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两个“苏丽珍”

Leslie · 发表于 2005-4-16 13: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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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闲来在翻看影评集，然后可以预料地中了它的“计”，我的电影情结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在他人文字的简单提示下，我从记忆库里搜刮出不少相熟的名字，其实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说相熟，是因为在某一刻我为他们动容过，激越过，感怀过，他们也因为无数如我辈的人一意追捧而得以停留地更久。他们的人生演绎或被演绎，我们看了，思考了，学习怎样不重蹈覆辙，体验什么叫甜蜜什么叫悲情什么叫注定的错失，远远的旁观，不必担心惊了戏中人，而这也是一种积累。

      王家卫，这个叫人又爱又恨的天才导演。10年一个轮回，他又带来了“苏丽珍”，像是把上次没有尽兴的继续抒发，而这回更美，不容挑剔的美。都是讲述60年代的故事，表现出来的却如此不同。《阿飞正传》从头到尾充斥着市井的痞气，跳跃的，里面也有穿着旗袍说着上海话的潘迪华，但全然的香港味。《花样年华》则是极尽精致，将高贵优雅堆现到令人窒气，同样是小人物，同样有旗袍、潘迪华和上海话，却完全捋顺了毛躁，成熟的静态的，收音机里的周璇，怎么都脱不去上海的影子。导演是高明的，或是他知道人们在世纪末的迷惘，所以用浓浓的怀旧将大家灌醉，用一种坏坏的吸引，用一种奢靡的华丽，让我们甘心随之将这样的恋进行到底。

      两个苏丽珍——一个诞生在80年代末的《阿飞正传》里，穿衬衫直裙，束着马尾的头发被电风扇吹的散乱，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没有皱纹。她是年轻的，有一丝隐忍的困惑，轻描淡写不易被察觉。她爱上了一个叫旭仔的男人，却挤不进他的世界，只能从一扇门跨到另一扇门。被一个不擅言辞的小警察爱着，她是幸运的；听不到旭仔生命完结前最后的心语，她也是幸运的。另一个在世纪末低声细诉着自己的《花样年华》，已是少妇，高跟鞋配上美伦美幻的花旗袍，定了型的头发永远不乱，脖根有些僵硬，那是她端庄里的倔强，扭摆的腰枝早滤除了青蛇似的妖媚，留下更多遐想，更是迷人。她深陷在两段出轨恋情的矛盾中，道德，激情，隔壁的男人，不回家的丈夫，来来回回在路灯幽暗的小巷，她没有再说爱，那是咽下沉默的无奈。叫人看了心疼，仿佛心疼一朵蜡制的玫瑰花，越是逼真越是叫人害怕她融化。

      这两个女人背后都有同一个名字——张曼玉，她让活在同一时代的“苏丽珍”体验遍了前世今生。从少女到少妇，天真的爱，无果，跳过几个年头，墙外开花红，却不情愿地避，似是怕被那火种再次点燃，暗潮涌的小心翼翼，还是无果。这样的角色是叫人惋惜的，只为她们那默声的退让，想出击时有错过了时间，于是只得带着自己的秘密老去，以为无人会知，却让一个姓王的导演挖出，唯美的重现于人前。没处躲了，所以坚强，演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是痛，还要带笑，去数自己的痛。慢慢，这痛成了大家的，成了引以为戒的教训，一同成长，负着“苏丽珍”的重，也是消解，一同等待爱情的亲临，却还没修成正果。

      张曼玉——足够华人炫耀的女演员，她是王家卫的宠儿，是各大影展的宠儿，全凭努力。谁能料到当年选美时名不见经传的丑小鸭在十数年后会有这样的风光，演艺圈是无情的，多少美丽的前浪死在沙滩上，然后很快就新的覆盖，不留一点痕。她无疑是幸运的，开窍的及时，在我看来91年的《阮玲玉》便是那个分水岭，好导演加上讨巧的剧本，似是为她量身定做，而她也没辜负这次机会，自信地挑战，封了后，是实至名归。昔日的“花瓶”，如今，她用精湛的演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以隔着岸冷眼看与之同辈的女星，几经沉浮，还在挣扎，这样的姿态是让人羡慕的。谁能看见她的苦，不能说出的，这个丰富，辛苦，又不服输的女人，将泪藏在角色里，不容易地走到今天。

      戏里戏外，感情都是条崎岖的路。法国丈夫，曾经多甜蜜，婚变，内情不知，两个有才的人，跨了国的恋爱到结合，我们都应该更宽容。梁朝伟，绯闻中的男主角，他们确实默契，但臆测再多也得不到更多的祝福，因为还有另一个女人，因为太近太顺理成章，因为众人都不愿她以“第三者”的身份取代以有所属的位子。犹记得梁朝伟在《阿飞正传》里最后两分钟的表演，像谜似的伏笔，出门前的梳装，隔了十年又刚好用上，复活了“周慕云”，在2046前，陪着不舍离去的“苏丽珍”再来一次。终于只有两个主演，尽管还是难逃无疾而终，够了，我们满足了，等了那么多年，不欺彼此的场，可以松口气，有没有归宿我们已默认，你们附着别人的身体再回魂，多谢成全，多谢王家卫。

      岁月催人老，谁都无法永葆青春，年轮已刻上她40的脸，最近总在广告里与她见面。谢了，还撑着不肯承认，保养之道再好，敌不过正当年的威胁，确是成熟，却有些力不从心的重复。太苛责了吧，影象可以跨越时空，所以我天真的以为那一瞬可以停留，终究会老，这是规律，谁也逃不掉。最爱的还是她在93年《青蛇》里的摇曳，狡黠的出尘的，有两个妖精般的女人，有李碧华、徐克、张叔平、黄霑雷颂德，赠一种自信予年轻气盛的铺张，演的不是自己，可以放任地美。只当是梦一场，醒了，人已各纷飞，跌宕的思潮随着乐感起伏，绵延，又是一打年月。

      “苏丽珍”的名字让我今天又忆，这是王家卫刻意设下的“圈套”，这是几段爱情的不认命，这是属于女人的小秘密。或许哪天他又会带来第三个“苏丽珍”，把这故事延续下去，我期待着。欣赏一朵花开的过程，欣赏张曼玉这样的女人，从容的走过40，还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