有时候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让我想狠狠抱着你。”

    “你还不是一样,平日里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可现在,倒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男人?呵呵……本来就是……还会更像的……”

    接着,一屋的喘息。

    那晚,舒夕证实了,红柯的指间,确实有花火。



    [六]

    曾有人说:
    人生就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你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引导她,但是,不管她终于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好歹要爱她
    这话很对
    只可惜,我爱的,恰恰都不是女人
    [红柯自语]


    红祁死的那年二十一,红柯十八,至今,红柯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那双眼睛,如两道精亮的冰凌刺向他,平日里多温柔的眼睛,多温柔的,可现在,却这样把他震慑在了原地,无法动弹,窗外大风呼啸,他觉得背后窜上一阵阴冷,牙根不自觉地发着酸,耳边不断传来那重复着的银刀叉划过瓷器所发出的尖锐声音,无法躲避,他想转身,想捂住耳朵逃离这一切令人害怕的不堪,想不去看那地上红祁支离破碎的尸体,可是,他的脚却象生了根,他的眼也紧紧地被地上的那一双精亮给锁住了,再也拔不出来。
      
    “啊~~~祁,哥,哥,祁,我的……我的……”红柯双手向上抓着什么,可是一抓还是一手空。他猛地在床上坐起,汗沿着脸颊滴落,如泉涌,未曾间断,他急切地伸手拉起被子将整个人埋入其中,不住地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舒夕也坐了起来,紧紧抱住身边的红柯,红柯反手抱住她,舒夕只感到怀里的人全身发着抖,无法克制的抖。

    稍显平静下来的红柯仍然在她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脖子以下,闭着眼睛把头钻在她的脖子处,他的鼻息依旧急促。

    “红柯,祁是你哥嘛?梦到他了?”在他平复下来后,舒夕轻轻问道,那声音如同情人的耳语。

    平静的红柯又开始呼吸急促起来。

    “好,我不问,我们快睡觉,什么事都没有,你看,我在这里,没事的,来,我们睡觉,没事的,我在这儿。”

    半晌。

    “有时候,我觉得陈楠挺像我哥的,真的,有时候,很像……很像……”红柯喃喃道。

    “红柯,你说什么?”舒夕把耳朵凑了过去,可是只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嘟囔。



    “陈楠,你知道红柯他哥怎么死的嘛?”

    “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哥哥?”陈楠像看到鬼似地看着舒夕。

    “怎么了?我不能知道吗?”舒夕望了陈楠一眼。

    “喂,满了,水都满来了,你在想什么啊……”舒夕白了陈楠一眼,连忙拿了一边的抹布去擦地上的水。

    “我说陈楠,究竟什么事情,为什么提到他哥,你这个表情啊?”舒夕仔细盯着陈楠,一个表情都不漏过。

    “诶……”陈楠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事,红柯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爸妈工作都特忙,而且感情也不好,其实红柯从小就挺可怜的,好在他哥哥疼他,我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红祁真的是一个好哥哥。诶……那年红柯爱上一个人,可惜那个人似乎不爱他,那时候红柯很不对劲。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门反锁上,他家经常只有他哥在,那天也不例外。他哥急地撞门,可是撞不开。只好从邻间的窗台上爬到红柯房间,可谁知爬的时候不当心,一下子就摔下去了,那房间在三楼,他摔下去以后当场就不行了。红柯是看着他哥掉下去的。红祁也真可怜,后来还听说他哥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好像说好开春就要结婚了的,可偏偏出这种事情。那阵子,真是……诶……所以红柯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他哥。”陈楠缓缓地看着窗外,“对了,在他面前别提起这件事情。”

    “嗯……”舒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毕竟已经过去了。”

    “知道了,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了,你烧什么我就吃什么。”

    “每次都这样,你不说我怎么买啊,烦死了,买菜去了买菜去了。”

    “哈哈,你老公我最好养活了,随便烧什么我都吃啊。”

    “是啊……是啊……我就是那勤劳的饲养员……”

    “是啊……是……咿……我说舒夕……你这把我当什么了?好歹党和国家把咱培养这么优秀一人才,怎么一到你嘴里都成了不上台面的东西,这你得说清楚……喂……你……”

    “砰……”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陈楠可怜兮兮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陈楠还有很多没有说,比如说,红柯爱上了谁?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如此疯狂?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了。

    陈楠隐约记得,那年他17岁,是个冬天。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所以那天也没有例外。只不过那天的风很大。

    陈楠那时候上着大学,晚上10点自修结束了就回宿舍休息,可是到了半夜就来了电话,他闷着被子就想让铃声自己消失,可是那打电话的人似乎和他耗上了,身为下铺的他实在没办法,披了件衣服就起床接电话了,嘴巴里毫不吝啬地用三字经问候着对方。
    T.M.D,投胎啊,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我告诉你,大半夜如果你没事,你别怪我抽你。”陈楠没好气地号叫道。
    “陈楠,陈楠,陈楠……”电话那头如同喃喃自语。
    是红柯……
    “你不对劲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楠完全清醒了,红柯这样一定出事了。
    “我现在在你们校门外,我进不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
    “现在?你在我们学校?”陈楠的声音不觉拉高了。
    “陈楠,你他妈小声点,还让不让人睡了?”
    “操,睡你的!”陈楠转头吼道。
    “红柯,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嗯”


    陈楠看到红柯了,他像个孩子,站在校门外,紧紧地倚着铁栏杆,抓着栏杆的手也因为用力的关系泛着白。看到陈楠的刹那似乎开始有点手足无措,在遇到陈楠的眼神后眸子一亮,紧紧地盯着他,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汗不断地从他的发际往下蔓延,然后一颗接着一颗地滴落。
    “怎么了?”陈楠着急地问。
    “陈楠,陈楠,我该怎么办?”红柯似乎要哭出来了。
    “别急,慢慢说。”陈楠把手伸过栏杆,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我爱上了一个人,真的,我从来没觉得我会这样……他就要结婚了,我……我……我告诉他我爱他,我不要他结婚,可他……他说什么?他说我有病。哈哈,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啊?不要我了……全都不要我了。”红柯对着天笑,那笑声像哭一般,这是陈楠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红柯。
    “她是谁?T.M.D,居然这么说,红柯,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一定帮你,闹他个天翻地覆。”
    红柯望着陈楠,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陈楠,总会为了他而出头的小小的陈楠。
    “谁也帮不了我,帮不了我……”红柯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说啊,说啊……”陈楠气急了。
    “他,是个男的。”说完旋即猛地把头低下,象躲避般,狠狠的低下,不敢看陈楠的眼睛。
    陈楠愣在那里,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
    半晌
    红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望见愣着的陈楠,红柯笑了,越笑越大声。
    “是了,你们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样,他当初听到我这么说也是这个样子,哈哈,都是这个样子。其实,我和你们开玩笑呢?我红柯怎么会爱上男人,怎么会爱上男人!”那声音嘶吼着,在冬天的夜空盘旋,久久不散,然后,红柯跑了,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了,越跑越远……
    陈楠呆站在校门口很久。
    那晚的风特别大……


    第二天,陈楠请假赶回了家,听到了梁家老大红祁的死讯。
    陈楠去看望红柯,红柯望着棺材里的红祁,一动不动,没有眼泪……

    那阵子红柯一直喝酒,什么酒都喝,啤酒,葡萄酒,白酒,黄酒,洋酒,喝完了吐,吐完了再喝,往往一天下来身上混了几种酒的味道,喝醉了就一直说对不起,一直哭,可醒着的时候却没有半滴眼泪。
    那阵子陈楠就一直陪着他,可红柯却总也不理他,也不看他。
    红柯的爸妈则能不看到他就不想看到他,他们只要一想起红祁就忍不住一个劲地骂他,似乎他是个灾星,害死了哥哥,而红柯则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喝酒,任凭他妈妈冲过来朝他拳打脚踢,他只是低着头,像个破布娃娃,随他们摆布,就是不说话。


    红柯的胃就是那个时候搞坏的。
    那次喝的太厉害了,疼得在床上打滚,陈楠紧赶慢赶把他送到医院,检查出来是胃出血,发出了病危通知书。
    红柯的爸妈都来了,在他睡着的时候哭地淅沥哗啦,可看到他醒了,又忍不住狠命地骂他,而他,则又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望着窗外,不说话,气地他爸妈拂袖而去。

    后来,后来怎么了?
    似乎他看到红柯掉了眼泪
    忍了那么久
    终于还是哭了
    然后呢?
    他轻轻抱住了红柯
    红柯吃惊地望着他
    然后更快地
    红柯反手紧紧抱住他
    那时候的红柯
    脆弱地像个孩子
    在他的怀里哭泣



    [七]

    了解一个的痛苦其实是对自己的残忍
    分享了他的疼痛就特别容易忘记自己的快乐
    [舒夕自语]


    红柯发烧了。

    “都怎么照顾自己的,你说你平白无故喝那么多干什么!”

    “哈哈,好了啦……别气了,人家说傻瓜是不会发烧的,我发烧证明我不是傻瓜呀,舒夕,我要吃草莓。”红柯撒娇时候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是啊,恭喜你。”舒夕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舒夕,我好难受,我要吃草莓啦……”红柯皱紧了眉头,噘起了嘴巴,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人不忍责备。

    “都39度了,不难过才怪,好好好,吃了退烧药就快睡,睡醒就有的吃了。”

    “哦……”



    红柯醒了,舒夕坐在床沿边,望着他的眼神怪异。

    “为什么?”舒夕的声音有些发颤。

    “什么为什么?”红柯的头还是有些疼,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现在的舒夕,不对劲。

    “什么为什么!!!”舒夕似乎要哭出来了似地。“就是这个,为什么?”
    舒夕拉着红柯的左手举了起来,那手腕上一条条交错的新老疤痕婉转延长。

    红柯沉下脸来,“你把我的护腕拿下来干什么?”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急促。

    “怪不得老见你带着护腕,却不知道你想掩饰这些。这么多疤痕,明显都是故意的,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这么折磨自己就真的开心吗?”舒夕痛心地看着红柯,“你非要把你自己整死了你才高兴吗!”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哭腔,于是忙捂住嘴巴。

    “扑哧……”红柯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被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这笑,实在很落莫。

    “你……”舒夕还是忍不住哭了,“为什么……为什么……”

    舒夕一把抱住红柯,心疼地难受“别笑了,别笑了,想哭就哭吧……”

    红柯也反手将他紧紧抱住,紧紧地,终于停住了笑。

    “是啊,为什么呢……”像是问舒夕,又象是问自己。

    ……
    “红柯,我……”

    “嘘……别说话……”

    ……


    “舒夕,以后……别再单独见面了。”
    舒夕开门的手僵硬了。
    半晌
    “嗯……”
    她点了点头。
    一声关门的响声,清脆而响亮。

    屋子
    又空了



    [八]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
    爱是什么?
    或许在一片枯叶落地、一滴残露蒸发的时间里
    便注定了一切
    为爱痴狂了终生
    临终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一生最炫亮的烟火
    还是
    一生最温暖的沉醉
    [红柯自语]


    “陈楠,我又失恋了,今晚陪我喝一杯。”
    如果是红柯说要喝一杯,那肯定不仅仅是一杯的问题了,他是不醉不尽兴的。

    “陈楠,你醉了吗?”

    “没呢,想我好歹也是一猛龙,还不至于这么不经事!”

    ……

    “陈楠,你醉了吗?”

    “没……没醉呢……”

    ……

    “你……你……这个奢侈的……家……伙,有个家……家……不住,还……还……跑出来……买个大房子住……,你……你……说你是不是浪……浪费……”陈楠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了。

    “呵呵,家?我哪还有家啊?”红柯望着天上,一罐接着一罐地灌着啤酒。

    “这倒是,你家确实不像个家,都没什么人气,你哥死了以后,就更不行了。”陈楠确实醉了,醉的开始什么话都说了。

    “你……说你……好端端……端……喜……喜欢……欢……男人……人……做什……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红柯轻手轻脚地爬上阳台,慢慢地沿着阳台的边走着。
    望着楼底,那黑暗一望无际。“你说我活着干什么?呵呵……”红柯转过头望了一眼陈楠,“呜嗯……”陈楠抱着啤酒罐嘟哝了两声。红柯望着靠着阳台瘫坐的陈楠,笑了。

    “其实,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直到后来,还记得那次飙车吗?那次我差点死了,定下心来才真正感觉到心跳,一阵又一阵,强烈到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是活生生的,有心跳,在我哥哥死后第一次感觉到心跳。”红柯笑的更欢了,他慢慢抬头,看着天边,眼睛亮若寒星“只有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是啊,活着真好,真好。”陈楠似乎有些醒了,扶着墙角爬起来又摔下去的,“活着多好,有酒,有女人,真好,真好啊,干杯……”终于爬了起来,颠簸着脚步,举着啤酒罐朝天作干杯状。

    红柯脚下也有了些踉跄,可是眼睛却出奇地亮,他俯在陈楠耳边轻声说话,热热的气息吹得陈楠不住的别开脸,傻笑,红柯也开始笑, “陈楠啊,陈楠……我有话要告诉你……你知道吗?其实……我……”红柯笑得忍不住了,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我想你把舒夕给我……或者让舒夕把你给我……怎么样?”红柯轻轻把头埋在陈楠的脖子里。

    “给你,好啊,给,哈哈,给……都给……”陈楠终于瘫倒在地,重重地把红柯压在身下。

    “我,不需要了……”红柯贴着陈楠的耳朵喃喃地说。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走吧,笨蛋,重死了,根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能喝还装猛汉,也不知道这样会着凉……”一个声音的喃喃自语被吹散在风中……


    [九]

    沉默
    这一生,我终究得不到回应
    [红柯自语]



    今天
    是你的生日
    和那年初夏一样,我们又回到了际里
    阳光透着枝叶间轻轻洒落在身上,光影间也就忘记了时间
    偶尔在枝头小栖,暖风缓缓,温暖一如抚摸。
    槐树下躺着三个孩童,望着天,争论着天边飘过的浮云究竟像羊还是像象,远处的蒲公英擦过他们的发际,飞向远处,风中飘着快乐……

    这一过,便是一生……

    际里的那棵老槐枝藤缠绕,枝藤缠绕……

    是谁在风里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或许是个梦吧

    不想梦醒,所以只能永远沉睡


    窗外飞来一只小鸟,毛色灰蒙一片,它停在窗台上用它灰白的喙整理羽毛,时不时侧着头望着天空,它“咕咕咕咕……”地叫着,似低鸣般,然后紧一紧身体。

    红柯看着它,觉得眼熟,很眼熟。

    慢慢伸出手……

    推开窗,风跑了进来,吹开了放在桌上的日记,一页又一页地翻过……

    风停了,静止的那一页写着:



    1999年10月24日     星期天      一切平静

    这阵子老做梦,梦到哥哥,还有陈楠,梦到那次他带着我们去大湖边捉龙虾,捉着捉着就忘了时间,天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拼命找,拼命找,可到哪里都觉得陌生,然后不知道谁先开始哭了起来,于是大家都哭了,边哭边走,边走边哭,一直想,如果那次真的回不了家了,我们会怎么样?会怎么样……后来是姥姥找到的我们,她一个老太太迈着小步一路急急奔过来,看到我们后一把就把我们揣在了她怀里,一个劲的骂我们,可抱着我们的手是那样用力,一辈子在那怀里该多温暖。还梦到了哥哥最后盯着我的那双眼睛,其实很温柔,就像以前一样温柔,我就问他住的地方冷不冷,我去的话需不需要多穿点衣服,他就是盯着我看,没有说一句话,那样温柔……


    这是红柯最后的日记,他的世界停止在那个晚上,再也没有随着时间一起过来。



    “知道吗?梁家老二也死了,也是跳楼。”眼镜底下有亮光闪烁。

    “啧啧……可不是,诶~~~梁家可怜哦。”肌肉抽搐般鼓动。

    “别说,讲不定是报应呢。”嘴角勾起可疑的笑。

    那天以后人们茶余饭后开始讲述着梁家的不祥,讲着这些的时候都兴致勃勃口水乱喷的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唯恐别人不知道。



    梁家二老让陈楠帮忙理一下红柯的屋子,那两位老人家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到往日精明干练的样子,那走出房间时候的背影,辛酸地让人落泪。

    这是红柯的房子,红柯的老房子,那年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红柯的房子很白
    铺天盖地的白
    白得刺眼

    “你说,当年红柯爱上的究竟是谁呢?”

    陈楠愣了一下,“谁知道,害人不浅。”他边整理着书架上的书边愤恨地说。

    “是啊……害人不浅……”舒夕喃喃道。

    然后趁陈楠不注意,舒夕悄悄把红柯的日记放进了包里。

    “咿,刚刚这里的那本日记呢?”

    “大概红柯父母收起来了吧,毕竟是隐私的东西。”

    “嗯,好了,那我们也走了吧。”



    [十]

    在你们怀里哭泣是我这一生最真的礼物
    [自语]


    “哇……”

    “生了,生了,陈楠,舒夕生了……”

    一个男人摊倒在产房门外的候座上,满脸的汗水,喃喃自语,“生了……”

    产房的门被打开,病车推了出来,那摊倒的男人马上站了起来,奔至病车,紧紧的抓住病车上女人的手,“舒夕,你还好嘛?还好嘛?我们有孩子了,舒夕,我们有孩子了……”

    躺着的女人微微挣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无力的微笑,闭眼……

    他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抱起婴儿。他无语,只剩喘息,怀中是婴儿响亮的哭声,那一团新生的生命。

    病车上的她眼角划过一滴泪,悄无声息,没有人看见……




    《心情底践踏》的完整版,麻烦斑竹把那篇删了。





    此贴由 亦掬由由 在 2005-02-04 20:34:22 最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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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沙发
    发表于 2005-2-6 11:44:35 | 只看该作者
    我喜欢这个小说的结尾,尤其是“病车上的她眼角划过一滴泪,悄无声息,没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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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板凳
    发表于 2005-2-14 10:17:23 | 只看该作者
    你自己写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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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3-9 13:44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5-2-14 14:47:56 | 只看该作者
    看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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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5
    发表于 2005-2-14 14:59:05 | 只看该作者
    可以拿到专业文学媒体去发表了,这儿太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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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6
    发表于 2005-2-15 12:03:08 | 只看该作者
    呵,其实单纯远不是你所描绘的那么美
    倘若非要找个借口,便藉于那妖娆的名字吧
    或是害人不浅,然后逃逸去

    “你说,当年红柯爱上的究竟是谁呢?”
    这世上这样那样无趣的人,很兴奋地活着
    这世上这样那样有趣的人,驻而不留

    小妮子功夫不错,建议加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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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7
    发表于 2005-2-15 20:09:23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叫红柯的男子妖娆地天经地义,脆弱地理所当然,却又可爱地无可厚非
    只是一点点迟疑
    一点点迟疑
    方寸间
    感情就分辨不清

    又有多少能分辨的清


    在坟墓中找出口
    就算有梦想也伴着腐臭
    人已不再
    幸好际里的青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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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8
    发表于 2005-2-15 20:53:07 | 只看该作者
    不知怎的,我总想把作者对号入座。
    就算是你杜撰的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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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发表于 2005-2-15 21:13:26 | 只看该作者
    不上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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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3-9 13:44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10
     楼主| 发表于 2005-2-15 21:49:20 | 只看该作者
    但凡杜撰的东西多少都带了些笔者自身的味道
    还好红柯身上我的影子不多
    这个红柯
    让我疼到了骨子里
    真假虚实之间便是一生

    那半个他  就活在我触手可及的身边
    那半个他  就活在我仰头能见的天边

    生来就伤感而又孤独的生灵,像飘落枝头的花朵,零落尘世,在人群中寂寥的独行,在欢笑的背后闪动着寂寞的眼神,静静的伴着时光起舞,默默的远去……

    我只能用你的句子
    只能这样痴看着
    任你离去
    回复 支持 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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