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电影随笔]重逢

Leslie

        经昨夜一阵“狂疯乱作”，身上又添了几处不碍事的暗伤，原来电影里说的“醉生梦死”真的是有的，我只是将它兑了点水饮下，没有失忆，却在记忆里留下了难以修复的断层。今天发生了两件“诡异”的事，早上妈妈“主动”借给我钱，刚才“文涛”服务生为我拿来了据说是我昨天消夜时存下的酒，这些自然在记忆里被抹得不剩丝毫痕迹，原来我即便酩酊仍念念不忘“借钱”和“存酒”，呵呵，只能说我真的很牛。差不多一年多没用圆珠笔码字，早上换包时并未将那一套几乎形影不离的工具收容进空间有限的小包，本来打算早些回家打字或是看蔡康永的，可惜下班时间拖得尴尬了，九点半，匆忙置了支笔讨了几张纸，总感觉码字是一桩异常艰巨的任务。桌上突兀地放着两瓶不同的酒，这时段的“文涛”渐渐热闹起来，刚刚散场的赌鬼们一拨一拨涌入，那是我不熟悉也不感兴趣的世界，自顾自咂着酒写点字，亦是享受。向来怀旧，最近重新翻读李碧华的书，这个行事低调文字妖媚却教我不得不爱的女人，爱了很多年，爱得很着力，如果说杜拉斯是法国电影新浪潮时期“作家电影”突出的先锋人物的话，那么在我看来，李碧华觉得称得上香港影坛80、90年代“左岸派”的航标，风格独特的爱恨痴缠，亦古亦今，亦庄亦谐。这回我挑了个明显且易把握的切口，说说由她文字衍生出的电影里的如梦魇般的“前世今生”。

        圆珠笔到底不稳定，于四色中选了最平常的蓝色书写，几百字过后便厌弃似的断断续续接合不密，更换过颜色，振装续发。瞥见自己适才不经意吐出的烟竟环成烟圈，越扩越大，越大越淡，如一脉游丝牵扯，末了，终不免忿忿然隐于空气。记得有个叫蒙天放的男人，因为“忠”、“爱”难两全，他本该死的，决意殉情而去，却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不死之身，纵情一夜，天地色变，冬儿最后深深一吻，她是他命里的花，他是她命里的劫，轮回没有尽头，生生世世永无绝期。那朱莉莉是谁，难道是凑巧生得相似，偏偏遇上，她的愚傻她的虚荣她的随波逐流，假若不是那次编排好的意外闯入，她仍旧做着她单纯的浮华明星梦，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谁说宿命不是一道逾越不了的诅咒，究竟是谁先唤醒了谁前世残留的记忆，然后对号入座，一发而不可收。他一梦千年，何必要醒，外面的世界在无数血腥杀戮里改朝换代，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棋子”，甚至在正史里都难寻踪迹，兵兵卒卒，岂料借一双到处留情的手拈成久久不散的魂，不上不下，无休无止。等啊等，可她终逃不脱为他赴死的厄运，骊山脚下，绵延千丈的神秘墓穴，交叠着男人无法选择的知遇，交叠着女人无法推辞的奋然一搏。

        长生不老的生命，长生不老的爱情，这算不算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只是没有时间限制的生命也失去了它珍贵的意义，注定了做一个尘世里的见证和过客，迁就着命里的安排，然后一遍一遍温习着轰轰烈烈却不得厮守的爱情。总有一天是会厌倦的，厌倦了无法叫停啊，自始至终他都处于被选择的位置，也许这是上天对他的厚待或是惩罚，也许他的怨毒藏得太好或是拖得太久我看不到，永远得不到一次完整的成全，慢慢变成一种侵蚀，一次一次被拯救然后被遗弃。这个绝对孤独的男人，他是不应该有朋友甚至是敌人的，其实最可怕的不是被遗忘，而是别人都忘了就剩你没忘。那女人呢，她是串场？她是点缀？她是罪魁祸首？只不过情难自禁时放了一把火，接而一世一世用血来浇灭，她是必须要死的，死了爱情才会不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张艺谋凭借《老井》在第二届东京电影节上拿了最佳男演员奖，隔年就出演了这部《秦俑》（《古今大战秦俑情》），演的真棒，比起摄影、导演的称谓，我更喜欢他在这部商业片里单纯的表现，没什么野心，外冷内热的英雄看着红色的巩俐焚心以火，剧里之情、画外之意深深浅浅涵盖尽我们捕捉得到却不想提起的阵阵风韵。

        在传说中的忘川边有个婆子专门煮一种茶，能教众往生者忘情忘爱，前世种种在三盏神奇之水冲过后淡去无影无踪，一如洗礼，而后各自奔赴六道轮回重新投胎。我以为这是谁都必经的一关，可她偏偏拒绝了，这个生得三寸巧足，面若桃花风骨撩人的女子，正值好年华却早早含着忿然惊恐而去，还背上“千古淫妇”之名，她不甘心，因为有恨，她要报复，所以撇下了调和了况味的解孽之水投身凶险的江湖红尘。当《水浒传》里的潘金莲和李碧华笔下的单玉莲合成一体，那四个男人又一一重现，究竟是张大户、武大郎、武松、西门庆还是章院长、武汝大、武龙、Simon，换了名称换了容貌，是她先放不下，于是招来了本该终了的爱恨纠缠。强暴，负情，下嫁，偷欢，这局面绝不是当初她想要的复仇方式，生命都是新的生命，重来一次，可代价还是要付的，她天真地只念着自己的冤而滤掉了债，哪里有这么划算的事，记忆是旧的，痛苦却是累加的。究竟谁才是命运的主宰，种因得果，或者人人都是某场残局的棋子，用来追讨、偿还和牺牲的，末了，一哄而散，有人得惠，有人死了，有人废了，有人疯了。任何事都有它的规则，单玉莲不过是戏里的一个砝码，一个无辜的傀儡，挣脱不了那张无形的巨手，最最参悟不透的是一个“忘”字，正如昨夜乱题的几行简语：其实快乐真的很容易，只要你学会忘了什么叫不快乐。

        “淫欲”在东西方宗教里都是排进罪行的，直到现在这也是一个“暗词”，有点邪恶的暧昧，说不得，见不得光天化日。可作为人，谁能抵挡来自凡胎肉身的渴念，就此潘金莲何罪之有，错就错在她竟毒杀了驽钝不气的亲夫，于法德所不容，先不管这是她的贪得无厌或是女性反抗意识的表现，毕竟是伤了人命啊，众生平等，她是该受罚的。男人与女人本就是相生相克，爱恨抵消，故事里的她所谓的“枉纵声色”搁于今只称得上“小菜一碟”，可我们偷得比她大胆也比她小心，明白了什么游戏总有背面的约束，懂得了该享受时享受，该放手时放手。李碧华的文字向来充斥着满篇宿命论的印记，而《潘金莲之前世今生》在我看来是这一命题的顶峰之作，尽管她打着明显的“为潘金莲平反”的大旗，骨子里却嘲弄似的编排尽“报应”二字的因缘孽果。太怨毒了，从前读到时竟有半晌难以回魂，然后经了几年的消化经了若干男人的点化，不得不承认她的另一句经典：“人要自个儿成全自个儿”，极满而极衰，极衰而极满；爱尽是恨，恨尽是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部电影诞生在十多年前，甚至算得上“名不见经传”，演员选得妙，尤其是王祖贤，虽然她当时有作为“卖点”之嫌，身材样貌也与书里描述的相远，可这个华语影坛最具“鬼气”的女演员确是当仁不让，可惜的是她始终乖乖地作一个“花瓶”，不出格不欺场，所以也不得上位。

        李碧华，在她冷酷凄丽的文字背后藏着这么多教我忘不了的角色，然后定格成难以颠覆的银幕经典。程蝶衣与张国荣的永恒成就；川岛芳子与梅艳芳的相互应照；《胭脂扣》对于关锦鹏的树碑立牌；当然还有《青蛇》里赵文卓的出尘脱俗和王祖贤、张曼玉流光飞舞般的袅袅轻柔。在众多改编作品中我个人不太喜欢罗卓瑶的《诱僧》，电影改动了原著里多处重要细节，显然是仓促了，或是导演主观上对于小说的理解上与笔者分歧较大，总感觉留于浮夸，偏题算是一种再造，却不够力道信服，遮遮掩掩了来龙去脉，末了，好象什么都没讲明白。前几日在凌晨两点半打开播放器看《诱僧》，说实话，宛如做了一场色彩浓烈的梦中梦。至于近年的《饺子》，与关锦鹏的《长恨歌》一样败在任用演员上，其实杨千嬅与郑秀文具有相仿的平民气质，她们是“现代香港女性”的银幕代言，冒了险的转型，无奈惹火上身，尽了力的表演，无奈引得嘘声一片。这么说来，好剧本不一定成就好电影，好导演不一定都是好作品，最关键是和衬，和衬了亦是和谐。

        “想走回过去的时间，那里有你我不变的誓言”，出于关淑怡的一首叫《重逢》的老歌，我是一个旧的人，每每沉浸在“曾经最美”的谶语里，时间我身边嚣张地过，难道我前世也有难了的债于是今生梦游似的兑还。当忘时不能忘，当记时不能忆，以为好了却没有好，以为疯了却没有疯，以为死了却怕死死不了。如果还有来生，我真想做一只狗，奴性就奴性一点，起码单纯快乐。

（2006  5.25——5.28）



       

此贴由 Leslie 在 2006-05-31 09:58:35 最后编辑

bbs宝宝

奴性就奴性一点，起码单纯快乐

L,又醉了。习惯了你的有酒之作，关注

将军甲

李碧华老了就妖了起来，小L继续叙说着暗暗的情绪

叶塞妮娅

笔随心动

心随酒动

红峰

还是不会喝酒。
买了许多汽酒，没超过5度的，
红红绿绿的，
在玻璃的世界透着诡艳的青春。
学着大师在酒后写这写那，
不知不觉，小鸟在耳边清唱，
吵了一夜的情绪睡了，
思维却醒了！

我爱悠闲

关于潘金莲这一很有争议的人物，我不知道是小说把她歪曲了，还是正史上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物，我是无从考究了。事实上，潘金莲这一人物经过小说的洗礼后，以成为中国妇女红杏出墙，水性扬花的代表人物。野史和正史总有着那么多事实上的相反，且不说李碧华为潘金莲平凡，看过《乾隆王朝》的都知道，二月河好象还在为和绅平反呢。不过再如何的为所谓的‘含冤”者平凡，自明朝流传至今的《金瓶梅》已经使读者们在心地落下一个很深印记—潘金莲就一淫妇。小说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谁又知道正史上的关二爷整个就一废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