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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墙头树影斜 [打印本页]

作者: 病人言轻 时间: 2006-8-4 11:57
标题: 墙头树影斜
夏天一年比一年热，病人脸上的褶子也越来越多，可能是紫外线晒多了，不免有点怀念儿时，三伏天的大晌午，也敢跑出去玩，而且还不觉得热。

同事的女儿中考考上了复旦附中，于是广发巧克力，我多吃多占，一人弄了两块，一块原味一块榛果，吃着巧克力我开始痴心妄想：我要还是个学生，那该多好！

我的老师们一定不会这么想。

上学的时候没怎么专心念书，就光琢磨怎么捣乱了。

小学那会儿有一班主任，跟委员长一样姓蒋，因此有些专横。记得有一回有同学丢了东西，是啥东西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蒋委员长下令所有的同学互相翻对方的书包。病人那时候是个愣孩子，竟然跟她说让大家互相翻书包是非法的行为。全班同学都听着，诧然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执行她的命令。于是委员长勃然小怒，让病人去楼道里站着，病人在楼道里示众似的站了一下午。第二天又让家长来聆听了她的训话，才算是圆满解决了这事，让病人重新回到人民中间。

后来又发生过一件离奇的独断专行的事。有一回试毕发卷，一哥们做的一道题答案跟病人的一样，但却被判为错误。那哥们也是个认死理的，遂找委员长理论，开始还是轻声细语，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大声争辩起来。委员长不知何故勃然大怒，抢过哥们的卷子，把原来的成绩划掉，然后挥笔写上了个大大的0。哥们革命未果身先死，下来时一脸的慷慨赴义。

虽然这事没发生在病人身上，但自那以后病人开始觉得一切老师都是牛鬼蛇神，于是上课不再听她们胡说八道了。

直到上中学，病人依旧保持着上课不听课的传统习惯，所以成绩不言而知。但是病人的语文却出奇的好，上课也不甚用功，但每考必捷，因此语文老师就特别喜欢我。

语文老师身材魁梧，长得有点象金刚，因此大家背地里偷偷喊他猩猩。猩猩上课满怀激情，说到慷慨激昂之处，语调抑扬顿挫，手舞足蹈。其实他上课本内容我根本不听，只爱听他胡说八道，我不少乱七八糟的知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堆砌的。

病人那时候最喜欢文言文，每学期伊始拿到课本，便开始看这学期学什么，因此到该学的时候，已然都懂了。老师总觉得上课的时候，学生听不懂老师所讲，就要说话，其实不听而懂的，更要说话。说话又不能自说自话，于是还要扯上其他同学，但是猩猩对我的说话从来视而不见，只批评跟我说话的同学，因此上课的时候，经常是谁跟我唠嗑谁倒霉。他纵容我无视课堂纪律，因此惯到后来，我上别人的课还稍有唯唯诺诺，但上他的课就嚣张无比，跟度假似的，连课本都不带，他在上头讲课，我跟另一哥们就在下面点评。

那时候的观点是，别的东西学来无用。老祖宗只学语文，不照样治天下、修水利、平冤案么？

病人小时候学过两年画画，因此平时喜欢涂鸦，特别是上课的时候，找不着人聊天，更要到处乱涂乱画，有两次就生出事端来。

有一回上课无聊，就在课桌上作画，随手画了一个珍珠贝的壳。过了两、三个月，又在桌角上画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某天正伏案做白日梦，却被班主任喊醒，问我这话是不是我的手笔，我心下无鬼，一口认承下来，心说大不了问个乱涂乱画之罪。

谁知接下来她就开始逼问，所画之老太太是不是我们的数学老师。病人作画之时，意在笔先，从来没想过要写实，被她这么一问，便愣住了，连连摇头称不是。她不依不饶，非说所画的就是数学老师，横着竖着斜着看，都是。我提醒她数学老师的发型不是这样的，她竟然说去年她就是这个发型，大有不撞塌南墙不回头之势，病人想想给老师画肖像虽然不妥，却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于是默认。

她敢将剩勇追穷寇，继续逼问另一边所画之珍珠贝，我直言说那就是个珍珠贝。她非说怎么看都是一乌龟，两幅画并看，意思就是X老师是乌龟，你这属于居心不良，指桑骂槐，心怀叵测，罪不可赦。

病人这才知道，原来不光文字能兴冤狱，连作画也能。还认识到，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连珍珠贝和乌龟都分辨不出，真是莫大的讽刺，看来要做好人民教师，仅仅有超乎常人的丰富想象力是绝对不合格的。

不过既然她已下定论，想要翻案是不大可能的了，病人唯有认罪伏法这一条路可走，否则便是自寻死路，自绝于人民，于是洗桌子，道歉，写检查，忙得不亦乐乎。
听说那数学老师还为此事哭过，想想真是不值。要是还能见着她，病人一定要告诉她，我画的那老太太真不是你。

另一次则是病人有心使坏，最后却并未遭报应，才知道世人所说“好人一生平安”，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哄得老实人信以为真，坏人就好继续鱼肉乡里。

学校里有两个年轻老师，男曰“甲鱼”，不知外号之来历，女曰“方便面”，盖因其头发烫得极卷。本不任教于病人，一次监考，二人同监考病人之班级，监考期间二人坐角落窃窃，令一干作弊之同学如鱼得水。病人未作准备，因此无弊可作，心生愤慨，于下课之时作画乌龟一只，方便面一包于黑板上，讥讽之。

试毕放课，班主任踱进教师，指着黑板问道“这是谁画的？”

众同学皆面面相觊，默不做声。当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遍大江南北，老师们也自知一手遮天的日子去而不返。因此班主任虽然怀疑我，但却苦无证据，不敢乱指，查案未果而终，直到毕业都无事。

学海无涯，丑事甚多，痛定思痛忆苦思甜，这里先拈出其中几小节怀念之。顺便祝所有受过病人气或者气过病人的退休教师们身体安康，问心无愧。

作者: 尘埃潇潇 时间: 2006-8-5 22:40
“病人这孩子,其实真的很聪明,就是太调皮了,要是他把那份心思花在学业上,前途不可估量啊...”也许那些老师们真的是这样想的。
病人的怀旧，使我想到了前些日子在《品论小筑》里看到的一篇关于老师的文章，争论的主题好象是老师是否应该享有优厚的待遇（尽管有人所写的待遇不符实际），虽说在网络，也令我真实感觉到了面红耳赤的争论氛围。其实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是希望能幸运地遇到好的老师，因为老师，尤其是义务教育阶段的老师，能改变影响孩子的一生。就象有人说的，每个行业都有败类，但我相信，吃良心饭的老师中，还是好老师多。要不病人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攻成名就呢？

作者: txj0101 时间: 2006-8-9 17:31
感动

作者: 病人言轻 时间: 2006-8-10 13:12
实是功不成名不就,不然就不会生这满腹的牢骚.

那日写毕请小友观看,他也生出相同的感慨来,此大概可谓之物以类聚罢.

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恍惚间自己也挺感动的,原来不管老师和学生,都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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