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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毛脚穿上假领头 [打印本页]

作者: 巴黎大街 时间: 2008-1-1 14:33
标题: [转帖]毛脚穿上假领头
30多年前，我和妻子正处在恋爱阶段。
一天，她忽然对我说：“我家里人想见见你。”我吓了一跳。她家在卢湾区靠近淮海路，是“上只角”，我住在闸北区，是“下只角”，这“地区差别”使我本来就有一种自卑感，更何况我没有房子。一个大男人，结婚用房都要靠女家，可是最没出息最没面子的，这也是我怕见她家人的原因。我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说：“我衬衫破了。”她看了我一眼，说：“对，见我家里人，是要穿得体面点。”她挽起我朝服装店走去，结果我们又失望地走了出来。因为买衬衫要布票，好一点的还要纺织品专用券，我们既没有布票也没有专用券，只能“望衣兴叹”。女友安慰我：“这样吧，我去买点不收布票的零头布，给你做只‘假领头’。”
这“假领头”，当时正式的名称叫节约领。为什么叫节约领呢？因为这是把一件衬衫，只取了领子，其他的诸如袖子、衣身就都省去了。“假领头”是物质匮乏年代的一个创造，因为一个衣领就顶替了一件衬衫的功用，所以颇受欢迎。女友说干就干，一个礼拜后，两只“假领头”就交到了我手里，式样还是当时最时髦的硬衬小驳领。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顿觉容光焕发。
这天晚上与女友约会，地点就在大世界。我穿上“假领头”，外面罩一件漂亮的绒线衫，神气活现地早早就等在大世界门口。她却姗姗来迟，一来就叫我转过头去看马路对面的药房门口，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对面有什么事发生。过一会儿，她又叫我转过头去看大世界门内的哈哈镜，我不知她什么用意，又只得照办。第二天，她笑嘻嘻地对我说：“我姐姐、妹妹见过你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眼里只看见我，怎么会知道。”原来她的姐妹要对我进行“形象鉴定”。她们先站在马路对面“远眺”，所以她就故意叫我朝马路对面看；后来她姐妹过了马路又走到我身边“近观”，她为了不让我发觉，又故意叫我去看哈哈镜。我一听不免紧张起来，忙问：“你姐妹对我印象怎样？”她“噗”地一声笑出来：“她们说你还算斯文，不像坏分子。”接着又问：“什么时候上我家去？我妈没见过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总得让她见一见。”
丑女婿见丈母娘，这是躲不过的。为了获得好印象，我还是穿上那天晚上被她姐妹认为“还算斯文”的“假领头”和绒线衫，拎上了一些礼品。不想那天天气突然转暖，我进屋坐下不久就觉得身上闷热。此时左邻右舍听说有“毛脚”上门，纷纷前来看我。我一紧张，额上就渗出了汗珠。丈母娘对我说：“小李你热，就把绒线衫脱了。”我越发紧张。因为我看似衬衫领头笔挺，其实只是一只“假领头”，脱掉绒线衫，岂不出洋相，只得硬撑着说：“我……我不怕热。”嘴上说着，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掉下来。只有女友知道我的秘密，对我眨眨眼，对她妈说：“他是不怕热的，只是看见生人有点害羞。”说着，忙悄悄地塞给我一条手绢擦汗。
不想歪打正着，我的狼狈反而赢得了丈母娘的好感。她对左邻右舍说：“见生人都害羞，肯定是老实人。”言外之意是可以将女儿托付给我。
丈母娘这一关通过了，我和她的关系被正式确定下来。在营造爱巢的问题上，她提出了看法。经济上我们要自力更生，不能依靠父母。我当然同意。
这以后我要花钱，她比我还小气。比如看电影，到“大光明”票价是三角五分，到“红旗”看新闻电影票价一角，她都不去，说到工人文化宫看三分钱一场的投影电视最有情趣。我要请她到红房子吃西餐，她说还是一角钱一碗的小馄饨好吃。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不花一分钱地在淮海路、南京路漫步当“马路天使”。每次和她出去，我都穿上她为我做的“假领头”，外面或罩茄克衫或罩中山装，形象还挺刮。
现在，“假领头”早已成了古董，衣橱里我的长短衬衫不少于20件，但我还是怀念那两只“假领头”。因为当年穿着它，身上爱意浓；如今想起它，心中暖融融。

转自：新民晚报07-12-12 B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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