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航道

初夏萤火

    羽珊和阿威又吵架了，一气之下，买了张全价的机票，抱着两岁的儿子，从上海飞回了福州。

    阿威是我的堂弟，羽珊是堂弟媳。阿威中专毕业就跟着一个号称是老板的人去了福建，混迹至今。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福建姑娘羽珊，两人结婚三年了。但不知是两人太过年轻还是真的命里八字不合，吵架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得不过瘾了，还要摔东西和动手打人。后来，或许他们自己都觉得吵腻了，就开始把“离婚”二字挂在嘴边。不过直到别人把他们夫妻关系破裂的事听到耳朵长茧，他们也还没离婚。

    这次总该要离了吧。我们都听到阿威的母亲在说他俩如何分割财产了。羽珊提出自己除了儿子外不需要什么，但是就算离婚也要把自己的户口报在上海公婆的老房子里，以免将来阿威再讨老婆时，儿子童童得不到房子。尽管一直住在福建，羽珊在童童出生时就给他报了上海户口，她自己也在坚持等待，到现在还没离婚，可能就是因为还没能够在上海的户口本里印上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的事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这次又离不了婚了。原因是儿子童童的眼睛里面长了一个血管瘤，夫妻俩跑遍了福建所有的大医院，医生都带着不确定的态度来治疗，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带童童回到上海看病。但即使回了上海还是老样子，夫妻俩天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破口大骂，吵得家里的长辈们都厌烦了。起初七大姑八大姨们在他们吵架后会去劝他们和好，吵架多了会伤感情。后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与其鸡犬不宁，还不如早点分开！

    羽珊本打算在上海只逗留一个星期，但因为医院要求童童复诊，不得不待了将近一个月。期间从福建带过来的童童的美国奶粉快要喝完了，羽珊二话没说，把童童甩给婆婆照看，自己一个人买了张机票从上海飞到了深圳，再过关去香港，为儿子买奶粉去了，两天后又回到了上海。这件事又给原本恶劣的夫妻关系火上浇油。

    羽珊出生在福州的一个小县城。在她年龄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二十多年前，她的母亲和当地许多人一样，偷渡去了美国。后来她终于发迹了，在纽约唐人街拥有了自己的中式餐馆，当起了老板娘。二十多年后，羽珊和小县城里的许多女人一样，不外出工作，只负责在家带小孩。实在觉得无聊了，就抱着孩子出去打几圈麻将，孩子就坐在自己的腿上。就是这一点，身为上海男人的阿威是无法容忍的。阿威自己学历不高，挣钱不多，羽珊没有工作，两人还要养一个儿子，按理说这一家三口经济状况肯定很有问题。但是他们受到了远在纽约的羽珊母亲的接济，也就没有那么差了。而且每次只要新一代的IPhone一面市，两个崭新的美国版一定会第一时间远渡重洋，送到他们手上。在对待儿子童童的物质条件上，更是没有丝毫马虎。童童所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美国货。

    对于羽珊从上海经深圳再到香港，来回跑了近四千公里，仅仅是为了买两听奶粉回来，家里的长辈们是怎么也看不惯的。有人说小孩子何必娇生惯养，肠胃就这么脆弱吗？难道上海就没有进口奶粉卖啊！有人说羽珊不负责任，抛开带孩子的劳累，自己飞香港放风逍遥去了。甚至还有人怀疑羽珊不直接从上海到香港，而是转道深圳，是因为在深圳有她的老相好，这是去跟他碰头去的。这只是长辈们的猜测而已。羽珊在深圳到底有没有老相好大家无从知道，但有一个表哥在深圳倒是真的。因为都是阿威这一边的人，所以老人们肯定首先会说羽珊的不对。然而话又说回来，阿威自己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至今连养家糊口都没有能力，万一到头来留不住羽珊，撇开道德、伦理、价值观等一系列客套的原则，他本人也有莫大的责任。

    羽珊从十八岁就跟了阿威，谈了五年恋爱，后来就正式结婚了。羽珊属于闽粤地区那种痩骨削眉的美人，但与众不同的是身材高挑。其实像她这样长相的女子，可以找到条件更优越的男人。她和阿威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有一年在福州街头，羽珊被几个小混混找麻烦，阿威打抱不平，出手相救，背上还被砍了一刀，至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羽珊觉得阿威是个见义勇为、可以托付的男人，于是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跟了他。但后来羽珊发现自己的眼光看错了，阿威在平日的生活里是那么的不拘小节，吊儿郎当，也没有正式工作来供养家庭。特别是有了小孩后，都是娘家人在接济。羽珊说自己爱错了人，命运就是爱捉弄人，是岁月亏欠了她。

    可是爱情哪有对错。爱就爱了，纯粹地对于爱情而言，甚至不和价值观、道德伦理有任何牵连。所谓爱情的对与错，都是在一定价值观中形成、人为地加上去的。在羽珊和阿威的这件事上，我们都是旁观者，而非当事人。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也没有必要去劝和或是劝离。羽珊曾经把阿威爱得很深，如今这段感情出现裂痕，必定是之前两人在某一时间种下的因，收获了今天的果。他们的婚姻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他俩的私事，哪怕是家里人，也都算是外人，对他们讽刺或是猜忌，除了发泄自己无聊的情绪意外，只会给当事人带来更大的伤害和痛苦。因缘流转，命运微妙。对于每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我们唯有用祝福的心祈祷他们彼此更懂得爱。

    羽珊和阿威，不管他们今后的爱情如何走向，命运如何流转，但愿他们能跟随心的决定，也就不会后悔。每一段爱情都有自己的航道，每一场婚姻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如果我们爱他们，就信任他们，让他们做自己爱情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