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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采石场冤魂[第24集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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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15 20:18
标题:
(原创)采石场冤魂[第24集已更新]
采石场冤魂
楔子 赵瘸腿醉里守灵 温必峰月下遇 鬼
人们说山是有魂魄的。
这个叫迷魂台的地方,原先游人来这里玩,就像晃悠在妖娆风骚的女人怀里,男人们立刻掉了灵魂,女人们顿时捡了春药。山顶云飞雾绕,景致似披着轻纱的美女的脸,若隐若现。山腰间起伏有致,奇石兀立,其形如龟如虎,又似樵夫仙翁,还如丰乳肥臀。坐在山脚溪边,让水淌过脚背,山晃动在流水里,水荡漾在山顶上,水是活的,山是活的。水轻抚游人的双脚,传说迷魂溪水抚过的脚,女人走路更加娉婷婀娜,好似狐狸精般迷人;男人走路更加英俊潇洒,却似金枪舞动。人们说那是山的魂魄在作怪。
不久前,迷魂台开办石材厂,山上树木砍伐殆尽,泥沙碎石随雨冲下,山岚三步一回头地从山腰飘走,裸露的山体似老妇人脸上的皱纹,迷魂溪的水消失了。水死了,山也死了,山的魂魄还在,只是成了阴魂。阴天无月夜,出来解闷似的吼叫一阵,令人毛骨悚然。
山腰原有一个迷魂村,村民们见山的阳气已尽,阴气太盛,纷纷外迁。采石发了财的在市区购买商品别墅,一般的也在市郊建起小洋楼,在阳气旺盛的尘世间逍遥快活。
迷魂村只剩下三四户人家,或者老弱病残,家里缺了顶梁柱,没钱搬迁;或是与发了财的儿子 媳妇闹别扭,发狠心不弃祖业;还有几户是石材厂当监工的,养个把女人在这里,寻欢作乐,调适心理。
因为没有几户人家,村的名称从版图上消失。当然村长这个官衔也不能设立,但总得有个跑脚的,应付场面上的事情。这个没有官衔的官就由赵瘸腿担当。他属于留守祖业的好好先生。
这天,赵瘸腿接到一个顽童的报告,说是村口老榆树上吊着一个人。赵瘸腿三口并作二口吞下晚饭,背着手踱到村口,果然见山路边的榆树上吊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一只脚上鞋子已经不见,细看脸上,眼珠暴突,舌头拖出,脸色蜡黄,看来已断气多时。
自从办起石材厂,像这样死在附近的陌生人已经不止一个,赵瘸腿见怪不怪,照章办事,先到骆祥林家向骆的情人借手机,向公安报案,顺便也就把信报给了骆祥林。
这就叫跑腿!有道是:乡长买车起屋,村长喝酒吃肉,瘸腿鞋底跑薄,山里死鬼夜哭。
山里信号不好,“喂喂”了半天,对面才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喂什么,有话快说!”
赵瘸腿 吓了一跳,说话打起格楞:“我,我,我们这里出了命案!”
“知道了!”
“ 我,我该怎么办?”
“保护现场,谁破坏现场谁负责!”
“人命关天哪,你们快来啊!”
“你来指挥我们?快天黑了,明天警察出现场。”
关上手机,女人瞪了一眼赵瘸腿:“用了十分钟!”
赵瘸腿不理女人的嘀咕,从家里搬了一张桌子到榆树下,又拿把椅子,拎了瓶水酒和一包花生,到吊死鬼旁边坐下。
公安局是朝南坐的衙门,得罪不起,稍有差池,怪罪下来,该抓该罚,都是他们说了算。没办法,赵瘸腿只得临时做陌生人的孝子,为他守一夜灵。
村里仅剩的几家灯火渐渐熄了,风飒飒地响。赵瘸腿抿一口酒,剥一颗花生。身后是起伏不平的 墓地,高高低低的竖立着一块块墓碑,影子散落在坟头上,洒遍在长满荒草的冈陵上。墓碑的行列里零零落落站着一些瘦瘦的无患子树。人们认为无患子是阴宅的守护神,有它庇护,祖宗地下安宁,也就能保护阳世的子孙。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无患子树叶的影子落在地上,画出花边图样,这图样中又露出一些小草,毛茸茸的,半米多高,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些什么,真叫人害怕。
赵瘸腿五十多岁,守死人的事经历多了,虽说周围阴森,却也并不害怕,再说即使害怕,他又能怎样?
十月的夜,风有些凉意。赵瘸腿紧了紧衣服,看看天,宁静飘移的云时不时遮一下朦胧瘦小的月。
夜渐渐深了,大半瓶水酒下了肚里,赵瘸腿有些犯困。
榆树的枝桠旁逸斜出,死鬼吊的地方正巧在路中央。如果有走夜路的路过,不留心撞上了死尸,岂不吓出人命来。
赵瘸腿找来一支香,把它插在死鬼手里,点上火。这样一来,即使乌云遮住月光,远远看去,路中央一点红红的火光,确似市区马路上的红灯亮起,行人见了就不会撞上死尸了。
赵瘸腿把鞋子脱去,双脚搁在桌子上,舒坦地裹紧衣服,眯上眼睛。他想,这么幽静的夜晚,会发生什么事呢?
温笔峰磕磕碰碰奔跑了半夜,几天没有吃饱饭,腿上软绵绵的,一只鞋子已经跑丢掉了 ,光着一只脚边跳边跑,回头望望,一片沉寂,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他突然感到浑身疲乏,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头脑晕晕的。他放慢了脚步。
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回顾这几天的经历,就像盛夏里艰辛跋涉的旅行者需要涓涓溪水浸凉一下手脚,可是头脑乱哄哄的。
他掏出一支烟。这时候,香烟是最好的镇静剂和兴奋剂。真可笑,有人竟然要求人们戒烟,如果处在此时此境,还能不抽烟,他才真正是戒烟英雄。这样想着,温笔峰笑了。
他把烟叼在嘴里,伸手往口袋里掏打火机,糟糕,口袋空空 如也。打火机一定是在钻围墙时掉了,“有烟没火。比死难过。”怎么办?
温笔峰一抬头,正巧,前面有一个走夜路的,手里拿着一支烟。他走上前去,打招呼:“朋友,对不起,对个火。”
他凑过香烟,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好舒服!他向对方表示谢意:“朋友,谢谢!”一抬头,哎呀,眼前一个脸色蜡黄的吊死鬼!温笔峰撒腿就跑。
迷迷糊糊的赵瘸腿被脚步声惊醒,睁眼看去,昏暗的月光下一个人手握香火狂奔。这还了得,吊死鬼想趁他沉睡之际偷偷跑掉,明天公安局警察来勘查,我怎么交代?
他弯下腰 找鞋子,忙里出错,只找着一只鞋。他拖着一只鞋向潜逃的死尸追去。温笔峰听见身后塔拉塔拉的脚步声、萨拉萨拉的衣服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叫声不好,吊死鬼从后面追来了。
赵瘸腿见前面的死尸狂奔,心中着急,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高叫:“别跑别跑,跟我回去!”
温笔峰暗暗叫苦,今晚才出狼窝,又遇恶魔,看来命运蹇滞,注定该死。他觉得脚下越来越重,后面的鬼手似乎已经触到背上。
温笔峰跑着跑着,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身后的鬼手同时搭上肩头。温笔峰吓得晕了过去。
赵瘸腿拖着温笔峰回到榆树下,抱起温笔峰的身子往上挂去,蓦地,他发现树上还挂着一个人。他大叫一声,也吓得晕了过去。
2009.5.15.
作者:
燃瞳
时间:
2009-5-17 10:46
好故事
赵瘸腿醉里守灵
温必峰月下遇鬼
人逃鬼追人怕鬼
人追鬼逃鬼怕人
好一出人鬼不分的糊涂段
此贴由 燃瞳 在 2009-05-17 11:09:10 最后编辑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1 18:20
第一回 阴森森墓地鬼打墙 气汹汹草丛狗拦路
突然的爆炸声把温笔峰惊醒过来。
他骤地跳起来,旁边躺着衣冠楚楚的赵瘸腿,老榆树上吊着不知名的吊死鬼。吊死鬼手中的香火头忽闪忽闪地亮着红光,原来自己吸烟和他对的火。赵瘸腿脚上一只鞋拖着,另一只鞋不知到哪里去了,想来追抓自己的是这个人了。温笔峰回想着刚才惊险的那一幕,抚着呯呯狂跳的心直喘气。 山坳里 火光冲天,狗叫声、人的哭叫声隐隐传来。石材厂不知为什么发生了爆炸。
石材厂的意外事故有可能暴露他偷跑的行踪。为了吸一口烟,已经耽搁许多时间,他得马上离开这里,看来香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摇摇晃晃迈开步子。往山上跑 可以多一些隐蔽的机会,但是体力不容许;向山下走 比较省力,那里杂草丛生,躲藏身子不成问题。
他被石块绊倒了,碰得一个膝盖生痛。两只鞋子都掉了,扎人的碎石子尖锐得像针一样,他顾不得这些。
远处叫叫嚷嚷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别跑啊,有话好商量!”“追!管他是谁,抓回再说!”
温笔峰拼命向墓地深处奔,不能让他们抓住,自己的命是小事,贴身口袋里的东西可不能落到他们手里,那关系着一大帮冤魂哪。
“看见啦!在那里,他跑不掉啦!”嘈杂的人声中有 人兴奋地喊着。
温笔峰暗暗叫苦,弯下腰,把身子深深埋进草丛中,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
奇怪,那群人追到这里,竟拐了个弯,向上山坡追去。渐渐地山谷又恢复了宁静。
温笔峰屏住呼吸,细细听起来远处依稀有人喊狗叫,但所有这一些都在上山坡,似乎没有人追赶他。他举起衣袖擦掉淌进眼睛里的汗水,然后站起来。他不敢在此停留。现在第一步是远离这危险处所,越远越好,至于选择什么方向,走哪条路,那是以后的事。
云层越来越厚,月亮已经无力把光线洒下来。无患子树叶飒飒作响,似乎在考量温笔峰的胆量。他跨过一个个坟头,弯着腰匆匆地走。
大概走了二三个小时,身子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喘得厉害,没有力气了,两条腿哆哆嗦嗦东摇西摆,不听使唤。他一下子仰面躺在茅草丛中。追捕的人已经远去。看来他们刚才发现的不是他,是追捕别人,如果有个人作掩护,对他有利。
他抬起身子,看看周围,想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一看,大吃一惊,十几米远处一棵老榆树,老榆树上吊着一个人,一条山路从老榆树枝桠下穿过。自己奔跑了半夜,怎么仍然在这里?他回头看看,散落在四周的坟头,倏地想起,这大概就是人们传说的鬼打墙!
温笔峰从小受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从来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神。偏偏今夜连连遇鬼,真的见鬼了。读书的时候,那个乡村来的孩子陆小鹿咬着牙说有鬼,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说亲眼所见,不容人不信。温笔峰为了同她辩论,曾经把南北朝范缜的《神灭论》背得滚瓜烂熟。“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刃,未闻刃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那陆小鹿也不简单,竟翻出东汉不信鬼的老先生王充,“凡世间所谓妖祥,所谓鬼神者,皆太阳之气为之也。太阳之气,天气也。天能生人之体,故能像人之容。”《订鬼》主人都说有鬼,你能不信?
大学毕业,陆小鹿当了医生,温笔峰当了记者。两个人关于有无鬼魂的争论继续着。有一天,他们打赌,如果温笔峰敢在夜里把一张百元钞票放到太平间死尸的手里,那么陆小鹿算输,作东请温笔峰,否则温笔峰得承认无鬼无理。
那天夜里,陆小鹿特意开着太平间的锁,温笔峰顺利潜进太平间。他翻开停尸床上的被单,把一张百元钞票放进死尸的手中,想不到那死尸接过钞票,迅速塞进被单,又伸出手来。温笔峰一把抓住死尸的手,大喊一声:“你真是棺材里伸出手,死要钞票啊!”那死尸幽幽地说:“现在世界上谁不死要钞票啊?”
那死尸翻身坐了起来,原来死尸是陆小鹿装扮的,两个人哈哈大笑。
温笔峰不相信在这里会遇到鬼打墙。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一手拿着土疙瘩,在墓碑上写上“1”字,然后向前走,走过第二座墓,在墓碑上写上“2”字,走过一座坟墓写一个编号。他用这个方法不走重复路。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钢凿,钢凿是采石场最原始的工具,也是山里人辟邪的武器,试想最坚硬的岩石都可以凿得粉碎,它当然不怕世界上任何妖魔鬼怪。
温笔峰摸索前进,好一会,那瘦小的月亮又钻出乌云。他借着幽暗的月光看了看四周,奇怪的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想起陆小鹿曾经告诉他的话:男人身上有三把火,不怕脏物的侵袭,待到生命将尽,火把熄灭,鬼物才找上来,所以人将死,能见已死亲人与之相聚,阴间亲人帮他拨亮火把,让他活过来与人世间告别,这就是回光返照。
怎么会撞上鬼打墙呢? 难道自己身上的三把火已经熄灭?不用说,连夜狂奔,跌跌撞撞,走路左顾右盼,左右肩头的灯火肯定已被碰灭,至于额上的那把火呢,他不知道是否在什么地方碰灭,如果也碰灭了,那今夜就必死无疑了。人生有明九、暗九的关口,今年他刚好二十九岁,一个难跨的明关。
陆小鹿曾说,百会穴是头顶火把的开关,只要阳气尚剩,好比油灯里灯油灯芯尚剩,轻击三十下,头顶火把复燃,人也有了生机。他不知道百会穴在何处,用什么轻击,胡乱用左手中指向头顶中央发电报似的轻击。已经极度疲劳的温笔峰终于感到头脑清醒了。这时又传来狗叫声。这狗叫声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山道的那一边,于是,他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往墓地深处跑。
但是,他 还没来得及跑多远,突然听到近处一阵狗吠。那声音就在背后,好像从墓穴的缝隙里发出来似的。如果有狗,追捕的人也必定在附近。他们终于又追来了。
温笔峰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急急向一棵无患子树扑去,强屏住呼吸,向周围观察,发现草丛中露出一条棕褐色的背脊,正顺着他的足迹奔跑着追来。
他紧紧握着钢凿,竭力镇静自己。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必须沉着应对,集中全部力量,准备搏击。
狗吠叫得更凶更狂,箭似的向前冲过来,前爪高高腾起,后爪弯曲用力,虎跳半人多高。温笔峰闪身避让。狗没有扑着人,狂性勃发,张着血盆大口,直冲过来。
这时温笔峰想调整重心,应对恶犬,已经来不及。他死死盯着狗白森森的牙齿,待到狗冲至胸前,狗嘴将要咬到自己的时候,他把手里的钢凿往前一送,一下子插进狗嘴里。吼声顿时变成嚎叫,狗在草丛中打着滚,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呜呜声惨不忍睹。
温笔峰趁此机会逃离二三十步远,回头看那狗,呼哧呼哧喘着气。狗嘴张着,鲜红的舌头向外拖着,那根钢凿在狗嘴里只露出个头,血水、唾沫沿着钢凿往下淌。狗呜呜低叫了两声,一转身又跳了起来。
温笔峰从来没见过如此凶猛的狗,凉意从脚底升起,冷汗自额头滴落。他靠着无患子树喘着气。
那狗又一次纵身朝他扑来。他身子一晃,躲到树后。狗毕竟受了重伤,失去了灵活性,被树重重撞了一下,摔在地上。
温笔峰趁狗未及转身,左手一把抓住狗的尾巴,那狗扭过头来,瞪着红丝丝的双眼,举起前爪向温笔峰身上搭来,温笔峰右手又一把抓过狗的一条前腿,双手拎起狗,使劲旋转身子,就像拋链球一样,转了两圈,把狗甩了出去
。
那狗飞一样撞在无患子树上,闷闷的一声响,掉在地上。狗终于死了。
温笔峰软绵无力瘫到在草丛中。这时即使来一个三岁孩童,他也应付不了。奇怪的是四下里寂静无声,再没有人出现,那狗可能是迷魂村里谁家的看门狗,不是采石场监工养的狼犬吧?家犬都这么厉害,狼犬来了,怎么对付啊!温笔峰想想害怕。
2009.5.22.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6-02 12:57:48 最后编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6-02 12:58:41 最后编辑
作者:
书简文乱
时间:
2009-5-22 09:54
太精彩了
黄老师,一并发上来吧。。。
分段看情绪也分段了
作者:
书简文乱
时间:
2009-5-22 09:55
上次看的时候还以为结束了
还想着怎么名不副实的。。。
原来分段了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2 13:02
谢谢师兄师姐们鼓励,文未写完,烂泥萝卜洗一头吃一头,没法全盘奉上。努力加餐,尽快出笼!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2 13:08
谢书小姐燃小姐,小学生初次试笔,最需要你们的赞美,才下笔如神助。加油!
作者:
风风
时间:
2009-5-23 21:37
很有功底的文字,顶。
作者:
luo
时间:
2009-5-26 19:08
大坑 等更。。。
作者:
岛岛
时间:
2009-5-27 07:29
精彩
一口气看完,意犹未尽
等待LZ更新
作者:
沙漠绿洲
时间:
2009-5-27 14:15
楼主文采甚好
急待更新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7 19:10
冷静三思,不敢草率出笼,反复修改,5.30.登场,请给我时间。 丰庄 黄
作者:
风风
时间:
2009-5-28 22:09
对于股民530是灾难的
作者:
推车的老汉
时间:
2009-5-28 22:20
老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此人,面如黄鼠狼,尖嘴猴腮!当年高一时候天天看小说,上课也看,下课也看,连饭钱都省下不吃,还看小说!
如此两年后,一天的中午,拿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本的原创小说微笑着丢给我,笑道:“本人初涉小说界,请兄弟你过目。”
一看吓一跳,这叫撒??其字体堪比甲骨文,语句不通,标点乱用。这简直能当做特殊武器来攻击一切识字的人类了。。。幸好本人心理承受能力略高。
不过黄老师写的还是不错的 建议发表到起点去
据说 番茄和三少 都能年薪百万了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9 08:13
老汉先生:文章虎头,不一定有个豹尾、猪肚,后面好不好,信心不足,小心翼翼,努力走好吧!这也是不能快速奉上后文的原因。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29 13:55
采石场冤魂(3)
第二回 林中眠着碧螺烟 天上掉下林妹妹
温笔峰蹒蹒跚跚爬起来,一下又跌了下去,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太阳光像针刺着温笔峰的眼,他惊醒过来。
他知道今天必定面临一场大搜捕。即使昨晚采石场没有发现他偷跑,今天也一定发现了;再说昨晚采石场爆炸时,又逃跑了一个人,采石场的头儿脑儿们一定气疯了。不知道那个人被抓住没有。
温笔峰无暇顾及别人。他现在首先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肚子问题。人有了“肚子”这个无底洞,就背上了天天填饱它的沉重磨盘。没有挨过饿肚的人体会不到肚饿的难受。据说有个英国贵妇人看到报上登载着印度数以百万计的人饿死的消息,发出这样的疑问:“单是饿饿肚子,就会死去么?”其实饿肚子比死还难受。此时温笔峰正忍受着比死还难受的肚饿的煎熬。
第二个问题是衣服问题。昨晚在草石丛中狂奔,又与恶狗殊死搏斗,衣服早就被撕成丝瓜筋了,挂在身上已看不出衣服的样子,走在路上会被人马上认出逃犯身份。即使没有人管他什么身份,他也不能这么裸露着屁股走在路上。穿着整洁是文明人的最基本规范,也是对别的文明人最基本的礼貌。
这两个问题,一个是物质文明问题,一个是精神文明问题。要建设两个文明,温笔峰必须找到人,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温笔峰决定去村子里碰碰运气。他不敢逗留在令人生畏的墓地,走过山道,向上山坡走。
衣服被汗水和污泥染成灰褐色,一条条似丝丝缕缕的飘带随风舞动。他觉得实在太不雅观,不时拉扯一下下摆,遮一遮下体。手臂上、大腿上裸露的部分有几处伤口,那是与狗搏斗时被狗抓破的。在墓地睡着时,血被太阳嗮干了,现在一走动,伤口又裂开了,血从手臂上、大腿上跌落到地上。
上山坡没有树木,他的身影暴露无遗。暂时没有追捕的,他不怕被人发现。
上山坡难走,他弯下腰,双手趴着石块,四肢用力。不一会,手指又出血了。
他直起腰。太阳被云遮住了,天很帮忙,十月小阳春,没云的太阳晒在身上似火烤,现在气温适中,各种东西都活跃起来,植物,动物,精神的,物质的,美好的,丑陋的……
温笔峰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眨眨眼,是一道强光射在眼球上。不远处地势低洼,光是从那里射来的。好奇心驱使他向前走去。
眼前的景致让他惊呆了。温煦的阳光安抚着峻峭的崖壁,山谷间云蒸雾腾,翻滚着金色的光柱,一树树黄灿灿的涩柿子、红艳艳的酸山楂、白花花的青梨子,映衬在远处层峦叠嶂的翠绿里,好似一幅精心写就的而又漫不经心地留在这里的油画。
这时,他的眼睛前又晃过一道光。他揉揉眼,睁开时看到一幅更美的图画。彩色的果树下,毛茸茸的翠绿色草丛中,躺着一位姑娘,十七八岁,翠绿色小花的衣服与草地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张吹弹得破的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细细的眼睛,嘴角微微向上翘,两个浅浅的笑靥,似乎睡梦中也带着笑意。嘴边衔着一朵小花,两只粉蝶在额前翻飞,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平缓。右手握着一面小圆镜,反射的阳光正巧晃在温笔峰脸上。
睡梦中的少女成了油画中的主角。
少女的脸形像川端康成笔下的伊豆舞女,端庄的鹅蛋脸,精美、小巧、均匀和谐,但是,没有一丝为生活奔波的痕迹,她是脱离红尘扰攘、远离尘嚣纷扰 、生活在别的世界的仙女。
温笔峰被眼前这幅美丽油画迷住了,被姑娘的美貌迷住了。
温笔峰心中慢慢洇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蜜意,渐渐融成一首诗,一首徐志摩的诗:
她是睡着了——
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
她入梦境了——
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
她是眠熟了——
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弦;
她在梦乡了——
粉蝶儿,翠蝶儿,翻飞的欢恋……
温笔峰曾和陆小鹿为碧螺烟三个字争论得脸红耳赤。陆小鹿坚持说,香炉里的烟,能见到碧螺的形,闻到碧螺的味,只有两种人,要么是神仙,要么是鬼魂,所以徐志摩笔下的“她”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是个美梦,是失去的 爱人。温笔峰被她说得趣味全无,又无从反驳,只是喃喃地说,我不信人间没有香炉里的碧螺烟,我不信。
温笔峰凝视着少女的脸,心中涌动 诗人徐志摩的诗: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像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青青的芬芳渗透了少女周遭的清氛,有福气的清氛怀抱着、抚摸着她纤纤的身影。温笔峰沉醉在少女的清氛里,似乎有一股碧螺烟沁入心脾,浑身舒坦,飘飘荡荡似入仙界。一会儿他又嫉妒起那些粉蝶、那些小花,甚至那些周围的小草,它们可以肆意浸泽在少女的芳泽里,舒坦而温馨,自己是什么?那么庸俗,那么低下,那么毫无品味!披着条条缕缕的布巾,人不人 鬼不鬼的 。“唉——”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的思绪从天国回到人间,远离少女一步,愣怔地站着。这姑娘是谁?村子里的人不可能睡在这里,附近除了迷魂村没有别的住家;过路人累了在这里歇息?也不像。自从办起石材厂,别处的人们轻易不来这里。会不会是昨晚从石材厂逃跑出来的那人?怎么穿戴如此整齐呢 ,还拿着个小圆镜。
一只粉蝶停歇在姑娘嘴边的小花上,姑娘的嘴角动了一下。温笔峰吃了一惊,自己如此衣不蔽体地站在这里,实在亵渎姑娘。再说如果真是昨晚的逃跑人,他自顾不暇,又怎么顾得了她呢?
温笔峰扯了一下勉强算衣服的布条,站起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朝树林边走去。走出树林就是迷魂村,趁追捕的人还未出现,到那里去找 吃的和穿的。
他用衣袖擦了把脸,一边毫不放松地环视周围,警觉地谛听着。除了偶然有一只秋蝉鸣叫一声,似乎连鸟也没有。他一步跨出树林向村子走去。
突然似乎有一只飞鸟从树梢飘飘荡荡飞落地上,温笔峰眼前站着一个俊俏的少女,像梦中一样,“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就是图画中的仙女 。
温笔峰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
“记者先生,你不能走出树林!”语气是命令式的,脸上却又自然而然露出两个笑靥,泛着红光,眉眼间带一丝浅笑,声音轻柔如水,有一丝祈求的味。
少女的眼睛看着温笔峰。那是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像燃烧的火焰,令人像飞蛾飞向火焰一样无法抗拒,又像明净的圣火,要焚烧尽世间的愚昧和丑恶。
温笔峰在这双眼睛面前不知所措,心慌意乱,说话不知所云:“记者?你……”
他来这里采访,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次采访完全隐蔽了记者身份,绕过了市县,化妆进入石材厂,眼前这个少女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堂堂著名记者温笔峰,谁不知道啊!”少女抿嘴嫣然一笑,声似银铃。
被陌生的少女夸成“著名记者”,温笔峰心中高兴,男人的自信又回到身上,说话也自然了许多:“为什么不能走出树林?”腹中空鸣连自己都听到了,不走出树林怎么行!
少女递过一只小包:“这里有些水果,等你吃饱了,给你说。”
包里是梨子柿子。温笔峰接过包,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好香好甜,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林子里枝头上挂的都是青涩的果子,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好吃的果子!
温笔峰狼吞虎咽地吃着 ,跟着少女来到树林深处。
2009.5.29.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5-31 12:11:15 最后编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6-02 13:10:45 最后编辑
作者:
luo
时间:
2009-5-29 17:59
阅 待续...
作者:
红雨妖刀
时间:
2009-5-29 20:46
擅自替您做主加个[已更新],作品火热,密切关注中,不敬举动,敬请见谅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30 11:49
谢谢红雨先生,初学上网,不懂操作,加此三字,更引人注目。题目后的(1)有写多卷之嫌,应该删去,又如何操作?此回分段格式错了,怎改?第一回中有遗漏,如何加补......要学的太多。请红雨先生或代劳,或等我学会后再说。再次谢谢!
作者:
红雨妖刀
时间:
2009-5-31 10:50
TO黄老师:
加补:您的帖子中,有一栏工具栏,点击[编辑],就可以编辑您的帖子,有什么错漏之处就可以弥补。编辑结束后,按确定即可。
分段错误,如同补错补漏,哪张帖子需要重新排版分段,就点击此帖的[编辑],就可以重新分段排版。
另,标题已帮更改。举手之劳,乃斑竹份内之事,黄老师不必言谢。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5-31 12:27
按红雨先生所教,竟重排分段成功,令人兴奋。再看此文,舒服多了。红雨不教,永远不懂,您说不谢成么。嘴上道谢,秀才人情,纸一张罢了!网上道谢,纸都不用。说一个开心吧。为不辜负师兄师姐的期望,努力吧!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6-4 21:24
采石场冤魂(4)
第三回 姑娘泄愤惊天动地 监工布网守株待兔
少女说,这里原属糊涂山,山景极其美丽。人们走到这里都会被它迷住,糊里糊涂地把魂丢在这里,不愿离开。为了开发旅游景点,市长何力认为糊涂山名字难听,于是题名为虎图山。市县领导都说改得好极了。因为建了一座狐突寺作景点,老百姓叫这里“狐突山”。山下墓地里的坟墓作为景点之一。被 重新安排过,据说是按古书上八卦迷魂阵图阵安置的,没有 輿图,不熟悉的人进去肯定会迷路。据说舆图在迷魂村负责人手里,现在我们没有,这条路无论白天黑夜走不得;走上山坡这条路,别处光秃秃的,人走在上面,像秃子头上的虱子,远远的隔几十里地就会被人发现,再说也走不通。只有这一小片树林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地,他们又不敢擅自闯进这片树林,所以白天放心在这里养精蓄锐,晚上再走出去。
她说完,坦然躺到草丛中,那双火一样燃烧的眼睛躲到长长的睫毛后面去了。
这少女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片林区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们不敢闯进来……温笔峰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自被少女称了一声著名记者,他心 里暖烘烘的,记者的好奇心新闻敏感性又在心田涌动。看那少女闭上眼睛,他不便多问。
温笔峰用水果解决了肚饿问题,
他想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姑娘就想不管不顾独自离去,真的太自私了,现在要走出山去,看来这个姑娘是最好的向导和同伴。可是,自己身上衣不蔽体,待在一个美丽 的姑娘身边,实在有失体统,不雅观,不文明。如果真的像姑娘所说,晚上两个人走出山去,一个俊俏端庄的少女身边,走着一个近乎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人家会怎么看她?怎么议论她?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穿一身略为像样一点的衣服,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个美丽的少女。
接到波斯猫的电话,骆祥林知道他处理的采石场逃犯已经报到公安局,余下的事就由公安去管了。他轻松地吐了口气。
爆炸声突然响起,骆祥林第一个冲到现场。场面极其混乱,汽油、雷管、食用油炸的炸,烧的烧,好似放焰火一样,乒乒乓乓,映红了半个天空。场长经理们的太太们吓得哭的哭,叫的叫。骆祥林很快控制了场面,还好,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炸塌了食堂仓库。大家看看没事,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骆祥林没办法安静下来,晏董把偌大一个采石场交给他,出了事怎么报答知遇之恩?
傍晚时分有人报告工厂围墙下发现一个洞,骆祥林一看就知道,那是有人用钢凿挖掘的。他估计是 那个新来的年轻人搞的鬼,那人进来后没好好干过活,却专门打听那些忌讳的事,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混进来的 别有用心的记者。骆祥林前几天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费场长,费场长听了,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这个老石匠,温吞水,要不是他有一手采石的绝活,早就叫他滚蛋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骆祥林为人处世的准则,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拿人钱财不尽心尽力办事的人。现在出事了, 骆祥林很恼怒,却又没办法,他叫来两个值班监工,刚要布置 ,那边发生了爆炸。骆祥林一查,发现竟然是晏董的小女儿捣乱,她点燃雷管,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厂门。
这小姐只顾自己痛快,却给骆祥林出了个难题。追吧,这小姐看似弱不禁风,却是体育学院武术系的高材生,人称女李小龙,动起手来, 家伙不认人,误伤了怎么办?晏董脸上不好交代,他们毕竟是父女,自己夹在中间算什么?不追吧,她故意引爆厂房,转移视线,放跑别有用心的记者,罪行不小。晏董怪罪下来吃不消!
骆祥林带了二三个人,牵着狼狗,人喊狗叫,弄得声势浩大,追出厂去。直到看着她奔进果树林,他们才回来。
他才进厂,就接到晏董电话,晏董指示:一定要留住记者 !晏董的话总是简单扼要,意思全在里面,看你如何领会。比如怎么留,软留还是硬留,留了心还要不要留人,活人留不住死人留不留,一切都在这句话里。不说明白,正是说明晏董对骆祥林办事能力的信任。晏董不提对小姐怎么办,那就是可以不用管她。
骆祥林的外号叫“黑豹”,身材高大健壮,结实的双肩上一张刀刻过似的轮廓鲜明的脸,嘴唇上一束浓黑的农民式八字胡,加上常常紧闭的嘴,为他增加了一种威严一种慎密。晏董对他的评价是“密不透风”。他书读得不多,人却聪明。小时候,爱看《水浒传》、《三侠五义》,被里面的英雄迷住了,到处寻师访友,拜师学艺,弄得读书没了心思,花拳秀腿学了不少。有一次,三个恶少欺负一个姑娘,他三拳两脚把三人打翻在地,从此,出了名。方圆几十里竟然没有一个是他对手
自从担负起采石场的保安工作,他就听说老板的小女儿的小李小龙名字,想找机会同她切磋切磋,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觉得手痒痒的。
第二天清晨,骆祥林带着几个人,悄悄回到迷魂村,解下老榆树上的吊死鬼,投进一口枯井。他要利用死鬼套住记者。 他把带来的人作了一番安排。进出采石场就这么一条山路,一边是光秃秃的山坡,上边是鸟也飞不过的峭壁;一边是八卦迷魂阵的墓地。山路由带着土枪铁尺的四条汉子轮流守着,村里又安排了埋伏。
骆祥林佩服晏董的远见卓识,建厂之初就用大笔钱修了这个八卦迷魂阵,如今派上了用场。
套用一句旧小说里的话叫“安排香饵钓锦鲤,埋设陷阱擒虎豹”。布下天罗地网,谅小小记者如何逃出手掌心去!
忙活半天,该歇息了,他敲开波斯猫的门,女人一下扑到他怀里。他摸了下女人的脸:“怎么?猫咪,想我了?”抱起波斯猫,把她扔在床上。他扑了上去。
温笔峰看一眼睡在草丛中的少女,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在石壁上写了一首藏头诗:“务立自西来,必念歪经咒,等到泡沫净,我向东边走。”要少女“务、必、等、我”。
温笔峰小时候爱看《说岳全传》,非常敬佩书中几个得道高僧,有个道悦和尚勇敢揭穿秦桧谋害岳飞的阴谋,秦桧派捕快何立来抓,道悦吟诗一首,坐化而去,诗中有“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的句子。温笔峰觉得,坚持正义是为人处世的准则,来不得半点虚假,但是,如果一时斗不过黑恶势力,道悦和尚的办法也不妨一用。
温笔峰走出果树林。“著名记者”几个字一直在他心头激荡,让他充满自信。
温笔峰当记者的时间比他参加工作的年限还长。他刚考上大学,就给省报当特约记者,省报还给他发了记者证。他进省报当记者顺理成章,水波不兴,使他觉得记者职业平淡如水,没有什么了不起。
刚到省报不久,上面派他采访虎图石材厂,说是石材厂为发展当地经济作出巨大贡献。那是他第一次采访石材厂。那次采访让他开始掂量出记者这个职业的分量。他到市里的当天,分管经济和分管宣传的市长马上把县长书记叫来,在星级宾馆设宴热情招待,满满一桌酒菜,觥筹交错,一醉方休。一个无名小记者可以和市长们平起平坐,令他吃惊。到了县里,分管宣传的县长更是马前鞍后地忙,马上给他安排住宿,立刻拿来一大摞材料,都是说石材厂如何发展,如何帮当地经济腾飞,如何投身慈善事业的。采石场晏董、场长马上来宾馆汇报,请他实地考察,开职工代表座谈会,忙忙碌碌一星期,先进材料多得可以写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末了,晏董拎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只厚厚的红包送到温笔峰手上。记者的良心使他清醒地知道不能收这个礼,他拒绝了。
这个采访过程使他深切感受到做记者的骄傲,记者不是官,是王,是无冕之王。
文章发表后,何力市长亲自打电话到省报,赞扬他写得好,为经济建设鸣锣开道,在读者中引起巨大反响。温笔峰还接到许多读者来信,赞扬他文章写得好,不过, 也有一二封来信批评报道歪曲事实,胡吹海夸。众口难调,管他呢,温笔峰没有把它 放在心上。
不过,温笔峰有时也疑惑,这么大一家企业,说是白手起家,怎么可能?如果真的能够白手起家,人人都有一双白手,岂不人人都可当老板了。
他高兴地把采访的事告诉陆小鹿。陆小鹿却摇摇头,满脸悲凉地喃喃说,她对他什么都满意,就是不满意他的职业,中东战争平均每两星期死掉一个新闻记者呢。温笔峰从她的担忧中深深感受到 爱 的甜蜜,但是,又很不以为然,中东的平民百姓在战争中平均两星期死多少人?我们这里可是太平盛世啊。太平盛世的记者危险么?记者这个职业太奇妙了。做一辈子记者,值啊!
从这天起,温笔峰暗暗下决心,干一辈子记者,干出一点名堂,让读新闻系的后生小子看看当年著名记者温笔峰是怎么干的。现在他又加了 一条: 也让不搞新闻的人比如果树林中躺着的那个少女看看温笔峰这个男人不简单。
他走出果树林的时候,随手摘了一张芭蕉叶,权当遮羞布,遇到人的时候,挡一挡羞。
他心情轻松地走进村子,走进骆祥林为他安排的陷阱。
2009.5.26初稿 6.2.二稿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6-11 17:55
第四回 装神弄鬼书生救人 拳打脚踢姑娘呈威
路上十分平静。大搜捕怎么没有开始 呢?采石场逃跑了两个人,他们会甘心吗?或者他们认为他没有掌握足以威胁采石场生存的材料吧。他摸摸口袋里的东西,这是他用一个多月的心血换来的,一定要保护好,绝对不能让他们夺去,否则对不起死去的采石工人,也愧对 活着的工人几十双期望的眼睛。
这一次走出果树林,温笔峰有一种 离家办事马上就回来的感觉,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心理,难道就因为果树林里躺着个她?
村子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他躲在村口石块旁细细查看。村头一座小庙,“狐突禅寺”几个字清晰可见,只是门庭冷落,风光不再。村里十几幢房子,大多东倒西歪,看得出许久没有人住了,只有几幢模样还算周正。
一个男孩从一幢白屋子里冲出来,拼命向山上跑去,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手枪,可能去赶山羊吧。男孩没有发现他。
温笔峰从石块后面跳出来,差一点同一位提着小水桶的姑娘撞个满怀。那姑娘惊恐地大叫一声,水桶掉在地上。他歉疚地笑笑,从山下打来一桶水不容易,村里没水,姑娘家如果有办法,早就搬走了。她看了看温笔峰,忽然转过脸去,满脸羞红,提起水桶匆匆下山去。
温笔峰倏地醒悟过来,下意识地用芭蕉叶遮住下体。穿着这一身衣服怎么进村呢?怎么办?装扮成疯子吧,人们对病人总比较宽容一些。
他学着精神病人的样子,踏着花步,摇着身子,用芭蕉叶拍拍屁股,又拍拍脑袋。不是当演员的料,自己觉得不像疯子,倒有几分像酗酒的醉汉。他想起前几年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济公传奇》,干脆学疯僧济颠的样子,拿芭蕉叶当破扇子,摇摇晃晃地走几步,似乎有点样子。他素信放声唱起来:“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见到富丽堂皇的屋子,他不敢进,这种人家旧衣服旧裤子多得不稀罕,稀罕的是对穷人的同情心,十家富户八家是吝啬鬼。破屋穷牖,他也不能进,这种人家多的是对人的同情心,缺的是衣服裤子,一条破裤子对他们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温笔峰不能为了自己的精神文明,去剥夺别人的物质文明。他只能选择一家看似既不富又不穷的人家,去试一试。
那是家宽院大户,院墙高大,却缺砖少瓦,一个大大的缺口,任人跨越。院中一排四间屋子,每间屋子宽敞高大,窗棂上的玻璃却有一块没一块的,墙上的白石灰也斑斑驳驳,画出一幅幅抽象派的图画。看来这家人家曾经辉煌,不知何故如今破败,无心修葺。
温笔峰敲了敲门,似乎隐隐有女人的哭声从门缝中传出,在人家悲伤的时候去打扰人家,总不妥当吧。他挥挥芭蕉叶,唱着“帽儿破鞋儿破”,打算离开。
门“呀”的打开,一个满是泪痕的老妇人的脸探出来,看到衣衫褴褛手挥芭蕉叶的人站在眼前,她不由得“啊”了声。
温笔峰行了一个佛教徒的稽首礼:“贫僧李修缘,向施主化缘。”
那女人说:“原来师父不是济公活佛。”
连济颠和尚俗家姓名叫李修缘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好骗,温笔峰想。
温笔峰朝女人盯着看了一会儿,装着十分吃惊地说:“大妈宅上遭遇凶煞,鬼魅上门,纠缠亲人,不出三日,必有大祸,不是宅毁,就是人亡。”不遇凶煞,流 泪干吗,温笔峰为自己的鬼话暗暗好笑。
女人的眼泪哗的流成了珠子:“仙人请进,仙人请进!”
温笔峰随女人走进院子。正屋中央用长条凳搁着一块门板,门板上面躺着一个人,看来女人是为这个人 哭泣。门板一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的香炉里点着三支香 ,烟云氤氲,旁边还放着半包香烟。这里的习俗表明躺着的这个人或者已经死了,或者即将咽气,活人是不能这样摆放的。
温笔峰装模作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挥动芭蕉叶,似乎在驱赶着什么。走近门板,不由一愣,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就是他,昨夜把自己当作死鬼追抓。现在他脸色惨白,出气多入气少,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只是时间问题了。
温笔峰口中“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含混不清地胡乱念一通,又屈起手指,装作掐算一番,突然一拍大腿:“你丈夫昨夜遭遇僵尸分身,千不该万不该去追抓阴魂,如今反被白无常将魂魄抓到阎王殿里,正在和僵尸对质。”
那女人连忙跪在地下:“师父真是神仙,算得一点不错。今天早晨他回家 告诉我昨夜遇鬼的事 ,和师父讲的一模一样。后来,白无常 追到家里来了。”
僵尸分身之类是温笔峰的亲身经历,至于白无常之类的胡话却是自己一时说得高兴,信口乱编的,竟然会对上号。他说:“大妈,如今他三魂已去,只剩七魄,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保夕,幸亏有我。老实对你说,昨夜之鬼乃孤魂野鬼,凭在下本事,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今晨之鬼乃十殿阎王前叫得响的人物。不知如何寻上门来,请道其详,让我看看可有 破解之法。”
那女人磕头如捣蒜,心中已经认定遇见活神仙了,此时只要神仙开口,叫她投井,她不敢跳河。叫她往东,如何敢往西?她说,早晨丈夫刚坐下点上烟,窗玻璃上响了两下哔啵声,瘸腿起身推窗,噭然而扑,昏晕过去。她听到丈夫倒地,忙披衣起来,只见一个白无常高至屋檐,手握柳条,厉声呵斥:“你丈夫命犯凶煞,献出八卦迷魂阵图,饶你生路,否则休怪我无情!”
“我怎么知道什么图纸啊。”女人说,“白无常见我只是伏在丈夫身上哭,问不出什么东西,一下子跳到围墙上,消失在迷迷蒙蒙的晨雾中。”
温笔峰想,如果真的有鬼,传说中的鬼也是有形无质,离开时应当奄然而隐,怎么可能跃上墙头呢?他循着女人指引的地方,一边挥着芭蕉叶佯装作法状,一边细细察看“鬼”来去的踪迹。他略微沉思,恍然大悟,何来死鬼,定是活鬼。
他回到正屋,向女人要了一碗凉水,口中念念有词:“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訶。”念罢,含一口水,朝瘸腿头脸上喷去。
赵瘸腿被冷水一激,猛地坐了起来。女人一把抱住,大哭。一边 把幸遇活佛的事说了一遍。
温笔峰说:“白无常已被我驱走,至于僵尸分身么。”他俯在赵瘸腿耳边,轻轻说:“香烟活人抽,香火死人享,活人追活人,何来死人相。”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一支,又从香炉里拔出一支香火,一起递到赵瘸腿手里。
赵瘸腿幽幽叹了口气:“照你怎么说,昨夜没有鬼出现?”
温笔峰肯定地点点头:“为人不做亏心事,何来半夜鬼敲门?”
赵瘸腿听了这话,如遭霜打的茄子,恹恹地低下 头。
温笔峰见他已无生命之忧,想着赵瘸腿可能藏有八卦迷魂阵图,何不诈他一诈。
这时温笔峰对装神弄鬼已经驾轻就熟,平时阅读的妖魔鬼怪书里的情节都出现在眼前。他随 口念了 几句《波罗蜜多心经》中的咒语:“洗涤尘劳愿济海,超证菩提方便门,我今称诵誓归依,所愿从心悉圆满。”他说,“大叔今日之难,已安然度过,关口尚未拔离。”
赵瘸腿听不懂咒语,后面几句却听得明明白白。他问:“我今年五十四岁,不过九关,师父为何说我尚处关中?”
温笔峰说:“世人只知逢九过关,其实此乃明关。六九五十四,九六不掉头,掉头成双九,此乃暗关,比明关更为狠毒。你有事隐藏心中,快快说来,不然立有生命之忧!”
赵瘸腿吓得大叫起来:“怪不得我去狐突庙求神,会遇上小脚大仙!”
“你是不是有一张图,一张八卦迷魂阵图藏在什么地方?”
“师父明鉴,我,我确有一张八卦迷魂阵图藏在……”
赵瘸腿话未说完,后窗呯然作响,窗扇落地,随着 飘进一个绿色女子,人未落地,喝声已起 :“赵叔不要相信温笔峰的鬼话,世上何来鬼怪!”
绿色女子好一身轻功,飘飘忽忽似风中一朵蒲公英,稳稳落在草叶上。温笔峰想起围墙上浅浅淡淡的女子脚印,早晨她在这里装神弄鬼,逼赵瘸腿拿出八卦迷魂阵图纸,现在眼见赵瘸腿将要就范,为什么冒冒失失进来揭穿骗局?
女子话音刚落,门外跑进两个人来,更不搭话,拔拳向女子打去。那女子毫无惧色,施展拳脚,同两人打起来。两人似也学过拳脚,懂得借物打物,一人操起长条凳,一人托起门板作藤牌,配合进攻。女子一脚踢飞门板,躲过砸来的长条凳,那凳险些扫在托门板人的身上。两人渐渐不支。
“让开,待我来会会姑娘。”随着话音,门外又 蹿进一个人来,大声嚷嚷:“晏小姐,跟我回去!”来人正是骆祥林。两个手下退在一边。
绿衣女子不答话,一个黑虎掏心,当胸向骆祥林打来。骆祥林侧身让过。两人你来我往在正屋里动起手来。这一场打斗和刚才更是不同,两人运拳如飞,借一句旧小说的话叫“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个轻盈如飞鸿,巧劲十足;一个运拳似蛮牛,狠劲万分。云中飞鹤让过一拳,着地蛮牛跟进一脚。姑娘拳脚,滴水不漏,骆祥林刚躲过一拳,她头一甩,马尾辫朝他眼睛扫来。骆祥林想拳打脚踢挨到对方身上,千难万难;绿衣女子要腿撩掌挥击倒对方,随时随地。但是,绿衣女子似乎不想击倒对方,一边应付,一边后退。两人从正屋打到院中,从院中打到墙外。
温笔峰只 在李小龙的电影里见过如此打斗。他站在那里看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中已经站满了骆祥林的手下,他们一拥而上,把温笔峰捆绑结实,一阵拳打脚踢。他被打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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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6-19 08:06
采石场冤魂(6)
第五回 落陷阱焦急如焚 疗创伤柔情似水
温笔峰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口枯井里。
借着井口漏进来一丝飘拂不定的光线,他看到旁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他推推,身子硬硬的,用手背探探鼻息,似乎没有了出气,摸摸颈项 大动脉,已没有了脉像。颈项里有一根绳索,他拿起对着光仔细看,这是一根电话线,这人是被这根线勒死的?可是细看死尸的颈项,还有一条很深的绳索印。
死尸脸容十分狰狞,脸色铁灰,眼珠暴突,嘴角一缕血痕,舌尖外露,颊下一道青紫。原来他就是昨夜自己吸烟时对火的那个吊死鬼。不知怎么掉到井里来了。
温笔峰有点恶心反胃,赶紧转过脸去。
远处传来轰鸣的摩托车声,自远而近,渐渐停了下来。
“蔡警官,您好!辛苦你了。”声音里满是阿谀奉承的味。温笔峰心里骂了声马屁精。
“**,这山路这么难走,老子足足走了半天。陈三根,坐在这里干吗?乘凉啊?”警察调侃的声音。
“为你看守凶手哪。”陈三根回答,“昨夜凶案的疑犯 抓住了,关在井里呢。”
“凶案破了?虎图保安队不愧是晏董的手下,好极,省了我们费精神。”
“为了这个逃犯,弟兄们忙了一夜,蔡警官,你 也开了半天车子,该歇歇了。”
“走走走,叫你们黑豹队长弄顿好菜招待招待我,你们也陪陪我。这种地方他怎么逃得了!”
温笔峰感到天空顿时暗了下来,陈三根搬来块石头压在枯井上。边盖边嘀咕:“没人看着,还不逃掉呀!”
“陈三根,快走呀,一起去喝两杯!”摩托车发动起来,渐渐远去。
井很深,青砖垒成的井壁十分光滑,上面长着几茎小草,手一抓,就连根拔下来,怎么逃出去呢?现在只能坐井观天了,温笔峰绝望极了。
突然一缕阳光照到他头顶上,井口的石块 移开了。“温记者在下面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下来。
是绿衣少女!温笔峰一阵心跳,忙答道:“在,我在下面,姑娘救我!”
“哈——哈——哈!”头顶传来少女清脆嘹亮的大笑声,“记者变成 青蛙王子了!”
井口慢慢放下一根绳子,绳子上面挂着一个包袱。温笔峰解开包袱,里面是一身衣服,他 赶紧脱下身上的丝瓜筋,换上衣服,把绳子捆住腰间,在少女的帮助下,爬上井来。他又见到了广袤无垠的湛蓝晶洁的穹苍。他获救了!
“走,我们回到果树林去!”绿衣少女不容他答话,拉起他的手就走。
少女一路走,一路奔奔跳跳,显得非常高兴,一会儿追着抓个蝴蝶,一会儿蹲在地下拔棵青草。看她不 像是在躲避别人的追捕,却像是小学生外出春游,不一会儿,她摘了满满一捧不知名的草叶。
温笔峰走得非常艰苦,脚上的鞋子早跑丢了,枯枝、碎石刺着脚,痛得近乎麻木了。脚踩在地上就像踩在刀刃上,刻骨铭心的痛。除了脚痛,他似乎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起。
姑娘虽然边走边玩,速度却一点不慢。一路上她告诉温笔峰,他们把他和死尸一起扔在井里,是要公安把他当杀人疑犯抓起来。 他们发现他逃了 ,一定会马上追来。
温笔峰气愤地说:“他们凭什么说我杀人?”
她说:“那根电话线,上面有你的指纹。”
“可死尸颈项里还有更深的绳索印呢。”
“他们会说,那不是致命伤。”
真是欲加之罪,无患无辞。温笔峰没话可说。咬咬牙,忍着痛,他不愿在姑娘面前示弱。但是,一走进果树林,他就瘫坐在地上。
姑娘采来许多青梨子,蹲下说:“把脚给我。”拉过温笔峰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这时温笔峰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听任她摆布。
姑娘用竹片剖开青梨子,把它当作抹布,轻轻地慢慢地擦拭温笔峰脚上的污泥。温笔峰痒得难受,猛然地把脚往回缩,险些敲在姑娘脸上。姑娘生气地说:“别动,给我家猫咪洗澡,它都很听话的。”
她擦净了污泥,用竹签细心地把嵌在肉里的碎石子挑出来,神情专注,确似一个艺术家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温笔峰觉得一阵刺痛。他用双手提起左脚,仔细观察已经显得十分干净的脚板。脚板扎进了一根刺。他想自己把它拔出来,但不管费多大劲,手指头怎么也没能抓出那根细得像绣花针一样的刺。
姑娘冷冷地看着他忙乱了一阵,仍没办法对付脚板上的刺,她微微一笑,理理额上的长发,把手在裤腿上擦擦:“给我!”,
温笔峰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顺从地慢慢地把脚伸向姑娘手里。姑娘用冰凉纤嫩的手指头在脚底抠了几下。他痒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情不自禁蹬了一脚。姑娘也哈哈笑起来,她坚持着没有放手,捧着脚,毅然低下脑袋,舌尖舔着他的脚底,咬着那根刺,头一歪,张嘴吐了一口吐沫。温笔峰看到吐沫里一根毛茸茸的刺。
姑娘把路上采来的草叶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吐出来,细心地均匀地把它敷在温笔峰脚上。他觉得凉凉的特别舒服,尤其是姑娘用嘴拔刺的那个地方,有一种异样的说不清楚的直往心里钻的舒坦感。
姑娘又为温笔峰处理了手臂上、腿上的伤口。
她斜倚着一块石头 ,随手采一根草茎咬在嘴里,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显现着隐隐约约的笑意,大大的眼睛看着温笔峰。
温笔峰像被围困在梦幻中,晃晃悠悠,飘飘荡荡,似醉非醉,忽的又如身上遭了一瓢凉水,回到了现实中。他看到一双美丽晶莹的眼睛,他读懂了这双眼睛的涵义,那里带着一丝丝的责备,但又有更多的慰藉。
他喃喃地说:“真对不起,我只是想到村里找一身衣服,我的衣服……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在姑娘面前,他觉得所谓“著名记者”之类的虚名,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是挂在人们 嘴上的东西,嘴上不挂了 ,再怎么著名的人,同平头百姓毫无二致,同样吃饭、拉屎、睡觉,睡着了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
他感到奇怪,人们都推崇争论,说什么真理越辩越明,有时明明不辩自明的道理,偏要人为地设一个正方一个反方,争得不可开交。他和陆小鹿在一起,常常要经过激烈的争论,才能分清谁对谁错,有时争论了半天,也还没有分清对错来。可是,现在,在少女面前一切似乎都清清楚楚,错了就是错了,对的就是对的。
姑娘抿起嘴微微笑笑,温笔峰立即意识到,他擅自走出果树林错了,还抬出个衣服的理由,实在显得多余。
姑娘告诉温笔峰,她叫晏碧螺(奇怪,她怎么会叫这个名字?——碧螺烟),是晏董的小女儿,前几天,偶然听到父亲在电话里说,有个记者到采石场暗访,要手下好好招待。她觉得奇怪,人家干吗暗访?暗访还要招待吗?她懂得她爸的“招待”的涵义,就悄悄来到 采石场。
在采石场待了几天,越来越感到采石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采石场 。工人们像是 关在监狱里的囚犯,不准下山,不准出厂,没有一点自由。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山根子,瘦得像个山猴子,他告诉她,他是被骗来的,他们对他说,采石场管饭管住宿,每个月还发三千元工资。可在这里干了半年多,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她问,不签劳动合同?他说,那东西顶屁用!平时监工稍有不满,便责骂、体罚、殴打,谁敢拿了那东西去要工资啊?有人发了几句牢骚话,不几天莫名其妙地被压死在石头下面,有人忍不住苦逃出去,却被吊死 在山里,也不知是自杀还是被杀。
她想,爸爸常住在市里,把这里托付给手下,采石场搞得乌烟瘴气,这还了得,这种采石场还办它干吗?
昨天夜里,骆祥林他们发现温笔峰挖墙洞逃跑,正商量追捕,她毅然点燃 雷管,掩护记者逃跑,同时,把采石场彻底摧毁了,可惜只炸掉了一个食堂仓库。
忽然,摩托车的轰鸣像从头顶上滚过的雷声,自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渐渐消失在远处。
晏碧螺说,现在他们知道你也躲在这里,这里已经挡不住他们的搜索,不过,他们不会冒然闯进来,,他们要先向爸爸请示。这样一来一去,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了。
看来只要和晏碧螺在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有希望了。
“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找到那张八卦迷魂阵图纸,不能让他们得了去。”
是啊,可为什么赵瘸腿刚要告诉我,你就进来打断呢?温笔峰想不明白。
“真是书呆子一个,不想想隔墙有耳。”晏碧螺说。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温笔峰被姑娘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讪讪站起来,扭扭腰,松松肩,伸伸臂,又向两侧踢踢腿,弯弯膝盖,借活动活动筋骨掩盖自己的窘态。晏碧螺没有理会他的尴尬,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双鞋子,递给温笔峰。
温笔峰穿上鞋,做出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他按按贴身口袋,一路上心中隐隐的不安此时变成了现实——那包要命的材料不见了。他的脸色都变了。是在井里换衣服时掉了?绝对不是;是在赵瘸腿家掉了?也不对。他仔仔细细回想每一个过程,最后确定 材料已经落到了骆祥林手里。怪不得他们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一点不急着追捕。
怎么办?难道这一次暗访以毫无结果告终吗?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6-26 12:13
采石场冤魂(7)
第六回 倔老汉护林强头倔脑 何县长施政苦口婆心
晏碧螺将温笔峰領到一处岩壁前,扒开荒草灌木,露出一个石洞,洞深 三四米,高二米左右,洞壁呈三角形,上尖下宽,地上铺满干燥的松针 茅草,多好的歇息场所。温笔峰忍不住躺倒草上,打了一个滚,柔软似家里的席梦思。他立刻又跳起来,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先考虑自己呢?
晏碧螺笑笑说:“今晚你睡在这里。”口气仍然是命令式的,不能违背,声音却是柔柔的,洇满少女的深情。脸上依然满是笑意,使人感到拒绝的话语难以出口。
温笔峰犹豫不决,想推辞,又想问问姑娘睡哪里,又觉得不好开口,孤男寡女的,打听人家女孩子的“闺房”干什么。
温笔峰话未出口,晏碧螺已经离开了。
这时候,温笔峰真的感到自己衰竭无力,极度疲惫。他脱下衣服盖在身上,把裤子叠成枕头,贴在脑后,合上眼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奇怪的是温笔峰睡着,既没有梦见父亲母亲,那对含辛茹苦供自己读完大学的城市普通退休工人;也没有梦见同窗女友,那个善解人意美丽可人的农村姑娘如今的临床医生陆小鹿;更没有梦见那些朝夕相处既相互扶持又互不服气的同事们。走进梦境的竟是一位从未谋面的老人。
温笔峰似乎在爬一座陡峭的山,山巅色彩斑斓,金光四射,风光迷人。他气喘吁吁,手软脚酸 ,累极了,还在极力鼓励自己:不到 长城非好汉,一定要坚持住!忽然他发现山腰坐着 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飘飘的长髯,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老人背后一片林海,枝头泛着五彩的光芒,白色的桦树,紫色的紫叶苏,红色的枫叶,组成美丽的图画。树林中是动物的天堂,猴子在枝头荡秋千,交鸣鸟、山雀奏着提琴风琴,黄莺、叫天子吹着口哨,翡翠色的树蛙歪着脑袋守着树根。山巅同这里相比,这里是仙界,山巅 是一堆粪土。
老人伸出一只手说:“年轻人,你能从我手上跨过去吗?”
温笔峰感到奇怪,你不是如来佛,我不是孙猴子,为什么跨不过去?他提起脚,刚要跨过去,老人忽然缩小成红光闪闪的一团,那是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老人背后的天堂似的树林 变成灰蒙蒙雾漫漫的一片,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令人心惊肉跳。
母亲曾经告诫过他,人的一辈子不能跨过自己的良心,跨过了良心,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温笔峰收回 提起的脚,放下时,脚又踩空了,他向黑暗摔了下去。他大叫一声,冒着满头冷汗醒来。
那个没见过面的老人到底是谁?
是何林伯,那次他 上狐图山采访,山上热闹非凡,伐木建庙,修坟塑神,开发景区,筹备孟兰盆会,人们忙得不可开交。有一个老汉 却大唱反调,反对开发景区。他就是何林伯,守着一片林区,不让人靠近一步。
他住的地方正巧是入山必经之地,如果门前设一个摊,摆上些旅游纪念品,或者开个茶馆饭庄,设个农家菜的招牌,一定赚钱。这个倔老汉偏偏什么也不干 ,放风说,山有裂缝,砍掉树木,会山体滑坡,鼓动大家,反对伐树。有些人 真信了他的话,整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还向上告刁状。
这些刁民,为他们搬财神来,让他们发财过好日子,都这么麻烦。当时还是县长的何力窝了一肚子怨气。当年自己的老子打土豪分田地,村口一站,挥臂一呼,谁不踊跃跟随?如今这些刁民如此难缠,不和他们缠吧,偏又上面要考核什么政绩,有了他们的好,才有自己的好,自己过得好坏同他们捆在了一起。何力恨不得像当年自己的老子一样抓几个狗腿游游街,煞煞那些胆敢逆潮流而动的刁民的气焰——当然想归想,做是不能做的。
何力费好大力气请来一支科学家队伍,专门上山勘察了三天,好酒好菜招待了一个月,花了一大笔钱,论证结论是:即使山上树木砍光,二十年山体不会坍塌。何县长左一个大会, 右一个大会,苦口婆心说服大家,放远眼光,服从发展经济大局,总算不和谐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
偏偏这个和何县长同姓的不知那辈子的本家何林伯强头倔脑,护住一片树林,要死要活日夜守着,儿子来劝都不给面子,父子两个人还唱开了对头戏。老头子一个人住在山上五年,种了一个果树林。也不算算,累死累活五年 值得几两银子?
读书的时候,老师说过,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温笔峰想,全国发展旅游事业,这已经不是新闻,在这么一股风潮中,竟然有个老头反对搞旅游,这人咬狗的新闻多好!他决定采访他。
他到何林伯家,只见到患泊金森氏病的何林伯老伴,她正在吃饭,左手捧着饭碗,右手拿着一双筷,艰难地把米饭往嘴里扒。她的手不停颤抖,一大半米饭掉在地上。
她见到他就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起苦来。这日子怎么过啊,我一个病老婆子,烧饭还勉强,担水劈柴怎么办?你看看,我这个抖抖病,还活得了几天,死老头子也不多陪陪我。幸亏我孙女儿,一放假就回来照顾我。洗刷料理全靠她,发了财的儿子非但不管我们,还骂孙女儿说,再上奶奶的门,就脱离父女关系,孙女儿可有孝心了,没有孙女儿,我早就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接着她又埋怨她的老伴,老头子倔脾气,死活要护住树林。六十公里山路,小伙子爬爬都要一天,老头子怎么爬得动啊,他就干脆住在山上。冬天,满山遍野的雪,草棚压塌了几次,他从雪堆里钻出来,回家拿了绳索斧子,跌跌冲冲,又上山去,摔伤也不回来说一声。夏天更难过,蚊叮虫咬,浑身疙瘩不用说,独多的蛇,夜里不知不觉蛇就睡在你身边。有一次,一条五步蛇咬住他手臂不松口,他挥起柴刀把蛇砍为两段,蛇嘴还挂在手臂上,幸亏他认识好几种草药,不怕蛇咬,不然命早丢了。
她 流着泪求温笔峰说:“你是记者,老头子最看重读书人,你无论如何要劝劝老头子,山是大家的山,要你一个人发啥狠劲;家可是你一个人的家,怎么可以不管呢?”
温笔峰深深地被感动了,当天就住在何老汉家,帮老人担水劈柴,照顾老人,喂老人吃饭,临走留了一张名片,告诉她有困难尽管找他,回来马不停蹄立即写了一篇特写,写完自己看着也感动。可是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妥。新闻是讲究导向的,发展贫困地区经济是潮流,为一个阻扰发展的平民百姓呼喊,方向对吗?
后来,温笔峰 二次采访采石场,发表轰动省市的那篇文章后,他更觉得宣传何老汉的事迹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好不容易有了点小名声,怎么能再自己把自己打下去呢?写何老汉的文章就这么自己把它压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它时时堵在自己的心里,像自己偷窃别人什么东西,灵魂深处死死地吸附着一块说不清的病灶。随着近来他更多关注采石场,更加不时梦见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何老汉。也不知那个患泊金森氏病的老妇人生活得怎样?那个好心的乖孙女现在去照顾奶奶吗?她生活得怎样?心灵深处还不时冒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个善良的孙女长得漂亮吗?被姑娘的善良所感动,他后来多次去看望何林伯老伴,买些日常 用品送去,陪她说说话。
温笔峰走出石洞。太阳还没有从山后探出头来,蔚蓝色的清晨的天空已是一派生机,对面的山顶好像一架飞机飞过留下一道白光,它就笼在光环里,显得绚丽夺目。这边隘谷里却灰沉沉雾漫漫的还没有同黑夜告别。
洞口的石块上坐着晏碧螺。身影映衬在远处群山的光环里,形成一幅黑白的剪形。难道她整夜就守在这里?
温笔峰揉揉眼,不好意思地说:“您早!”
晏碧螺转过头,脸色沉重地把一叠纸交到他手上,说:“你的那份材料被骆祥林烧剩这些了。”
原来 温笔峰换衣服时,晏碧螺见他摸了一下贴身口袋,变了脸色,立刻知道他的重要材料丢失了,排一排他走过的路,她就明白东西掉在哪里。
待温笔峰睡下,她奔进村里,躲到骆家后窗边。此时波斯猫已经睡了,骆祥林在屋里边饮酒,边焚烧温笔峰辛苦一个月收集来的材料。她使了个调虎离山计,捡一块石子,向前院扔去,趁骆祥林到院中察看,她掀掉酒桌,抓起塑料袋装的白切肉,把烧剩下的材料全偷了出来。
温笔峰接过纸,重要的已经烧掉,他差点掉下眼泪。
这时果树林外突然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
晏碧螺叫声不好,想不到公安局出动这么早,她拉起温笔峰的手,说:“听声音有好几辆车,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再想办法。”两人向果树林深处走去。
那摩托车声自近而远,渐渐消失。他们没有闯进果树林。晏碧螺想,看来他们到村里 找骆祥林,吃饱喝足再来搜捕我们。
他们这么早来到山里,他收集材料和她炸采石场两件事一定惊动了上层,有个高级别的人物在哪里批示了一下,催着查办,警察们才雷厉风行早早从县里出发,这是做给那个领导看的,到了这里,山高皇帝远,就不必雷厉风行了。逃犯们待在这个毫无出路的地方,能逃到哪里去呢?他们当然可以从从容容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啦!
公安警察和虎图保安队不同,他们会直接闯进果树林来。这里已经藏身不住,晏碧螺苦苦思索着。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7-3 13:37
第七回 献初吻情意绵绵 拋果子言笑晏晏
晏碧螺拉起温笔峰的手,往山坡上走。
温笔峰觉得奇怪,忍不住问:“我们不是去八卦迷魂阵么?”
晏碧螺倏地脸一红,甩掉温笔峰的手,说:“我们得向爷爷告别,爷爷一个人睡在这里几年了,他也想要见见你。”声音轻轻的柔柔的,说着嫣然一笑。
她爷爷是谁?认识我吗?为什么想见我呢?去看 爷爷她为什么脸红?温笔峰满肚子疑问。
晏碧螺没有再说什么,走在前面带路。
路越往上,树木越少,山坡越陡,到后来两人只能双手着地向上攀登。晏碧螺走得很轻松,一会儿就走出很远。温笔峰咬着牙紧紧追赶。 他喘吁吁爬上一段山坡,只见晏碧 螺正坐在石块上休息。她见他爬上来,两只脚一蹬,随即滚下许多石子、沙粒和各种杂乱的东西。他赶紧躲避,衣领里已经掉进了几颗沙粒,他拉起衣襟想抖一抖,冷不防脚下一滑,身子向下滚去。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伸手却抓住了姑娘的脚。
晏碧螺被他一抓,也翻滚下来,向温笔峰怀里扑来。温笔峰立即缩回了手,向旁边躲开去。
晏碧螺在地上调皮地放声大笑,身子一歪,躺在斜坡上,这时候的她完全像顽皮的孩子。
温笔峰觉得不可思议,刚见到她时惊若天仙不敢接近,现在只觉得她是顽皮可爱的凡间美女,而且投怀送抱,自己却为什么不敢搂住她呢?
想当年,他和陆小鹿 在河边约会时就是这样有了初吻的。当时,陆小鹿和他并肩走着走着,忽然崴了脚,蹲了下去。
他问:“怎么啦,我的小姐?”
她向他伸着手,调皮地说:“我的丫环,来扶本小姐一把。”
他扶着她,陆小鹿笑着随口吟了句诗:“侍儿扶起娇无力。”
温笔峰接口说:“始是新承恩泽时。”
两人吟的是白居易《长恨歌》里写唐明王和杨玉环恩爱的诗句。陆小鹿歪着头依偎在他肩上,飞眄眼睛,暧昧地说:“下面呢?”
他没有说,在陆小鹿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他们拥抱在一起,温笔峰献给了她初吻。
温香软玉的异性身体融在自己的怀里,他似浮萍断梗,飘飘忽忽,云里雾里,不知所终,一会儿浑身燥热,全身细胞膨胀开来,却似马上爆炸一般,他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快乐。
陆小鹿喃喃地 说:“云鬓花颜金步摇。”见温笔峰呆呆地没有反应,又柔情绰态催促说:“下面呢?说呀,你说呀……”
温笔峰完全懂得她的意思,但他是个极其传统的人,同学们都叫他“迂腐子”,下面一句是“芙蓉帐里度金宵”,他绝不会在结婚之前到什么“芙蓉帐”里去。但他又不愿意惹陆小鹿不开心,所以没有说什么。
以后两人每次见面都要重温一次这样的功课。回到住处,温笔峰回味甜美的柔情蜜意,心中常常激动不已,但偶尔心头会泛过一丝不过如此的感觉,他会为此骂自己一句“小人”。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得到了,就感觉不出她的珍贵。
现在,面对晏碧螺这样美丽的姑娘,温笔峰心中的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确似手中捧着一只精美的瓷花瓶,舍不得放下,不放下又怕不小心打碎。他觉得必须创造一个同样精美的红木架,把她安置在妥帖的地方。可这个地方在那里呢?
温笔峰站着,握住姑娘伸过来的手,把她拉起来。
草丛中一个拱起的坟墓。
这里是隘谷的制高点,站在这里,脚下是一片果树林。天阴沉沉压得很低,似乎伴随着他们,制造着肃穆的氛围。
晏碧螺拔去坟墓边的草,用茅草擦干净墓碑,墓碑上写着“先考何 林伯之墓”。两个人默默 站在墓前。
“爷爷,我和温笔峰温记者来看望你了。”晏碧螺口中说着,眼睛里噙满泪水。
两个人并肩坐在斜坡上,“他是你的亲爷爷?”温笔峰有些不解。
晏碧螺点点头。
“那……”温笔峰想,怎么他姓何你姓晏呢?
“我爷爷生就倔脾气,什么都要按规矩办。”晏碧螺柔声细语地说,“三国后期,魏国曹芳为王,他才八岁,大将军司马懿和武卫将军曹爽受诏辅命,两人同殿为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生死相搏,后来司马懿杀死了曹爽。曹爽手下有三名得力尚书,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家的老祖宗何晏。司马懿为了清除障碍,为儿子司马昭篡夺王位铺平道路,下令捕杀三尚书。何晏被杀,他的后人逃进深山,以祖宗名为姓,从此姓晏。那山叫何山。何晏是个大学问家,少即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主张君主无为而治,这些可能有消极的一面。可是他还说,天地万物以之为本。这不很接近于我们现在提出的:以人为本,和谐社会么!他为人一世,与人无争,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所以他的后人大多不愿读书。
“何山的名字以讹传讹,变成了糊涂山,令人啼笑皆非。爷爷在世常常与人争论,怨恨不识字的糊涂乡亲把老祖宗都糊弄了。我爸为了迎合大官们,还给企业起名叫虎图采石场,我爷爷气死了。他说,台湾蒋经国的私生子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都千方百计认祖归宗,改姓蒋。我们这里太平盛 世,清明政治,为什么不认祖归宗?所以,他一定要姓何。我爸自认为在市里闯出了名气,改了姓会有损名人形象,死活不愿意改姓,我只能跟着爸爸姓晏。”
温笔峰暗暗佩服这个倔老头,觉得他的脾气和自己相投,“什么都要按规矩办”,这不就是法制社会应有之义?他觉得和他虽未谋面,却心仪已久。
他不知道,晏碧螺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爷爷临终把温笔峰留下的名片交给她,要她找到温笔峰记者,当面谢谢他照顾自己的老伴,并对孙女说:“以后找人就要找温笔峰这样的男子,将来到地下来见我,必须是两个读书人,否则别来见我!”
温笔峰盯着晏碧螺看。他想,历史记载何晏“美姿仪,面至白”,原来她是绝世美男子傅粉何郎的后代,怪不得这么美丽惊人!
晏碧螺只道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破,羞得满脸绯红。
他们站起来。
她说:“那些警察这时正在骆祥林家大吃海喝,我们也应该弄些吃的,等一会儿好同他们周旋。”她让他在山坡上坐一会儿,自己走进果树林。温笔峰不愿意坐享其成,也跟着她走进果树林。
温笔峰看着晏碧螺像猿猴一般敏捷地跃上树梢,采摘成熟的果子,这时才知道,自己跟着来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站在林中,仰头所见,都是不成熟的青涩的果子,只有站在树梢,才能见到一二个成熟果子,挂在枝头 随风飘荡。要采摘这些果子,非得像晏碧螺那样练就一身轻功。
此时的晏碧螺像一只美丽的粉蝶,停歇在摇摆的风荷上,随着树梢的起伏摆动,轻轻一跃,伸手摘下一个果子,随着下沉的身子,脚又踩在另一棵树杆上,稍一发力,身子又像搭着弓弦的箭,飞向另一棵果树。她把手里的果子一个接一个抛向温笔峰。“唉,如果我向下拋的是绣球,地下就他一个人这么捡啊,捡啊,那多好!”她想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枝头笑着看温笔峰从这里追到那里,弯着腰从地上捡起果子,有时她故意把果子抛向他的头顶,他也就嘻嘻哈哈地双手捧着脑袋,像中了枪弹,摇摇摆摆地慢慢地躺倒地上。
一个在枝头,一个在地上,追逐着,欢笑着。
温笔峰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等我们送走这些警察,我还要回到采石场去。”这时的他浑身充满决胜的豪情,不还一个天地正义,活着也气闷。
晏碧螺在树梢大声说:“好,我跟着你同他们斗到底!”她从树上跳下。
天更加阴沉,风像山的魂魄吹起的口哨:“嘘——嘘——嘘——”直让人心颤。世界像倒扣着的铁锅,一片混混沌沌。眼见暴风雨就要来临。
在山的阴魂的口哨声中,隐隐传来人喊狗叫声,警察们开始 搜索。
晏碧螺大致测了下方向,心中叫声不好,警察们不是从村子那边往果树林开始搜起,竟然从山道一路往上赶,这样把晏碧螺他们逃向坟地的路给完全堵死了。
晏碧螺只是听说过,上面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自己从来不曾走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着瞧吧!
晏碧螺和温笔峰向陡坡攀登。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7-10 19:28
采石场冤魂(9)
第八回 果树林姑娘布阵 柿子树警察遇怪
背后是崴嵬的山岗,光秃秃的,树也没有一棵,爬一步要花大力气;前面是一支天不怕地不怕、不懂得世间有“敬畏”二字的警察,他们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只知己不知彼,这仗怎么打呀?
温笔峰惴惴不安望着晏碧螺。
晏碧螺看看天,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只能在果树林里同他们周旋,天很帮忙,有它的帮助,这些警察就交给我了,你就坐在这里休息吧。”这时的她一扫少女的矜持,豪气干云,完全显露出女侠的飒爽英姿。
她让温笔峰藏进昨夜睡觉的山洞,叮嘱说,外面随便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来,也别害怕。随即她跃上树梢,消失在果树林里。
天像笼罩在无边无际的 幕布里,乌云肆无忌惮地从天穹压到人的头顶,太阳已经被它吞下肚子,排泄出的是诡秘的阴险狡诈的鬼魅,满世界 乱窜,阳光下蓊蓊郁郁的果树这时个个似峭楞楞的鬼影,随着阴风吹过,发出一阵嗄嗄的冷笑。
温笔峰藏身洞中,精神高度集中,注意着远处夹杂在阴森森的山啸中的人喊狗吠。豆大的雨滴无情地从洞口打进来,老天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
忽然,他听到一波接一波“嘘——啊,嘘——啊,嘘——啊”的声音,气息微弱,声音不大,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好像妇人悲怆到极点的夜哭,又像不懂乐理的愣汉憋着气吹竹箫,声音悲凉,忧戚,绝望,怨艾,让人似有一股阴气,沿着骨髓洇透到全身,蜿蜒而上,咬啮神经中枢。那是鬼叫,传说中的鬼就是这样叫的。他想。
仔细辨听,那正是晏碧螺奔去的方向。温笔峰不由得担心起来,怎么可以让一个少女 为身为 男子的他去冒险呢?她会不会碰到什么不测?他钻出山洞,向远处眺望。
雨疯狂地下着,果树林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听警察的杂沓声,似乎正朝那个方向奔。他站在雨中不知所措。
“别动!”背后一声断喝,他心头一颤,感到腰间似乎有柔软的东西顶着,不像枪。他抬手向后打去,手却被扣住。
“哈哈哈!”接着是银铃般的笑声,一根纤柔的手指轻轻碰着他腰间,“你呀,你呀,又不听话啦!”晏碧螺嗔怪地说,脸上依然露着浅浅的笑靥,活脱脱一个调皮的孩子。
晏碧螺浑身上下淋得湿透,短短的上衣紧紧地贴在她身上,胸部高高隆起。他不觉看呆了,然后红了 脸,皱皱眉头,闭紧嘴巴。她觉察了这一点,脸上一红,悄悄拉了下衣襟。
温笔峰有些烦恼,这个时候还注意这些,有什么意义?无聊!他 想,她刚才遇到鬼叫吗?去布置 什么机关?能管用吗?
晏碧螺拉着温笔峰的手,走进山洞,说:“现在让我们好好歇歇,让他们忙去吧。”
骆祥林用好酒好菜招待十多个警察。带队的是县公安局副局长,人称霹雳火的徐明,脾性特别急,一到村里,就要黑豹带路去抓温笔峰他们。骆祥林虽说常年呆在山里,接待过的大官小官多了,并不把这个副局长放在眼里,当然也不愿意得罪官场来来往往的人,所以 尽量装得热情一些。
警察们凌晨从县里出发,赶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直到现在还空着肚子,谁又愿意马上动身办公事?大家纷纷坐了下来。徐明见指挥不了大家,一下火气上升,开口大骂。蔡警官忙打圆场。在吵吵嚷嚷中大家把早餐解决了。
骆祥林带着警察们走出迷魂村,来到果树林。
徐明打量着眼前这一大片树林,镶嵌在光秃秃的山窝里,显得特别扎眼。林子不大,却也有几十公顷吧?想当年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呆在山里五六年,造出这么一个果树林,那倔强劲,那毅力,那精神,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徐明觉得这么大的林子,十几个警察进去,就像小石子投进大海里,水花不起。让一个书生在自己手里逃掉, 面子也没了。他想叫虎图保安队一起进林子搜索。
骆祥林晚上已经同晏董通过电话,晏董说,既然记者手里的材料已经焚毁,那就不用在他身上花大力气了。重要的是把提供材料的人处理好,保持采石场安定局面是当前首要任务。所以他急着要回采石场,现在他不得不应付徐明。
天公死命 往下浇水,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水立时三刻都倾泻在这里。警察们站在雨中像落汤鸡。
徐明见骆祥林爱理不理的样子,知道自己指挥不了这个晏家大总管,便让他带几个人守在林边。自己带着警察们,牵着采石场豢养的两条狼犬,走进林子去。
正在这时,林中传来“嘘——啊,嘘——啊,嘘——啊”的声音,那声音夹杂在风雨中,特别刺耳,“鬼叫!”有人低低惊叫了一声。徐明揣测了一下,手一挥,说:“跟我走!”
果树林里浓浓的黑暗让人忐忑不安,潜意识里总觉得埋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随时向自己扑来。有几个平时求神拜佛的,这时心中默默念起“南无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几个胆大的知道去抓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摇大摆地跟在徐明后边,朝林子深处走。
林子里的“鬼叫”时断时续,警察们走走停停,耐心地追寻声音的方向。
他们来到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下,声音就是从这棵树上发出来的。树杆高大,树冠浓密,人在树下,抬头仰望,似被倒扣着的铁锅笼罩着,不见一丝天光。
警察们把十几支防水手电 一齐射向树冠,声音依然时断时续,却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徐明拔出手枪。蔡警官提醒他“注意用枪条例”。徐明瞪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对着树梢“呯”发了一枪。
枪声尚在山谷间回响,树丫间一阵轰隆隆巨响,像是房毁屋塌,又像是沉雷滚动。没有等警察们回过神来,树冠上突然垂下两条又粗又长的东西。
警察们惊叫一声,四下散开,胆小的还高喊:“妖怪来了!”
徐明逃得最快,慌不择路,跌跌冲冲,头撞在树上,鼻血流得满脸都是,拌了几个踉跄,手中的枪也 险些扔了。手里牵着的狼犬也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警察们逃出一段路,听听没有动静,才停下来回头看。
原来柿子树上挂着两条巨大的腿,皮黑毛长,一对脚板似两只小船,在风中悠悠摇晃。
警察们慢慢围聚在柿子树下,手电筒的光一齐向上照去,奇怪的是巨腿上方既没有身子,也没有脑袋,外皮似乎有点透明。
徐明用手抹了一下脸,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被雨水一冲,似满脸挂着一条条的红蚯蚓,活脱脱变成了妖魔。他刚才在众警察前出了丑,心中恼火,拔出枪,对准两条腿,“呯呯”放了两枪。
半空里轰然一声巨响,两条巨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团红红的烟雾蓦地笼罩下来,在树冠下飞舞飘荡,好似妖魔留下的血液在空气中漫漶开来。警察们仰望烟雾,惶惶悚悚。一会儿人人感到鼻子发酸,喉咙发痒,咳嗽连连, 眼泪像坏了闸门直往下淌。
蔡警官叫声:“中计,大家快撤!”
正在警察们乱作一团时,不远处又传来“嘘——啊,嘘——啊”的鬼叫声。
晏碧螺听到两声轰响,知道计谋成功,走出山洞,从身边掏出一根布条一样的东西,跃上树,把它扎在两根枝桠间,迎风一吹,布条又发出 鬼叫一样的声音。
温笔峰跟着走出山洞,突然看见两条毛茸茸的活物朝晏碧螺扑来,那是两条狼犬。他吃过恶犬的亏,眼看两条高大的狼犬朝她冲去,心中慌作一团,大叫:“狗!狗!”
晏碧螺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样什么东西,朝狗扔去。那两条狗低头闻了闻,大嚼起来。不一会儿,两条狗同时躺倒地上。
温笔峰看不明白,问:“你这是干什么?”
晏碧螺说:“给它们吃骆祥林吃剩的白肉。我加了点蒙汗草。谁喂的东西狼狗都不吃,它们吃惯了骆祥林给的白肉。”
“ 你在树上装什么?”
“警察们吃上了胡椒面,吓破了胆,我这里再让鬼叫一会儿,让他们不敢贸然寻 过来。”
温笔峰说:“什么鬼叫,那是我们小时候放风筝 ,做在风筝上的响哨吧?”
晏碧螺说:“算你聪明,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果树林,见骆祥林守在林边,晏碧螺说:“想不想再打一架?”
骆祥林说:“小人不敢,晏小姐,董事长等你回去呢。”他又对温笔峰说,“你的事我们董事长说放过你了,不过,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公安局也插手了,希望你好自为之。你们要走出山里,可以问赵瘸腿要八卦迷魂阵图,那图藏在狐图寺,由小脚大仙看着。可千万别走山道,警察们守着呢。”
温笔峰和晏碧螺决定趁警察们还在果树林里转悠,马上去找赵瘸腿。
作者:
费鼎
时间:
2009-7-14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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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7-17 13:00
采石场冤魂(10)
第九回 幽幽鬼哭狐仙来 煌煌庙成圣僧去
温笔峰和晏碧螺两人直奔赵瘸腿家。
此时,赵瘸腿已经知道温笔峰的记者身份,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忙把他们让进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要他们换了,摆上一桌饭菜招待他们。
温笔峰看着晏碧螺穿着晃荡晃荡的宽大衣服直笑。
晏碧螺直截了当说了两人的来意,并说温记者整理采石场材料,自己炸了采石场食堂,遭遇警察们的追捕,现在只是要走出大山,问他要八卦迷魂阵图纸,绝不会连累他。
赵瘸腿欲言又止,停了半晌,说,自己收藏的图纸真的交给小脚大仙了,绝对没有骗人。
晏碧螺见他说得诚恳,估计没有骗人,便追问小脚大仙在何处?
赵瘸腿为难地说,他不能说,说了小脚大仙会要了他的命。
想不到现代世界科学如此发达,竟然还会有这么迷信鬼神的人,温笔峰觉得十分可笑。他耐心地给他解释世上其实无鬼,有的只是人间之鬼。
赵瘸腿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说:“原来我也不信,只是自从这里闹腾一阵子开发旅游风景区,山里阳气散失,阴气旺盛,闹鬼的事越来越多,不由人不信。”
那一年,何县长来山里逛了一圈,见这里风景极美,一声令下,要用开发旅游带动县里经济发展。他说,天下名山僧占多,首先得在这里建寺庙,请名僧主持,搞一次盛大佛事,力争一次打响旅游品牌。
我们这里原本“人无三分银”,属于全国贫困地区,听说县领导要在这里发展旅游搞活经济,谁不欢欣鼓舞?但是,修葺人住的屋子都没钱,哪来钱建神仙住的屋子?当时任支部书记的晏董勇挑重担,拍胸脯向何县长保证,一月内建成狐图庙。
说来也巧,真是天助晏董成就事业。山上晏林三家原本住得好好的,忽然 闹起鬼来。这天夜里,全家刚睡,屋外响起鬼哭,自树林中来,渐入院门,至窗棂外,且哭且诉,声如其父,词甚凄楚:儿啊,父在地下,遭狐斥责,日夜不安,此屋充盈仙气,非凡人住得,应供奉神仙,儿要及时搬走,以防祸事。
如此反复几夜,待晏林三披衣起来查看,却又无踪可寻。有一次,晏林三正睡得朦朦胧胧, 被屋上一阵淅淅沥沥的碎石土块声翳然惊醒,“嘘——啊”一声鬼叫,他迷迷糊糊看见窗棂上贴着一张脸,霍然是他爹,满脸污泥,七窍流血,奄然而逝,晏林三翻身下榻,跪在地下,连忙磕头。以后又出现了几次,闹得全家人心惶惶,坐卧不安。
晏林三家四邻无人,孤单单一家世代居在山腰,要搬家谈何容易。他杀猪宰羊祭祀祖宗,祈祷地下祖宗保佑,可是毫无作用。每当夜幕降临,一会儿土块碎石撒向屋面,一会儿悲悲切切的哭声从窗外传来。
有一次,晏林三外出便溺,见月下一狐人立,对天跪拜。他转身回屋拿出猎枪,对着妖狐放了一枪。第二天查看,只见满地碎石,旁边一件被霰弹击得粉碎的衣服,别的什么也没有。气得晏林三把破衣服甩向树梢,也不解恨。
晏林三想想这样住下去不是办法,便下山找晏书记求救。
晏书记说,我们共产党人相信马列主义,相信唯物主义,不相信鬼神,世上也没有鬼神,不过,这种东西无影无踪,我们犯不着同他们过不去,摸不着捉不住,还是避开为好。
晏书记收拾出一间草屋,晏林三便在山下住了下来。
你看这不是天助晏董发迹么?
晏书记带领众人上山,收拾晏林三的屋子,准备用作庙宇。
那天抹墙太晚,晏书记睡在山上,凌晨出门,在晏林三放枪打狐狸的地方,见一老汉盘膝而坐,与语不答。晏书记恍若眼前一亮,心头灵光乍现,看看头顶树丫上挂着的衣服,那是晏林三用霰弹打烂的破衣服,他眼前浮现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僧人。
他和老汉在树下待到天亮,引来村民观看。人们看到一个披着破衣的怪和尚。
那和尚却也作怪,在村民面前显得仙风道骨,徐徐站起,舒展身子,打 了一套八卦形意拳,在众人眼里,那拳如行云流水,又如兔走鹤翔,实是好看,又见他身披破衣,猜想他定是对月修炼的狐仙,便齐声高呼:“狐仙,狐仙!”
和尚脸含微笑,向大家颔首致意,实是慈祥。
晏书记邀他进屋,两人长谈,相交甚欢。晏书记说了开发旅游景点建庙发展经济的事,邀他留下。
晏书记告诉他,待建的寺庙叫狐图寺。和尚就叫“狐言襌师”。
人们传说这和尚就是晏林三拿猎枪也打不死的仙狐。自狐言禅师主持佛事,庙未造好,名声已是对着墙外吹喇叭——响 在外了。香客纷至沓来,院内香火缭绕,屋内摩肩接踵,善男信女的香资善款日渐多起来。
消息传到何县长耳里,县长兴奋得一夜未眠,直觉告诉他,晏董是个能人,大有发展前途。今后须好好提携,待到凌晨,和风拂煦,旭日临窗,他欣然命笔,题曰“狐图禅寺”。
平头百姓们见父母官都赞赏这小小庙宇,也就不管庙内有否泥菩萨,拜下去再说,他们更加相信它灵验。寺庙香火更加旺盛,香资善款也就日进斗金。
手里有了钱,狐言禅师便和晏书记商量塑神建庙。他说,如今不差钱,前山门、后山门、祖师殿、罗汉堂什么的按建制,全造起来,发展旅游事业,搞得气派一点。晏书记却另有打算。两人争论半天,不欢而散。
开始拆屋建庙,狐言禅师声言闭关,不再见客。
不久传出, 狐图庙宇建成之日,便是禅师功德圆满之时。届时他将蜕去凡胎,升登仙界。那天升天台已经搭起,眼见我县历史上最伟大的事件将在你我面前发生,偏偏跳出来一个负责我们这里几个小山村的小警察把事给搅黄了。那小警察就是蔡警官蔡璧宇。后来让上面调到县警察局去了。不久,狐言禅师也不知去向。
不久煌煌狐图寺建成,算算时间前后不到一个月。庙宇十分气派,前山门哼、哈两将,弥勒殿四大天王,韦驮菩萨手捧降妖杵,大雄宝殿如来天尊坐正中,过去佛未来佛分立两边,僧房僧舍应有尽有。特别是门眉上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夺人眼目,气度非凡。可惜狐言大师无福消受。
那时寺庙十分热闹,天天佛事,日日功德,长明灯、蜡烛火昼夜不灭。光点灯的豆油就装满十只大缸。
自圣僧离去,狐图寺换过几任主持,没有一个待长过。有人说,寺庙收入太高,寺里和尚摆不平,新来和尚难念经。有人说,新主持道行不够,镇不住妖气,鬼闹得太厉害。
其间也有过个把混了一段时间的。比如一个叫狐云的和尚,据说是狐言禅师的师弟,自言神狐附体,言人休咎,家务备细,样样具知,引来无数善男信女。特别是那些怀孕妇女,更是趋之若鹜,都来问肚皮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实行计划生育后,只准生育一胎,这一胎如是女的,岂非绝了香火,成了绝户,再说家里的力气活将来谁干?所以,如果头胎是 个女的,有人甘愿罚款也要再生一个碰碰运气。但是,两个孩子的成长 费用就像两座大山,压在两夫妻身上,一辈子就算完了。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男的留下,女的打掉,那多好!从只生一胎这个角度看,狐云和尚是在为计划生育做好事。
狐云和尚预测胎儿性别, 当然也有测错的。有的错了,生也生了,毕竟自己的骨血,自认倒霉吧。有的脾气刚强,不肯罢休,找上门来。想把狐云骂个 脸面无光。
狐云和尚稳坐蒲团,瞋目呵斥:“你本应生男,端午那天,你母送来粽子十个,你给婆母四只,藏起六只自吃,可有此事?阴世责你不孝,转男为女,你还不醒悟?”女人被他说穿隐私,惶骇服罪,再不敢争吵。
有一天傍晚,狐云和尚刚焚香打坐,头顶上忽然传下一个声音:“我是真正狐神,终日吐纳修炼,何来闲功夫管人生男生女?你这和尚阴谋百出,托名我辈,妖妄敛财,如不快滚,要你生命!”狐云和尚吓得跌下蒲团,从此一病不起。
后来,狐图庙渐渐败落。却又搬进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脚大仙。每当夜晚,她必下凡到寺庙来巡视一番,把里边的人一个个赶出去。如有谁胆敢留夜,她必在他手上脚上留下印记,有的过一二天,丢了生命。从此无人再敢踏进寺庙半步。
赵瘸腿说:“八卦迷魂阵修筑完工,我拿着图纸想到庙里上一注香,头刚叩下去,’忒忒’的脚步声从钟楼上下来,吓得我丢下图纸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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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庄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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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7-24 18:40
采石场冤魂(11)
第十回 徐明夜围狐图寺 女侠筷击小脚仙
狐图寺又闹狐仙,又闹鬼,引起两个年轻人的极大兴趣。现在山道 被警察封死,想走出山去,不可能;去采石场重新收集材料,似乎也比较困难。警察们还在果树林里忙着,一时还不会追来。
晏碧螺想趁此机会去狐图寺探险,但不知他怎么想。她看一眼温笔峰,欲说还休,吞吞吐吐,说:“我,我们……”
温笔峰不等她话说完,兴奋地说:“今夜我们去 狐图寺探险,抓狐狸精、赤脚妖。”
晏碧螺笑了起来,说:“去,立刻去。赵叔,给我几根筷子。”
赵瘸腿一听,吓坏了,可是左说右说也劝阻不了两个年轻人,拿了一把筷子递到晏碧螺手里,也不问问干什么用,眼看着他们走出门去,心中暗暗祈祷;菩萨保佑两个好人,莫让他们遇上妖魔鬼怪。
温笔峰和晏碧螺来到狐图寺。夕阳经过暴雨洗礼,显得分外妖娆,红色的霞光似轻纱飞扬,做成满山柔波翻飞,停潴在寺庙黄色的围墙上。“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大字像盘膝趺坐的和尚,沉静又活泼。中间大大的“佛”字闪着威严的光芒,好似认真执着的禅师,口吐莲花,说着难懂的禅。
山门虚掩,两人穿过山门殿,来到大雄宝殿。
他们不知道, 这时候警察们也已经追到狐图寺,只是他们在果树林里被鬼吓破了胆,再不敢冒然闯进充满鬼气的狐图寺。徐明指挥大家把寺庙团团围住,只等着他们出来。
走到大殿,温笔峰和晏碧螺觉得似乎没有赵瘸腿说的阴森可怖,殿前的铁鼎里还竖着手臂粗的蜡烛、香,好像有人刚做过道场,来不及收拾。殿内高大庄严的佛祖趺坐莲花宝座,慈祥而怜悯地俯视着人世间芸芸众生。
他俩在殿内搜寻,地上、墙角、供桌上、蒲团下……到处翻了个遍,那里有半张纸片。他们有点失望。
晏碧螺虔诚地合掌顶礼,跪在蒲团上,蒲团毕竟多时无人使用,浮起一团烟尘。
温笔峰被她的虔诚 感动,也叩了几个响头。
他们转到如来佛身后,那里塑着观世音的法相,理应是安静明净的佛家天地。但是,他们大吃一惊,对着他们的是三口棺材。地上大刀铁尺、鸟粪狗屎,一片狼藉,脏得无落脚之地。墙面斑驳,蛛网飘荡。一口棺材侧翻在地,棺内无人。情形甚是吓人。
温笔峰发现侧翻的棺材里露出白白的一角。他蹲下细看,那是纸屑,空棺材一角有着一堆纸屑,就像筑了一只鼠窝。仔细辨认,纸上隐隐约约有线条图画,看来那就是“八卦迷魂阵图”,已成齑粉,毫无用处了。
大雄宝殿后面还有法堂、藏经阁、僧房僧舍。他们不再走进去,而沿墙拐弯,走向鼓楼。东边廊下一只大木鱼,尾部的鉄索已经烂断,鱼尾砸出地上青砖一个坑,木鱼的眼睛向天睁得大大的,似有无限疑问要 叩问苍天。
温笔峰发现鱼尾上刻有几个蝇头小字,凑近一看,原来是“袈裟未著嫌事多,著了袈裟事更多”。他笑笑说:“这和尚身入空门,心在凡尘,没有跳出五行中,仍在三界内。”
晏碧螺抚着拳头大的鱼眼,沉思 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寺庙里挂木鱼。不挂木虎、木狗或木马呢?鱼有这么大眼睛吗?”
温笔峰说:“水里的鱼永不闭眼睛,佛家说它昼夜常醒。用木鱼做法器,雕上大大的眼睛,寓意惊醒世人,莫为利来,莫为名往。佛曲曰:春宵梦,梦春宵,一梦春宵夜复朝;今日苍苍白发翁,昔日绕床均垂髫;从此去,莫心焦,一世奔波梦一朝。”
晏碧螺接口说:“娑婆极苦无人晓,轮回何时了?漂流水上萍,束缚笼中鸟,叹亡灵,何不早回头?归去好!人何苦为名为利活着,放下名利,做个活神仙。多好!”
两人谈谈说说,走上鼓楼,收拾干净,坐下休息。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夜色渐渐浓重,寺庙静寂无声,窗外一弯浅月,经雨洗刷,恬淡许多,像是横亘在天空的微弱柔婉的惊叹号,感叹着碌碌人世,茫茫苦海。
温笔峰问:“你怕不怕鬼?”
晏碧螺回头对他笑笑,没有回答。
他又问:“你说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她仍然对他笑笑,没有回答。温笔峰想起和陆小鹿的争论。陆小鹿是个医生,每天与生老病死打交道,却虔诚地相信鬼神。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其实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比如自己,应该算在不信鬼神之列,可在八卦迷魂阵里无法认路的时候,就怀疑遇上鬼打墙。这是为什么?世人争论两千年,有无鬼神还没有结论。以前有人编了本《不怕鬼的故事》,他就感到奇怪;世上真的有鬼吗?如果无鬼,就不存在怕不怕的问题;说不怕,就 表明他承认有鬼。古书《论衡》说:“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世人何人无病?肉体上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或多或少都有病灶存在,纯粹的人完整的人是没有的,所以,每个人的深处都盛放着 一种怕鬼的东西,在某个适当的时候探出头来。捣乱一番。他想,晏碧螺一定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回答。
正当他沉思默想,一个鬼 头似的东西猛地扑向窗棂,“呯”地一声响,把他吓 得跳了起来。
晏碧螺“哈——”地大笑,说:“看你胆大的,那是张被风吹落的树叶!安心睡吧。”她掏出筷子,一根一根地摆弄着,一会把它摆成一个列队方阵,像随时待命出发的士兵。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 小孩子的游戏。温笔峰想。
半夜,楼下骤然传来“哇——哇——”的小孩哭声。温笔峰觉察晏碧螺微微颤了一下,在这充满鬼气的地方,听到莫名的怪声,谁都会毛骨悚然。夜风“嘶嘶”地叫着,和“哇哇”的哭声掺和在一起,阴阴的,直往汗毛孔里钻,他不觉浑身一颤,想伸手安抚晏碧螺,又觉得有点冒失。
晏碧螺身子向温笔峰移了移,伸手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明白她的意思:不用怕,这没什么。让一个女孩子来安慰自己,温笔峰感到不安。
那叫声停了停,又连续叫起来。.温笔峰终于听出那是野猫叫春的声音,心中轻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晏碧螺的手背。
那猫“喵”的又叫了一声,显得十分兴奋,似乎见到了美味佳肴。可是,静了不一会儿,突然它狂叫起来,就像碰上了十分恐怖的鬼魅。那声音阴冷战栗,令人 毛骨悚然。接着传来野猫翻滚的声音,边声嘶力竭地吼叫,边挣扎搏斗,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喉咙,声音哑哑的,一点一点低下去。
晏碧螺和温笔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那猫遇上了什么动物?狗?蛇?豹子?都不像。如果遇上比自己厉害的动物,猫早就跑了。怎么会像被磁石吸住一样?
难道是传说中的小脚大仙?是小脚大仙来了?
那猫似乎为了证实温笔峰的揣测,叫声骤然而停。鼓楼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窗外的风声却更大了,“呼呼呼”地把野猫垂死的叫声吹到阴曹地府。
楼梯上响起“嗒嗒”两声,那是小木槌击地的声音,是小脚走路的声音!难道这世上真有小脚大仙?现在真的小脚大仙来了?温笔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停了下来,又“嗒嗒”两声,下楼去了。怎么,闻到了生人味?
温笔峰用手碰碰晏碧螺,发觉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她的手却仍然柔柔软软的,没有一丝汗味。
一会儿又是一阵“嗒嗒嗒”,似乎有七八个小脚大仙一齐向楼上走。那声音越来越近,接近楼梯口,略略停顿,一阵杂乱的“嗒嗒”声,又一齐飞奔下楼。晏碧螺在温笔峰耳边轻声说:“这次被你的颤动吓跑了,等一会儿可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看我对付它。”
正说着,“嗒嗒”的声音又响起,一步一步往上走。不一会儿来到楼梯口。
晏碧螺抓起筷子,猛然撒下去,只听得一阵“嗒嗒”声,夹杂着“吱吱吱”的狂叫声,有几个东西向下滚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楼下重又沉入寂静之中。两个人静听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异样声音了。
温笔峰觉得奇怪,筷子怎么降得住小脚大仙?
晏碧 螺解释说,狐狸修炼成精,要每天拜月,吸取阴精。拜月时,头上竖着顶一根筷子,叩头跪拜,筷子掉下,修炼失败。 天下狐狸那么多,夜晚月亮天天有,狐仙却没人见过,为什么?修成狐仙太难了。所以,天下狐狸 都害怕筷子 。
“真的?”他问
“真的。”她答。
“骗人?”他又问。
“骗人。”她又答。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7-24 18:42:04 最后编辑
作者:
雅如
时间:
2009-7-29 12:55
意犹未尽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8-1 10:54
采石场冤魂【12】
第十一回 狐图寺里兜圈圈 藏经阁中躲猫猫
晨光微熹,窗棂涂上了一层青涩的幽辉。 晏碧螺和温笔峰小心翼翼地从鼓楼上走下来。他们被梯子上的情景惊呆了。在昏幽幽的 漂浮的几缕阳光下,到处散落着一团一团 黑褐色的东西,昨晚 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变得脏乱不堪。温笔峰凑近一看,叫了起来:“老鼠,是死老 鼠!”
梯子上、地上凌乱地躺着十来只猫一样大的老鼠,鼠身上插着筷子,血沿着筷子滴到地上,到处紫紫的,稠稠的,让人下不了脚。奇怪的是每只老鼠尾巴上都拖着一个大大的圆球,什么狐仙,什么赤脚大仙,想来昨晚是它们在作怪。
地上还躺着一只猫,喉咙已经被咬断,身上被撕咬得鲜血淋漓。这就是昨晚叫春的那只猫了。真想不到,猫原想在这荒庙里浪漫一番,竟这样丢了性命,幸亏雌猫没有响应它的浪漫,看来浪漫这东西并没有它想像的那么美好。世界上猫抓老鼠是天经地义的事,这里的硕鼠竟然抓起猫来了。世事颠倒,不可思议。
一只尚未断气的硕鼠猛然蹿起,跌落在晏碧螺的脚板上,吓得她大叫一声,一把抱住温笔峰,浑身发抖。
温笔峰一脚踢开硕鼠,抚着晏碧螺的背安慰她,自己嘴里嘶嘶地倒吸着冷气,抬起踢痛的脚不敢落到地上。
两人破解了寺庙闹鬼的难题,心情特别舒畅,肩并着肩,高高兴兴跨出庙门。
两人发现庙门口 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没等警察反应过来,“呯”的关上大门,转身向寺庙深处奔跑。
徐明发现两个追捕对象返身逃进庙里,立即命令砸开庙门,分头追捕。此时天色渐明,他们再不怕鬼怪了。
晏碧螺和温笔峰沿着青砖铺就的小道奔跑。太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浮游的雾气发着亮晶晶的令人炫目的闪光。青砖的间隙长满二三十厘米高的杂草,迎风摇曳的叶子上露水像晶莹的珍珠,闪着五彩的光芒。这是个情侣们寻幽探密的好天气。风吹开晏碧螺宽大的衣襟,她用一只手裹紧衣服下襬,一只手拉着温笔峰,想尽快逃出寺庙。
他们奔到寺庙后边,这里有单扇小门,原是留给寄居寺庙的游客饭后上山漫游的。门外是上山的山道,那里奇石怪岩,地形复杂,山洞暗道特 多。据说有个游客走上山去,竟然迷失在山石间,直到第二天,才找到回来的路,回到寺庙还大叫过瘾,上山不虚此行。
晏碧螺他们知道,走出后门,到了山上,就不怕徐明他们。
他们用石块砸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拉开后门,猛地发现门外也站着两个警察。这时他们才知道警察们把寺庙团团包围了,用北方土话说“包了饺子”了。他们关上门,转身就逃。
围墙太高,无法攀登。前后门又有警察,逃不出去,那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他们推开僧舍跨进去,烟雾似的尘土从头顶飞下来,撒了个满头满脸,呛得他们连连咳嗽,屋内蛛网纷飞,鸟粪满地,空无一物,一踩一个脚印。他们看了几间僧舍,都差不多,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们沿着长廊直向后院奔去。这里一座小小的楼房,门楣上悬着“藏经阁”的匾额。他们奔上楼梯,门虚掩着。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们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张望。里面满屋灰尘,几架空空的书架。两人跨进门。
晏碧螺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脚尖一点,一个铁板桥后跃,跳出门,回头看,温笔峰已经被从天而降的铜网罩住。只见温笔峰在网中挥着双手拼命挣扎。
原来藏经阁设有机关。幸亏年深日久,铜网破损。晏碧螺很容易帮温笔峰拿掉了。
她笑说:“想不到今天科技如此发达,还有人搞这种老古董,吓唬人。”
温笔峰说:“刚建寺庙的时候,这里还没通电,搞这个东西防小偷还是管用的。”
晏碧螺沉思着说:“既然这里要防贼,那一定藏着什么重要东西,可是,就这么一点地方,能藏什么呢?”
两个人在屋内搜索起来。墙上一枚挂钩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温笔峰握着转了两下,墙壁嘎嘎作响,出现了一个门洞。他欢呼起来:“太好了,我们可以躲在这里了!”
晏碧螺也高兴得跃上窗台,一个后滚翻,稳稳地站在地上。温笔峰笑笑,她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身处如此险境,还有心思玩小孩子的游戏。
密室仅三四平米,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墙角侧翻着一只保险箱,箱门打开,箱内空空如也,地上散落着几枚硬币,箱角溅着几滴暗红色的东西,好 像是血的陈迹。看来这里是寺庙藏钱财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争斗。
温笔峰说:“真想不到,和尚应该看破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参破色声香味触法六尘,勘破嗔痴慢疑邪见六烦恼,这里却六根不净,六尘不除,铜臭泛滥,俗气冲天,争权夺利,烦恼多多,怪不得著了袈裟事更多。”
晏碧螺说:“僧应行住坐卧不忘修行,行法 六波罗蜜,昼夜长醒,百世修行。这个寺庙的和尚却昼夜睁着眼睛数钱……”她还想着走廊里那条睁大眼睛朝天望着的大木鱼。
忽然她停住不说了,并示意温笔峰别出声。她听到有人走上楼梯,走进藏经阁。
“给我好好搜。”徐明的声音,带着装腔作势的官腔。
“局长,搜什么啊,才这么大点地方,转个身都屁股碰屁股了,藏在老鼠洞里啊。”像是蔡警官的调侃声,背着局里的正局长,称呼副局长,把“副”字拿掉,说的 人方便,副局长听了开心。现在这是通行叫法。
“**,跟着脚印追到这里,难道他们成了仙,有 隐身术 不成?怎么不见了?”
“局长,这里有脚印。”
“好啊,竟然从窗台上跳下楼去了!蔡璧宇,你去把黑豹给我叫来,问问他,这寺庙里有没有夹墙暗道 。其余 的人跟我到楼下去追!”
一阵下楼梯的脚步声,温笔峰这时才明白,刚才晏碧 螺跳上窗台,竟 是故意布下迷魂阵,不觉暗暗佩服她的聪明机智。
晏碧螺说:“这里藏不住了,我们出去。”
原来两人奔跑时踩着晨露,脚印清晰,走进僧舍又沾满积灰,徐明追踪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晏碧螺刚走出藏经阁,警察们已经发现楼下没有脚印,又转身走上藏经阁。
“**,长翅膀飞了不成。”徐明生气地说,“给我好好地查,这里一定有夹墙!”
晏碧 螺走在前面,温笔峰跟在后面。此时,太阳已经从蓝色的云雾中露出脸来,把黑夜洒在草叶上的露珠收进兜里,洋洋得意,笑看人间你争我夺。两人在阳光下小心翼翼地躲躲藏藏地走着,随时可能被发现,危险重重。他们穿过法堂,躲到一座假山石后面。
远处传来用铁器敲砸墙壁的声音,那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好像撞击在他们心上,告诉他们警察们寻找他们的脚步越来越 近 ,危险也越来越 近了。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是墙壁倒塌的声音……
温笔峰朝后山仔细观察,那里山有两座,远远的一座巍峨魁伟,活像一头躺着不动的大熊的背脊;近处的这一座,呈齿轮状,灰蒙蒙的,显得比别的山高,顶端仿佛紧挨天空。这座山似乎最高最大,永远不能翻越。晏碧螺告诉他,其实所有山峦都有这样的特点,一个人站在那儿,都会产生错觉,以为紧跟前的一座山最高,其实那是因为距离近的缘故。他想,何时能翻出这座山呢?现在陷在众山包围之中 ,已经穷途末路。
他说:“碧螺,他们要抓的 是我,我不能连累你,你走吧。我去自首。”
晏碧螺说:“你说过,我们一起把采石场的事追查到底,现在怎么能放弃呢?我们可以从后门冲出去,你只管逃出这里,一两个警察我能对付。”
这么做太危险了,谁能保证警察们不开枪?怎么能拿生命冒险撞枪口呢?温笔峰拒绝了她的建议。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正在他们犹犹豫豫的时候,吵吵嚷嚷的警察声从法堂的前后两路传来。警察们追寻来了。此时,他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前边草丛中忽然冒出一个头来,戴警帽,穿警服,是个警察!那警察满头是汗,显得十分焦急,连连向他们招手。
他们犹犹疑疑地走过去。
那警察说了声“跟我走”,转身就走。
晏碧螺他们跟着他走过长廊,穿过两边僧舍,小心地扒开半人多高的杂草,显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口井。
那警察说:“这井原是和尚做饭汲水用的,现在已经干枯,这里是否有暗道机关,我不知道。你们可以躲藏在这里, 再找机会下山去。”
温笔峰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请你留下姓名,日后好报答你。”
那警察摆摆手说:“说什么报答,我叫蔡璧宇,有一事相托。”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到温笔峰手上,“这是采石场近两年失踪人员的材料,请你找机会公布出去,呼吁大家关注他们,为他们伸冤。”
温笔峰拿在手里翻看着,那是一叠没有整理过的原始材料,有身份证,有写着几个字的纸片,有的纸上霍然写着“遗嘱”两个字。他想不到会从一个警察手里得到如此珍贵的材料,这些材料比他一个多月里收集的材料更完整更有说服力。
他紧紧握住蔡璧宇的手连连说:“谢谢!”声音颤抖,十分激动。
“采石场前后死了九个人,这是八份材料,前天吊死的那个人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们快走吧,”蔡璧宇说。 晏碧螺和温笔峰躲进古井里。蔡璧宇把踩倒的青草小心地扶起来。
此贴由 红雨妖刀 在 2009-08-02 19:39:44 最后编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8-08 10:59:48 最后编辑
作者:
丰庄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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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8 11:22
采石场冤魂(13)
第十二回 青丝飘飘觅暗道 白刃闪闪授奇功
“兰鸣,你带两个人搜索僧舍僧房。成亮,你带两个人搜前院。给我好好找,我就不信,这座小小寺庙,他们能藏到哪里去。”徐明沙哑的声音似乎就在温笔峰他们头顶上。
“是。”
“局长,搜完什么时候集合?”两个警察的应答声。
“就你成亮话多,误不了你吃饭,到时会通知你们。”徐明说,“蔡璧宇呢,怎么叫黑豹到现在还没来?”
“报告局长,我来了!”蔡璧宇气喘吁吁的声音,“骆队长马上就到。他让我告诉你,藏经阁里有夹墙,可能藏人。”
“**,马后炮,我还能查不出藏经阁的夹墙,要他 提醒!”
温笔峰感到头顶上都是警察们的脚步声、说话声,似乎 周围布满了人,警察们一天不走,就一天不能出去,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忽然,晏碧螺拉拉他的手,指指自己的头发,轻声说:“你看你看。”
温笔峰看着她的飘飘长发,那头长发柔柔的,黑黑的,像逶迤的彤云紧贴在湛蓝的天壁,脑后扎了个马尾辫,两鬓飘荡着一缕青丝,像十月金风吹拂下蜿蜒起伏的芒草地,把一张鹅蛋形的脸村托得白里透红,娇艳如凝脂,荡漾着一股少女的清香。他看得心也醉了。
晏碧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嗔怪地说:“我让你看我的头发,你在看什么?”
“头发?头发太美了!世界上谁也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头发。”他回答。
“傻瓜傻瓜。”晏碧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要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在飘动。你说井里没有风,我的头发怎么会动?有风,就说明井壁有通往外面的缝隙。我们找找看,说不定有什么暗道呢。”
温笔峰说:“对呀对呀,我怎么想不到呢?”他想起刚才蔡璧宇说的可能井里有暗道机关的话。
两个人在枯井里一块砖一块砖地细细寻找。不一会儿,终于在晏碧螺头顶上方找到有空气流动的砖缝,温笔峰用手指慢慢抠去砖缝里的泥土,拿掉砖块,井壁上露出一个洞来。他继续挖出砖块,洞口渐渐变大,最后形成半米见方的一个洞口,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洞里黑黢黢的,冷风阴阴的向井里吹,一股浓烈的潮气,夹杂着霉味,化成白白的烟雾,聚集在洞口翻腾,旋转,飘散。
望着这个神秘黑洞,两个人惊喜不已。这是寺庙里又一个秘密被他们发现。洞里是怎样的世界?有没有危险?一切未知拨动着年轻人的心弦,勇于探索的蠢蠢欲动的心让他们全身充满了快乐。
温笔峰说:“上天,你可别嫉妒我们的好运!”
晏碧螺纵身一跃,双脚向前钻入洞中,弯下腰,伸出手,把温笔峰拖入洞中,两人头顶着头,眼对着眼,你吸着我的鼻息,我闻着你的口香,慢慢向着洞穴深处爬行。
大约才爬行十来米,晏碧螺“咦”的一声,说:“我脚踩空了。”
温笔峰大吃一惊:“小心,让我走在前面!”
晏碧螺笑笑说:“没关系,我好像又踩着泥地了。”她慢慢放下脚,直起腰,洞穴高大了许多,刚够一个人站立行走。
温笔峰把晏碧螺拖到自己身后,说:“现在应该我走在前边了。”晏碧螺没有同他争,默默跟在后边,只是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让他走得慢一些。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黑暗中走着。洞穴漆黑一团,确似有谁把世界上种类繁多的黑一股脑儿煮在一起了。温笔峰用手摸着洞壁慢慢向前摸索。
洞穴里阴阴的,空气有些潮湿,洞壁滑腻腻的,好像长满苔藓之类的东西。脚下似乎铺了一层沙土,软软的,踩着很舒服。
感觉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研究美学的总说美让人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感到愉悦,似乎除此以外的美难以想象。温笔峰此时却即使不握着晏碧螺柔柔的小手,黑暗中,看不见,听不见,触不到,他也能凭感觉享受着美的愉悦。这是一种纷纭的微妙的境地,只能用感觉两个字来表达的奇妙境地。“执子之手,与尔偕
老。”如果人生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啊!”晏碧螺忽然惊叫起来,手上传来一阵颤栗。
“怎么啦?”温笔峰问。
“好像一条蜥蜴爬过我的手。”晏碧螺回答,有点不好意思。她平时最怕老鼠和蛇,今天两样都让她碰上了。心头有些 慌乱,想在男人的肩头靠一靠,可少女天生的羞涩成了一道跨不过的天堑。
“别怕,你不惹它,蜥蜴不咬人。”温笔峰安慰他,紧了紧握着的手。黑暗中他感觉到她朝他转过脸,甜甜一笑,微微歪着头,轻轻启齿,满含羞色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清澈的眼睛就像一泓山泉。
正走着,温笔峰的头猛地撞了一下石壁,伸手摸去,似乎到了洞底。黑暗中有一丝飘拂不定的光在眼前游移。晏碧螺“啊”了一声,拉着温笔峰的手,拐了个弯,前边隐隐约约显出一片空旷,那丝暗到不能再暗的光把空旷涂抹得阴森可怕,好似阴曹的阎王殿搬到人间。
“怎么,到现在才来?”阴暗中传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飞在空中,手中大刀闪电般划过,向晏碧螺头顶砸下来,招式鬼魅般阴冷狠毒。温笔峰不由自主“啊”的惊叫起来。
晏碧螺不慌不忙,拉开架势,静候大刀砍到发梢,侧身避过,施展拳脚,与黑影对敌。她打的是落花无影拳,轻盈灵活,拳路娴熟,以不变应万变,一路打下去。
黑影武功远高于晏碧螺,身子沉稳,招式多变,三招刚过,便逼得晏碧螺不得不改变招式,以应付敌方进攻,渐渐拳路乱套,险象环生。
黑影一招童子拜观音,大刀当胸一立,此时晏碧螺刚好香花醉心,飘飘忽忽的手掌似花香向对方胸口打去,一招用老,手掌竟送到刀刃上,眼看她手腕将立时被齐刷刷切下。想不到黑影在电光火石之际改变招式,一招开门揖盗,双手抱拳,刀把往前一送。晏碧螺顺势变掌为抓,刀竟到了她手里。
黑影的功夫也真了得,任凭晏碧螺把刀舞得雪花似的一团,竟然奈何不了他半点。温笔峰还没来得及为晏碧螺庆幸,三招两式一过,不知怎么一来,刀又回到黑影手里。晏碧螺又变得险象环生,随时可能命丧刀下。
奇怪的是不一会儿刀又送到晏碧螺手中。两人就这么打着,那刀似走马灯似的,一会儿到她手里,一会儿又到他手里。
那黑影突然大喝一声:“好。”一纵身向上蹿起,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之中。
晏碧螺向上纵身追去。温笔峰只听得“嘶”的一声,头顶的黑幕似被撕去 一角,太阳光从头顶小孔直钻下来,黑暗的阎王殿一下子消失,换来一个人间天堂,他看清楚这里是一个山洞,头顶布满石钟乳,有的似荷莲开花,有的似飞贼倒挂,有的又如繁星腾飞;脚下到处石笋,那景象更是美不胜收。有的如观音踩巨鳌,有的似愚僧拜菩萨,有的如莲花含苞未放,更多的是刚露尖的春笋, 温笔峰想到刚才两人在如此复杂凶险的地方打斗,不觉后怕,也更加佩服两人的功夫。只是不知晏碧螺现在如何。
温笔峰踩着石阶向上走。洞口横七竖八的荒草枯枝上挂着一块布条,颜色同晏碧螺身上穿的宽大的衣服一模一样,看来是她纵身出洞时,衣服被树枝撕下了一块。也幸亏这一撕,带开荒草,让温笔峰找到洞穴的出口。
温笔峰钻出洞穴,看到的一幕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山坡上几株瘦瘦的无患子树,峭楞楞的鬼似的树影下,到处是嶙峋突兀的怪石。一棵高大枯瘦的无患子下,横卧的牛背石上,赫然坐着一个虬枝似白衣 黒\ 脸老汉,一手叉腰,一手握刀支地,白衣飘飘,威风凛凛,恰似白玉石雕罗汉一般。他的前面却跪着晏碧螺。
怎么啦?难道晏碧螺被点了穴道,让这个老汉制服了?想不到自己和晏碧螺两个人一路闯关,顶住无数风险,走到这里,会倒在这个不知名的白衣老头手里!温笔峰 心底升起一股慷慨就死的勇气,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捡起地上一块巨石,冲过去,砸向老头。
晏碧螺从地下跳起来,一把把他拦住,说:“不要莽撞,他是我师父。”
温笔峰一下楞怔住了,原来山洞中与晏碧螺打斗武功高强的黑影竟然是她师父。师徒两人竟会拼死相斗?他被搞糊涂了。
晏碧螺告诉他,那是师父在教她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师父传授武功的方法与众不同,他总是在实战中教人功夫,不授花拳绣腿。刚才便是师父一边同她打斗,一边便教她功夫。现在她学会了空手夺刀的招式,只要练习熟练,今后再不怕警察拿着枪耀武扬威了。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8-15 18:04:46 最后编辑
作者:
冲动一时
时间:
2009-8-8 13:28
Lz碧螺春看来没少吃~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8-15 18:26
采石场冤魂(14)
第十三回 庙会看戏大侠神威 山道迎客娇妻唠叨
晏碧螺为温笔峰作了介绍。此时,温笔峰才知道,原来老汉就是名传大江南北的白侠白桂亭。
对于白桂亭的神奇传说,温笔峰读中学时已经有所耳闻。据说白桂亭是河北任丘县南关村人,村里人人习武,个个练功。一天,恰逢镇上庙会,草台班戏台前人山人海,无立锥之地,五六个小青年见一白衣老汉独坐一凳,其中一人便想上去挤出一个空位来,不料老汉纹丝不动。他自己却跌坐地上。青年们岂能服气,一齐上去发力挤那老汉,老汉任人挤撞,稳如泰山,端坐不动。
回家途中,那老汉竟然等在村口,脸露冷笑,对青年们说:“怎么,何不上来试试?”
众人见老汉孤身一人,欺上门来,便围上就打。“呯呯呯”拳掌齐出,那老汉也不退让,不知怎么,几个青年竟都趴到地上。原来老汉待人近身瞬间,一晃身影,使了一招移花接木,几个人的拳掌都招呼到同伴身上了。
青年们暗暗称赞老汉好身手。可有个青年仍不服气,想趁机露一手。他捡起一块石子,双指往树上弹去,一只麻雀从树上掉下。那老汉也不怠慢,纵身跃起丈余,接住麻雀。那青年弹石的手指劲力拿捏十分精准, 那雀儿也作怪,明明没有受到一点伤,在老汉手中扑腾着翅膀,却始终飞不起来。小青年知道这是一种化功力于无形的高深内功,赶紧将老汉请到家中叙谈。
小青年到家门前,刚要敲门,老汉说:“不用。”只见他衣袖一挥,两扇黑漆大门立即弹开。小青年惊呼:“原来您就是白桂亭师叔!”
老汉正是白桂亭,出了名的武痴。今天见了众多青年们,心中高兴,手上痒痒的,当然急着要露一手。
他师承“神鞭”梁小甫,是形意、八卦拳第十八代传人,他的衣袖舞动起来,出神入化,快如利刃,着人头颈,立取生命。因此,他轻易不出手,人们也难见他的真相,站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个枯瘦的老汉。那青年就是蔡璧宇。
温笔峰今天见到心仪已久的白大侠,口称大侠,不觉拜了下去。
白桂亭忙伸手托住,说:“温记者,请不要行此大礼,也莫称大侠。你这次进山,暗访采石场,为冤死的工人讨说法,此侠义行经,令人钦佩,你才称得上大侠。我正想和你叙谈叙谈。听说你们进了虎图寺,我 让人引你们走枯井暗道,我在这里接应你们。你们待在寺庙里一夜,见到什么小脚大仙么?大家不是都在传说庙里有 小脚大仙么?”
晏碧螺把昨夜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起来:“什么小脚大仙啊,几只老鼠作怪罢了,说得那么怕人。”
温笔峰说:“那些老鼠好大啊,像猫一样。太怕人了,幸亏碧螺功夫高强,一般人是对付不了的。”
晏碧螺说:“师父教的摘叶飞花这一招,我还是第一次用呢!我怕草叶树叶对付不了小脚大仙,浪费了赵大叔的十根筷子。”
白桂亭说:“摘叶飞花这一招用的是内力,不在于手中之物的轻重。否则一根草茎打出去,岂非被风吹了?其次才是要讲究手法。你看好了。”他捡起一枚枯叶,随手一甩,身后那棵无患子树抖了一抖。
温笔峰和晏碧螺跑近去,只见枯叶插入 树干两寸有余,尾部露出少许,迎风摇摆,像原来就长在枯树上一样。两人看得吐着舌头,半天合不笼嘴。
温笔峰说:“ 那些大老鼠尾巴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圆球,这是什么原因呢?”
晏碧螺补充说:“圆球可大呢,敲在地板上就像小脚走路 。”
白桂亭问:“那圆球是自己长出来的,还是有人给它装上去的?”
“这……”两人一时语塞,后悔当时没有检查清楚。
白桂亭说:“如果老鼠长 肿瘤,尾巴有个球,那事出偶然,不足为怪。如果有人故意给老鼠尾巴上装个木球,让它弄出小脚走路的声音,吓唬人,那就有点别的意思了。”
两人齐声叫起来:“对啊!怎么当时没有想到呢。”
“走吧,小燕子,别管它了。老婆子天天念叨你,跟我见你师母去!再不去,看她不撕了你!温记者,你也给我跟着,别溜了,我还要同你算算用石头 砸我的账呢。”白桂亭一直习惯把晏碧螺叫作“小燕子”。
“师母身体可好?”晏碧螺问。
“她啊,身体好极了。只是越来越嘴碎,天天唠叨,不是 菜烧淡了,就是肉腌咸了,不然就是我说得多了,她说得少了,更年期综合症……快走吧,去晚了,菜凉了,又要唠叨。”看来这老两口的生活实在有趣,温笔峰很想见识一下。
白桂亭撮唇长啸,声震山谷,回响久远,一匹青驴从远处奔来。那驴浑身青褐色,毛色油亮,四蹄雪白,奔跑起来好似 踩着白雪飞行。它见了白桂亭,将头往他怀里钻,显得十分亲热。白桂亭无限爱怜地抚着青驴的脖子,说:“自从开发旅游区,办采石场,山上树木伐尽,可苦了你了,吃口青草都要寻寻觅觅半天。”嘴里说着,翻身上驴,驴儿扬蹄,已经走出好远。有人写诗独独赞那青驴:
“蹄下生风飞雪寒,鬃毛抖动青烟翻;千里长啸似闪电,骎云白侠赛天仙。”
白桂亭扬鞭催驴,好似一朵白云空中翱翔,显然他怕回家迟了挨妻子唠叨。
“碧螺,你说那老鼠身上的木槌是自己长的,还是有人给它装上去的?”温笔峰问。
“我看不像老鼠自己长的瘤,鼠尾巴上能有多少肉?鹭鸶腿上的精肉,蚊子腹中的脂油,会长成那么大一个肉球吗?”晏碧螺沉思着回答。
“还记得吗,那只跳到你脚背上的老鼠,被我踢得好远好远。那一脚正巧踢在 鼠尾巴的圆球上,我的脚痛得像被人斩了一刀。肉球怎么可能硬得像木球?”
“难道真的有人故意养大了老鼠再给它装个木球?用意何在?”
“这太奇怪了!”
“真是出鬼了。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的鬼气呢?早没鬼晚没鬼,偏偏 开发旅游区 出鬼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两人谈谈说说,向白桂亭家走。
忽然,一阵“得得”的 蹄子声,白桂亭骑着青驴迎面而来,神色慌张,好似背后有人追杀。他一见到 两人,才放慢脚步,松了口气,接着忍不住埋怨说:“怎么走得这么慢,走岔了道啊,还是数地上的蚂蚁啊,中午到不了家,我老命要丢在你们手里了。”
原来白桂亭兴高采烈回到家,立刻嚷着告诉妻子,接到小燕子了,还有温记者。妻子迫不及待迎出大门,却哪里有什么燕子蝴蝶?窝着满肚子火,又听说白桂亭把两人撂在半路上,自己先回家,难得有个如此亲近的人来,这死老头子竟然这样不近人情,怠慢客人,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操起扫把更不打话,拦腰向白桂亭扫去。
白桂亭不知就里,一边避让,一边结结巴巴询问:“怎么啦,又怎么啦?”
妻子打不着白桂亭,丢掉扫把,气得眼泪往下淌,恨恨地说:“人呢,我的小燕子呢?你给我带来的两个人呢?山里岔道多,他们迷了路怎么办?山里蛇多,咬伤了他们怎么办?警察们在追捕他们,遇上了怎么办?你不帮他们,谁帮他们 ……”
左一个怎么办,右一个怎么办,把白桂亭说慌了手脚,一迭连声求饶:“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马上去接,我马上去接!”跨上青驴,向晏碧螺他们来的方向迎上去。
现在白桂亭见晏碧螺他们慢吞吞地走着,又是高兴,又是焦急,一股劲地催促:“我的小姑奶奶,脚下不会带紧一点,家里一个老姑奶奶,这里一个小姑奶奶,两个姑奶奶啊,我可要死给你们看了。”
说得温笔峰哈哈大笑。
晏碧螺说:“师父坐着四条腿,我脚下只有两条腿,有什么办法。”
白桂亭跳下坐骑,三个人说说笑笑走进院子。
一条高大凶猛的狼狗像黑色的闪电扑过来,前爪搭到白桂亭身上。温笔峰吓得惊叫起来,他吃够狼狗的亏,想不到这里又遇到凶猛的狼狗。那狗却依偎着白桂亭,摇着尾巴,舔着他 的手,显得十分亲热。白桂亭用手握握它的前爪,好似两个朋友见面亲热握手,又拍拍它的头,把手中青驴的缰绳交给狼狗,那狼狗嘴叼着缰绳,把青驴牵进后院。
白桂亭对着屋里说:“老婆子,你的贵客来了。”
屋门打开,温笔峰眼前一亮,一个年轻女子笑容满脸站在面前,看上去三十来岁模样,上身一件淡紫色碎花对襟袄,下身荷藕色连筒长裙,腰围白底绣花围兜,显然刚从厨房出来。雪白晶莹的肌肤使她美得华丽典雅,素面朝天的朴素又使她显得端庄大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她就是白桂亭那蛮不讲理的“老婆子”?
白桂亭为温笔峰介绍说:“这是我的老婆子,叫蔡璧霜。你们都叫她老婆子吧。”
这时那条黑狗安顿好青驴,回来蹲在女主人脚边,仰着头饶有兴趣地望着大家。
“老婆子”吩咐白桂亭说:“呆着干嘛,快让大家洗脸吃饭啊。”她拉着晏碧螺的手亲热地摇着,“想死我了,小燕子,看你一个大姑娘家好意思穿这衣服,衣服褦襶,还撕碎一大块,让人看了笑话,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跟我进去换件衣服……”
温笔峰 跟随大家走进屋里。桌子上摆满冒着热气的饭菜,一只花猫蹲在旁边,挥动前爪驱赶着蚊蝇。黑狗钻到桌子下面躺下,墙角的脸盆架上,漂浮着袅袅水汽,毛巾斜斜搭在脸盆上。他洗手洗脸,“到家了!”心中流淌着幸福的温情。他长年漂泊在外,即使春节长假回家,父母也是围着他忙前忙后,只是忙着走东家串西家地拜年,少有时间落家,家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已经渐渐淡忘。现在,家的温馨包围着他,让他忘掉了被追逐的危险。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8-23 10:19
采石场冤魂(15)
第十四回 文武 两侠说武术 绿紫双姝解疑惑
一轮朝日从灰色的山坳里跃然而出,柔和的阳光散金碎银般透过树叶,洒满院子。蓝天、白云、朝日、树木、院子,显得格外谐和协调。
院子里种着两棵树,西边那棵密缀枝间的白梨,成串成串簇生在一起,恰似成群结队的妙龄女孩,叽叽喳喳向人频传热闹。旁边那棵长满金黄金黄的柿子,看去好似漂浮在半空的一座金山,一只不知名的白色鸟儿似乎刚被晨光惊醒,轻轻扑打着翅膀,在金色的小山上搧起一层银光。
白桂亭一身白色短装,在 妙龄女孩的热闹中,在泛着银光的金山下,打了一套拳,见温笔峰走出屋子,便招呼他坐到白梨树下,树下安放一张桌子,四张椅子。白桂亭给他倒上茶,问他夜来睡得可安好,说:“ 你好大胆,一介书生,昨天竟敢拿石块砸我!”
温笔峰道歉说:“在下不知师父原来在教碧螺功夫,情急之下,没有细思量,请师父原谅。”他心里说,你们打得难分难解,真假难辨,以死相拼,天下有这样教徒的?
白桂亭说:“你嘴上这样说,心里一定在骂我,为师不尊,对弟子狠下杀手,不能怨你。”
温笔峰被他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两人下手一点不容情。”
白桂亭说:“唉,中国功夫传到我们这一代,已经走向式微。什么飞檐走壁隔山打牛,什么九阴真经白骨爪,什么金钟罩铁布衫……都是小说电影里的东西,是文人吃饱了没事干编的。文盲写字,会有好文章么?如果中国功夫真有那么厉害,奥运会上的金牌岂不让我们包了?牙买加黑人100米跑9秒57的记录又算得了什么?中国功夫是冷兵器时代人们争斗搏击的产物。古代中国经济发达,物质财富丰裕,看家护院、走商保镖、强盗窃贼成为职业,其职业技能——中国功夫在古代得到长足 发展。进入热兵器时代以后,警察盗贼的职业技能只是使用枪支。武功无用武之地,弃之可惜,嚼之无味,于是走进健身、表演、游戏的死胡同,衍生出头顶碎砖、铁枪刺喉之类的怪胎,变成一种中看不中用的魔 术。如今就更不好说了,太平盛世,盗贼不多,你空有一身功夫,跟谁打啊!悠悠天地空寂寞,且为观众露一手。观众不要看流血相搏命伤当场,迎合观众口味的魔术披上中国功夫的外衣,多有趣,多热闹,足以引人一灿。中国功夫却从此一蹶不振 。我用真打教武功,努力保存一点原汁原味的中国功夫,希望它流传下去。这是在逆时代潮流而动,年轻人看不懂,不知者不罪,不用道歉的。”
真是无处无学问,温笔峰想不到一个习武之人会讲出如此深刻的一番道理,不觉肃然起敬。不过,话里似乎英雄年迈,美女迟暮,多少有点悲凉,他安慰说:“现在研究中国功夫的越来越多,奥运会也正考虑立为竞赛项目……”他想,幸亏晏碧螺练就一身好功夫,今天才逃过难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谁说中国功夫现在无用?他端起茶杯,饮一口茶,由衷赞叹:“真香,夜后可邀陪明月,晨前当命对朝霞,日日与君一席谈,粪土钱财话桑麻。”
这里的农民自开发旅游区,都把山林果树作为干股入了旅游公司,赚了钱。晏董又让他们投资采石场,成了虎图公司的股东,每年坐享分红。家家造楼建屋,户户餐金饮玉,生活优裕潇洒,饮茶也讲究起来。
白桂亭喝了口茶,叹口气说:“这神仙般的日子不长了。”
温笔峰不解地望着白桂亭,环视四周,水泥地上,纸板箱、书籍杂志、木板、水盆……堆满院子。刚进来时,以为农村院子原本就如此杂乱,现听白桂亭一说,方悟到这是为搬家作准备。可是,这样神仙般的田园生活又为什么放弃呢?
正说着,白桂亭的妻子蔡璧霜挽着晏碧螺走出来。温笔峰觉得院子里的阳光顿时黯淡下来,全世界的光线都聚射在两朵彩云上,一个一身绿色短装,翠绿可人,清纯、豪放而又沉静;一个紫色长裙,披肩长发,成熟、典雅而又热烈。两人身上都围着围裙。
白桂亭跳起来,跨一步欺到两人身旁,冷不丁一拳向晏碧螺打去。一朵紫色云彩飘到拳前,一只纤细的手搭上拳头,轻轻侧身一带,拳头落空。白桂亭后脚跟勾起,向蔡璧霜门面踢去。她矮身躲过,顺手欲撩白桂亭的脚。白桂亭转身让过。两人 在院子里你来我往打起来。急得晏碧螺大叫:“别打了,别打了!”两人竟然毫不理会,越打越热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晏碧螺忽然向温笔峰招招手,大声说:“温记者,你想不想知道,那庙里的老鼠尾巴上为什么长那么大一个瘤啊?你过来,快过来啊,我说给你听!”
温笔峰走近晏碧螺。晏碧螺用手挡着嘴,神秘地凑近他耳边,只见她嘴唇急速地翕动 。温笔峰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心中着急,连连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嘛!”
晏碧螺焦急地连连使着眼色,见温笔峰毫不领会,伸手捂住他的嘴。温笔峰吻着她柔软的小手,感到莫名其妙。
白桂亭听到晏碧螺的话,顾不得拆解妻子的招式,一下跃了过来,后背早就着了妻子一记粉拳,向前蹬蹬跨出两步,才勉强站住,嘴里一股劲地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有人装上去的么?唉唉,你这小妮子,知道了不告诉我!”
晏碧螺哈哈笑得花枝招展,说:“我怎么知道啊,不是你说的,是有人专门装上去的么?”
白桂亭见上了小燕子的当,追着要打她。蔡璧霜大喝一声:“武痴,莫要发痴!你们说什么老鼠尾巴?”
白桂亭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晏碧螺笑着把寺庙里筷打小脚大仙的事说了,并讲了三个人对硕鼠尾巴上圆球的猜想。
蔡璧霜抿着嘴嘻嘻直笑,说:“亏你们三个聪明人,想得出来。大家都说鼠尾巴上生疔——有多大个瘤,说那球自己长的,谁都不会相信。是不是装上去的?我看也不对。有人抓一只二只硕鼠,给它装个木球,还有可能,把庙里所有老鼠都抓来,谁有这个本领?你说,老爷子,你的本领最大,你能把庙里老鼠抓完吗?”
白桂亭抓耳挠腮,期期艾艾答不上话来:“这,这……”
蔡璧霜说:“我告诉你们,那鼠尾巴上的球的确是自己长的。”此话一出,三个人惊讶得张着嘴,顿时合不上来。
蔡璧霜接着说:“不过,它不是从里边长出来 ,而是从外边长上去的。”
此话一出,更令三人摸不着头脑。
蔡璧霜说,庙里油多,老鼠天天偷长明灯里的油吃,吃得溜圆滚壮,也习惯了只吃油,不吃别的。后来,庙里没人了,长明灯无人添油,吃完长明灯里的油,老鼠便偷吃油缸里的油,待油缸里上面一层 吃掉,下面的油 吃不到 ,它们只能趴在缸边上干着急。老鼠们绝顶聪明,它们想出办法,倒转身子,拖下尾巴,用尾巴沾 油,舔着吃。吃饱,拖着湿尾巴回洞。它从香灰里跑过,尾巴便沾上一层灰。第二天,油灰干了,它再用这个办法吃油,尾巴上又增加一层。这样日积月累,只只老鼠尾巴上都形成了一个大大硬硬的圆球。”
蔡璧霜 缕析条分,头头是道,入情入理,不由人不叹服。众人心中谜团解开,恍然大悟,却又有些失落,原来此中没有人为的阴谋。
温笔峰问:“这样说来寺庙闹鬼,不是人为原因,只是老鼠作怪吗?”
蔡璧霜说:“不尽然如此,小燕子,你知道的,你告诉他们。”
晏碧螺说:“师母不说,我哪里知道,老鼠原来就用这方法修成小脚大仙的。寺庙闹鬼闹狐仙的事,我也是听璧宇师兄说的。”
那时,蔡璧宇是负责这里几个村子的片警。他接到晏林三家闹鬼的报告,一边向所里报告,一边蹲坑守侯调查取证。
他发现这全是晏董和他的几个小兄弟装神弄鬼,他们看中晏林三的屋子选址可作庙宇,晚上装鬼吓唬晏林三,白天假意关心他,劝他搬家。待事情办成,晏董正巧遇到一个流浪汉,当晚给他剃成光头,扮成和尚,取名狐言,让他作住持。后经何县长题词,寺庙名声远扬,善男信女纷至沓来,香资善款日进斗金,流浪汉眼红,要求五五分成。晏董觉得对他越来越难控制,而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又太多,于是设下一计,放出风声,说是狐仙功德圆满,庙里盂兰盆会时将当众升天,回天庭复命,一边推说狐言大师闭关静修,将他看住,准备到时设法做了他。事情进行得极其秘密,蔡璧宇不得而知。
中国习俗于农历七月十五日,佛教徒要举行盂兰盆会。这天,设百味五果于盂兰盆中,供奉众佛僧,仰仗佛僧的恩光,以解脱阴世饿鬼的倒悬之苦。这一佛事在民间流传,后来越传佛事规模越大,完全变了本意, 日则鬼戏跳舞,游行出会,夜则彩灯焰口,诵经拜佛,整整一天,热闹非凡, 歹人则趁机敛财 。
虎图山举行盂兰盆会时,温笔峰正在现场采访。那天,人头攒动,空巷出观。只见前导旗牌、锣鼓、香炉等等,紧跟着是十人抬大轿,一尊不知何方神圣的泥菩萨端坐其中,次则各种鬼物,大头鬼、小头鬼、吝啬鬼、贪财鬼、马屁鬼、色鬼酒鬼、赌鬼烟鬼……大凡人间有的似乎阴世亦有,温笔峰置身其间,热闹倒是热闹,只是不知人看鬼,还是鬼看人。唯有末后之鬼令人发噱,倒背双手,装模作样,挺胸迭肚,摆来踱去,是官是鬼,令人莫辨。果真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纷纷出笼。
最后一小孩扮鬼官,骑 马上,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肩头背 二丈长白布,白布又宽又沉,压得鬼官小孩呲牙咧嘴,白布一头拉一独轮车,中间拖在泥地上,车上冥镪纸币、纸扎元宝,高积如山,上站纸糊财神菩萨,似是财大气粗,挺胸迭肚,神气活现,所到处人们礼让。推车人 衣衫褴褛,伛偻蹒跚,边推车边乞讨,却是人穷志短,丑态百出,所过处众人哄笑。 乡人不管所谓盂兰盆会是周济饿鬼会,还是祈求财神会,或许因为阳世人人想 发财,才让阴世的财神爷来抖抖威风。只是贫富同台,差距毕现,观者感叹人间不平。
殊不知世人 历来“恨人有,笑人无”,富人招人骂,穷人被人讥,两者不能兼容。温笔峰看得感喟万分,连连摇头。
蔡璧宇置身人群,最为紧张,生怕出啥纰漏,上级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庙门前云幡高扬,人山人海,喧哗嘈杂,中间一座升仙台,突兀而立。 人们纷纷议论神僧种种神奇传说。据说,狐言禅师入关静坐,终日无言,与语不答,日饮清水三杯。一日,忽登禅床,戒尺拍案,题诗一首,从此闭目。有人问:“诗在何处?”说话人不屑一顾,大声回答:“贴在墙外,连这都不知!”
蔡璧宇来到墙前,见墙头果然贴着一诗:“削发辞家净六尘,自家难了自家身;众生爱欲无穷事,历经炼狱才识人。释狐言题。”想不到这和尚还会这一手雅事,可他又看穿了哪一个人呢?
蔡璧宇倒要看看这当众升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8-24 19:20:38 最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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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庄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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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30 17:40
采石场冤魂(16)
第十五回 升天台智救僧狐言 虎图山无聊鬼开心
忽然人群涌动,裹着蔡璧宇向升天台前走。原来台下堆起小山似的干柴、冥币、钱镪,狐言禅师端坐台上,众小和尚围着击钹敲馨,诵往生经咒。一和尚举火把站一边,只等经咒念完,即时点火。人们纷纷跪下 ,顶礼膜拜,圣僧真仙人,功德圆满,不恋红尘,不带分毫,就这样升天。也有人表示疑惑:怎么可以把人活活烧死?怎么没人出来管一管啊!
突然人群发一声喊,原来干柴已经点燃,烈焰熊熊腾空而起。那火舌舔着枯叶败枝,噼啪作响,迅速蔓延,晚风席地卷起,火借风势,瞬时映红半天, 眼见火舌已在亲吻狐言和尚皂衣,狐言禅师垂眉闭目,任凭火烤,纹丝不动,恰似睡着了一般。
人群 在向这边涌来,如不立即救出和尚,怕要出大祸;但烈火 救人,谈何容易, 无从下手,蔡璧宇只是干焦急 。
此时鬼戏 行经庙前,看鬼戏的,看圣僧升天的,人群涌动,热闹非凡。蔡璧宇见鬼官小孩骑马走过身旁,急中生智,随手 扯过他肩头 白布,对着庙前旗杆随手一扔,白布缠住旗杆刁斗。《水浒传》一白单八将之一没羽箭张清那一手本领是他从小练就的,因为这手功夫庙会上他认出师叔白桂亭 。后来,当上警察,没羽箭本领令他枪法奇准。没想到多日没用的功夫,这时 派上用场 。
他纵身荡起,如黑色飞燕般掠过火堆。一手握布,一手抱起和尚,一股轻烟似的轻轻飞进寺庙。
人 们只觉得眼前白练一闪,犹如游龙啸天,巨蟒窜洞,由此带起的火苗上窜数丈高,燃着的柴火 似流星雨般向上撒去,骤然照亮半个天空,接着往拥堵的人群头顶洒落。有人被火炙得哇哇直叫,大家纷纷逃散。一时局面大乱。那队演鬼戏的大头鬼、小头鬼、贪财鬼、吝啬鬼、色鬼酒鬼、赌鬼烟鬼们以为真的到了阎王殿,抱着头,叫着“妈”,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急急四散逃开 。
火势渐渐熄灭。纠察、和尚同时围了上来,却不见任何人影。
蔡璧宇往庙门台阶上一站,大声说:“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啦?打!坏了圣僧升天大事。打。”有人喊。
纠察、和尚 蜂拥而上,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奋。
蔡璧宇看看众怒难犯,不能硬拼,稍作思量,诈说:“何县长知道这里举办重大佛事,临时决定 参加,怕错过圣僧升天的大事,叫我打前站。”
众人听说何县长要来,一时安静下来。蔡璧宇欲扶起狐言大师,狐言却软软地瘫了下去。蔡璧宇大声说:“何县长傍晚才到,暂请圣僧休息,升天佛事待何县长到后由何县长 定夺 !”
蔡璧宇知道,建庙开发旅游区是何县长亲自抓的大事,不能有半点闪失,可是,眼看将发生白日焚人惨剧,作为一个负责这里治安的警察,不得不挺身而出。至于狐仙功德圆满之类的鬼话,他是不信的。他也不信盂兰盆会的组织者晏董会愚蠢到信这鬼话。但是,狐言为什么要闭关?又为什么要当众自焚?疑窦重重。
现在蔡璧宇看到和尚坐在地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如纸,攒眉坠泪,满面悲切。略一思量,心中明白。上前一扣和尚手腕,搭上脉搏,更确信自己猜测不错。
蔡璧宇正在冥思苦索应对办法,斜 剌里跳上一个人来。
来人正是会拳脚功夫的骆祥林。此时他尚未成为晏董的得力助手,只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在盂兰盆会上看热闹,因见小警察蔡璧宇一人镇住众多纠察和尚,鹤立鸡群,出尽风头,心中不爽,也想在众人面前显摆显摆,扎扎台型,显显威风。
蔡璧宇见来者虎背熊腰,高过自己一个头,轻轻一跃,稳稳站在台阶上,知道来人功夫了得。自己虽说练过几手,自从当上警察,佩上手枪,心思放在习练枪法上,功夫早就撂下,如果动起手来,势相颉颃,纠缠下去,恐难取胜,救人之事不容旁生枝节。
他眉头一皱,迎面上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对他作了一揖。骆祥林听了,从台阶上跳下,扬长而去。
原来蔡璧宇对骆祥林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趟进这浑水,可是要判刑的。与法律作对,得不偿失啊!”
此事本就与己无利害关系,蔡璧宇的一揖 在众人面前给足他 面子,骆祥林当然见好就收。
何县长何等精明之人,虽说举行盂兰盆会对打响虎图山旅游品牌有极大好处,盂兰盆会影响越大,开发虎图山旅游区第一炮越成功。可是,这种焚烧活人的野蛮做法,他是竭力反对的。他 多次找晏董谈话,要他停止这种违法行经。晏董当即也答应不搞这个佛事,但看样子有点不以为然。瓜田李下,何县长怎么会出席这种宣扬迷信的活动呢?蔡警官只是事到临头,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抬出何县长,施缓兵之计罢了。
蔡璧宇抱着狐言和尚走出寺庙,看和尚昏昏沉沉,口不能言。和尚被人灌了迷魂药,活生生放到火堆上 烧死,这明显是一桩刑事案件。他把案子报到局里,不知为什么就没有了下文。
被蔡璧宇一搅,圣僧升天的佛事 黄了。可虎图山盂兰盆会佛事却空前成功。
温笔峰写了一篇极其精彩的报道,到了编辑那里,却把警察烈火救和尚那一大段全删了,到报上仅剩下几十字的短小消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删,反而给虎图山做了广告。 人们纷纷传说 狐图寺仙狐 升天 盛事。有人说,只见一条白龙从天而降,狐仙化一道黑烟,跨上白龙背,腾空而起,乘着烈焰,飞往天庭,那龙还在旗杆刁斗上撞了一撞,至今留下刁斗歪斜痕迹。更有甚者,竟看见天空彩云翻飞,仙鹤翱翔, 南天门大开,天神迎出天庭,把狐仙接了进去,还有人说此时闻到漫天幽香 ,令人神清气爽,将来必定 延年增寿。还有的补充说,他亲耳听见当时仙乐齐鸣,曲乐悠扬。
有人怀疑说:“那报上为什么不登啊?”
此言立即遭到众人反驳:“现在的报纸怎么会登这种消息,除非主编不想活了。”看来平头百姓毕竟比书呆子温笔峰略胜一筹。
说得没有在场的人悔青了肠子,恨不得时光倒转,好重现虎图山盂兰盆会盛况,自己加入其中。更有许多人当即爬上火车,打开地图,查找去虎图山的路径,一瞻盛事遗迹。碰见车上的人却极不识相,冷冷说:“全国风景名胜我都熟悉,哪里冒出个虎图山,现在假冒伪劣不要太多,别上了人家的当!”
此事越传越神,晏董听 后,马上命人在 升天台原址,建造玉龙盘柱 ,一柱擎天,作为一大景观, 永久纪念,引得游人纷纷驻足。又组织文人编写《虎图山传奇》一书,放在寺庙内,说是此书经升天狐仙圣僧开光,买上一本,既可祛邪护身,又可阅读消遣。书籍竟然出奇好销,凡到虎图山旅游的都不嫌书价昂贵,纷纷购买,人手一册。到后来,虎图山山道上厕所里但凡见纸屑 ,不用细看便知是从此书撕下游人擦屁股的。对着盘龙玉柱烧香膜拜的人,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虎图山乡人似 老鼠掉进米缸里,可开了眼界了。来旅游的好像都 身缠万贯 ,出手大方,百儿几十的 不放在眼里。开始时,虎图山人 采些山货、地产,赚几个辛苦钱。后来见这些城里人 不识货物贵贱好坏,好糊弄,便随手从山野路边采摘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稍作加工,充作山货,奇怪的是价钱开得越高,越容易出手。越说假话,生意做得越成功。于是,慢慢的,在游客们的引导下,山里人学会了“做生意”。他们说,生意是要“做”出来的,就是把坏的做成好的,假的做成真的,常见的做成稀罕的,总之,这个做成那个,一做,生意就有了。白天他们做生意,晚上他们对着油灯笑歪了嘴数钱。
山里人觉得这个世界变得精彩起来,不再只是黄的泥土蓝的天,绿的果树石缝里站,山间小路 门前 溪,孵孵太阳 把眼眯,还有扑克牌、麻将、女人、打架、抽烟、喝酒……果树算个啥,砍了就砍了,至于其他树木,要它干什么?你说造房作梁 ?用水泥不是更好看更牢固!
虎图山区旅游发展了,电力却还没有进山,无论当地百姓,还是游客,一到晚上,就只能关在屋里。特别是当地乡里人,钱多了, 时间也多起来了。过去乡里人 早起早睡,那是为了忙农活,现在早起干什么?路上又没有等着你捡的钱,人家游客要睡到日上三杆,才起身往外掏钱呢。起得晚了,睡也晚了,多出这一大块时间干什么呢?真无聊啊。
奇怪,从来不懂无聊为何物的 乡里人,现在竟时时同它为伴!
晏林三家搬下山,住进晏董的草屋里。那草屋原是羊圈,窗户没有一扇,阴暗又潮湿,刺鼻的羊膻臭尚未飘净。原以为避过鬼怪,便可搬回老家,想不到,老家被拆掉,改建成狐图庙。一家子无可奈何,还要受晏董女人的气,不时埋怨连房租都不付,似乎占尽了他们的便宜 。
晏林三是个要强的人,夫妻俩千方百计赚钱,想赶快建屋,搬出另住。不多久, 女人怨累交加 ,竟然病倒 。
晏林三有个姐姐晏 琳妮嫁在附近村民家。这天,听说嫂子病了,等不及丈夫同行,独自一人匆匆回家。
时已入夜,缺月微明。走到半山腰,忽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见一人急急追来。劫财还是劫色?旷野之中,人无一个,呼救无用,如何是好?见道旁无患子树下有一古冢,便躲了进去。
看那人追到附近,东张西望,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知道遇到歹人了。急中生智,取下头上的簪叉耳环,弄乱头发,解下围巾,系在颈间,作绳索状,抓把泥土抹在脸上,悄悄坐到山道边。待那人走近,她披发吐舌,瞪目直视,举手相招。那人一见 ,遇见了脸色惨白的吊死鬼,吓得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晏琳妮狂奔回家,弟弟晏林三大骇,忙问缘故。姐姐把经过一说,一家人笑得前仰后翻。第二天晏林三准备报案,邻居从山上下来,告诉他们,昨晚山上一个迷路的游客遇上吊死鬼,急救送进县医院去了。
山里的消息传得快,晏林三家的事不几天便传到四邻八乡。
乡里人听了乐得哈哈大笑。山里人黑灯瞎火走走夜路,没有什么了不起,可城里人不行,实在胆小可欺。笑过之后,得到启发,便生出恶作剧来,夜晚多余的时间也 得以 充分利用,“无聊”也便渐渐远离乡里人。从此,虎图山每到晚上,东也有鬼,西也出怪,妖魔鬼怪越来越多,满世界跑的都是鬼……
温笔峰听晏碧螺说完,哈哈大笑:“怪不得 山林里阴风浓重,鬼怪众多。这么说来这里的鬼怪不害人,只是开开玩笑,那也无伤大雅。”
晏碧螺说:“开始,乡里人以为装鬼好玩,可是日子一长,性质就变了。你想,黑黝黝的野地里,突然跳出一个鬼来,你丢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跑。那 装 鬼的人,见了地上的东西,会捡起来追着喊。嗨,你掉了东西啦?我想你即使想取回东西,也不敢啊。那鬼轻而易举把东西占为己有,回家还要当众炫耀,嘲笑城里人无用。你看,怕鬼的城里人教会 了乡里人诸如 此类不劳而获的 方法。 装鬼抢夺钱财风行,山里阴风能不浓重? ”
蔡璧宇为了维护这里的治安,忙着到处抓鬼。可抓到又能怎样?人家说,我既不偷,又不抢,只是闹着玩玩。抓不到证据,只能教育几句也就放了。
游客不甘心白受恐吓愚弄,到处投诉,有的带了一些阴气回去,躺倒生病,竟递状纸,向虎图旅游公司索赔。弄得天下沸沸扬扬,游客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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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庄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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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9-6 18:58
采石场冤魂(17)
第十六回 女侠说故事精彩纷呈 警察解疑难当机立断
温笔峰听了晏碧螺说的故事,对蔡璧宇的聪明机智连连称赞:“你师兄太聪明了,火中救人竟然如此轻而易举,这样的人,学武功必定胜人一筹。”
白桂亭连连摇头:“这小子,根本不把我的本领放在眼里。可惜浪费了 人才。”
晏碧螺笑着说:“师父把自己的武功看作天下至宝,殊不知天下有多少令人心仪之事。我师兄一心扑到警察工作上,在警界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晏碧螺的话触动温笔峰的新闻神经,他饶有兴趣地追问:“他是中国福尔摩斯,还是现代霍桑狄成杰啊?”
晏碧螺说,蔡璧宇即不能像福尔摩斯那样 做做实验,条分缕析;也不能像狄成杰那样坐而论道,详细调查。他是片警,乡里打架,吵闹,偷盗什么的,报到他那里,他必须当机立断,当场解决。否则看似芝麻小事,可能立马酿成人命大案。福尔摩斯、霍桑、狄成杰们破一个案子,左分析右论证,费尽周折。从这点看,璧宇师兄还要比他们略胜一筹。谓予不信,听我略举几例。
自从狐图寺盂兰盆会热闹一场,烧香拜佛,算命卜卦也热闹起来。生男生女要问菩萨,动土建屋要卜卦,嫁女娶媳要看八字。
有家人家新建屋宇,外出一天,说是避回煞。待到回家, 却见院中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是寺里的和尚,一个是谁,却不认识。消息传出,立即引起轰动。大家都说,幸亏这家人回避在外,鬼神找来别人替代,逃过一劫。
有人提醒说,应该好好谢谢算命先生,要不是算命先生算得准,岂不全家遭殃 。
正当这家人忙着寻找恩人时,恩人的家属找上门来。 原来那个死者竟然就是算命先生,原 是邻村一个残疾人,家人见他整夜不归,竟被这里人家做了替代,于是聚集五六个后生拿了扁担铁锹,气势汹汹 要求赔偿人命损失。
人又不是这家人家打死的,这家人 当然不服,于是恩人顷刻变成仇家。两家对峙,一场战争爆发在即。
此时,蔡璧宇得报,赶到现场。一案两命,是谁杀死了这两个人?蔡璧宇如何破这个重大 命案?如不立破此案,言语稍有不慎,引发两家争斗,局面如何收拾?
两家围住警察争 说各自 理由,院子里围满观看人群,两个死尸被人拖在墙角。乡人不懂保护现场,要想从现场中寻找线索,那是天方夜谭。
蔡璧宇默默听完两家数说,先安定两家情绪,拍胸脯保证公平断案。他指着地上的死尸问:“这人平时做什么生意?”他知道,自开发虎图山旅游,本地人大多做生意。
死尸的家人回答:“残疾人,瞎子,能做什么?庙会上算算命,卜个卦。”
蔡璧宇又问新屋主人:“你 找他算过命? 你把那天算命经过给我说说!”
那天,他刚造好新居,心里高兴,去寺庙前找瞎子算命。瞎子说,今天正是煞日,不宜迁居,需到东南方向五里外避煞,第二天,日上三竿,阳气旺盛,方可进新家。
当时旁边有人极力称赞这个瞎子算命灵验,说自己流年不利,烦恼缠身,瞎子算他择日落发为僧,进了空门,便会一生顺利。如今确实一帆风顺,事事称心如意。
刚开始,他听瞎子说 回煞之类的话,坏了自己建成新屋的好心情,很恼怒,听了旁边人的话,觉得算命实话直说,算凶不算吉,原该如此,便摸了两张十元的钱币,扔给瞎子。回家想想,又觉得瞎子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还是小心为好,就带了全家上亲戚家去住了一夜,想不到新屋真的遇煞,死了两条人命。
蔡璧宇要他仔细看看,算命时的旁边人是不是这个死了的和尚?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肯定地说“是”。
蔡璧宇当即解开大家的疑惑 说,这个瞎子只坏了一只眼睛,是个惯偷,白天做嘴皮子生意,晚上做没本钱生意。说回煞,实际是吓唬你,让你不敢住在家里,他 晚上趁机 偷窃。那和尚落发前也是盗贼,做和尚气闷 多日,手痒痒,想找户人家活动活动。这天正巧碰到你算命,又听瞎子要你避回煞,他不知道瞎子用意,当晚跟踪而来, 逾墙而入,开箧攫物,适瞎子伪装煞神,带鬼面具,披头散发,鬼声呜呜,开门而入。和尚惶遽避出,两人相撞,彼此以为对方是真回煞。皆惊而失魂,对扑于地,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两人就这么活活吓死了。
蔡璧宇从墙角捡起一张面具,举起说:“这个瞎子,我已经盯了他好长时间 ,你们看,他就是戴 这个,装鬼吓唬人的。”
死者家属知道瞎子的平时为人,见警察说破,觉得脸面扫尽,灰溜溜走了。一场战争就此平息。
温笔峰听晏碧螺讲完,直喊过瘾,急速往小本子上记录着,像听 《聊 斋志异》故事 一样,正是日后创作的好素材。
晏碧螺见温笔峰听得开心,记得起劲,便 说,还有更好听的呢。接着又说了一个故事。
晏林三不日搬出晏董家,他住惯了无邻山居,不愿挤在晏家。如此折腾,妻子病重,不久咽气。他走告岳家,妻家父母兄弟 驰往奔丧。一同到家,却见床上躺着一个死道士。
晏林三惊讶万分,来去才半天时间,自己老婆怎么就变成道士了?妻家人当然不肯罢休,追着晏林三就打,说他害了妻子,来糊弄他们。晏林三一路狂奔,正巧半路遇见蔡璧宇。蔡璧宇 与他们一同来到晏林三家。
这次现场没有大的破坏。蔡璧宇叮嘱大家不要走进房门,他一人验视床上道士,见床上被褥乱作一团,道士衣衫不整,仰躺于上,后脑为砖石所伤,鲜血模糊,面色未变,气息全无,显然死亡时间不长。身下一片湿漉。他凑近闻闻,一股腥味,不是尿迹,心中便有几分 明白。
他走出房间,把一家人叫进堂屋,问晏林 三, 家中是否丢了什么东西。晏林三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回答,没有少东西,却在桌子上发现多了一叠钱。
蔡璧宇说:“你妻子未死,现在正和狐言和尚迷失在八卦迷魂阵里,你马上追去,可能还追得上。”
此话一出,在场人们大吃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警察也成了算命先生?蔡璧宇见大家疑疑惑惑,没有动身,大喝一声:“晏林三,你还要不要老婆?还不追去!”
晏林三同众人追到墓地,果真 见狐言和尚拖着自己老婆,在墓地里迷迷糊糊兜圈子。
晏碧螺说到这里,问温笔峰:“你看这个案子破得神不神?”
温笔峰瞪着双眼,疑惑不解地说:“怎么可能,狐言和尚不是失踪了吗?蔡璧宇怎么算出来的?”
晏碧螺同蔡璧霜哈哈大笑,蔡璧霜说:“真是书呆子,你 当我弟弟是算命的瞎子啊?”此话一出,温笔峰方才知道,蔡璧宇和蔡璧霜原来是姐弟俩。他讪讪说:“真神了,他到底怎么知道的呢?”
晏碧螺说,自从盂兰盆会上救下狐言,蔡璧宇一时不能带走他。狐言又被晏董手下关押了起来。蔡璧宇密切注意着事态 发展。
今天,突然得知 狐言被他过去的一个同道救了。那个同道正是道士打扮。两人一路逃跑,走过晏林三家,饥饿难忍,见门反锁,知道无人,即撬门而入。两人见床上躺着一人,衣服崭新,便剥下衣裳,打包 盗走。道士见 赤裸裸的女体横陈眼前,不觉心跳加快,轻轻抚摸 ,温如软玉。道士淫心大发,不顾狐言反对,奸淫女尸。
那女尸经道士几经颠覆,竟然汗如雨下,微睁星眸,嘤然醒来。道士兴起,欲迭淫之。狐言大怒,捡起石头,砸向道士后脑,将道士尸体丢弃床上,把包中衣服扔给女人,令她穿上,拖着她往外跑。女人不从,狐言用菜刀架着她脖子,说:“走不走?不走,那道士就是你的榜样。是我救了你生命,没有我,你早就进棺材。跟我走,我有好多好多钱。”
他翻开手里包袱,拿出一叠钱,晃了晃,抽出一叠,放在桌上,说:“给你丈夫,算我从他手里买了你。”女人没有办法,被他拖了出去。
蔡璧宇见床被皱乱,上有一滩精液,又见道士衣不蔽体,下身裸露,联系狐言和道士逃跑路线,顿时心中把线索串联了起来,断言女人被狐言挟持,估计尚未走远,命晏林三追了上去。果然把人追了回来。晏林三喜极而泣,对着蔡璧宇拜了下去。
狐言“历尽炼狱才识人”,识穿了晏董,却逃不出晏董的手;识穿了道士,却把自己送进了 监狱,因果报偿,世事难料。
温笔峰埋头一阵捷书,口中说:“妙极,妙极!如此神速破案,福尔摩斯、霍桑、狄成杰如何能及?还有吗?还有吗?”
晏碧螺说:“师兄的故事太多,要说怕一时说不完。我捡简单的说。”
她又说了一个故事。过去迷魂村有户姓肖的人家,父女两人。父亲作恶多端,仗着浑身蛮力,常常欺负左邻右舍,肖姑娘长得又胖又丑,长大成人竟无媒人上门 ,只得待字闺中。乡里人规矩,女孩二十未嫁,那是要招人耻笑的。可这肖姑娘二十五岁,还未有人看上她,倒不是嫌她丑,实是没人敢招惹他父亲。
肖姑娘忍不住寂寞,一来二去,和同村中年男子有妇之夫勾搭上了,三不时叫他上门宿奸。那男子也时时拎了酒瓶酒菜,陪肖姑娘父亲聊天喝酒,高兴了便留下住宿。在乡里,邻居间喝酒聊天,那是很平常的事,可宿奸却犯了大忌。
时间一长,那男人的老婆发觉,上门告诫肖姑娘,不要做缺德事,破坏别人家庭,并且把老公看得牢牢的。那男子也只是尝个新鲜,日子长了,对肖姑娘也失去了兴趣,不愿继续来往。
这下一个少了酒肉,一个少了球肉, 肖姑娘父女恼怒万分,两人撕下脸皮,找上门去,说是那家男人强奸肖姑娘。搞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是否强奸这种事,发生在两个人当中,又没有一个旁证,空口无凭,谁人说得清楚?
村里人不敢得罪肖家,没人敢出头说话,只是暗暗责怪中年男子,这种人家避之尚恐不及,自己沾惹,自己倒霉。肖家父女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说要赔偿费数万,否则公安局里见,今天且把他家里家外打个稀烂,消消气再说。
正当吵得不可开交,蔡璧宇上去 劝了一句糊涂话,立即风平浪静。
蔡璧宇劝肖家父女说:“算啦算啦,乡里乡亲的,就强奸一次,大家不要计较啦!”
肖姑娘大怒,高喊:“什么,什么,来往了半年多,怎么可能只有一次!”
在场的乡里人轰然大笑:“那里来强奸来往半年多的?”
肖姑娘父亲赶紧拉着女儿回家去。
晏碧螺说到后来,自己倒在蔡璧霜怀里笑得直叫妈。
温笔峰也笑得忘了记录:“如此劝架,如此一句糊涂话破 案 ,世间奇事,世间奇事,福尔摩斯何曾做得到,狄成杰也办不到啊。”他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我知道了,那狐云和尚听到斥责他骗人钱财的仙狐话语,一定是蔡璧宇装扮的,令他不敢欺骗百姓。”
晏碧螺称赞说:“书呆子好聪明!”
白桂亭笑骂道:“死妮子胡说八道,疯疯癫癫,看你同肖家姑娘一样,嫁不出去!”
蔡璧霜笑说:“事情一点不假。只是今天就这样一直听小燕子说故事,早饭也不吃了么?这不浪费了我和小燕子一早晨做早饭的时间。”
白梨树下,摆上了餐桌。
作者:
冲动一时
时间:
2009-9-6 21:54
见LZ对文字这么用心用功,却回复甚少,于心不忍。
建议LZ去起点或者其他专业小说网发布此文,想必那里不会出现质疑版主评论的不正常现象,对LZ自身的发展来说,甚是需要。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9-7 12:29
被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太可怜了。谢谢你的同情,令人觉得人间自有温情在。不过,我有的是阿桂先生的精神,5000多人次在关注着这篇作文呢!太高兴啦,比面对面说给人听,一个人关注要大五千倍!我很满足了,很开心了。为了这么多人次的关注,我用心写也值得啊!
当然,私下里也有点遗憾的,那就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提出一点批评,甚至谩骂,或好意说说应该如何写下去 。我有点摸着石子过河 ,黑夜里买拳头的感觉。
在这里,有好多写作高手,我在一边写一边向他们学。
我对挂在这里的文章,不成熟的看法是:文采好,而立点不高。我也一样,却缺文采,想写得深一点,做不到。心有余力不足。
还有,敬请作者文章打出后,多看几遍,把错字别字减到自己能力的最大限度,当然,你无此能力,也没有办法,只怪你水平有限。这是对读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尊重。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9-13 19:35
采石场冤魂(18)
第十七回 何力侃侃陷会海 晏董唯唯进县衙
晏董借鬼怪 创业 ,如今又因鬼怪走入困境,于是带了一笔钱,进县城向何力讨教办法。此时何力因开发旅游区,发展经济有政绩,上级考虑提升他。
何力升迁路上有两只拦路虎。一个是旅游局局长,三十六岁的尹杰。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要文化有文化,要口才有口才,完全符合中央的“四有”接班人条件。省委组织部长曾当着何力的面,拍着他的肩膀称赞说:“年轻有为啊,小伙子,好好干。”这次虎图山旅游区开发成功,更是给了尹杰升迁一个理由。提升了尹杰,当然就轮不到 何力,这是明摆着的事。
另一个是公安局长孙福根。此人虽说年龄已到,提升无望,却是老奸巨猾,自己老农出身,却最是看不惯高干后代,事事盯住“八旗子弟”。他自己提拔任用的也是一些像徐明这样的粗人。现在游客们投诉虎图山,说虎图山旅游秩序 糟糕,要求赔偿。自己不设法管理,却 抓住这一点,天天向上面数 说县里开发旅游败坏了纯朴民风,破坏自然和谐,一,二,三,四,五……还搞了十条新旧对照。竭力夸大阴暗面,往何力脸上抹黑。
两个人形成如此局面,一大半的责任在自己。尹杰还是自己看中,自己亲手提拔的。当年他 不过是个青年外语教师,几次视察虎图山都由他陪同,热情,活跃,挺会说话,伺候得十分周到。要开发旅游区,何力手头正缺乏人手,一高兴,便把他给提了上来。想不到他的气候形成竟然这么快。
前一段时间,何力为开发虎图山旅游区,陷进文山会海,无暇顾及。县直部门的头头找他回报工作,找不到,做了工作,成绩汇报不上去,只好写简报。其他部门仿效,也编简报。为了显示自己成绩,简报越编越多,天天编,天天如雪片似的往他桌子上送,简直“狂轰滥炸”。有的部门 把一个月的简报胡乱抽几份,编成报纸模样,称为“内刊”。到后来竟然公开设立编辑室,封了几个写几个 字要憋几天 的人,当什么总编、社长、编审。此风一开,其他部门学样,发展迅速,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文山越堆越高。不看吧,不能了解下情,怕开口就犯官僚主义;看吧,一是看不过来,二是大多官样文章,千篇一律,瘦得像个瘪三,实在看不下去。搞得何力头都大了。
何力召开 会议,讲 开发虎图山的重要性、必要性,讲开发虎图山的历史机遇和挑战,讲发展经济和人民利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密切关系。何力侃侃而谈,会议一开就是二三小时,下面层层转达,条条线线开下去,经济建设为中心,哪一个头头敢不参加?哪一个部门敢不开?为说明重视,领导一定到场,到场一定讲话。讲话一定 学习何县长。如此一来,头头们一天至少要开两三个会,会议散了,也就下班了。何力忙得脚举起来都应付不过来,哪来心思管旁的事。忙虽然忙, 心情却十分舒畅,这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干社会主义!
尹杰背后笑 他是“华威先生”。华威先生 管国民党假抗战,真夺权。他管的是富民利民的好事,这尹杰半瓶子醋,晃荡什么?何力听了只是笑笑。草根孙福根追着问:“华威是谁?”他不知道华威先生是作家张天翼笔下小说中的人物,还以为是什么外国名人,尹杰在拍马屁呢。其实,这时尹杰已经显露出对自己的不敬,可惜当时自己没有往心上去。
至于孙福根,何力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一时却没有办法下手。
七月一日他带了妻儿去省城给杨毅叔叔拜寿。叔叔的生日到底那一天,早已无从考证,参加革命时为了表示对党忠心,便把党的生日作为自己的生日了。如今叔叔 九十高龄了,思维迟钝,对什么都糊糊涂涂的,唯 独对何力的“进步”十分清醒。他喃喃地说:“阿力啊,不能总在原地踏步啊,要努力进步啊!”谁都知道何力在县长任上已经十二年,他的话弄得何力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人在仕途谁不想“进步”?可这进步又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天时、地利、人和,缺了哪个都不行啊!政绩,民意,考察,关口多着呢。就像现在,何力顺风顺水,希望在即,料不到却有这两个人横插一杠,令人头疼。此两人搞得何力焦头烂额,心力憔悴。
这天,他在办公室里踱方步,想应对之策。手下通报,晏董求见。何力灵机一动,觉得手中有了一着妙棋。这着棋子运用得当,全盘皆活,胜利在握。可这着棋子并非十全十美。从晏董除掉狐言和尚,可知其 心狠手辣,无所顾忌,是把好手。但他 有时又阳奉阴违,口是心非。令人不得不防。晏董好比一只狮子,自己好比驯兽师,狮子驯好了,能演一台好戏,驯不好,可能伤了自己。何力决心孤注一掷,通知接见。
晏董第一次踏进县长办公室,简直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新鲜。一百多平米的大房间,中央一张床一样大的老板桌,桌上文房四宝整洁有序,一面小小的国旗不时提醒人们,坐在老板桌后的人在代表谁说话。背后一长排书橱,都是二三块砖厚的精装书。当县长真不简单!如果晏董自己来看书,仅一本至少看一年,那么多书看到猴年马月啊?红木的玻璃橱门擦拭得星尘不沾,闪着光亮,照得见人影。何力那把宽大的坐椅旁,竖着一面国旗,不知是谁折叠,五颗星星完全 显露在外面,县长的头影正巧落在那颗最大的星星上,使得县长更显得威严。左边墙上挂着两张地图,一张世界地图,一张本县地图。墙的一角放了一圈沙发,沙发中央一张玻璃茶几。
何力刚让晏董坐下,就有人进来给他倒上一杯茶。那时间掐算得分秒不差,可见县长对手下要求严格,训练有素。何力挥挥手,那人走出门,轻轻把门带上 。
何力随手在烟罐里抽一支烟,也递给晏董一支。晏董一看,哇,中华烟!
晏董坐在墙角,顿时感到自己在屋子里显得 十分渺小。他尚未开口说话,心中已经感叹不已:有朝一日自己能拥有这样一套办公室,即使享受一天,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现在事业刚刚起步,甚至可以说尚未起步,今后发展如何,全在对面这个县太爷手里。初次在办公室见面,完全不同于以前路边道旁的闲聊,晏董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尚未摸清他喜好脾性 ,自己得小心应付。
他悄悄把纸包的三万元钱放在桌上,这是他辛苦一个多月所得的三分之一,很心痛,但为了今后 ,只能忍痛割爱。他安慰自己:譬如县长当明星给狐图寺做广告,没有县长的题词,赚不了这么多钱。
何力瞄了下纸包,没说话。这是策略,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晏董说,何县长抓 全县经济建设成绩卓著,现在虎图山旅游事业蓬蓬勃勃,欣欣向荣。县长为狐图寺题词,更打响了虎图山风景区品牌,狐图寺的名声跟在县长身后走向全国。全国都知道有个风景名胜区是何力县长抓的典型。不久我们要向联合国申请人类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区,把虎图山品牌打到世界上去。现在老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谁不感谢何县长,谁不说何县长好。
晏董虽说只有初中文化水平,说起话来,却一套连着一套,绝对不比整天耍嘴皮子的电视台主持人差,颂歌赛过神仙乐,几句话说得县太爷有点飘飘然,晕淘淘 。
何力赶紧收摄心神, 极力冷静下来。他打断晏董的颂歌,说:“听说景区开幕式上发生了几件事?”
晏董笑笑:“一切正常,热闹极了,非常成功。”
何力随手拿起桌上一张纸,扔到他面前,沉下脸:“你看看,这是什么?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了。你背着我还搞升天台,狐言和尚哪里去了?嗯?”
晏董拿起纸,那是公安局的一份通报,上面详细记录着晏董他们软禁狐言,麻醉焚烧和尚的经过。他的手颤抖了,额上冷汗滴湿了桌子。他后悔撞上门来,让他不费力气,逮个正着。一个多月赚了十万,够了,还追求什么发展!
何力缓缓说:“这可是刑事案件,报到检察院,没有客气,立即批捕,判刑。”见欲纵故擒的策略起了作用,晏董已被镇住,便转了口气,接着说“我看着乡亲们日子一天一天好过,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听说最近山里经常出现妖魔鬼怪,扰得人心惶惶。游客少了许多。你相信真的有鬼吗?”
“我,我……”晏董还陷在惶恐中,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那里真的有鬼吗?”
晏董喃喃说:“那是人们无聊装着玩的。”
何力说:“有人装鬼抢钱,扰乱社会治安,我们公安局孙局长为此多次被市里批评。你们赚钱,孙局长替你们扛木梢,多冤。再这样下去,旅游区非垮了不可。”
他当然不能眼看自己的政绩倒台。他一面心中痛骂不知好歹的乡巴佬,无事生非,弄出许多鬼怪来;一面盘算着通过省城的老领导老战友千方百计要把电力输进山里。
何力对晏董说,输电下乡,这是中央早就定的方针,你不来, 电线也会拉进山里的。如果乡里有了电,趁着现在上面高喊家电下乡,你可以搞一批电视机进山,做成了生意,你赚一笔钱,为以后创办实业打好基础;也为乡亲们做了好事,让大家看个新鲜。晚上有了电视看,就别再无聊得装鬼,去害人。
有没有电视看,装不装鬼,关我屁事;再赚一大笔钱,创办实业,这才是我要做的。电力进山,办什么事都方便。今后办什么实业呢?何力一席话说得晏董抓耳挠腮,心痒难熬,满胸脯油煎般翻腾,恨不得立即跳进商海 ,划动双手,赚它个盆满钵满。
何力说:“钱肯定让你赚,但是你一定不能背着我搞小动作,叫你不要搞和尚升天,你就不能搞和尚上天。否则,哼,哼……现在你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和旅游局尹杰局长搞好关系。他不派旅游团来,你哪里来赚钱?至于用什么方法,走怎样的路子,我不管,但要及时汇报我知道。如果能使他听你的,那就更好了。第二件事就是去好好慰问慰问公安局孙局长,让他明白发展旅游区经济,大家都有好处。你总不能让他白替你们受气吧。”
何力把晏董送出大门,把他送的一包东西丢了出去,说:“以后有事没事多来跑跑, 这种东西害死人,千万别拿来害我!”
晏董这次进县政府,什么要求都没有说。何力已把他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并且把他以后的路安排得妥妥帖帖。他从心底里佩服县长,厉害,何县长看穿到人的心里去了,厉害!
何力最后的那几句话却给晏董出了一个难题。晏董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今天能来见县长,那是因为在开发旅游区时,从建庙到开盂兰盆会打出虎图山旅游品牌,为何力立了大功,由此两人相识,并且相熟。他要见尹杰和孙福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上衙门去, 局长绝对不会露面,你能见到信访办工作人 员已是上上大吉,搞得不巧,大门也不让你迈进一步。古时衙门口还有一面鼓,你拼着身体受苦,上去敲几下,老爷们不得不见见你。现在时代进步了,大家平等了,你要见他,他为什么一定要见你?你有事要办,局长就没事了?为人民服务,为你一个人服务啊?如果和局长老相识,还好办,到他家里去,见不到他本人,见一见他夫人,总可以吧?问题是晏董从没有见到过他们,不知道局长大人住房朝东朝西,是大是少,怎么见到他们呢?
晏董从县政府出来还没想到这一层,自如春风得意,满怀信心,一心要干一番大事。静下心时他才觉得自己人手太少,无人可以商量。前一阵子还有个狐言说说话,现在找谁去?自己支部里那几个委员都是些七撬八裂的人物,没有一个好东西。庙里的和尚都不是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他猛然想起盂兰盆会上见到的那个骆祥林,跳上台阶,与蔡璧宇对垒,身体矫健,武功高强,虽说虎头蛇尾,那是无人指点,不足为训。听说 赋闲在家,正可找来委以重任。
作者:
清河路凯瑞餐厅
时间:
2009-9-18 17:52
太厉害了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9-20 18:55
采石场冤魂(19)
第十九回 招黑豹晏书记三访 递情书 波斯猫初恋
晏董一心认为骆祥林是可用之材,想招罗到自己麾下。可骆是只白脚的花猫,走千家,晏董几次下山上门都铁将军把门,问左邻右舍,皆说不知。骆上无父母,下无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几天不回家,也无人过问。
晏董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认准了的事,不择手段, 非做到不可,说得好听,这叫毅力;说得不好听,这叫固执。这是成功领导必备的条件之一。就像刘备三请诸葛亮,刘备就是做大事的领导,管你关羽口出怨言,管你张飞要拆茅屋,我就非招到诸葛亮不可。其实回头想一想,没有诸葛老兄,不会有东方亮、欧阳亮,或者其他什么亮?人家魏国没有你那个亮,不是把你蜀国给灭了?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晏董不招到骆祥林就是死不罢休。这一天,他又走下山去。
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院门上仍然挂着一把铁锁,看来这家伙还没有回家。晏董很失望,朝大门缝隙里张望,院子里树没一棵,草没一茎,连个扫把、扁箩之类的日常用具都没有,空空荡荡,毫无踪影。
怎么屋门开着?上几次来没有注意,是不是这家伙 出去不关门?不对,屋里似乎有个人影在移动。晏董一阵惊喜,他回来了?再细细察看,屋里的人影从门口晃了一下,晏董看清楚人影比骆祥林至少矮半个头,穿着暗灰色的衣服,好像乞丐模样。有贼!
晏董轻轻一跃,双手攀住院墙,向上一用力,翻进院子,猫着腰悄悄躲到屋门口,静待贼人出来。
贼人在屋里翻箱倒柜,里屋外屋走到,角角落落翻 遍,还坐下倒水喝,好大胆的贼人,后来竟然在屋里淘米做饭,坐下吃起饭来 。看看时近中午 ,晏董肚中咕咕直叫,诸葛亮未请自到,上 城头唱起了“空城计”。听着贼人吃饭声,他直咽口水,就此走吧,心有不甘;不走吧,饿下去腿也软了。正在晏董进退两难,那贼人一脚跨出屋门,晏董狠狠扑了上去,把贼人扑倒在地,取武松打虎式,牢牢把贼人夹在胯间,举起拳头 打下去。
胯下贼人高声大叫起来:“抓贼啊!抓强盗啊!”
这贼人竟然贼喊抓贼,晏董不觉一怔,胯下也就松了一松,那贼人趁机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两眼直直盯住晏董,扭动着身子挣扎。晏董大吃一惊,原来是个女贼!
女贼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突然停止了叫喊和挣扎,说出一句 令晏董 晕眩的话:“你,你,晏老师……”说完,顺下美丽的眼睛,脸颊绯红,两只手轻轻搭上晏董腰间,微微歪过头去。
晏董盯着那张 嫩嫩白白的圆脸,开足搜索引擎,半天跳出一张稚气纯正的小脸:“你,你是柏思思?啊,毛毛,是你啊!”胯下是宽广的大地,高高的挺拔的山峰,柔柔的平原和草地,他正坐在平坦的青草地上。胯间倏地腾起一股电流,击晕了他。他像浑身被柔柔的云彩包围着, 飘飘忽忽, 晕晕乎乎 ,血液随着云彩的移动,渐渐地,以第一宇宙速度流动起来,身子里一股热劲往下冲,全身力量集中的地方马上要爆炸开来。
身下的女人水蛇似的扭动着,水浪一波又一波,冲刷着男性荷尔蒙的堤岸。他似乎 听到 隐藏在绿茵茵的草丛中的泉水潺潺声,那是召唤他寻幽探秘的声音,巨大的诱惑令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他浑身一激灵,奄然跳起 ,向外奔去。
柏思思笑了。她说:“ 把二十年前的债还给我啊?可你现在是男子汉,我那时是不懂人事的小孩子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服,梳理了头发,走进厨房,打了一盆凉水,拿出屋子,让晏董洗脸。
当两人重新回到屋里,坐下来,晏董脸上依然泛着红晕,尴尬地不敢看柏思思。思思却大大方方地看着晏董。思思说:“晏老师,想不到一别二十多年,你仍然英俊年轻,你可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秘密……”
听见“秘密”两字,晏董脸红 烧到了脖子上。
二十多年前,晏董还是 二十 来岁的小伙子,曾经在镇小学代课,柏思思 是他班上的学生,十一二岁的孩子,发育早,人高大,像个成熟的姑娘。见这个新来的老师腼腆老实,一上课,便噼里啪啦叽里呱啦从头讲到尾,铃声一响,下课就钻进办公室,从不接触学生。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老师好,朦朦胧胧中觉得自己爱上了他,千方百计想接近他,一天见不到就难受得要命。
柏思思决心要接近晏老师,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深 情厚谊 ,听说男女之间传达情意的最好 办法是写情书,可是 只写过请假条的她,不知道这情书怎么写法。上课时,她摊开纸,握着笔,抬头看着滔滔不绝地讲 课的晏老师,他好像对着她一个人,说着绵绵情话,他的手柔柔搂着她的腰,风微微地吹,柳枝轻轻拂在脸上,小河的水 涟漪套着涟漪,画出有趣的花纹。不,还得带上我家的大黑狗,跟在身后,毛茸茸的身子紧紧挨着大腿,痒痒的。男人的脸挨着女人的脸也是这种感觉吧……
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柏思思写下了平生第一封情书——“情假条:晏老师,情真不情假,我要向你表示真情 一天。柏思思。”
晏董拿到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想了半天,把柏思思叫到办公室。柏思思以为情书起了作用,脸红红的,低着头。晏董以为她病了,发高烧糊涂了,把请假条写得乱七八糟。他让她坐在对面,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可能自己没有经验,似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可是,看她的脸像涂了一层胭脂,似乎烧得厉害。
晏董 不放心,却 又不知怎么办。他抬头看看,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柏思思两个人。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妈总是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测试是否发烧。于是,他站起身,走近柏思思,慢慢把头靠过去。
柏思思见晏老师摸摸自己的脸,按按自己的头,动手动脚的,显然是喜欢自己,现在伸着头,慢慢向自己俯下身,好像要吻自己,这一下她 心慌了,这男女一接触,后果难料,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一颗心狂跳起来,险险从喉咙口蹦出来,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地球即将崩溃,就在晏老师的额头即将碰到自己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害怕,猛然跳起来,蹿出了办公室。
晏董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柏思思远去的背影,想了好久,决心 给柏思思好好补课,他教的语文课绝不容许出现连请假条都不会写的 学生,他可不怕有人说他钻牛角尖,说什么“一个大男人钻女人的牛角尖”,说什么“好像所有的老师似乎对错别字都很敏感”。
他想,写一小段文字,里面却有三四个错别字,算学过中国字吗?这样的学生毕业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他们会说,这是哪个傻瓜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啊!那时我的脸往哪儿放呀?
从这天开始, 放学后,柏思思便到晏老师办公室,两人头碰着头,补习 一小时语文。柏思思当然求之不得,一下课,就坐到晏老师对面,装疯卖傻,这也不懂,那也不知,提一些怪问题,逗弄不解风情的小老师。
晏董生在山乡,长在农村,那里摸得透女孩的心思,再说面对这么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朝男女感情这方面想呢?但是,日子一长,两人就变得无话不谈起来。
柏思思告诉晏老师,自己父母已经故世,由舅舅抚养,舅舅姓费,是个石匠,凭一手好手艺,收入不错,多一个人吃饭,原本毫无问题,可舅母心眼小,时时盯紧着她,怕她偷了家里什么东西,或者欺负了小表弟,一见她空下来,不是洗衣就是劈柴,支得她没有一丝空闲。现在每天晚回去一个小时,实在是求之不得。
晏董见她说得可怜,多了一份同情心,也就更加照看柏思思,时不时买一些铅笔文具头饰围巾之类送她,外出春游参观,总给她准备蛋糕点心。柏思思把晏老师给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藏得好好的,这 是晏老师对自己爱情的信物啊, 有一辈子纪念意义呢。
晏董和柏思思一辈子忘不了那一次学校组织的春游。
路边的槐树花开了,树枝间的小鸟跳跃着,鸣唱着,不知哪一位艺术家,用胭脂涂出一片片红花草,用藤黄描绘了一片片油菜花,还点缀了几只蜜蜂嗡嗡嘤嘤地忙碌。鸟儿美妙的鸣叫 、田野幽幽的 花香,一股脑儿送到柏思思心底,她的心醉了,就像喝了醇醇的酒。她一路欢蹦雀跃,生活就是一支歌,一支啁啾的歌。
年轻,这个字眼太美妙了,太令人羡慕了,它是青春、力量和生命的开始,它是一切美的集合体。正因为美,就得有距离,就得有朦胧,就得让人思量着走路。在生活的路上,该走多少步,就得走多少步,想讨便宜,想少走一步,想多占有一点,也许会使人陷入终生难堪。这时候的柏思思就是这样不满足于路上的鸟鸣花香,不满足于同学 的欢声笑语。她看着晏老师跑前跑后,同这个同学说几句,同那个同学聊几句,心中就不是滋味。晏老师管那么多事干吗?应该一刻不离伴随在自己身边才对。
柏思思突然哎呀一声,跌出了队伍。晏董吓了一跳,忙上前问什么原因。
柏思思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下,满脸绯红,摇着头说:“我,我走不了啦!”
晏董问:“肚子疼吗?还是胃疼?喝点水吗?”
柏思思摇着头。晏董 让班长带着队伍先回学校,自己留下陪柏思思。此时他束手无策,抓耳挠腮,不知做什么好。柏思思却暗暗高兴,自己确实遇上尴尬事,想不到的是,竟然创造出这样一个和晏老师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时她更不想早早回学校了。
晏董对柏思思说:“我,我背你走吧!”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背着女性走路,男女的界限让他犹豫不决,但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行人 没有一个,除了背着柏思思,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柏思思几乎高兴得跳起来,脱口而出:“太好,太……太 谢谢你了。”
柏思思双手紧紧地挽着晏董的脖子,脸柔柔的贴着他的颈上,两条腿撑成一个“大”字,小腿向前紧紧箍住晏董的胯,把全身黏胶似的黏在他背上。她第一次感受到贴着男性坚实的肉体,竟然令自己如此心旷神怡,飘飘然的,神仙一般。他一步一步向前跨,背部一耸一耸地摩擦着她的尚未成熟的胸脯。她觉得那是往她体内灌溉着催熟剂,胸脯胀鼓鼓的有点难受,但难受得舒服。
柏思思见晏老师颈项都是汗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把我放下来吧!”
晏董被思思勒住头颈,憋得直喘粗气,腿又被思思缠住,甩不开大步,早就累得浑身酸软。他把她放下,关心地问:“好些了吗?到底哪里不舒服?”
思思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不好意思地说:“我,我,那个那个来了。”
晏董一头雾水:“什么?谁来了?”
思思羞得满脸通红,不知怎么说:“你,你,我的傻老师啊……”低下头咯咯地大笑起来。晏董恍然大悟, 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烦心事 ,问不得的。啊,这姑娘长大了。思思话中一个“傻”字,一点也没让晏董因失去教师的尊严而生气,他从俯视的位子上走下来, 站到了和思思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他为此高兴。
晏董坐在思思身边,侧转身,看着她。白白嫩嫩的脸,淡淡地抹着少女红,两边浅浅的笑靥和弯弯的眉眼似乎永远 带着一丝笑意。颈项下密密细细的茸毛,桃子一样的胸脯,圆润的白玉一般的手臂,晏董突然发现这个小小姑娘,竟出落得仙女一般,忍不住低下头去,想吻一吻她。
思思的心里乐开了花 ,甜蜜蜜的,合上长长的睫毛,等待着,等待着……
正当两人处身天堂的云雾之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好呀,老师和学生在这里乱搞关系!”来人是 调皮鬼韩江南,他在班上是晏董批评的常设靶子,早就怀恨在心,寻思报复。今天见晏老师和柏思思落在队伍后面远远的,便悄悄摸了过来,想不到被他撞了个正着。
韩江南回校添油加醋一传,全校轰动。晏董也就丢了差事。
晏董和柏思思的那个将吻未吻、似吻非吻的吻就成了两个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了二十多年。两人此时想起那个青涩而甜美的初恋,不觉哈哈大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9-20 21:57:26 最后编辑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9-20 19:38
谢谢清河先生阅读拙作。我想,生活大概就是如此吧。 文章并不 厉害,生活比我写的厉害得多多了。我写得兢兢业业,就怕浪费了读者的宝贵时间。
下次用餐一定到贵店。据说烧菜 就像治理一个伟大的国家那样,“治大国如烹小鲜” ,古人都把厨师看得比识几个字的“文人”高得多。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9-20 19:42:01 最后编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9-20 19:43:30 最后编辑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9-20 21:42:47 最后编辑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9-27 18:51
(原创) 采石场冤魂【20】
第十九回 旧情人注入新情谊 波斯猫变为叫春猫
德国诗人海涅写过一首诗,题目叫《教训》:
母蜂对小蜜蜂教训:
“对烛光要分外留心!”
可是,小蜜蜂儿不听
它母亲的教训。
它绕着烛光飞鸣,
绕着它嗡嗡嘤嘤,
不管母亲叫破喉咙:
“小蜜蜂 ,小蜜蜂!”
年轻的血气,疯狂的血气,
扑向那炽热的火势,
扑到火焰之中——
“小蜜蜂,小蜜蜂!”
火焰闪红了一阵,
它在火焰里焚身——
“要留心那些姑娘,
小儿郎!小儿郎!”
柏思思的疯狂初恋毁掉了晏董的教师前程,可是那股初恋的火焰从没有在她心中熄灭,也没有被赶出晏董的心扉,而是被两人深深地埋藏在心的一角,待到春暖花开,小蜜蜂又 奋不顾身,玩弄起火焰来。现在这两只 蜜蜂会不会在火焰的闪红中焚身?
柏思思待晏董梳洗完,一屁股坐到他腿上,说:“你怎么还像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子?还没结婚怎么的?”勾住他的头就吻上去。
太阳已经西斜,给窗棂 涂上一层金黄,映照在思思脸上。晏董看 思思身上虽然没有一件时髦服饰,却掩盖不住她天生丽质,真的是“杨柳腰,芙蓉貌,袅娜东风弄春娇,庞儿旖旎心儿俏。”但是,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晏董有点力不从心 ,扶着思思坐到凳上,告诉她,自己 还没吃饭,肚里空空的,能否先弄点吃的。
不一会儿,思思拿来几个粽子,两个人便边剥粽子边聊。
原来思思和骆祥林虽然没有结婚,却早已睡在一起,只是骆祥林没有正当事做,又不愿意像一般人那样弄个小买卖养家糊口,整天东游西荡,两三天不着家。思思也不是吃得起苦抛头露脸做生意的料,家里没吃的,就回舅舅家。舅舅家的院门正对着黑豹家后门,思思进出懒得开黑豹家前院门,所以晏董每次来,都看到院门关着。
自从这里开辟旅游区,大家忙着赚旅游的钱,舅舅的石匠生意 一落千丈,朝不保夕。哪个女子不爱美?只是处在这样的境地,思思哪里有条件梳妆打扮。她正愁肠百结,不知道今后怎么个了结。现在见晏董来了,当然满心喜欢。
说起和骆祥林的同居生活,思思长长叹了口气,垂下了眼 睑,显露满脸愁容。
晏董笑了笑说:“你们是早恋吧?”想起思思十一二岁就动 了春心,晏董猜想她这样潦倒的生活,十有八九是她对自己的终身太轻率造成的。
思思拧了一把晏董的嘴,说:“同你才早恋呢,都黄昏恋了,等你等得芒草地都干枯了,才找的他,三天两天吵,真不知怎么过下去。”
晏董想,要用好骆祥林,首先得安抚好他的后院。虽说思思的初恋属于自己,对自己有感情,但毕竟二十多年过去,如果 能牢牢攫住思思,令思思死心塌地倒在自己怀里,那也就等于捏住了黑豹。
他毕竟是党支部书记,做思想工作出身的,练就了一张嘴皮子,说起话来一点不打疙楞:“思思,男女两个人结成了夫妻,就成了社会的一个细胞,要想社会健康,它的每一个细胞必须健康。天天吵架的细胞岂不成了癌细胞,成了社会的毒瘤,最终要破裂、还原,变为单个的人。家庭里夫妻双方都要对对方负责,其实也就是对社会负责,不能对对方负责,不愿对社会负责,就没有资格组织家庭。这是常识,每个成年人都应该懂的常识。思思,千万别吵了,千万别成为癌细胞的一部分,除非你不想让这个社会细胞继续存在下去。”说的虽然是没有实质意义的空 话,却也包含着现实生活的基本 道理。
“可是,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
“思思,那是另外一个问题。自从我们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吃了智慧果,人们来到世界上,就要受苦受难,女的受生育喂养之苦,男的受劳作操持之苦。你不要说我封建,说什么社会进步之类的话,社会再进步,男女的差别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一个男人活在世界上,不能够为他的妻子提供必要的物资保证,我说的是必要的, 不是奢华的,他就不能和妻子组成家庭这个社会细胞,经济是基础。没有基础,感情建立在沙滩上,经不起任何些微风浪。男人不赚钱,五十岁都是早恋。思思,你们不是早恋是什么?”他把思思的不顺心在不知不觉中归结到骆祥林身上,无影中抬高了自己在思思心目中的地位。
晏董一席话说得柏思思五体投地,从心底里佩服。晏董就是一个好男人,要思想有思想,要体魄有体魄,最重要的是要钱有钱。这样的男人除了眼前这个,还到哪里去找?可惜当年自己性急了一点,步子走快了一点。时间隧道只存在于那些胡编乱造的所谓“穿越”小说里面,人世间是不存在的。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晏董告诉思思,如今城市里到处造房建屋,水泥黄沙满天飞。人们发现到处一样的水泥森林,一样的气派雄伟,但是,大家都雄伟了,大家都气派了,也就谈不上气派,谈不上雄伟。而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必须体现出气派雄伟的,不能混同于一般的。这就是社会上人的等级 ,没有了等级,真的一律平等,社会就不成其为社会,也就体现不出金钱权力的威严。平等是在人们需要高喊平等的时候,才存在的。于是人们开始追求高贵豪华,建别墅,造洋楼,用别墅洋楼来体现自己的权力和金钱 。建别墅洋楼用充满世 俗气味的水泥怎么行呢? 人们改用石块,花岗岩、大理石、云石,什么石料价贵就用什么石料,借口是环保、持续发展、生态……什么词新鲜用什么词,什么词好听用什么词,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人,还怕找不到新鲜词?用石料砌围墙,用石头建别墅,威严,气派,与众不同。城市里有钱人、有权人那么多,今后城市里,需要大量石头,而我们这里多的是石头。这不是天赐良机,让我们发财么?晏董说:“ 现在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缺的就是像你舅舅这样的人 。”
开始,思思听不懂,晏董为什么忽然转变话题,对自己说城里人造房的事?听着听着,忽然开了窍,高兴得跳了起来:城里人教会了晏老师 发财方法,那是条另辟蹊径的路。思思心头的死结疙瘩被轻易解开,眼前一片光明。她兴奋得重又勾住晏董的头颈,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晏董记起何县长布置的任务,便对思思说,我交给黑豹的第一个任务是,叫他想办法,安排 我和县公安局孙局长见上一面。
思思眨巴着眼,诧异地说:“他又没有在县里工作,也不认识孙局长,怎么安排啊?”
晏董笑笑,显得有点高深莫测:“这你就别管了。第一件任务就没本领完成,让我以后怎么把更大的事交给他?我知道他能完成的。你对他说,动动脑子,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时间是半个月。”说着在她特别愿意炫耀的地方捏了一把。
人总是这样,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欲望,这些欲望或表露在外,或掩藏于内,时时不停地促使你去努力,去实现你的欲望。社会也就在你的努力中向前发展。 这些欲望虽说都十分正常,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不得不把某些欲望深深地掩藏 起来。只有在脱离一切人的视线,获得充分的自由之后,才得以释放。从这方面看,寻找世外桃源,追求遁世生活,实质是追求充分的自由。
现在晏董就处在充分自由之中,他的原始的男性欲望一下暴露出来。
思思握着他的手,按到自己酥酥的胸前,一块布带子阻住晏董的手向前探索 ,他转向她的背后,摸索连着布带子的纽扣。
晏董玩弄着纽扣,并不急于解开,弄得思思心里痒痒的。他说:“思思,我忽然想起过去读过的两句诗 ,‘ 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 ’。你看,古人多直截了当,哪像现代人遮遮盖盖的。”
思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说:“古代读书人怎么写得这样下作?”女人的羞涩让她更有诱惑力。
晏董卖弄起一知半解的“文才”:“还有更露骨的呢:插上一根梢儿……”
思思的脸更红了,手指刮着晏董的脸颊,说:“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我还只当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
晏董感叹说:“男人呀,男人呀,世上哪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这样的人呢?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人家外国诗人说得多好!”
晏董故作风雅,卖弄文才,其实 他肚子里有限的几点墨水,只能骗骗思思这样的女人。他念的几句古诗哪里是写男女关系的?那是明代的一首散曲,写他刚才吃的粽子,全文是这样的:“五月初五是我生辰到,身穿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翘,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把奴浑身上下来咬。”散曲写得香艳,直白,怨不得一知半解的晏董把它当成描写 男女床上生活的艳词。
“嗒”的一下,思思深吸了一口气,像压孙悟空的五指山上如来佛那张经咒被揭了去,她觉得解放了,两座大山彻底解放了出来。晏董的双手爬上了白色的山峰,他说:“我是浇灌芒草地的能手,干枯了也能让它活过来,你信不信?”
一只猫在屋檐上“喵喵”地叫着,思思笑说:“只顾着招待你,忘了给猫咪喂食。”
晏董帮思思解下衣服,欣赏着那白色的山峰,说:“那是猫咪叫春,自有他的雌猫给它喂饱肚子。现在你这只猫咪也快乐地叫吧,好好地把我喂饱了。”
床上的猫咪比屋上的猫叫得更欢快,整整叫了一夜。
第二天,晏董神清气爽走出骆祥林家。临走,他塞给波斯猫二千元钱,让她把生活好好安排一下,买几件衣服,收拾一下自己。待骆祥林办完事,他再来看她。
此贴由 丰庄黄老师 在 2009-09-27 18:53:07 最后编辑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0-8 19:40
采石场冤魂(21)
第二十回 解无聊夫人入麻林 设陷阱黑豹走麦城
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县公安局长孙福根家从表面看,真的是十全十美,幸福美满,挑剔不出任何缺憾。
老婆陈金娣退休在家,种种花草养养猫,搓搓麻将跳跳舞,儿子三十来岁,和女友同居多时,离家不远处的三居室装修华丽,等着结婚。家务事全由 阿姨——他的小姨妈包了。
问题出在他老婆陈金娣身上。
前几年,她退休了,在家闲着没事,弄了好多名贵花草来家。奇怪的是,一个农村出身,伺候了小半辈子 庄稼黄泥的老太,就是服伺不了花草,不是枯了,就是根烂了,再名贵的花草到了她手里,活不出一个月,惹得小阿姨笑弯了腰。老婆火起,挥起扫把把所有花盆统统砸碎,发誓不再养花。
没几天,人家送她一只猫,那个漂亮啊,浑身雪白的长毛,滚圆的身体,两只眼睛闪着两道光,一只眼睛蓝晶晶的,闪着柔和的蓝光,一只眼睛红彤彤的,闪着凶悍的红光。它懒懒地躺着时,那蓝光柔柔的,软软的,当它站起来,一弓腰,那红光犹如尖剑,直刺人心。人家告诉她,这是外国种,波斯产的猫。
她 不知道这波斯远不远?是不是接着俄罗斯 ,它们两个都是“斯”么,可能差不了多少路吧,总之这是个洋货。只是这外国的畜生不好伺弄,吃食要从省城买,不当心没了猫食,它就宁愿饿着,三次一饿,脾气就上来了。陈金娣的手背几次被抓破。人家不知道,都说被老孙打了,害得她几天不敢上街,陈金娣狠狠训了 几次,却没有训 服它。
不过,这世道也真奇怪,任何 东西 只要沾上点洋气,就身价飙升。人和高身价的畜生在一起呢,人的身价当然也就抬升了。算算也是,整个县城有几家养得了这种名贵的洋猫呢。所以,陈金娣经常抱猫外出溜达 ,借猫 炫耀身份 。
有一次,陈金娣心情特好,抱着猫咪,坐着老孙的公车上娘家,半路上,那猫喵喵叫了两声,老婆知道它要拉屎,东找西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塑料袋,知道是忘带了。那猫弓起身,眼发红光,直盯着她。她心里直发毛。突然,那猫张大嘴,在她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 ,那手像拿刀杀了人一样,鲜血淋淋。陈金娣大叫一声,把猫甩出了车窗。波斯猫滚了两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死了。
第二天,孙福根上班,发现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下班,徐明悄悄告诉他,他的事迹上了互联网,还附了一张清晰的照片。他莫名其妙,谁也没有评过他先进,怎么会有事迹公布呢?
徐明说,文章写得洋洋洒洒,据说错字别字连篇,不过像他这样的粗人是看不出的。文章有个怕人的题目,叫“公安局长拋尸”, 说的是,昨天局长您坐小车路过平安街,把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摔死在街上。不知是谁这么促狭,就在波斯猫被抛出车窗时按下相机快门, 车牌照 清晰可见,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县公安局长孙福根的车子。
以后的日子里,这条网络新闻 像阴魂一样 缠住了他,成千上万的点击,成千上万的责骂,不时灌进他的耳中,好像公安局长成了通缉犯。到后来,他的上级部门一只电话接一只电话问他怎么回事,连他父亲的最亲密的朋友杨毅都拿起了电话,颤颤巍巍地责问他:发疯了?同一只畜生过不去!他又不能说是他老婆搞出来的事。这事搞得他差一点发疯。
他回家,对着老婆发了一大通 脾气。女人真的是祸水。这个臭婆娘险些毁了他的仕途,幸亏他在任时日无多,没有人硬盯着他不放。过了一段时间,风波才渐渐平息下去。
他老婆没了波斯猫,又被老公大骂了一通,气一下瘪了下去,太平了几天。可她毕竟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再说她实在也无聊得慌,总得找件事来做做吧.。
孙福根见她被自己骂过后,整天垂头丧气,精神萎靡,怕她闷出病来,便对她说:“你不会找高尚些的事做做,比如到老年大学去学学书法绘画什么的。还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呢。”
于是,她走进了老年大学。
那里什么都新鲜,绘画、唱歌、 工艺、烹饪、摄影……她什么都想学,交了有限的学费,上不了两堂课,她就感到厌烦,不过,倒也交上了几个朋友。朋友见她上课很不耐烦,自己也有同感,于是, 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开 一个 容易学一点的班,这样,麻将班就办起来了。
请来的老师据说是赫赫有名的麻林赌神,他保证:每个学员1899元学费,学习十天,都成为百战百胜的赌王。许多人一听学费这么贵,便打了退堂鼓。陈金娣暗笑这些老头老太鼠目寸光,连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学的是百战百胜啊,找个赌注大点的,一两场麻将便把学费赢回来了。
学习这东西真的需要兴趣作伴侣,如果兴趣这个可人儿作了学习的贤内助,那么学习这个伟丈夫必定神勇无比。陈金娣学习麻将进展神速,每天晚上和老公孙福根除了讨论麻将,没有第二个话题。她说起来头头是道,一套接着一套,确似专家一般。
孙局长有时开玩笑说:“想不到我家现在也出 博士了,是牛博士吧?”
陈金娣一本正经说:“是真博士假博士麻将桌上看。”
孙福根当然知道,赌场无常胜将军,手中也掌握着几个黑赌场,将来上级一声令下:“严打!”自己立即可以建功,现在见老婆学得高兴,又是在老年大学活动,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也就听过算数,并不放在心上,倒是从老婆嘴里知道了许多有关麻将的历史知识。
据说麻将起源于江南,和麻雀有关。江南人把麻雀叫作麻将。江苏太仓有座皇家粮仓,常年囤积稻谷,以备南粮北调。粮多 雀多,大量粮食损失于雀嘴,官员因此受罚,苦不堪言,于是想出奖励 灭雀 的办法。
管理干部为灭雀者发放“护粮牌”,作为奖励,以此计灭雀数,凭牌发放奖金。那也是多劳多得的意思,包含着这么一点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的内容。那官员创新管理,倒像走在了时代前面,走进新时代了。
护粮牌 竹制,雕以花纹图案、符号数字,可玩可赏。那些手下们毕竟智力低下,那里领会得了分配原则之类高深理论,只知道干活拿钱吃饭,闲着无事也不思进取,去学些文化,写篇文章什么的 ,竟拿护粮牌出来赏玩。在他们眼里学写文章和玩护粮牌其实是一回事,都是消遣。他们手里玩牌,嘴 也不闲着。手玩绘有 火枪的竹牌,嘴里便 “嘭”的一声,好像又打下一只麻将,又有银子进账。
玩着玩着,他们觉得一个人玩太单调,几个人合伙玩有趣,还想出许多条条框框,定了许多规矩,后来他们干脆把护粮牌叫成麻将牌,摆开桌子大玩起来 ,变成名副其实的“桌游”,也不知是不是像报上说的“玩出成人童真”,但是,“碰”(嘭)便成了麻将桌上的术语。鹘是捕雀神鹰,有此神鹰,麻将便抓到了,“糊”(鹘)便成了做成牌的术语。“吃”、“杠”等都是捕雀术语转变过来的。由此可见,麻将牌是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共同发明的,这个发明好像没有“高贵者”“卑贱者”谁聪明谁愚蠢的问题,从一开始,麻将便是那些有闲阶级不让手和嘴闲着的玩具。
至于麻将牌上的图案,当然是由原护粮牌的花纹图案演变而来。如“筒”,即火枪枪筒的横断面,几筒即代表几支火枪;“束”,即用细绳束串起麻雀,一束就以一只鸟儿作图案,几束便是几串麻雀;“万”,即奖金单位;“东南西北”称“风”,火枪打麻雀要看风向;“中”即打中,用红色;“白”,放空枪,即白板;“发”,即发放酬金,发财了。
孙局长觉得奇怪,上课怎么尽讲这些“知识”,不讲打麻将的技巧呢?这样能教出百战百胜的赌王?不过只要老婆开心,管人家老师讲什么内容,老师么,本来就是耍嘴皮子的职业。
那些天,家里倒也太平无事,孙局长暗暗念了长长一串阿弥陀佛。可是弥陀佛没有保佑他几天,就出事了。
很快麻将学习班结业,每个学员领到一付透视眼镜和一盒透视麻将,说是有了这两样法宝,转战麻林,百战不殆,所向无敌。陈金娣装了满脑子所谓麻将知识,走出象牙塔,踏上实战场。
可是,陈金娣一 上麻将桌,就发觉那两样宝贝毫无用处。你刚摸出透视眼镜,别人就知道你要出老千。温和一点的,口出恶言,指着鼻子祖宗三代谩骂;暴躁的,马上掀翻桌子,拔拳打来。所以,学费还没有赚回来,那两件法宝只能永远躺在了床底下。
法宝不能用,却阻止不了她对麻将的痴迷。她日夜奋战在麻林中。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妈,字识不了几个,举笔一写,就是错别字,惹人笑话,坐上麻将桌,怎么斗得过那些精灵古怪 的麻林高手,人家可是参加过麻林大会,在电视台秀过一把的,获得过名次的角儿,想怎么做你就这么做你。
局长夫人走进麻林,人家告诉她,这是中国特有的高尚娱乐,坐上麻将桌,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健身益寿,增进兴趣。而且,这种娱乐活动,学问高深,却又容易掌握,三分技巧,七分运道,输赢都是碰巧。不会像其他赌博,输到后来衣裳裤子都扒光。
孙福根见老婆早出晚归,忙忙碌碌,脸上笑嘻嘻的,看来心情愉快。
陈金娣头抬得高高的,胸挺挺的,掏出钱包,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在丈夫面前晃晃:“这回看清了吧,是真博士还是牛博士?”
孙福根暗暗高兴,感谢老年大学,感谢麻将,充实了老婆的生活。这钱么,谁知道是什么人看在公安局长脸上输给她的,还是凭她三脚猫的功夫赢来的?
不多久,老婆脸上笑容少了,回家沉思时间多了,不时解开钱包看看,再没有抽钱出来晃了,吃饭也有一口没一口的,似乎没有 滋味了。再后来,回来得越来越晚,到家甩掉鞋子,扔下钱包,一屁股坐上沙发,长时间发呆。
孙福根感到不解,几次问她有事没事?自己是公安局长,有什么鸟毛事摆不平的,只要老婆开口,谁敢不让老婆三分?想不到陈金娣就是不开口,问多了,一顿无名火爆发,夹头夹脑乱骂一通。
孙福根猜测半天也没猜出原因。一天,孙福根手下破了一件陈年积案,他心中高兴,晚上性趣大发,抱住老婆欲登巫山,会神女,行云雨。老婆一把把他掀翻在地,显得无情无趣。他才记起老婆好长时间没有月事,已经进入更年期。怪不得她喜怒无常。女人也真麻烦,他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一天,孙福根下班回家,打开门大吃一惊,沙发上坐着陈金娣,披头散发,满脸鼻血,上衣袖子撕去一只,碎茶杯、破报纸撒 满地上。小 姨妈在厨房默默准备晚饭。出大事了!孙福根知道问也没用,草草收拾了晚饭,睡去。
骆祥林从波斯猫处知道晏董布置给他的任务,一时觉得事情难办,后来听说局长夫人迷恋上麻将,心中暗喜。
他是娱乐场所的台柱,黑赌场的打手,如此好机会岂肯放过。他立刻“挖掘陷坑擒虎豹,撒下渔网捕蛟龙。”纠集二三个 麻林高手,赌场老千,围着局长夫人转,先输后赢,逐步引诱她走向陷阱。他们先让她大量赢钱,尝尽赌场甜头,眉开眼笑,渐渐引她下大注,有输有赢,然后,让她输个精光,再借钱给她,再令她豪赌,最后她债台高筑,不能自拔。现在已经到了收口的时候了。
他们逼她还债,不伤骨肉地打了一顿,把她搞得外表异样狼狈,并透了口风给她:只要她丈夫出面,问题不难解决。想不到这女人宁愿自己受苦,回家不吭一声。第二天,再一顿打,依然如此。这倒不是她坚贞不屈,她在家屈从于丈夫已经形成习惯,对他一说,又是一顿毒打,可能比逼债人打得还厉害些。
那天,骆祥林急了,挥着刀,吓唬着要砍她手。她一挣扎,刀在她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这一来,回家瞒不住了,在孙福根的咆哮中, 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感召下,她竹筒子倒豆 ,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说了。
当天晚上,县警察紧急集合,一下把那个赌窝端了。幸亏骆祥林溜得快,没逮住。第一次交锋,骆祥林败走麦城。
作者:
我爱悠闲
时间:
2009-10-10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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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0-27 16:52
采石场冤魂(22)
第二十一回 避 嫌疑 孙局长无情 求见面骆黑豹设计
县公安局长孙福根亲自组织领导扫除了一个黑赌场,工作做出成绩,确似小石子丢进大海里,水花不起。因为这不是上级布置的什么“风暴”之类的行动,结束大张旗鼓总结表彰。他自己搞这一行动,虽说为民除了一害,却引不起上级任何部门的兴趣。他 表面上没有 流露出什么,心里却总觉得世事不公。比如说去年,邻县端掉一个卖淫窝点,谁都知道那是多年老窝,就因为是在年终扫黄风暴中采取的行动,公安局集体立功,局长个人获奖5000元。
这样一想,孙福根觉得任何工作都无滋无味,想想自己不久就要退休,管那么多干吗?
一想起退休,他的心就抽紧了。家里准备给儿子结婚的二十多万,被老婆赌输掉了;老婆 瞒着自己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二十多万。 赌输了;还欠赌场 三十多万。细算算,老婆这场豪赌毁掉家里八十多万。欠赌场的,可以硬赖着不还,欠亲戚朋友的总要还的,即将拿养老金了,拿什么去还?儿子随时可能结婚,钱从哪里来?唉,钱,钱,钱啊!
一天,他就这么无情无绪地在街上走着。街上人来人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红男绿女,五光十色,谁又知道谁是当官的,谁是捡破烂的?谁是大款,谁是穷光蛋?只是谁幸福,谁痛苦,谁无忧无虑,谁满腹心事,你略微留心辨别,即可看出,他们脸上都 写 得明明白白 。可见幸福不能以当官、有钱为标准。
突然,孙福根觉得有人朝他身上挤了一下,他一个踉跄,朝马路中央跌去。一辆摩托车呼啸着疾驰过来,刹车的尖叫已经阻止不了钢铁怪物的脚步,眼看一场车祸即将发生。
路上行人像被人念了定身咒,嚓一下,停住了脚步。有个小女孩哇地惊叫起来。
就在摩托车即将从孙福根身上辗过时,路边一个大汉 大步窜了过来,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把他往 后一拉。他又一踉跄,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后脑着地,摔个跟斗。
他惊魂未定, 站立半响,不知作何反应。待他回过神来,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伸长了脖子指指点点。 那个拉他的 中年农民模样的人同他面对面站着,呆呆地看着他。这种乡里人什么也不懂,连救人也不会,搞得他 狼狈不堪,在众人面前出 尽洋相。
那摩托车手看这边无事,骂骂咧咧地拉起油门,轰鸣着开走了。
孙福根一股气直窜脑门:这家伙险些要了我的命,招呼不打一个,还口出脏话骂人,简直狂妄透顶,不教训教训他,还以为天下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一扬手,一辆出租车停下。他拉开车门,大声命令司机:“追,快追,前面那辆摩托车 !”
骆祥林看着孙福根乘上出租车走了。这个计策设计得不可谓不巧妙,不伤着谁,孙局长总得打声招呼,谢谢救命恩人吧,于是,邀他上酒店 ,拉上关系,约上晏董 一起见面,晏董交下的任务就算完成。想不到,当官的竟然这么不讲礼节,话不说一句,跨上出租车就走了。
骆祥林不怕孙福根追上陈三根,三根子人活得像泥鳅,背街小巷熟悉,孙福根抓不住他。晏董给下的任务却只 得另想办法。
一天,孙福根坐着桥车,行驶在路上,忽然看见十多个孩子,围着殴打一个小孩。那小孩抱着头,瘫倒在地上,衣服也撕破了,手臂上、大腿上到处 是血,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公安局长的职责告诉他,不能视而不见,如果就此离开,被打的孩子出了 问题,网络上一传,上级追究起来,那是渎职罪。“公安局长抛尸”的网络新闻案的余波尚在空 中游荡。这网络不知谁发明的,简直是紧箍咒。
孙福根心里嘀咕着,不得不将车停了下来。
那些孩子一见公安局的车子停在旁边,一哄而散。
孙福根抱起孩子,只见他满脸鲜血,已经昏晕过去。他把孩子抱上车,慢慢往县医院开去。一路上想着,该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车子太快,路太短,还没等他想清楚,已经到医院。他把孩子抱到急诊室椅子上,然后走向挂号处。在医院里这小孩不会有生命之忧了,他想,如果孩子醒来,硬赖上他,说他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要他赔偿医药费营养费,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这种小无赖什么事做不出? 大家会说,小孩子怎么会骗大人?到那时,堂堂一个局长,掉进浑水里,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让人笑话。即使小孩子没有赖在自己身上,把钱不明不白地花在他身上,水花不起,似乎也不值得。
他从挂号处转了一圈,走出医院大门,坐上车,慢慢往回开。开着开着,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他静下心细细想,终于记起随身携带的包没了!
啊,这个小无赖,胆大包天,做圈套偷到公安局长的头上来了!
那里面装着钱、银行卡、工作证。最要命的还有一份机密文件,还没有来得及看,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想到这里,他惊出一头冷汗。
他急忙掉转车头,顾不了险些撞到 电线杆,回到医院。下车直奔急诊室,那孩子已经不知去向。
他像掐掉头的苍蝇,从急诊室奔到住院部,从住院部奔到取药处,碰到人,不管医生护士还是病人,上去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浑身是血、昏晕过去的孩子?没有人说 见过,有饶舌的还责备他,做父亲的怎么这么粗心,带孩子来看病,竟然把孩子都丢了。
他 没心思解释,找了几圈,没有找到,失望地走出医院。 突然,他看见一个青年人,胁下夹着一只黑色公文包,在大门口来回蹀躞。那么熟悉的包,是自己的!
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青年人,掏出手铐,把他铐上,夺过公文包,把青年人押上车,带进局里。他翻开包,还好,什么也没有少。
警察们见局长带回来 疑犯,谁也没听 青年大叫冤枉,马上准备笔录审讯。
那青年说,他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拿着这个包。他怀疑孩子偷包,刚要询问,孩子丢下包就跑了。他怕失主心焦,便站在医院门口等失主,谁知道这个老警察不分青红皂白,谢也不说一声,竟把他当贼抓了进来。做好事就是贼么?公安局竟然这么不讲道理,天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说什么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啊?为什么冤枉我啊!
局长会带回来一个好人?天大的笑话,谁相信!警察们审了半天,用上测谎仪,请来心理专家,红脸白脸做足,拍台子恐吓,说软话利诱,展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理攻势,除了拳头板子没用,能用的十八般本领都用上了。
还是古代那个审案方式简单,老爷惊堂木一拍,招也不招?不招?一根令签下去,大刑伺候!疑犯吓得直打颤:招,招!案子就此结束。现在,那个 法律也不知为谁定的,动不得刑,还什么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一点阶级立场。如果再给警察八小时,车轮战术,把他搞个筋疲力尽,看他招也不招。时间不等人,没办法,最后,毫无收获。只得信了青年的话,把他放了。
骆祥林设计了这么完美的计策,想不到险些把三根子搭进去。他想,公安局长的公文包岂同儿戏,孙福根丢了包,可能会丢官 ,可能会丢党票 ,岂不急煞。谁捡了还给他,他不感激得磕头?
这是骆祥林 用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孙福根可不是一般人,是一局之长,平时颐指气使习惯了的。 遗失了包,你们这些子民就应该为我找,为我送来。要我感谢?那不是把我放在和你们同等的位子上了?我还算什么局长!
思维方式不同,结论也就不同。比如精神病患者眼中的世界, 同一般人眼中的世界不同;愤青眼中的世界同一般年轻人眼中的世界不同;认识几个字的人同 识 不了几个字的人,看文章的思维方式 不同;正常人认为还可以看看的文字,不正常的人会说“昏特”“搞不懂哪来那么多自信”“伪君子般的去评论”。如果我们不懂得这一点,我们就不能理解 世界上怎么 有人会说出某文字的题材过时了、是他还没有出生前的30年前的题材这一类昏话呢?我们应该知道,世界就因为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存在,才变得多姿多彩。所以,我们要提倡换位思考,有时甚至要站到疯人的立场上去思考。这是生活的深刻哲理,很多人不懂,骆祥林也不懂。
要套住这只白狼,完成晏董的任务,时间还有两天,黑豹有点焦急了,看来不下些血本,不行!
经过几次接触,骆祥林已经摸清楚了孙福根活动规律,知道他下班总喜欢慢慢地踱回家,那是他唯一的健身活动。
最近,县城里到处翻建房屋,学习省城实行城市改造,这里拆屋,那里敲墙,放眼看去,到处 危房陋屋,走在路上,冷不丁就有一幢屋子在你面前轰然倒下。体会那种扫除一切旧世界的痛快,孙福根觉得自己似乎长高数倍,君临天下。
可是,看着造起十层二十层的高楼,造起五星级的宾馆,和到处灰土到处扬尘的世界,他又觉得有些气闷。它们遮住了大半个天空,令看惯天高地远的人 顿感压抑。这就是所谓政绩,与自己无关的政绩!轿车开到家,满车的灰土,不洗第二天开不出门,天天洗,多麻烦。办公室坐了一天,走走活活血吧。
夕阳西下,行人稀少。喧嚣的城市像顽皮了一天的孩子倦了,累了,需要休息了,渐渐安静下来。
孙福根卸下所有的伪装,浑身轻松,突然他觉得身边的围墙似乎在晃动,还没有待他清醒过来,那墙嘎嘎作响,他都来不及叫一声,墙好似泰山压顶般,劈头盖脑倒下来,他头脑只剩下一个字:死了,完了!
一双巨手猛地在他背上一推,他向前一扑,倒在地上。随后“轰”的一声巨响,尘土腾空而起。他眼前一团烟雾,什么也看不见,却听见一个凄惨的叫声,似乎有人遇难了。
他想爬起来看看清楚,感觉下半截身子重重的,动弹不得。他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瘫痪啦?尘土渐渐散去,暗淡的路灯照耀下,他看见自己满身蒙在厚厚的灰土中,下半身被一个同样蒙着厚厚灰土的人压着 。
那人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土,一双手仍然紧紧抓着孙福根的脚,令他动弹不得。孙福根看到那人的裤腿上洇满鲜血,似乎伤得不轻。
那人说:“你把工作证或者身份证给我!”口气十分严厉。
孙福根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听到这种语气了,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你说什么?”
“我救了你,现在我受伤了,如果你跑了,我去找谁要医药费?别废话,把身份证拿来。”那人口气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是公安局局长,你还不相信我?”孙福根说。
“你是公安局长孙福根?”
孙福根点点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那我就更要问你拿证件了。你们当官的,哪一个肠子不是七转八拐的。我脑笨,转不过你们。别废话,把证件给我!”
看来不给不行。孙福根第一次服从别人的命令,乖乖地把身份证给了那人。那人放了孙福林,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起来!”
孙福根把他拉起来。
“现在你送我到医院去!”
孙福根把他送进医院,给他去挂号付费,当他走进医生办公室时,医生正在给那人检查伤口,只听见医生说:“你这是刀……”
那人狠狠踩了医生一脚,那医生再不说什么,默默包扎伤口。那人对孙福根说:“你回去吧。明天上午八点医院见,还你证件。”孙福根如得了大赦令,转身回家去。
骆祥林撩起裤腿,解下纱布,查看伤口。还好,不深。他奶奶,晏董要见 局长说几句话怎么这么难。三根子推墙的时间倒是掌握得不错,墙砖砸在头上,岂不完蛋了!不砸伤,又怕姓孙的不肯拿出证件,没办法,为了晏董,插上浅浅的一刀,流一点血,值得。现在总算完成任务了。
作者:
天地行者
时间:
2009-10-28 10:09
很不错。一直期待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0-28 19:59
不是有人说我,“搞不懂,哪来那么多自信。”其实,说穿了,我写得实在是颤颤兢兢,生怕写坏了,对不起读者。人家花了那么多时间,读你的文章,读到最后毫无收获,岂不招人唾骂。越写越一点信心都没有。
现在有天地兄等鼓励,多少有了一点自信。写下去再说。
作者:
冲动一时
时间:
2009-10-28 20:21
人家说归人家说,自己写归自己写,不管那么多。但如果写出的东西确实是想要人家看的,那么看过你东西的那个人再怎么说不好,也是好。真正不好的是,没看你东西的人,却说好。
作者:
燃瞳
时间:
2009-10-29 08:24
ls这句话果然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作者:
红雨妖刀
时间:
2009-10-29 17:16
黄老师不必听他人之言。
能勤勤恳恳写上5W以上的小说,无不是经过长时间的构思,酝酿。无论作品的好坏,格调的高低,至少,作者在写了,比起一些只会说不会写的人,强的太多了。
所以,黄老师,你笃定写,没关系,只要有更新,很多人都在追文,包括我在内,我写过,我能体会,写长篇,是多么不容易。所以,请加油。
继续关注中,有什么想法,请与我联系。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0-29 18:56
谢谢师兄、师姐们对初学上网写作的我的鼓励,的确感到很苦,身苦,心苦,写作太苦。但不写下去,对不起大家。
作者:
天地行者
时间:
2009-10-30 11:10
写文章是个人有思想从而社会的感受的表达。。。。。。。
看了文章后能从另一角度去理解,这就是我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1-5 10:04
采石场冤魂(23)
第二十二回 孙局遇无赖“赖倒做” 晏董见局长舌生花
开发虎图山旅游,晏董得到了第一笔大的收入。他知道,如果把它作为货币来用,那么,不用多久,他就会回到起点,仍然是个小支部书记,穷光蛋。如果把它作为资本来用,那么就可能产生两种结果:或者迅速回到起点,不出两天,变成什么也不是的瘪三,甚至支部书记也被撤掉;或者资本渐渐膨胀成布满全镇,全市,全省的魔兽,而自己则成为驾驭魔兽的巨人,一个充满力量的巨人。这是一个诱人的冒险。
钱财这东西如果落在有能力驾驭的人手里,那么,即使 开始仅仅只是一支七八条枪十来个人的游击队,它也会壮大成千军万马的正规军;如果落在没有能力驾驭的人手里,那么,像《沙家浜》的胡传魁,即使封了司令用了参谋长,也会被芦苇荡里的十八个伤病员消灭 。
从晏董第一次见何县长,就带上三万,第一次和波斯猫重逢就给她二千,说明晏董绝不是守财奴,他是一个善于驱使钱财的人。
他把钱分为三坨:一坨作为政治投资。政治原应该是奴仆,是为经济服务的。教科书里都说政治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但是,在中国,政治永远是第一位的,是统帅,这是国情决定的。他作为最基层的芝麻绿豆官,过去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曾经吃尽 苦头,积累了无数经验和教训。政治投资不是为做官,而是为经济保驾护航。
二坨作为人力投资,“只要有了人,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伟人毛泽东的话千正万确。有了人就有力量,就可以办事。他看中骆祥林,除了他敢于作为,就因为他手下有一帮弟兄,但是,还远远不够,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把镇上武伯舎的那批人马统统招安过来。
第三坨让波斯猫的舅舅费大石带上,去省城、上海、北京等大城市,推销虎图山石材,虎图山旅游景区的品牌已经打响,虎图山公司的石材估计销路不会错。虽说公司尚未成立,只要订单到手,第一坨投资成功,不愁 生产不出石头。晏董送费大石临上火车时说,订单到手,立即回来,捎带着买一些采石的基本用具。他特别强调了“基本”两个字。
送走费大石,又去医院会孙福根,他到得很晚,却到得很急,似乎刚刚知道,临时赶来的样子。
那天,孙福根从医院回家。陈金娣大吃一惊,老公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想问问原因,又不敢,在唉声叹气和忐忑不安中俩人睡下。
孙福根转辗反侧,难以入眠,想起老爸在世时,家里虽同村里人一样穷,却有办法不时从生产队里拿钱拿物,逢年过节,队上的补助款、慰问品绝对少不了他家的。老爸 是个聪明人,办法多。他的名言是:“共产党不怕穷,只怕赖。”遇事赖倒做,任政府那级官员都拿你没有办法,他们没办法,你就有办法了。
想不到现在自己遇到了一个传承老爸“赖倒做”衣钵的无赖汉。按孙福根往常的做法,派几个警察,把那个无赖抓来一关完事。这一次不行,证件在无赖手里,只要他一开口,孙局长就是个假公济私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堂堂局长竟赖一个农民的医药费,这医药费还是为了救 局长命用去的,事情传出,脸皮再厚,他也无法在局长位子上坐下去 。
看来这一次只能亲自出马了。
孙福林到医院门口。骆祥林不管你是不是局长, 拉着孙福根的领子,大耍威风,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
一早到医院挂号看病的病人、家属纷纷围上来,在黑豹的嚷嚷声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大家议论纷纷。
“现在这种社会,唉,好人做不得。”
“人家是 农民,生活不容易,欺负他要遭雷打的。”
有人见过公安局长,悄悄告诉身边人:“他是 公安局长呢,当官的真不要脸!”
堂堂一个局长,被一个农民汉子纠缠着,被大群人议论着,孙福根 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马上钻了下去 。正在他十分尴尬的时候,救星赶到。
西装革履,领带鲜艳,相貌堂堂,夹着大大的公文包,急急走进医院,让人一看就知道掌钱权或者掌政权的人物。晏董人未到声先到:“放手,放手!我们公司的员工怎么可以这么不讲文明,没有礼貌!”
骆祥林像孙子见了老子一样,立即缩回 手,乖巧地垂手待在一旁。
晏董 拉了下孙福根的手,说:“这位先生贵姓?”
骆祥林插嘴说:“他是公安局孙局长,昨晚,我救了他的命,他连医药费都不给我。”
晏董呵斥说:“领导在场,不许 插嘴!”转又 对孙福根说,“孙局长,有事你同我说,我是虎图公司董事长。这样吧,已经吃饭时间了,我们找家饭店,边吃边谈。”不等孙福根开口,拖着就走。
此时孙福根只想着立刻离开此地, 也没想现在才 上午九、十点钟 ,那里是什么吃饭时间,跟着晏董就走。
饭桌上,晏董把子虚乌有的虎图公司吹得天下绝无,地上仅有,实力雄厚,品牌著名,销路广阔,财源滚滚,兴旺发达,前途无限。说得孙福林馋涎欲滴,恨不得立时辞了官职,去当公司的职员。当然晏董顺便也夸了下 县里头儿们,领导有方,为发展地方经济作出了 贡献。
晏董指指站在一旁的骆祥林 说,他这么一点医药费算得了什么。别放心上。吩咐黑豹把证件还给孙局长。
他向孙局长道歉说,公司员工就是素质差,文化水平低,乡里 没有办法 招 到 有一点文化水准的人。公司就缺少这种人才,有一点文化水平,不要太高,认识几个字就行,女的也好,年龄大一点无妨,退休的更好,兼个职,不必上班。唉,山里有文化的朝外走,谁肯来啊?孙局长有没有认识的,不妨介绍介绍。朋友之间,这点忙总得帮的。
孙福根一下就想到自己的老婆,闲在家里,真是天赐良机,因祸得福,但放不下局长的面子,一时不好意思开口。
晏董话题一转,又 谈起当前社会治安混乱。前一段时期,虎图山开发旅游,乡里人扮妖装鬼,扰乱治安,幸亏县公安局治理有方。现在旅游人数减少,那是旅游旺季刚过,听说尹杰局长也不大愿意把虎图山作为县里的重点,不知道何县长同他的看法为什么不一样。像我们这种人夹在中间,一点好处都没有,弄不好,受气。像你们当官的就更得小心了,得罪了谁,谁升上去,都要给双 小鞋穿吧。当官也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说到麻将上来了。
“年轻时,我也喜欢麻将牌,天天搓得昏天黑地,老婆来叫吃饭,我呵斥她:‘ 吃什么吃?吃了叫我打什么? ’孩子在一边做功课,读到‘ 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 ’。问我这个当过语文老师的,‘废’ 、‘裂’ 、‘ 兼覆 ’什么意思?我正要摸一张白板,摸起牌说:‘ 白板!白板!都是白板!! ’于是孩子在作业本上写道:四极白板,九州白板,天不白板。”
喜欢卖弄一知半解的所谓知识,本就是晏董的性格,但是这些半文半白的笑话,对着孙福根 说,无异于对牛弹琴。孙局长有点不耐烦了。
晏董见孙局长脸色不对,急忙刹车,转说赌场黑暗,老千恶劣,逼债手段 残忍,说得孙福根心惊肉跳。
饭局行将结束,晏董突然提出:“孙局长,听说嫂夫人最近退休,能否帮小弟忙,来敝公司兼个职,指导敝公司开展业务。”话里充满 乞求味,说得低声下气,令听的人不得不同情。
孙福根心中一喜,脸上却毫无表情,淡淡说:“容我考虑考虑。”
晏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票。这原是 送给何县长的,现在按何县长的意思,推到孙福根面前:“你我一见如故,今后还得仰仗局长大人。这是嫂夫人的安家费,公司统一发的。我们公司处在深山里,新进员工都有一笔安家费,安排好家里事好安心上班。当然嫂夫人是顾问,我们的人才,需要特殊对待,不必去公司上班。”晏董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孙福根刚要推辞,晏董说:“安家费收好,就算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否则我们公司不好做账。”
晏董知道,初次见面,不能给予过多,也不能提过多的要求,但也不能不提要求,否则会引起对方怀疑。这个分寸极难掌握。
临别,晏董显得很不安地说:“孙局长,能不能让我这位兄弟,探望一下这次因为赌博抓进去的弟兄,朋友之间,关心关心,绝没有别的意思。该判该罚,全听局长您的。 怨 他们平时不听我这个董事长的话,让他们吸取点教训也好。”
孙福根和晏董相谈甚欢,老婆的事解决了,不再给他满世界闯祸了。想想晏董事长的话很有道理,何必夹在县长和尹杰中间,帮了尹杰那小子,有什么好处?做几年太平局长,多赚几个养家的钱,不好么!他满口答应晏董的要求,这些赌徒既够不上判刑,又不能长久关着,迟早要放出来,有人去探探监又无妨。
这些赌徒 不是晏董手下,杀掉几个都不关他的事,但他有深一层的安排。
骆祥林陪同晏董,和孙福根吃了一顿饭,虽说像孙子一般站着,心里却对晏董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个人才,黄鱼鲞都能说得在海里游,这口才不得不令人服帖!从此死心塌地跟着晏董,要干出一番大事。
晏董大大奖励了黑豹,告诉他,自己对孙福根说的话不是吹牛,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出现一家全县最大的公司,今后也可能是省里最大的企业,叫虎图公司,黑豹将是公司的开国元勋,股东之一。
晏董交给黑豹的第二个任务是收服五步蛇,把武伯舎的手下全部接收过了。
武伯舎总共只有两个地下赌博团伙,十来个人,现在已经被孙福根打掉一个,只要把为头的敲掉,其余小喽啰随手收编过来就可以了,至于收押着的几个人,乘探监 机会,告诉他们原来的头已敲掉,你接管就是了。
晏董把事情说得很轻松,似乎让黑豹手到擒来。其实事情并非如此。武伯舎五十多岁,心狠手辣,阴险刻毒,脾气暴躁,外号叫“五步蛇”。身上命案就背着两条。年轻时,同村里一个寡妇勾搭,后来寡妇见他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相处下去,没有好结果,产生离意,考虑再嫁,武伯舎知道了,诱骗她到山上,一把推下山崖 。
武伯舎在逃途中,结识了一个流浪江湖的气功师,跟着到处骗钱,学会了一套据说万试万灵的本领。后来,发现气功师待人刻薄,私藏一大笔钱财,他顿生贪念。 在山里野餐时,给师傅下了点毒,送他化成了仙气。自己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摇身一变,成了气功大师。
他流落到虎图山,在这里传授气功,广收门徒,原想独霸一方。乡里人忙于赚钱过日子,没闲工夫跟他学这无用的劳杂子,所以,看他胡吹海夸、断砖吞火的表演,口中啧啧称奇,却少有人整天跟着他转。他自以为英雄落难,虎落平阳,整天喝酒,酒后拿几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人出气。那几个小喽啰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
作者:
丰庄黄老师
时间:
2009-11-11 11:46
采石场冤魂(24)
第二十三回 疑贼抓贼贼练功 遇险救险险求生
晏董在饭店陪同孙福根吃饭,聊天,拿包取钱,不留心露了钱财,立即被五步蛇手下盯上 。他夹着包走出饭店,后面就跟着瘦得像个山猴子的林山根。
晏董走到停车处,推出摩托车。山猴子急了,他一跨上车,到手的鸭子就飞了。他灵机一动,随手 偷 一辆自行车吧。
晏董走出停车处时,见一个孩子正在开一辆自行车,记得那辆车的车主是同他一起进停车处的,似乎是个姑娘,随口问:“怎么,你姐姐没来吗?”
山猴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有搭理。
晏董也就骑上了车。
刚走出几十米路,突然“轰”的一声,有人高喊:“出车祸啦!”人群纷纷围上去。一辆自行车倒在卡车旁边,骑车人瘫倒在地上,嘴角、鼻孔都是血,看来撞得不轻。许多人在指责倒地的孩子:“骑快车,自己拦腰撞卡车,不要命啦!” “人家司机刹车都来不及,现在的孩子,唉。”有人在出主意叫警察,打110.。
晏董上前一看,倒在地上的原来就是刚才在旁边开锁拿自行车的瘦男孩。瘦男孩一见晏董,苍白的脸上倏地泛起青色,突然爬起来,钻进人群,头也不回溜走了。
有人叫起来:“不能走啊,当心撞伤内脏,生命危险!”
可是,人已经不知去向。奇怪,这人怎么见了我这么惊慌?晏董迷惑不解。
他跨上摩托车,蓦地明白过来,那瘦男孩是窃贼。他以为晏董看破他的行藏,吓得老鼠过街,撞上卡车,又带伤逃跑,这一逃结果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他下车,打开车厢,公文包好好地躺在里面,包里一万元钱还在,什么也没少。
他忽然看见前边围着一堆人,好奇心让他停下车,为防意外,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走近前去。那是刚拆除屋子的废墟,高高的碎砖堆上马步站立一个人,一手竖掌胸前,一手掌心向天,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那人正是武伯舎。
碎砖堆下围着二三十人,满脸虔诚,静静站立,双掌举过头顶,掌心向天,手指相对。
晏董很少有机会到大城市,不知道 这就是练气功。现在 人们活得滋润了,闲暇时间多了,都想身体健康一点,生命活得长一点,但是,健身做操跑步又太累,于是城里的人们找到了练气功,它不累,据说这是一种人体科学,能健身 长命,练成功了, 能防病治病,激发特异功能,开出天眼,见人过去未来,功力深厚的过墙穿壁、隔山取物、空中运物,简直妙不可言。晏董看着这堆人做着奇形怪状的动作,觉得非常滑稽,被深深吸引了。
渐渐的,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有人啧啧称奇,有人加入进去学做气功动作,在人们议论中,晏董 明白这就叫“气功”,五步蛇正在教人练功。
突然人群发一声喊:“嗨!”吓了晏董一大跳。原来武伯舎教功结束,向学员发功。他举双手接天地之气,渐渐下按,将气纳入腹中,发一声喊,将气推出。众人随着喊一声,将其气吸入肚中。
此时,有人忽的躺倒地上,翻滚着大哭大叫 。
武伯舎说:“大家别管他。这是他在我的气场中调整自身体内物质,排出污秽,吸纳正气,提升功力。”
忽有人手舞足蹈,在碎砖上做着奇怪动作。又有人双手着地倒立行走。
武伯舎 告诉大家这是气场中正常现象,不必大惊小怪。
奇形怪状的现象一多,场面开始有些混乱。
晏董忽然觉得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刚才撞卡车的偷车贼瘦孩。只见他鬼鬼祟祟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等到他刚一消失,有个人惊叫起来:“我,我的钱包不见啦!”
武伯舎双手往下一按,说:“不要惊慌,这是你们中间刚才有人接了我的功,不会控制,自发使出空中搬运术,误把你的东西搬去。我会把你的东西重新搬回来,你回家去就会找到。”
晏董看得明明白白,那人的东西明明是瘦孩子偷走的,那里是什么空中搬运术!他眼睛往全场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发现贼孩子就在武伯舎身旁,正将钱包塞向另一个人。他大叫一声:“抓住他,钱包是他偷的!”一个箭步蹿到小贼孩身旁,一把抓住握钱包的手,高高举起给大家看。
人们见到小偷抓到,一时忘了练功,全都涌了上来。丢失钱包的,夺过钱包,对 晏董千恩万谢。晏董关照他快清点包里的东西,看是不是少了什么。
人们对惩罚小偷显示出比练功 更大的兴趣,围住小偷,拔出拳头,把小贼孩打倒在地。
晏董想起小孩刚被卡车撞伤,怎么再经得起众人的拳头?连忙将身子当住众人,大叫:“别打,别打!要打出人命的!”乱哄哄的场面,他的喊声就像 暴风雨中的小水滴打在池塘里,没有半点反应。
晏董看到小孩被打得大口大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整张脸,人软瘫在地,奄奄一息 。他俯身扑在孩子身上,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待到众人看清打的原来是抓贼的英雄时,晏董早被打得鼻青脸肿 满脸鲜血了。
人们见打错了人,一哄而散。
晏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五步蛇早已溜之大吉。地上躺着晕厥过去的孩子,需要立即救治,不然无疑会丟命。四周冷冷清清的,刚才的热闹好似梦境一般。
晏董艰难地爬起来,推过摩托车。他看着地上的孩子,不救吧,孩子没命,自己担个见死不救的恶名;救吧,不知自己能不能坚持把车开到医院。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抱起瘦孩子,用绳子把他捆绑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发动车。
他觉得头像被人用斧子劈开一样,脑汁糊成一团,什么词语都不能穿成句子。他凭着习惯动作,加油门,拐弯,刹车,凭着仅有的一点记忆,向县医院方向行驶 。
感觉上行驶了好长好长时间,就像医院在一个永远到不了的地方。晏董咬紧牙,坚持着。他对自己说,前面就是县医院了。
突然,一辆三轮摩托车发疯似地冲过来,车斗一下带住了晏董车子的后轮。晏董只听见“轰”的一声,天和地翻了个儿,他失去了知觉。
三轮摩托拐了圈,驾车人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晏董的公文包,停也没停, 呼啸着开走了。
晏董醒来,周围静得像整个世界都已经死去,没有一件活物。他怀疑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白的墙壁,白的门窗,白的被褥,视觉告诉他,这是在医院里。
他想扭一下头,牵动了头颈,忽然 像迸裂似的剧烈疼痛刺进心脏。他发觉全身被绑得紧紧地,即使抬一下手都不能够。他放弃了活动身体的打算,希望看到任何一件活物。
突然耳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他的伤实在太重,即使醒过来,也很危险。”
“你们无论如何想想办法,他是为了救一个孩子,才受伤的 。”
“请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你不知道,孩子压在他身上,孩子保住了命,他才压断了肋骨,伤了脾脏啊。他是真正的舍己救人的英雄啊!”
“断了五根肋骨,脾脏大出血,这样重的伤势,我们医院还没有收治过呢。能不能挺过目前这一关,要看他的运气啊。”
晏董想,我真的会死吗?真正的事业还没有开始,就结束,太可惜啦。他挥动手,想叫一声:我不想死!刚一动, 像有一只巨手把心脏扯出了胸腔,剧烈的疼痛遽然向全身扩散,他浑身一颤,痛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幽幽的哭声把他惊醒过来。那哭声带一丝嘶哑,嗓音很熟悉,是自己老婆的声音。他感到一丝温暖,毕竟相伴二十多年的自己的老婆,除了她,谁这样悲伤?他想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别伤心,可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想捏捏她的手,发个信息给她,可是不能动。他只能静静地躺着,默默地听她哭泣。
“嫂子,别哭了,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撞晏董的是武伯舎,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为你丈夫报仇的。”
“呜呜,如果他死了,叫我怎么活啊。”
“晏董不会死,他还要做很多很多事情,他还要帮我们抓武伯舎,他还要报仇。”
晏董迷迷糊糊的,对话似飞在空中的尘粒,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会儿落在耳边,一会儿从耳畔飞走。他感到浑身乏力,疲倦像一条蟒蛇,紧紧地缠住他的身子。他再无力听他们讲话。周围的一切慢慢往下沉去。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飞在空中,那是一个白色的隧道,前面是一个美丽的天国,白色的教堂顶上十字架闪着金色的光芒,鸽子带着风铃追逐着彩云,在天上自由飞翔的仙女唱着歌,向他招手。
不知什么时候,死去的母亲拉住他的手,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就像在世时一样责备他:回来晚了,饭都凉了,大家等得肚子饿了……
他猛地想起刚才好像有人说五步蛇害死了他,他要找五步蛇。他问妈,五步蛇来了没有?他妈摇摇头。
五步蛇没有来,我干吗来?这时,他心中腾地燃起一股火,一股复仇的怒火。这股火烧得他心脏激烈地跳动,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甩掉妈的手,大声说:“我要报仇,找五步蛇报仇!”
他觉得身子往下一沉,像陀螺似的向黑洞里掉去,沉重的身子又躺倒床上。浑身绷紧纱布,一动不能动,稍稍一动,便钻心的疼,疲倦又像毒蛇慢慢吞啮他的思维, 他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他想回到那个光明的天堂。
刚沉入昏迷 ,一激灵,他又醒来。他对自己说,不能飞向那白色的隧道,这一去就再不能回来了,五步蛇还活着,我就不能死!
他吸一口气都觉得胸部疼痛难受。他想,吸一口气就是打五步蛇一记耳光,我 慢慢折磨他。他就这样强忍疼痛,一口又一口的呼吸着。随着一口又一口的呼吸,他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他再一次醒来,轻轻地说:“我肚子饿了。”
他妻子正眯着眼瞌睡,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什,什么?”
他又说:“给我东西吃。”
妻子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不顾医院的宁静,大叫:“医生,医生!”
女医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匆赶来,见是病人醒了,也非常高兴说:“奇迹,真的是奇迹!昏迷七天,奇迹,他的生命力特强。我们医院的奇迹!”
他妻子一叠连声说:“谢谢,谢谢医生!”转头对晏董说,“幸亏这个陆医生,谢谢陆医生救命之恩。谢谢。”
陆医生对她说:“ 去拿些薄粥给病人喝,不要多,一点点。”说着给晏董 量血压、按脉搏作检查。她笑了,说:“祝贺你终于渡过了难关,我太高兴了。”
晏董觉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他想,我的命是她救回来的,应该好好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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