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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魔女传后记 [打印本页]

作者: guweiaiyue    时间: 2004-5-3 06:45
标题: [转帖]魔女传后记
魔女传后记——分飞路,杨柳春风,别后空自频顾。雁双双,诗短夜长,听彻梅花三弄。载酒重来携手处,唯筝解语,能伴我,一响为汝,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写入琴丝,一声声却道:有心是苦,无心则枯,愿世间有情儿女,都成作眷属。

我常常回想,在与他离别后,我日复一日感受着的痛苦里,追根究底,究竟是什么在如此用力的刺痛着我呢?是因为他伤透了我的心,拒绝了我的爱而感到自尊心受伤害吗?又或是因为不得不放弃了他,我的占有欲不服?还是真的因为上天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冰封了我的心,使我失去了爱的勇气吗?似乎都是原因之一,可似乎又都不是最后的原因。

我想,在一切后面,最深的原因是,我最后还是长大了,真正明白了别人,明白了自己,明白了这个世界。

我和他是如此相象,仿佛一对手套的两只。如果说我们有什么地方真正不同,那就是,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过自己会失败。我出生的时候,家境已经十分优越,但我的家庭来自浙江山村,父辈都是白手起家办的企业,我和堂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生活在大家庭竞争争宠的环境里,我从小就比别人更崇拜自我奋斗,更相信人定胜天。象每一个自信满满,初出茅庐的小孩子那样,认为世上的事,都是只怕不努力,只要肯登攀的。仿佛凭着一个漂亮的外表,一个聪明的头脑,一双肯干的手,所有我想得到的,就都能得到。

我从来同情弱者,但现在看来,当时的同情心更多的是一种施舍,是一种由上而下的恩赐。就象是那些超级大国,往什么保护非洲儿童基金里撒点钱的做法。在同情心的里面,其实也不乏些许鄙视,觉得他们不能战胜环境,也是自身不够勇敢的结果。然而,在他松开手以后的岁月中,内心世界里,我继续孤独地和恨苦战,为爱执着着;外在世界里,我出于工作需要,走过国内不少贫困的农村或老工业区,看到了许多在贫苦中挣扎求存的人们,我才开始慢慢真正体会到他当初的感受,更确切地说,一个命运不济,精疲力竭,对世界充满了无奈的人的感受。我渐渐明白,人生来就不公平。一个人,一个国家,所以成为了别人眼里的弱者,固然有其自身的原因,但有的却只是因为上天慷慨赋予别人的,吝啬于给他们。

世界为何是这样?为何有人生来美丽动人,有人却长相丑陋?为何有人头脑聪明,过目成诵,有人却“人笨万事难”,怎么复习还是照样忘光?为何我们生在优劣不同的环境中,有人一出生,就睡着柔软的婴儿床,有人则光脚上学还担心学费朝不保夕?听多了一些暴力之徒,抱怨社会不公,可难道世间真有公平可求?

当我坐着飞机,俯瞰德国,奥地利一望无际的平整的绿色草原森林,那里从来就是吹着牧笛的音乐之都,闲散之乡;而回首中国,广大的内陆地区,崎岖不平,黄土飞扬,我们祖祖辈辈需要顶着烈日,怕着水灾,在没有农田的山上耕耘出层层梯田,才能换来“汗滴禾下土”式的温饱;如果这个世界在被造就之初就不公平,我们还需要羡慕强者吗?我们还能够鄙视弱者吗?无论是谁,都不能从心所欲,万事如意。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总有天意高难问。

心里心外,我已行过了千里路。在路的尽头,我才真正原谅了他,原谅了自己,也原谅了这个世界。

2002年初夏,我到北京香山参加一个民主党派的会议。与会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政协委员,知名人士,我是后生晚辈,刚刚由合伙人介绍入党不久,纯粹是借机在香山上免费住几天,混吃混喝。第二天早晨,我起了一个大早,独自一个人上山,享受山间清幽,下山的路上,碰到一位长者。他笑眯眯地和我打个招呼,“小X吧,几年没见了,昨天开会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坐我斜对面,好象是你,眼睛不行了,不敢招呼你,生怕认错了人。”我心猜他是我以前做过案子里的客户,或是打过交道的官员,因此礼貌的回了他一个微笑,脑袋里转了一圈,想不起此人是谁。他接着说道:“原来到我家来给我拜年的,已经忘记啦?”我“哦”的一下想起来,原来这位看来老了不少的长者是他以前的论文指导教授,也是后来直接领导他工作的系主任,待他极好,过去逢年过节经常让我们上他家玩的。我说:“X老师,您好吗?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 “哎,去年退休了,一只眼睛不好,一看小字,一疲劳就充血,今年市委党校要叫我去上课的,现在我也推掉了,眼睛实在不行。。。你也回宾馆去吧,走,一块儿!”他兴致很高,没有中断谈话的意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和他并行。一路上,他问了我现在的工作,怎么会来开会的,都认识与会的谁等等,我碍于礼貌,只得一一做答,心怨这条下山的山路,曲曲弯弯,不见尽头。他突然顿了一顿,我心知不妙,果然他接着说道:“今年我眼睛的事住院,XX还来看过我。”

分手后,我总是尽量避开一切可能使我想到他的人和事。他那边的朋友,都不再来往,为了是不想知道他的消息。我朋友之间也达成默契,从不提到他的事。偶然我自己忆起,也总是一个“他”字代替。万没想到,竟在此处,和旧人旧事再度狭路相逢。我想要说什么来截住他的话头,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也许从心底深处,当时的我,还是想听到他的事吧。

X教授继续:“这个孩子,真是有心,听说我病了,还拎了补品来看我。哎,在位子上的时候,都是假的,退休了,谁是真心,谁是假好,才能看得出啊。”感叹了一会儿,他说:“不过,现在这社会,老实人吃亏啊。象他,原来是我还在系里面的时候,公费名额让考到美国去的,今年听说XX大学(美国一家名校的经济学硕博连读专业)录取书来了,系里面又说没钱了,要去就自费。其实他们会没钱,现在光教材,回扣就不得了,我心里一本帐。根本就是抢名额,头都打破了,还摆不平,干脆叫大家都别去。我现在不在位子上,在的话,这帮人,我老早。。。我一直就讲,几个原来留校的学生,他人最老实。那天在医院里问他出国的事,他也没吭声。哎,不过就是跟我讲了,我也帮不了喽,人都退下来了,现在都是新的班子了。”他越说越气,脚步也加快了,我只是一路跟着,没有说话,很快回到了宾馆。

香山会议结束时,X教授还热情地找到我的房间,给了我他的几处名誉主席名片。我怕他多事,攥着口袋里自己的名片,一边打招呼说:“不好意思,发完了。下次来北京前,一定给您打电话。”

我回到上海,这个依旧每晚没心没肺,闪着霓虹灯的钢筋水泥之都,继续我原来的生活。繁忙的工作,每周的金融课程,两个成功男士的约会,奔波的学琴生涯,照样轮番上阵,把我操练的一点力气也不剩,每天晚上,都好象卸了一车土豆似的,精疲力竭地爬上床去。但不知为何,有关于那天的谈话,他面临夭折的留学,却越来越频繁地跳进我的头脑里来。渐渐,连我每天心里最平静,事事不放心头的练琴时间,也开始被这个念头所侵占。对他的现在生活的关心,仿佛一颗深埋在冬日里的古莲子,仍然藏着新绿的芽尖,梗在我的思想中,遇到春天的雨水,就要开出思念的花来。我意识到,一切周而复始,虽然心理学家还是更愿意把我的症状看成是医学上的“偏执的一种”,两年来,和我“自称的”爱情相比,他们为失恋制订的“忘记过去法”,“新男友法”,“工作疲劳法”,“兴趣爱好转移法”,在我身上还是没能坚持到底,获得最后胜利。

不过并非全是坏事,至少,我不用再相信那些治疗专家了,也避免了进一步的浪费时间和金钱。撇开所有人的理论、意见、临床经验,丢掉这所有别人给我的拐杖,我知道我必须用我自己的方法,才能站起来。

离开香山会议过去不到三个月,我又来到了北京,按照X教授给我的名片,约好了去他家拜访。他和他夫人正好都在。我坐定下来,喝了几口茶,聊了一会儿,看来他夫人没有回避的意思。我犹豫了一下,就把我们分手的部分缘由告诉了他们。然后尽量开门见山地说,和XX分手,其实是我的错,我很遗憾。不过我现在已经快结婚了,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弥补。唯一就是,我经济上很宽裕,如果学校还能放XX出国学习,我希望借钱资助他自费去美国留学。为了怕他误会,再生枝节,所以只好来找教授,希望用老师的名义,来借这笔费用给他。这套说词是我斟酌再三的,可不论想的如何婉转,听来还是让人吃惊。他们对我的提议不知如何回应。我更恳切起来,解释道:他的才华是大家都看好的,学经济的,如果能到国外名校,在那边的学术界锻炼一下,才能真正出采。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来之不易,现在眼看要被一钱困死,我们都是爱才的人,既然我们有这个条件,怎能袖手旁观,看他因此被埋没。X教授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长久地沉默着。我看他始终面有难色,不由得着急起来,积累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说了许多,自己也不确切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其实也不是说出的,更象是从心里的那从没有愈合的旧伤口里,急切间喷涌出的。最后,没等X教授开口,他天津口音的夫人就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这事我们给你办了,我给你保证,他绝不会想到你身上。”后来,她果然如其承诺的那样,为这事奔波不停,一直到办成为止。虽然他们不会看到此文,可在这儿,我还是想引用一句《欲望号街车》里最后的那句台词,作为感谢。那句话就是:“我永远相信那些素昧平生的好人们。。。”

曾读过一个文革中发生的真实故事,有个乡村的女孩看了当时流行的革命教育主题的电影,爱上了其中扮演男主人公的演员,不久由于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这个男演员被下放到了农村,恰巧在女孩的村里,使他们有了短暂的接触机会。也许只是寂寞吧,也许只是困苦中唯一的安慰吧,也许这个演员从没有爱上这个乡下丫头吧,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孩却从少女对偶像的崇拜,转变成了真正地爱上了这个落魄的男人。后来,有个当时的领导利用女孩的天真,骗她说,只要女孩献出初夜,就可以想办法让那个男演员回城。女孩受骗了,却什么也没兑现。后来,村干部又骗她,让她嫁给远处村子的白痴侄子,以换取男演员的自由。她嫁了。当然不用说,女孩是白牺牲的。不久,男演员终于回了城,(是不是因为领导的关系,无从证实),他本人始终也不知道这个农村女孩为他干的傻事。很多年后,他无意得知了当时的事,他决心一定要到乡下,找到那个为他牺牲一生幸福的女孩,用后半生照顾她。他请当地的人帮忙,多次下乡,找过了附近的几个村,逢人就问,还是徒劳。有一天傍晚,他们的汽车陷在一个大泥坑,附近走过来一个背着一捆柴伙,满面尘土的农村妇女,他又照例打听她的下落,得到的回答是摇头。眼看车子发动不起来,这个农村妇女一句话没说,撂下柴伙,垫在泥水中的车轮下,车子发动起来,大家对她感谢后就开车走了。几个星期后,民政局干部受托,查找到所谓的女孩家时,赫然发现那个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就是那天拿柴伙帮助他们的妇女。在家里贴着男演员破旧画报的墙下,她告诉他们,她那天就认出了演员,也早知道他在找,但她还有一个傻丈夫,一个傻儿子,都是她不能撇开的责任,她不能拖累他,也不想再见面。后来两人究竟如何结局,似乎故事没再说下去。

从少年时起,读过无数爱情故事,有些是真实,有些是艺术,有些惊天动地,生死相许,有些平淡隽永,大智若愚,也看过智者、文人对爱情的各种定义,我曾佩服过,欣赏过,感动过。但如今的我,青春渐老,韶华渐远,如果此时有人问我,什么是我心中的真正的爱情?我就会告诉他/她这个故事,然后加上一句:“我已经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掌握分寸计较付出,不是按照自己的设计,管理在建工程,甚至也不再是海誓山盟的同生共死。

对我而言,真爱就是什么也不用说,为爱人递上的那一捆干柴。真爱也是目送爱人离开后,重新背上自己肩头的那一捆湿柴。

他出国的时间,X教授他们提早知会了我。那天一大清早,我戴着墨镜,坐在从朋友那儿借来的塞欧的后坐,停在他楼下的拐脚处。边上是我们过去经常光顾的一个肉加馍的摊子,忙碌的摊主、往来的顾客,不时遮蔽了我的视线,我等着,一直等着。终于,他提着一个大旅行袋、一个手提箱,背着一个登山包,走了下来。

出租车还没来,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大楼门口。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靠着前坐的椅背,坐在车里。他低着头,我望着他,中间隔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诗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死辽阔,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不过诗人错了,我想。世界上还有更远的距离,不为人知。在那个地方,不论是眼前还是天边,不论是爱着还是不爱,对他,我再也没有权利说“爱”。因为,我的爱,再也不能承载我们的希望,给予幸福。我的爱情只是压力,负荷,是心灵不能承受的重担,是无法回报的亏欠。多说一遍,也是伤害。我终于还是站到了那个世界上距离他最远的角落,在那儿久久驻立。

出租车来了,他把行李一件件搬上了车,曾几何时,他为我送行,送我去往我梦想的国度。如今,我在这里默默的送他离开,送他踏上更美好的前程。

我远远在他车后跟随,一直到了机场。本想跟他到候机厅的,但想了一下,还是怕距离太近,被他看见,终于没有勇气推开车门跟他进去。我一个人留在停车场里,时间的河流在我身边缓缓流过,带着我的忐忑燥动的青春,我眼里总是闪动的天真火花,我“誓同尘与灰”的爱情,向前流去,不复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才等过了他登机的时间,我走进机场大厅。大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已经进去了。登机口的海关人员漠然地朝我看了看,自顾自地翻掉了窗口提示登机的牌子。我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往回走。

走了许久,似乎是迷失了方向,怎么也找不到停车场的出口,迎面碰到一个美国旅游团在下车,一群老头老太太,大包小包,吵吵闹闹地朝我蜂拥而来。老头们大多秃着脑门,腆着个啤酒肚,红光满面地,大声招呼着彼此的太太。眼里突然闪过一些回忆,记得他来法国看我时,因为水土不服,每回梳头都会掉不少头发。我总是假装凶恶地威胁他说:“你小心点梳,我最讨厌秃头男人了。什么时候你老了,成了秃头,我就和你离婚。我这个人,就是到了七十岁,满口假牙,也还要和七十岁堆里的美男子恋爱接吻,决不能随随便便将就一个秃老头作伴。”他总是笑着把头靠过来,用自己的额发磨擦着我的额头说:“小傻瓜,决不会秃的,还有很多呢。。。”

此时此刻,记忆里,我心爱的人,又笑着把他光洁温暖的额头靠过来。我爱的人啊,他如此年轻,如此英俊,待我悉心又温柔,他将永远如此美好的定格在我心中。有多少人告诉我说:“这就够了。只要曾经拥有,不必在乎天长地久。”又有多少人说,“爱情应该终结在最美好的时刻,因为岁月的雕刀,会把爱人们磨啄的面目全非,会把我们的爱情消灭在日常琐事里。”可是在这一刻,一阵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说,有缺憾的爱情才是最好的结局,只为这样爱情才能不死,才能难以忘怀。在这一刻,我心如刀绞,再也无法感激命运,没有安排我们象所有的匹夫匹妇那样,好好坏坏,吵吵闹闹,一起老去。诚然,我爱着那个记忆深处,他青春的面影,可是上天知道,那个想象中变成秃头,有着啤酒肚的他才是我心里每每想起,就疼惜不已,承诺着要用余生去爱的人。

眼泪不断掉下来,遮住我的视线,我还没有找到我的车子。手表上,他的起飞时间却已经到了。我靠着不知是谁的车,泪流满面。此刻的他,正被飞机载着,飞向世界的另一端,飞向他一直梦想去看看的国家。“亲爱的”,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他,对着心里的他,我说,

“谢谢你给我的一切。你以前对我的爱和好,我一直用爱还报着,如果我爱的不够好,我还是爱到了最后。如果我付出的更多,相爱的人不说相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忘了吧。现在,我已经尽了全力,为你递上了最后的柴伙。希望你到了新的国度,开始新的人生,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希望做个自信自强的成功男人,你就摆脱过去,去成为全新的你吧。至于这个你不要的“你”,自卑自怜懦弱的你,你就把他完完全全丢在这里,留给我一个人吧。我会把他藏在记忆里,没人再会看到。

说好要共同奋斗,终生相伴的,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了。我还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伴侣。我的将来,只能专心于自己的家庭,奉献给未来的丈夫和孩子们。人生的路上,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前路上,如果还有风雨的话,亲爱的,你要更勇敢些,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在高高的云层中飞行,去向那个我遥不可及的新大陆。我在踏实的大地上驾车飞驰,沿着既定的道路,奔向我自己的未来。

“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我想,也许今生我们的命运都不会再有交集,也许一直到生命结束,我们都不会再见到彼此。

有时好友无意说起,总是发狠说,“他竟然走了狗屎运,去成了美国,不然的话,我觉得你们还有希望复合的。”我只是笑笑,把眼光移开。世上除了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是我奋起我所有力量,把他送上了脱离我命运的另一条道路。虽然那里离我更远,可却离他的理想更近。

我们该如何去爱?聪明的人告诉我们:要置身事外,要理性客观地对待爱情,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幸福快乐放在第一位。可是他们不知道,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岁月磨平我们冲动的棱角前,在生活冲淡我们“所谓和无所谓”的界限前,遇到我们生命中最高贵的东西。也许我们遇到的是一项事业,一个兴趣爱好,或一种信仰,一种生活方式,或者可能只是另一个人,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当我们胸中升腾一种纯洁的感情,面对它们,澎湃而去,在命运洪流中,能够忘却自己,奉献自己的时候,我们才是最幸福的。

可惜的是,“生活”这条小船总是又重又不断进着水,为了能使自己和它都浮在水面上,我们总是忙碌于一面往外排水一面拼命把我们经过挑选的负载—闲暇、健康、友谊、爱情、良心,一件件抛下船去。我们太忙了,太担心了,以致于忘了寻找自己真正想去的彼岸。最后才发现,关于真正想去的地方,我们中有些人从没有思考过,有些人错过了,有些人从来没有相信过它的存在。

当我们不能再爱的时候,我们又该如何不去爱? 为了自己能更快的重新再来,多数人需要贬低自己爱过的人,推倒过去的爱。诚然,这样的方法更简单,更聪明,更有效率,但愚笨的我只能选择另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因为对我而言,爱,在行到了水穷处后,不应该转变为恨,也不应该变成无谓的冷漠。

我怎么能够漠然置之呢?“我爱你” 三个字是来自我灵魂里最深的沉淀,当初出口都难,如今又如何能轻易抛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人事多变,执手路短,如果岁月沧桑,三个字中只能保全一字,其余两个都得抛下,那么大概我们每个人的选择都会不同吧!而我的选择从开始到如今,都没有改变。我选的,不是大部分人都赞成的“我”,不是已经改变的“你”;我选的是“爱”,一直都是“爱”。

就这样,在爱的洪荒处,我的他没能幸存。而那个“我”,终于也没能活下来。我想,其实这也并不重要。我们每个人都是注定要长大,要老去的。在这个混沌躁乱的世界中,没有人真能抱着自己十六岁时的梦想,永远纯真的活下去。当我们真正长大,我们慢慢懂得这样一个现实,那个我们曾经渴望成为的光彩夺目,与众不同的人,我们真的成不了;那份我们倾心追求的轰轰烈烈,深入灵魂,两心如一的爱情,我们也无法永远拥有。我们终究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比别人好,也不比别人坏。我们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的缘分,只是一份平凡的爱情,一个平凡的人生。

现在的这个我,解脱了爱恨的锁链,快乐地生活着。不用多久,我就能嫁个不错的丈夫,为他生育几个可爱的孩子,过上自己事业得意,又能辅佐丈夫,教育孩子成材的美满生活。我走入了滚滚人潮,学会了和别人一样,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从此能够轻松愉快地活着。

至于现在的他,也许已经成功了吧,我不再了解,也不会爱上。我所保留的“爱”,只是在他走后,仍然相信着他的理想,爱着他的理想,并切实地为此奋斗着。

“吾至爱汝。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也许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爱”没有停息,没有死去,将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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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4月的某天,我躺在沙发上,一边和人通电话,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DVD。阿姨开了门,刚刚定下来几个月的男友走了进来。他是个房地产商人,星期天的早上,约好了带他新的项目—一个地块的转让合同,一起来研究的。商量结束了,他提出到外面吃饭,我说“不用了。还是在家吃吧,你昨天说起温州家里黄鱼羹怎么好吃,早上我已经叫阿姨买新鲜的黄鱼做了,包你好吃,打手也不肯放碗。。。”果然不出所料,一顿饭吃得称心满意。他连连赞美,感激我为他想得周到,下午两人接着继续工作,一起开车去实地考察了地块的方位情况。晚上一个人回到家,继续看电视里“爱恨情愁”打成一团。突然,“潘队长”大喝一声:“忘不了,就是活着!”

“忘不了,就是活着?”转瞬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两眼晶晶的小女孩。法国冬天零度的早晨,从暖和的被窝里轻轻起身,只在睡衣外裹上了大衣,套上皮靴,偷偷合上了门,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家。她加快脚步,往附近最好的面包店赶,要去买新出炉的羊角面包。一想到还在熟睡中,她刚刚从中国飞来的爱人;想象他一起来就能闻到咖啡香,尝到从没吃过的真正的法国羊角面包,女孩不由得微笑了,跑了起来。

在去往面包店的路上,她一路急奔着。

我哈哈一笑,关上了D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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