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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4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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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记忆里的瓷瓶碎了,那些釉白多么陈旧
你的手仿佛还在蓝色窗帘下捕捉光影,笑语如铃
关紧每一个窗口,让你的气息不被风吹走
那些风,会吹起一桩桩花事,摇起无数温柔的船歌
我们的阳台上种植过许多花木,肩挨肩地沐浴阳光
你谈起过花木的传说,每个生命都是寄居的精灵
那些泥土松动,那些秋后的黄叶凋谢,自然的让人无动于衷
而你终于病死在一片瓦里,你的病和冬天有没有关系?
你将住在一个低檐的屋子里,身后是青山面前或许还有流水
只是你再也摸不到我的手,我也摸不到你的手……
二
你留下了什么?一个生命拥挤的阳台,一个眼睛水汪汪的女儿
每一个忙碌的清晨,给每株花草浇水,修剪,与它们说话
开始习惯叫它们的小名,摸过它们碧绿碧绿的头发
然后送女儿上学,在她辫子和鞋上打着蓝色蝴蝶结
她走后便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和打扫不完的空旷寂寞
那株西神梅什么时候开了?这是兰花的季节吗?我竟不知晓
我不知晓这凭空抽出的花萼上的红心,有熟悉的药香味
一阵风把蓝色窗帘轻轻掩盖上,而药香味却滞留在角落里不愿意扩散而去
一场雨后女儿湿漉漉地走回了家,鞋上的蓝色蝴蝶结早已松散
踩了许多许多的泥泞,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好多委屈
我告诉她兰花的消息,她的前额上滚下一滴硕大的雨水。
三
这夜,我想起你的手,变幻着无数捕捉光影的姿势
枕在远方的半弦的月亮上,并且随时能听到溶溶庭院里的私语
那些药香袭来,梦里的往昔涨潮的冲痕,幡然醒来
你在我面前旋灭床灯,抽开一扇窗,任月光和风淌进来
你跟我描述那些插花的瓷瓶,那些过去我们青年时的细节
语言温柔,像病前那个娇羞的你,时而笑语如铃
说起那株在绍兴得来的西神梅,你眉角得意,醉了一般
兰花的萼间与你的耳垂都有红心,有些江南的酒气
氤氲在那个角落,你说过的花木中的精灵,模仿着你
我丝毫不怕,那些药香从衣褶里抖开,我想你在兰花中寄居
与我夜话,我们呵护着这一方的阳台与那已合上水汪汪眼睛的熟睡的女儿
兰花和你,我再也分辨不清……
四
我开始渴望黑夜,开始精心灌溉,蓝色的窗帘洗了又洗
女儿出门时我总忘了给她系蓝色的蝴蝶结,并且语言闪烁,精神恍惚
习惯用手轻轻扶着兰花的叶子,我能感觉到柔软和温暖
在每一个幻境里我抚摩你的耳垂,对着红心缓缓地低语
兰花啊兰花,你变成我的亡妻,你是否想念绍兴的桥边,柳暗里的花明
我们本不该摘采你的,那些呢喃的断句你不该听的……
你说花期久远,你说我的心和手一样别致,你是来报恩的
你说那些挥不开的寂寞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让你禁不住开花
禁不住想沉湎在我的心里,让那片瓦的痕迹从一阵风里遁去。
门轻轻抖动了下,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女儿房间慢慢消逝
我去看她时她睡地天真烂漫,头发上蓝色的蝴蝶结松散开了
我终于没有给她讲故事……
五
平静多好,那种澄净像水一样流动在生命之间,简洁的让人无所期盼
每个晚上都回到了从前的种植岁月,久远的花开让人安定
我们布置着花和瓷器,看女儿在熟睡里成长……
六
某天我抚摩兰花的耳垂,却再也找不到嫣红的心型痕迹
那天夜话中她流露着无数的忧伤,口中述说着种种甜蜜的记忆
那夜,我做了个滚烫在火中的梦,梦到了你和兰花相继离去
梦到了蓝色的窗帘洗成了白色,梦到了月光水练里的船歌
那些花木的精灵变成无数个你,摸着我的手然后抽开让我冰冷
我在半掩的寂寞的门里站成了一个苍老的姿势,然后失声痛哭地醒来
我开始叫兰花和你的名字,一阵风吹来凉到了内心
兰花正在枯萎,女儿用热气腾腾的开水在灌溉,她的头发上蝴蝶结
是自己新扎的,她转身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我突然失去知觉
恍惚中那些瓷器统统碎去,只是没有了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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