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雨声

冰封的火 · 发表于 2002-5-21 12:58:54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好冷，陌生的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味道。
蔷被刚才的噩梦惊醒，努力地睁大双眼，企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身子底下的床单被汗浸湿了，冰凉冰凉的。黑暗里，蔷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有力，似乎就要挣脱出自己的胸膛般。她感到了隐隐的痛楚，就和那天的一样，无助的痛，把她压得透不过气。
她还是闭上了眼睛，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门外响起了母亲的脚步声，“蔷，没事吧？”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母亲，蔷早已不敢去面对，因为她，那个坚强了19年的女人，已经流干了泪水。19年来，母亲曾经顶受着各种压力，独自把她养大。她没见过父亲，因为在她出生后不久，那个男人就离开了这个家。她从没见过母亲哭，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总是咬着牙，漫长的19年，她硬是挺了过来。可是，蔷却让她伤心了，甚至破了她所有的希望。半年来，蔷时常这么想。
这的确是个陌生的地方，蔷对自己说。不是吗？在这里，蔷有的只是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同学，陌生的一切……甚至是这窗外的雨声，也是陌生的。
雨声，蔷不由得想起了江南，故乡。那里的雨季总是很漫长，每当雨季，蔷总喜欢泡上杯清茶坐在窗下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蔷喜欢这种与世无争的惬意。想起这些，她不由地扬起了嘴角，那些往事总是可以叫她开心的。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一定还打篮球吧。他和那个女孩还在一起吧。
蔷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禁又打了个冷颤。又是那个梦，她又梦见他了。他还是穿着那件蓝格子的衬衫，还有那双乔丹鞋。他冲她笑，还问她，你是谁？就和那时梦见的一样，她是多么想告诉他，她叫做蔷，蔷薇花的蔷。可是他竟然不见了。就这么从她面前消失了。
蔷感觉有东西从眼里流出来，暖暖的。无声地滑过她光洁的脸颊，滴落在枕边，湿了一片。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刚进大学时的迎新会上，他用萨克斯吹了一首《雨》，曲风有些低沉，闷闷的，就和他的那件蓝格子衬衫一样，有点忧郁。蔷好喜欢他吹奏时的投入和专注。对于艺术，蔷自认是个“半艺盲”，除了会弹点钢琴外，她就与艺术没有多少关系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却似乎真的是个艺术家，可能因为他身上的那股忧郁的气质吧，在蔷看来，与艺术有关的，多半就是忧郁的，当初教她钢琴的就是个有这种气质的女子。
那夜，蔷被萨科斯悠扬的曲调深深吸引了，在台下久久的凝视着这个有几分帅气的男孩。她看见他对着台下笑，阳光极了。蔷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自己身后那个娴静的女孩，齐肩的头发，细腻的皮肤，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出年轻的神采。看起来他们好像很般配。
蔷突然有一点失落，为什么，蔷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羡慕吧。

那以后，蔷常常会见到他，从室友那里得知他大三了，是系里篮球队的队长，系里有好多女生喜欢他。她常常会在球场外看他打球，远远地望着他，看他沉着的传球、切位，看他不带一丝表情地过人……他总是喜欢穿那件蓝色的格子衬衫，黑白红相间的乔丹鞋。有时她会看见那个美丽恬静的女孩安静地坐在球场边看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打得特别开心。
蔷没有打听他的姓名，在她的日记里，她管他叫枫，因为她喜欢枫叶在秋风中飞扬的凄美，那种感觉就像他身上的忧郁。她想他从没注意过自己，他总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打球、吹萨科斯、去图书馆，和那个女孩一起。
蔷没有试过与枫擦肩而过，因为她害怕，怕那个没有任何言语的瞬间。蔷在日记里写下对他的种种好感，用一颗纤细的心企盼他们的未来。蔷知道他很在意那个美丽的女孩，她无心打搅他们的生活，所以，这些美丽的愿望，仅限于日记的方寸之间。

秋天，蔷从运动场边上的小树林里剪了一片火红的枫叶，夹在日记本里，蔷对自己说，对枫的感情就此而已。

秋去春来，新的学年到了。蔷大二了，课程早不如先前的轻松。枫也许面临考研，蔷便不能经常在球场上见到他的身影。
这样也好，蔷对自己说。至少，可以不用总是想着他。母亲近来常罗嗦着要送她去挪威的舅舅那里。出国，蔷没有想过，从来没有。不过，现在，蔷想着母亲的提议，或许，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他们没有任何的缘分，蔷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啊……喂……你醒醒！我……”一阵剧痛后，蔷隐约看见地上殷红的鲜血，红得就像日记本里的那片枫叶。她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想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吧。可是，却意识清醒的听见他在叫她，他管她叫“喂”，她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她叫蔷，蔷薇花的蔷。
渐渐的，她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恍惚间，她和他坐在运动场边，他穿着那件蓝格子的衬衫，还有那双乔丹鞋，他冲她笑，还问她，你是谁？阳光有点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觉他笑起来亲切和善。
过了很久，蔷醒了过来，在医院里。
后来，听护士说，那个肇事者来看过她，可是她母亲拒绝了他的探访。

来这个陌生的城市快4个月了，母亲希望她有新的开始，可是蔷总是无法习惯现在的生活，母亲买了本新的日记本给她。她没有再翻启那本编写他们的故事的那本日记本。
蔷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来，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到新的日记本和她的“笔”，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开灯写日记了。翻开厚厚的扉页，蔷用刚学会的方法，在厚纸板上点起盲文来。雨声，很动听呀。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女孩，如此心痛的爱过他。
从那次车祸以后，蔷就再也看不见了。她永远失去了光明。

雨声，很动听呀。江南的雨季特别的长，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有点凌乱。枫坐在轮椅上，吹着萨科斯，是那首《雨》，那首他最喜欢的乐曲。
“哥，你又在想她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少女一脸娴静，齐肩的头发。
“知道吗，小玫？我第一次在球场边见到她，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她。我一直很想告诉她我叫枫，枫叶的枫。你猜她叫什么？我叫她蔷，蔷薇花的蔷。她比蔷薇还要美丽可爱。可是，我却带给了她伤痛。为什么当时我不放慢车速呢？”枫的眼里闪着光，是泪么？他也不知道。
从那次车祸以后，枫再也没有站起来。他失去了右腿。
“不知道她现在好吗。一定还常看篮球吧。那天，她拒绝见我，我想她讨厌我。虽然他们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可是我宁可被痛打一顿。不过，幸好她没事，不然我会更加自责的。”枫直了直身体，“也好，反正她从没注意过我。我想我们是没有缘分吧。”枫看着窗外。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有这么个男孩，如此心痛的爱过她。
窗外，雨声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